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餐飯

又聽在牙行做中人的王大叔道:“你家隔壁的房子沒漏雨吧?”

馥娘正疑惑,她家隔壁那間空屋子漏不漏雨和她家有什麽關係,王大叔又扔下個讓她瞪大眼睛的消息。

“漏雨也沒關係,那小哥帶的人多,到時候就讓他們自己修。昨個上午牙行來了一夥人,讓我在德泰坊、平安坊尋個大些的、清淨些的院子,咱家附近的坊市都住滿了,還想著上平金坊的院子行不行,反正離德泰坊也就幾條街的距離,就想到你家還有個空院子!”

馥娘:???

她家什麽時候還有個空院子了?

不對,她家那小豆腐坊旁邊那個一直沒人住的院子是她家的?!

王大叔沒注意到馥娘驚訝的表情,還在說自己的,他在牙行做這麽多年,如果不是個會說話的,也混不下去。

“昨個就想找你阿爹,一時忙了忘了這事,誰知道他大早上的又和趙縣令走了,不過和你說也一樣,你阿爹從前就和我說,馥娘乖,現在都是她當家了。”

這倒是說的沒錯,宋兆巍現在在家就是個甩手掌櫃,不,他都不經常在家了。

“我想著這租房的契書和你簽也是一樣的,明日我帶那幾個小夥過來瞧瞧,要是他們滿意,就定下了?”

王大娘在旁邊聽著,探出個腦袋,她小心提出疑惑:“馥娘一個小姑娘住,幾個小夥子住她隔壁不太好吧?”

王大叔瞥了妻子一眼,下一刻轉頭看馥娘,急忙道。

“我怎麽會害馥娘,我看過他們的路引了,都是衙門的人,應當是過來辦公差的!況且那院子離馥娘住的地方不還隔著一個豆腐坊嗎?旁邊住的就是錢炮仗,要真有事,馥娘喊一聲,錢炮仗和他媳婦扛著炮仗就過來了!”

王大叔說話風趣,馥娘都被他逗笑了。

“我信大叔的,院子的事就交給大叔辦。”馥娘雖然驚詫自家爹爹還藏了這麽多家產,不過轉念一想,租院子這事件好事啊!攢點銀子,她還能做點其他生意。

賣豆腐掙不了幾個錢,她爹娶妻總也要給人聘禮,再整修下婚房吧?

馥娘心裏打著算盤,一想這生活哪裏都需要錢,特別是她爹的婚事,這人生大事,開支絕對少不了。

雖說她爹還不一定和那郭寡婦結婚,但就算不和郭寡婦,也總要和別個女子成婚吧?

馥娘可不想看著她爹孤獨終老。

謀算起來,租個院子,收個房租,也算是個不錯的生意。

王大叔也果然說到做到,轉頭馥娘正在店裏賣豆腐呢,他就領著兩個麵生的男人過來了。

“丫頭,我帶人來看院子了!”王大叔心細,雖然私底下都是喊馥娘閨名,不過當著兩個陌生外男的麵,他就不喊了。

把人引到豆腐店,互相介紹通姓名時,也隻說了馥娘姓宋。

“這是我外侄女,喊她宋娘便好,這孩子是可人疼的,住在平安坊的,十家有八家都住著她幹爹幹娘!”

與這二人說完這幾句聽起來沒頭沒腦的話,才向馥娘介紹起對方來。

過來看房的兩個男子,走在前麵的蓄了一把大胡子,瞧著年齡也大些,王大叔介紹這位是六扇門的霍捕頭。

年輕些的男子麵白無須,高高瘦瘦的,應當是個文弱書生。

王大叔要介紹他的時候看了他一眼,顯然是不認識他,就把目光轉向了霍捕頭,意思是讓他介紹介紹。

從霍捕頭口中得知,這位文弱書生姓柳,家中兄弟行三,其餘的便沒有多介紹。

雙方見禮,霍捕頭與柳三郎對著馥娘拱手作揖,馥娘側身沒受了全禮,對著兩個稍年長她幾歲的男人行了個萬福禮。

霍捕頭聽到馥娘開口說話,楞了一愣,側頭瞧了一眼柳三郎,似乎是在找他的認同——他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這姑娘,這聲音聽著耳熟的很。

不過這話當著人家姑娘的麵說出來太輕浮,所以霍捕頭才把視線挪向柳三郎,自打來了長安之後,他都是和這家夥一起的,他覺得耳熟,這家夥肯定記得!

誰不知道柳三郎繼承了其祖過目不忘的能力,要不是這樣也不會……咳,也不會和他一起來長安。

不過霍捕頭看向柳三郎,這家夥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霍捕頭摸摸鼻子,還以為自己的腦子和耳朵肯定有一樣出了問題。

房子沒多餘好看的,就算馥娘提前打掃過了,房子也就隻是少點灰塵,屋頂少了幾片瓦,還有兩間房的門板是壞的。

馥娘有些臉紅:“屋瓦等我爹回來,就讓我爹修整……”實際上她那個書生爹哪裏會這些啊!馥娘自家的屋瓦還是隔壁的錢叔每年幫忙修整的,不然現在下雨的時候還是屋外大雨屋裏小雨呢。

門板也是,她阿爹那手也就隻能提提筆,讓他拿起木工刀,別割了自己的手。

要是馥娘早知道隔壁屋也是自家的,才不會放這麽多年不管,現在屋瓦都爛的差不多了,門板瞧著隻壞了兩扇,其實別的也隻是樣子貨,昨天馥娘打掃衛生的時候,還差點被門板砸到。

看院子的消息來得及,她都找不到時間讓人幫忙翻修一下院子。

當然,翻修院子的錢,馥娘也是沒有的,她才還完債呢!

除了無債一身輕,錢包也是讓她一身輕。

自家的院子這般,馥娘還以為這次鐵定沒戲了,院子應當是租不出去的。

霍捕頭也是這麽想的,他這輩子就沒有見到過這麽簡陋的院子,他查的那些拋屍的破舊院落,都要比眼前這個院子要好吧!

他目光轉向柳三郎,詢問他的意見。

柳三郎就站在這個破舊的屋舍裏,院子不大,再多幾個人進來,都覺得要轉不開身了,隻是勝在屋舍多。

正午的光灑在這個瘦瘦高高的書生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淺金的光,他掃視了一圈院子,目光似不經意從馥娘的頭頂略過。

馥娘身後是一顆年歲不小的棗樹,每年都會結不少的棗子,馥娘小的時候總是仗著隔壁院子沒人住,爬上牆頭摘棗子,沒想到這院子就是自家的。

柳三郎的視線在那顆棗樹多停留了兩息。

“還不錯,就這裏了。”

“今日勞煩王……嗯?!”霍捕頭聽到柳三郎做出了決定,都已經下意識說出推拒的客套話了,結果仔細一回味柳三郎剛才說的,瞬間不可思議地扭頭看向他——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潔癖柳三郎嗎?

“今日就簽契書嗎?”柳三郎看向王大叔。

王大叔也沒想到這單還能成,喜出望外,“往這邊來,隔壁的豆腐店就是你這小東家開的小店,她這豆腐可是我們平安坊一絕,你們之後要是自己開火,可多關照關照她的生意,前頭再走十幾米是家賣驢肉火燒的,老板最喜歡宋娘,你們要是過去買驢肉火燒,說自己租住宋娘的院子,不說便宜,多加肉是一點的,還有東街……”

王大叔一邊說著街上各處街坊與馥娘的關係,一邊就把契書簽下了,他又問柳三郎、霍捕頭二人:“什麽時候搬進來?”

“就在近日。”柳三郎沒說具體時間。

“也是。”王大叔點頭,“客棧雖住著方便,到底人員嘈雜,還是早點搬出來好!那我下午就上門來,給你們把這門修一修。”

王大叔這是記著馥娘爹不在家,她一個姑娘家做事不方便,他會點木工活,又看霍捕頭和這柳三郎都不像是能幹整修屋子活計的人,就想著自己上門幫忙把活做了。

至於屋頂,還要買瓦,到時候他想想辦法。

不過馥娘在旁邊補上了一句:“屋頂我會找人盡快修的!”她都收了人定金了,總不能還讓人住漏雨的屋子。

王大叔看著馥娘長起來的,還能不清楚這丫頭心裏想的什麽?

心道,這丫頭嘴快,他還想著讓這兩個人自己出錢修,這不又省一筆銀子嗎?

不過柳三郎不愧定金給的爽快,此刻也是個十分痛快的。

“屋頂我們自己想辦法就可以了。”

霍捕頭也在旁邊強顏歡笑,“就不勞煩王大叔和小宋娘子了,我們兄弟都是男人,上個屋,鋪個瓦不算難事。”

霍捕頭是沒柳三郎聰明,不過方才馥娘說等她爹回來,他也知道馥娘家大概是沒有男人在家的,要不修門這活也不用中人王大叔來了。

“哎,怎麽好意思,本來是該我們做的,哎,也是我那兄弟忙了點!”王大叔生怕馥娘這耿直的傻丫頭推了這好事,趕忙接過話頭,表演了一番半推半就,終於把修屋頂這活讓給了霍捕頭他們。

簽好了契書,王大叔幫忙把兩人送走,等他回平安坊街口的時候,就瞧見馥娘手裏挎著個籃子,在路口等他呢。

“怎麽了?”他大步過去。

“今日多謝大叔了。”馥娘是來送吃的,她腿快,剛才已經往王大叔家裏去了一趟了,他媳婦說牙行中午有飯,王大叔不回家吃,馥娘留下一半,取了王大叔的份,專門在路口等他。

掀開籃子上蓋的布,是二斤雞蛋糕,不是現代的西點蛋糕,是中式傳統糕點,用雞蛋、糯米粉做的,上麵撒了一層黑芝麻,熱著吃也行,涼著吃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