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坦白 ...
沈翎玉的餘光可以看到這年輕男人的側臉, 即便因為黑霧看不出真容,但是對方的一舉一動, 一顰一笑,都有著別樣的風情,很美。然後他又把目光移到莫蒼生臉上,少年此刻水眸低垂,發絲微亂,看向他的目光失了幾分獨特的韻味。
“你知道嗎?你的這個看起來純良的小徒弟對你可有著不軌之心。”年輕男人湊到沈翎玉的耳邊, 溫熱的呼吸撩撥著沈翎玉的內心防線,“你的那個小徒弟啊,他想讓你哭,他根本不是什麽柔弱善類, 就是個人渣變態。”
莫蒼生瘋起來連他自己都罵, 他其實也是在隱秘地向沈翎玉坦白, 有時候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心態。
“你住口,你到底想要幹什麽。你是不是嫉妒我, 嫉妒師尊可以收我為徒?”莫蒼生一臉羞憤到傷心欲絕悲痛。
聞言, 沈翎玉的表情卻逐漸恢複正常了, 變得沉寂如常, 眸中的寒焰也不再搖晃。
“是啊, 我嫉妒,我嫉妒每一個可以和你交談, 和你親近的人,你的小徒弟其實就是在騙你,你知道嗎?而我隻能偷偷地看著你,你說,我該怎麽辦呢?”年輕男人沒有搭理莫蒼生的話, 隻是對著沈翎玉的耳邊如此說道,這其實是他前世一直苦苦壓抑的情緒。
“不是的,師尊,我沒有。”莫蒼生辯解。
“真的嗎?”穿著鬥篷的黑衣男人指尖輕輕摩挲著沈翎玉的後頸,“我不信。寶貝兒,你信嗎?”
沈翎玉碧眸結霜,他此刻的注意點是‘寶貝兒’這個詞,他聽不懂,和之前莫蒼生說得那個什麽的‘老公麽麽噠’,有種同源的感覺。
他現在是元嬰期,與金丹期相比,已經對神魂有所了解,元嬰就是修真者的另一個分魂,修為越高,這個分魂可以結成獨立的神魂,離開軀體,還可以用神識控製軀體意識。
而且他對莫蒼生算是很了解,一個人就算說話的聲音不一樣了,但是他習慣性的重音頓挫是改不了的,莫蒼生說話的時候會有特殊的齒音,和其他人說話的感覺有著明顯的差別,很好聽也很明顯。
看來他從天祈王朝撿回來的不是什麽被毀了容貌的小可憐,而是個修為高深善於偽裝的魔修呢,並且還對他有著一種不太正常的感情,那種壓抑到連他都覺得絕望的病態感情。
他想到了在天祈王朝的時候,那個血祭大陣被很輕鬆的就解決,看來當時不是他多想,應該就是被莫蒼生解決的。
“你說我徒弟對我有不軌之心,那你現在又是想要幹什麽?告訴我這些以後,你要替我清理師門嗎?”沈翎玉終於開口說話了。
莫蒼生聞言,滿臉不可置信,他輕聲說道:“師尊,你在說什麽?”他原本蔥白的指尖已經泛紅,不正常地顫抖著,不是害怕,是興奮。一前一後,莫蒼生的軀體和神魂將沈翎玉圍困在中間,他們之間好像已經沒有了任何距離,他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沈翎玉向前傾身,他碧眸微漾,有種禁欲美感,他伸手捏住了莫蒼生的下巴,“你之前每天晚上來找我,用各種理由粘著我,都是故意的嗎?”
莫蒼生慌亂地垂眸,沒敢看沈翎玉,也沒說話。
“什麽?他每天晚上還來找你?找你幹什麽呀?”穿著黑鬥篷的年輕男人也順勢將頭靠在了沈翎玉的肩膀上,他身周黑色的霧氣就像是有靈智一般,也向前湧來,他饒有興味地說道:“你說,如果我在他麵前和你做我們之前做過的那些事情會怎麽樣啊?”
“不要。”莫蒼生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之前你小徒弟說你想要殺了我,可是你殺不了我的。而且,你小徒弟也不能死,我就要讓他看著。”黑色霧氣圍繞間,沈翎玉傾身伸手還捏著莫蒼生的下巴,而在他身後,是穿著黑鬥篷的年輕男人,對方還摟著他的腰,此刻他隻感覺唇齒舌尖從後頸慢慢滑動舔咬,似是在細致品嚐標記,而後品嚐到了他的唇角,卻隻是淺嚐即止。
沈翎玉沒有反抗,隻是放開了鉗製住莫蒼生臉頰的手,轉頭眼神孤傲地看了年輕男人一眼,語氣有種刺骨的清寒,“既然如此,你幫我把我那個逆徒殺了,我任憑你為所欲為怎麽樣?”
他說完這句話後轉過頭微微俯身,雙眸一瞬不瞬地看著莫蒼生,他說,“孽障,我會替你報仇的。”
莫蒼生歪了歪頭,抿著嘴唇,表情變得冷沉,失魂落魄,以前他師尊隻想殺一個的,現在好像是想把他的軀體和神魂,兩個都殺了。
後悔嗎?愧疚嗎?那倒是完全沒有,他可真壞啊,沈翎玉罵他孽障,罵得他都頂起來了,如果不是跪坐著,都露餡了。
莫蒼生泫然欲泣,“師尊,你真的相信那個人的挑撥之言了嗎?”
小美人垂淚癱坐在潔白的蒲團上,咬唇不語,心如死灰,生無可戀。
出乎意料,穿著黑鬥篷的年輕男人放開了沈翎玉,他站起身,走到了莫蒼生身邊,同樣的姿勢跪坐在地上,他沒有被霧氣遮蓋住的眼睛此刻正專注地看著沈翎玉,他語氣不再如之前那般漫不經心,他輕聲道:“師尊,你其實早就知道了對吧,在你上次詰問我的時候,你心中就有答案了對不對?”
沈翎玉一愣,碧眸裏流露出了一種難言的神色,他沒有想到年輕男人會和他說這麽一句話。
驀地,黑色霧氣將年輕男人完全遮蓋吞噬,穿著黑鬥篷的年輕男人就這麽消失在沈翎玉麵前,而後黑色霧氣也消失在虛空之中,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而後,垂淚的小美人莫蒼生收斂了表情,他端端正正地跪在沈翎玉麵前,抿著唇,良久,他才對著沈翎玉磕了一個頭,他說:“師尊對不起,我不想再瞞著你了。你剛剛也徹徹底底地知道了,我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你那句孽障罵得很對。就算你想要清理師門……我……我還是不會答應的。”
沈翎玉怎麽都沒有想到莫蒼生居然是在和他坦白,用這樣的手段和他坦白,近乎是殘忍地把他的真麵目就這樣顯露在他的麵前。
“如你所見,我滿嘴謊言,一直都在騙你。之前我的所作所為,也都是我心中想要做的事情。寧心遠和樓禹城也都是我殺的。”莫蒼生褪去了所有偽裝,他麵色陰沉,眼神淒豔,再也沒有往昔的柔弱之感,完完全全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沈翎玉的胸口鼓噪起來,掌心裏都快沁出了汗,他之前可以當做不知道莫蒼生就是那個穿著黑鬥篷的年輕男人,是因為他不想追根究底,也不想過度剖析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細究起來,太多的問題需要解決了,他還沒有想清楚。
“是的,我之前就知道。”沈翎玉也直接承認了。
莫蒼生接著說道:“我有種預感,在辰宿教派可能會發生一件大事,所以我想要在這之前,向你坦白一切。我害怕之後就沒有機會了。”
沈翎玉聲音僵硬地問道:“你現在這樣到底是怎麽回事?”
莫蒼生伸出手抓住了沈翎玉冰冷的手指,他輕輕摸了摸,然後緊緊握住。還沒等沈翎玉有所反應,他直接說道:“我帶你去我的神識空間看一下吧。”
沈翎玉一晃神,就覺得,他剛剛凝結出雛形的元嬰神魂已經脫離軀體,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是極其親密和極其信任的兩個人才能做到的。
莫蒼生心中久違地湧起了早已不屬於他的愧疚之情,他沒有想到,時至今日,沈翎玉仍然是相信著他的。
而兩人的軀體還留在主殿屋內,隻餘絲絲縷縷的意識在其中,他們雙手仍然緊緊握在一起,纏綿悱惻。
沈翎玉眼前隻有純黑與赤紅,這是莫蒼生的神識空間。
一個黑衣男人站在幽冥河邊,他慢慢轉身看向沈翎玉。
銀白長發,明眸,皓齒,裸足。
此去經年,曉風殘月,他有一種憂愁的美。美得好似一個夢,而夢都是不真實的。
在那一刹那,沈翎玉心頭微顫,隻覺得他好似已過了千萬年,也夢了千萬年。
年輕男人站在陰影之中,碧眸幽暗得看不清。
莫蒼生的這副模樣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他還記得那個麵容被黑霧遮蓋的邪佞魔修,也還記得那個滿臉都是黑色疤痕可憐小孩。
而眼前這個露出了真容的男人,竟更多地是有種一種脆弱無辜天真的美。
莫蒼生永遠都可能不知道前世的沈翎玉對他其實有著一種難言的獨占欲,隻不過這些欲望都被沈翎玉隱藏在清冷肅殺的禁欲之下,讓人根本看不透。
莫蒼生於萬滅天魔宗沉淪之時,即便臉上的疤痕已經全部消退了,但是他的戾氣殺心太重,混身都是血腥味,肮髒不修邊幅,身周時也常被怨魂煞氣籠罩,沒有人會去仔細看他的麵容,他也不關心自己長什麽樣和別人怎麽看他。
直至後來在戰場上遇到沈翎玉,追隨沈翎玉,他才感到自卑。
天上明月和地下汙泥,就如沈翎玉和他。
那時候沈翎玉輕輕扶起他,他才發現他衣服上都是血垢,手上也是一片烏黑,而沈翎玉明明經曆了血與殺戮的戰爭,仍然是幹幹淨淨,不染凡塵的。
沈翎玉隻是神色疏淡地俯視著他。他恨不得整個人都埋到泥土裏去。
之後,他的真實麵容慢慢顯露出來,他變得注重儀態穿著,無論如何運籌帷幄,卻始終有種淡淡的羞澀感。
一顰一笑,皆有風情。
而這樣的他,卻沒有被任何修者表達過愛意和騷擾過。
原因無他。
不過是當年的“破塵之光”沈翎玉在有目的地將莫蒼生與旁人隔離開罷了。
孤傲君子偏偏做了不那麽光明坦**的事。
沈翎玉以為他可以和莫蒼生就這樣過一生,直至羽化,或者成就大道。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