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餐飯

“三郎,還是你眼光老辣,隨便走走,都能找到好吃的!”自打中午從宴香樓吃了一份讓他驚為天人的盤龍黃鱔,霍捕頭這幾句車軲轆話就搗騰著講。

再看飽受他摧殘的柳三郎,他的馬一直比霍捕頭的馬往前多出半個身子,就從這裏就已經知道他有多不耐煩了。

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捂著個耳朵不雅觀,估計他早這麽做了。

一旁的霍捕頭,說著說著,肚子就叫了起來,這時候他們已經跑了一下午了,看天色也快要到尋常人家吃晚飯的時候了,霍捕頭摸摸自己癟癟的腹部,心想三郎應當也是饑腸轆轆了。

手往下垂了一下,碰到一個軟軟的東西,他想起來,這是今天牙行的中人給他送的糕點,霍捕頭就是個沒記性的,這會兒把紙包拿出來,問柳三郎:“吃不吃?”

柳三郎清冷目光掠過他手上樸實無華的油紙包,嘴皮子都沒有動一下。

霍捕頭已經知道這小子的意思了,他嘟囔著:“明白明白,不就是不吃嗎?”

現在騎在馬上,四處都是揚起的灰塵,霍捕頭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吃,把油紙包又放了回去。

嘴裏還在繼續嘀咕:“人家好心送給我們吃的,說不準就是那小房東做的,不好意思給我們,托那王大轉交給我們的。”

柳三郎的耳朵微微動了動,他和霍捕頭是過來碼頭接從京城來的同僚與屬下的,快馬跑了幾裏路,現在這個位置已經可以看見熱鬧的港口碼頭了。

“好香啊!”空氣中飄來令人腹中雷動的香味,霍捕頭伸著脖子去尋那香味的來源,就瞧見前麵有挑夫三三兩兩手裏拿著或夾菜,或夾肉的胡餅。

“有賣胡餅的,我去去就來。”他不動聲色吸溜了一下嘴裏的口水,立即下馬同幾個挑夫詢問,這熱氣騰騰的胡餅是哪裏買的。

柳三郎瞧著霍捕頭走遠的身影,目光落在了他掛在馬背上放雜物的褡褳。

另一頭,馥娘同羅老太說了一聲,就往房契上寫的地址走去,那地方還挺偏的,馥娘路上還問了幾個人才找到。

“你去那地方幹嘛?那片二十年前老皇帝征兵,壯丁全被征走打仗了,留下老弱病殘,沒幾年就空了。”這是馥娘問路時,一個好心的大娘同她說的。

馥娘聽見這話隻得笑笑:“家裏長輩留的房子,過去看看。”

老大娘恍然大悟:“你家當年住那片啊!”上下打量了馥娘一眼,“是不是想著家裏人留下房子,瞧瞧能不能賣出去換點銀子花?”

馥娘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這大娘的話。

這大娘也不需要馥娘回應,自顧自繼續道:“賣不出去的,瓦都爛了,十幾年沒人住,沒人氣,房子爛的更快咯!可找不到冤大頭買房子!那片又沒人住,誰買鬼屋啊!”

她苦笑不得,謝過了大娘指路,就告辭繼續前行。

走了二裏地左右,周圍的風景也越來越蕭條了,馥娘抬頭看了一眼街巷牌樓——落霞坊。

沒錯,就是這裏了。

又往裏走了十來米遠,就見著了她家房契上的屋子。

馥娘從頭走到尾,數了一下,她家的房子,全部都在同一側,房子應該許久沒有人住了,推門進去,厚厚的灰塵蓋的比馥娘的鞋底都快要高了,還有幾間屋子,房子都已經塌了一半了。

大多數的屋子全部都缺少屋瓦,腐爛蟲蛀的房梁大咧咧敞在天空之下,馥娘掃了一圈,她說他爹那時候怎麽沒有賣屋給阿娘籌醫藥費,就這危房,真和那老大娘說的一般,冤大頭才會買!

而這條街的另一側瞧著倒是比她家的房子好一些,街尾還有人進出,往驢車上搬運著什麽東西,馥娘隱約瞧見是陳舊的紅紙寫著一個“郭”字,應當是把這處房屋當做了庫房,時長修繕,那側的屋子才比她家這邊的要好上許多。

那邊上下來去的都是男子,好幾個還光著個膀子,馥娘就沒有接近他們,反而避了避,把自己的裙角都藏在了牆壁後麵。

她這一退,腳就踢到了什麽東西。

扭頭往後一看,才發現陰暗裏,這個避風又避雨的小角落,竟然還堆著一堆幹燥的稻草,還有兩床鋪蓋。

——有人住在這裏?

馥娘驚詫,彎腰仔細看了一下,鋪蓋還算趕緊,至少沒有灰塵,附近還有生火的痕跡,看來是真的有人住在這裏,還住了不短的時間。

天色漸漸暗下,街尾的喧囂人聲也漸漸飄遠,馥娘不敢繼續待下去,就算這裏是她家的房子,她也不想和不定因素遇上。

趕緊往入街牌坊的地方去,再往前走一裏地左右,羅老太一家就在哪兒等著她一起回家。

馥娘還沒走進,羅老二這個顯眼包已經從驢車上跳起來和她揮手了。

“我的妹哎!你二叔在這裏!快過來,你幹娘給你留了個肉胡餅!”

這老小子嗓門不小,亂的不行的稱呼,聽的旁邊坐著他們驢車一道過來的碼頭苦力兄弟倆一愣一愣的,對視一眼:這家到底什麽關係啊!

二叔的妹她幹娘是二叔的老婆?

這可真該死的繞口啊!

兩兄弟還以為年紀輕一些,一看就是羅老二婆娘的盧大姐是馥娘的幹娘呢!

天快黑下來了,馥娘一個人在不熟悉的地方走夜路還會怕,所以看到羅老太一家,腳步也輕快了一些。

見到這兩兄弟,認出他們兩個是下午想用一文錢買兩碗綠豆湯的兩個少年,馥娘友善地點了點頭。

兩兄弟麵帶窘迫,不敢主動和小娘子搭話,紅著臉點了點頭。

“半路碰到的,他們兩個就住在這附近,我就捎帶了他們一程。”羅老二解釋了一下這倆少年怎麽會在羅家的驢車上。

馥娘並不在意,正是因為羅家有人情味,所以她才一直與他們這麽交好。

兩兄弟意識到自己占得可能本來應該是這家的小娘子做的位置,麵上更窘迫了,忙跳下驢車,給馥娘讓位:“我們到了,謝謝大叔帶我們一程。”

“這就到了?”羅老二。

“謝謝大叔。”兩兄弟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然後你拉著我,我拉著你跑了。

“阿婆,你和二叔二嬸晚上去我家吃飯吧!我前幾天教張大廚家的香姑醃臭豆腐,我也醃了一翁,我做了,你們去嚐嚐好吃不好吃,也告訴香姑這生意好不好做!”

馥娘與羅老太說話,視線落到兩兄弟背影,他們跑的方向好像是落霞坊,住在那附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