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有人要哄我出府呢。”◎

阿菀這樣好, 自然也會有旁人看中。

反正阿菀……已經答應嫁他了。

想起葉嘉嶼的模樣,謝錦安就不由得撚了撚指尖。

靖北王世子的確是孔武有力的將軍模樣,很容易引起女子的傾慕。

可阿菀, 應當是不喜歡這樣的。

抬首撫了撫眉心,他淡聲道:“李皇後最近似乎有想要請旨,給康陽與太子賜婚。”

“將這個消息,送到靖北王妃的耳朵中。”

這樣一來, 靖北王妃就不會再有空惦記著他家阿菀了。

*

鎮國公在書房中,將藍氏又斥責了一番。

“若不是我及時攔你,你豈不是要在常嬤嬤麵前,做出苛責庶女的模樣?”

“原先覺得你也算心胸寬廣,如今瞧瞧, 真不如菀兒一二。”

藍氏忍不住出聲反駁:“什麽心胸寬廣!我看她分明是傻人有傻福, 次次都躲了過去,還什麽都不知道!”

說罷這話,藍氏氣得心肝疼,又覺得有點不對勁, 心中漸漸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莫不是顧菀都知道這些算計,這才能回回都躲過去?

不,不可能,她不過才十六歲, 若真知道事情真相,怎麽忍得不鬧出來?

可見是蠢貨自有運氣。

“你是她的嫡母!”鎮國公聞言不禁皺眉:“先前, 為了鎮國公府的前途便罷了, 往後你須得將菀兒當作親生女兒!”

靖北王府可不是那樣好攀附的, 顧菀既然得了靖北王妃的青眼, 就要好生利用這陣東風才對。

看著丈夫為一個庶女斥責自己, 藍氏眼中就含了委屈的淚水:“國公爺要我將顧菀當作親生女兒,可是蓮兒怎麽辦呢——國公爺不欲和老親王沾邊,我自當理解,可是國公爺連做國丈的機會也不想要了麽?”

鎮國公一頓,抬眉反問:“我看蓮兒今日蔫蔫的模樣,瞧著是要做太子妃的樣子?”

“小兒女家,鬧些矛盾也是有的。”藍氏一噎,低聲道。

鎮國公卻是轉了轉眼珠子,神色間流露出幾分精明:“夫人,事情沒到最後,並不一定是太子笑到最後——蓮兒如今這樣也是好的,咱們再看看情勢,才好押中寶。”

他說完,想起今日早朝時的見聞,覺得武王如今更勝一籌,太子和李皇後倒是有些焦頭爛額。

藍氏聽了這話,覺得頗有道理,見丈夫並不是放棄了自家女兒,而是繼續好生放在掌中,就抹掉了眼淚,收拾好心情,回房中和顧蓮講了一遍:“……你父親說的,也頗有道理呢。”

顧蓮正在抄寫老夫人吩咐的家規,聞言就擱下了筆墨:“母親,女兒就告訴你一件事情——女兒,是認準太子殿下了。父親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想要擇良枝而上。”

“可是母親,這後來的錦上添花,又怎及一開始的雪中送炭來得好呢?”

她念起太子對她說的斥罵,不禁又紅了眼眶,哽咽重複道:“母親,女兒非太子殿下不嫁的。”

這話叫藍氏大驚,趕忙揮退身邊的下人,拉住自己的女兒,渾身上下仔細看了一遍:“蓮兒,你莫不是,已經和太子……”

“除了洞房花燭,其他女兒都……”顧蓮紅著麵兒點了頭。

她是為著捆住太子的心,也有一時間的意亂情迷。

藍氏長長歎息一聲,將顧蓮攬在了懷中:“可是,你父親已經不準備走老親王那條路了,你又和太子鬧了矛盾,這可怎麽好呢?”

顧蓮輕輕嗤笑了一聲:“父親不準備走了,老親王卻是被顧菀那狐媚子給勾了過來。”

她一邊說,一邊直起身子,從袖中掏出了一封信:“這是顧萱方才送過來的,說是老親王府派人給的。”

之前為著不留下把柄,顧蓮直接讓人將老親王的幾封回信,送到顧萱的院子裏。等讀完後,再寫回信,最後將老親王的信燒掉,以防萬一。

細嫩的指尖點著那封信,顧蓮婉約的眉眼高高揚起,閃過一分獰色:“老親王說,不管先前裝著顧菀寫信給他的人是誰,既是同一條船上的,就既往不咎,互幫到底。”

“老親王是要定了顧菀。隻要咱們幫他,太子妃的位置,必然是女兒的。”

“可你父親絕對不會允許的。”藍氏有所動搖,口中卻仍是猶豫道:“而且先前,咱們的計劃可都被顧菀躲了過去。”

“父親不允許,那我們就先斬後奏,隻要對家族前途有利,父親絕對不會生大氣。”顧蓮咬牙冷哼:“至於先前的計劃——那是我們借用的刀都太鈍了,不論是顧萱,還是永福公主,在關鍵時刻都是爛泥扶不上牆的!”

“這一回再不行,大不了將顧菀打昏,直接送去老親王府!”

“顧菀想借著靖北王妃的光,做得道升天的雞犬,在鎮國公府踩我一頭,絕無可能!”顧蓮想起今日見到的顧菀,那樣嬌豔嫵媚,容光動人,恨得揮手一拂,將桌上的水筆硯台掃到地下。

胸.口重重地起伏著,顧蓮眼中劃過一道精光。

“母親,咱們派人去那溫泉莊子上,看顧菀可曾得罪過什麽人。”

“我就不信,她在莊子上十年,事事都是八麵玲瓏的。”

*

老親王府。

管家在老親王住的屋子外麵等著,因為人肥體胖,不過六月中旬,就熱得麵上留下一排排汗液。

他一邊在門口恭恭敬敬地等候,一邊掏出手帕擦去臉上的汗。一時不妨,擦到了臉上的傷口,痛得他差點“噯呦”一聲叫出來。

然後在心裏咒罵鎮國公府:明明昨個晚上,親王出門時還是心情愉悅的,最後卻是捂著子.孫.根回來的!他不過問了一句,就被老親王用力摑了一巴掌,現在臉還疼著。

既然不能讓親王殿下滿意,又何苦巴巴地湊上來獻殷勤。

呸,真是瘦子想挑三百斤重石,不自量力!

正罵著,屋子就被人從裏麵打開。

一位身著禦醫服飾的老者,並一位穿著一品服的太監走了出來。

“陳院正、羅公公。”管家如川劇變臉似的,露出個諂媚的笑意迎上去:“不知親王殿下的傷勢如何?於**上有何傷害?”

老親王在自己的親王府中,向來是不忌荒.**,恨不得赤.身.裸.體的,管家習以為常,問出這話時麵色都不帶改的。

陳院正則是看著庭院中鶯鶯燕燕一群妾侍,因為管家大咧咧的模樣而臊得臉紅——若非是皇上旨意,他才不想來這豔紅**.窟一般的親王府。

“秦管家放心,老親王那處,並沒有受到很大的損傷,不過也是要將養清淨一段時日就是了。”想起皇帝的吩咐,陳院正就補充道:“但是老親王年紀也頗大了,這**上也該收斂收斂。”

禦前伺候羅公公亦是符合道:“陳院正說得有道理,皇上也是這般想的呢。”

兩人話裏話外,將皇上對老親王輕微的不滿給說了出來。

秦管家卻是一擺手道:“哈哈哈,無妨無妨,我家親王尋了個道士,在**助興之物上頗有研究,年紀大了也是生龍活虎呢!”

說罷,他就十分殷切詢問陳院正和羅公公,需不需要嚐試一下。

身邊人十分懂事地盛上了兩枚黑乎乎的可疑藥丸。

給兩人直接嚇跑了,連招呼是跑了老遠才回頭說的。

秦管家對著羅公公的背影歎氣:還沒來得及問起,皇帝陛下有沒有什麽賞賜下來呢。

屋中傳來老親王摔了陶瓷茶盞的聲音:“老秦!”

“親王有何吩咐?”秦管家忙不迭進去,跪著請老親王的意思。

“將道士的藥丸和今日新進的美人送過來。”老親王自覺在陳院正和羅公公麵前丟了臉,麵色陰沉沉的,急需一個發泄的渠道。

他的眼睛盯著地上被摔碎的茶盞,是上好的白瓷燒製的,

白瓷破碎,在日光下閃著瑩潤的光輝。

像是美人細膩的冰雪肌膚,隻靜靜地在那裏,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老親王想起了顧菀。

這個他差點就要得手,卻跑掉的美人。

還弄傷了他。

讓他現如今想起,就氣得牙癢。

心更是像落在了火焰裏頭,翻騰著令人惡心的欲.望。

原本想著,將人好好地哄回來做正妃。

既然她如此不識好歹,就強要了她,讓她做親王府中最下賤的通房!

等玩膩了她,就隨手賞給手下人。

就如同這上好的白瓷茶盞。

在外麵再如何貴重,對他來說,也不過是能隨手扔碎的玩意兒。

老親王幻想著得到顧菀後,如何毀掉的場景。

心中暢快不已,恨不得能現在就一展雄風。

可那處卻是刺刺的疼。

“信都送到鎮國公府了麽?”仰頭服下兩顆藥丸,老親王粗聲粗氣地問道。

秦管家趕緊道:“送到送到了……那邊說,隻要親王殿下這能保準太子妃之位,她們定當會全力配合。”

老親王啞啞笑了一聲:“那叫她們,先哄顧二小姐出府罷。”

什麽夜市失蹤,郊外失蹤,都是他用慣了的手段了。

親王府中有多少的美人,都是這樣來的。

*

“長姐邀請我近日去九珍閣逛一逛?”顧菀看著麵前站著的芍藥,輕笑著重複了一句方才芍藥說的話。

芍藥悄悄地抬起眼睛,打量著顧菀。

見對方眉眼彎彎,眼中似有向往的熱切光芒,當下就點了頭:“是的,不知道二小姐有沒有空?”

“我自然是有空的,就是長姐好像沒什麽空。”顧菀不動聲色遮過手邊繡了一半的披帛,容色笑似明珠:“昨個兒祖母還說呢,長姐抄寫的家規一日比一日敷衍了,不知是不是在偷懶。”

“我怕長姐挨罵,便等長姐抄完家規,再考慮出門遊玩的事情罷。”

芍藥不想顧菀口氣一轉,將這事給回絕了,就還要張口說話。

被一旁的琉璃笑著請了出去。

“琉璃回府這小半年,被小姐調.教得,平日裏已經能應付有餘了。”琥珀很是欣慰地看著琉璃遠去:“等奴婢再教一教她如何穩重,就能在小姐麵前獨擋一麵了。”

顧菀點了點頭,繼續拿出披帛仔細精心地繡著,嘴中隨意道:“過了今日就到七月了,你可看出咱們周邊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

琥珀一愣,認真回想了一番後,搖了搖頭:“小姐,奴婢覺得,最近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呀?”

尤其是夫人和大小姐,被老夫人折騰得起不了壞心。

連三小姐都是安安靜靜的。

“將剛才芍藥說的話算上……加上各路小廝丫鬟在咱們院子門口說的悄悄話。”顧菀一邊繡“福”字,一邊數著數:“從六月二十一到今日,不到十天的時間裏麵,已經有將近二十次,有人在我們麵前,說起外頭夜市多麽繁華喧鬧,新開的珠寶成衣鋪子如何物美價廉,郊在郊外綠蔭下騎馬又是多麽地暢快。”

琥珀皺起眉頭,將這些細節一一糾起,而後在額頭上出了點冷汗:“小姐……”

她不禁回想起,前幾日,珊瑚過來匯報過,三小姐顧萱的院子中,曾有人悄悄地送了一封信。而後,三小姐親自將信送去了夫人住的院子中。

當時小姐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微微歎了口氣,似乎在惋惜三小姐的執迷不悟。

如今琥珀回過味來……那一封不知從何來的信,十有八.九是從老親王府送來的。

老親王,還對小姐虎視眈眈、意圖不軌。

顧菀不急不慌地在“福”字末端繡下最後一針,語氣綿軟輕快:“有人要哄我出府呢。”

果然,府中靜悄悄,有人要作耗。

對於顧菀來說,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七月十五,去祈國寺見太後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把要作耗的人按住。

“如今到了七月,府中的廚房,是不是也該上冰碗子了。”顧菀撫了撫繡出的精致“福”字,滿意地笑了起來,口中輕輕吟問。

有幾縷泛著熱烈的日光灑下,落在顧菀本就明豔逼人的麵上。

本該是昳上加豔的嬌媚美貌,可卻有那麽幾分讓人不敢觸碰的淩厲。

顧菀眼兒一轉,眉目流轉間是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