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沒興趣了
霍驍本來不想搭理李致,不過現在是在社交場合,他是陪著蘇晨晝出席家裏的宴會,不能不給蘇晨晝麵子。
他靠到蘇晨晝耳畔低語了幾句,蘇晨晝點頭,目送他和李致一起走向電梯。
到了酒店的宴會廳,兩人找了一間無人的休息室,剛鎖上門李致就迫不及待去看霍驍。
相較於他的急切,霍驍坐在沙發上,先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李致走到對麵坐下,目光直直落在霍驍的臉上,霍驍慢吞吞地喝完水,靠到沙發椅背上,打量起對麵的人。
三個多月沒見,李致變化不大,除了下頜線比之前更明顯,露出的手腕骨節更分明之外,氣色還是不錯的。不過那雙看著他的眼睛卻透出了疲態,再仔細看,臉上竟然化了淡妝。
通常出席重要場合如果氣色不好,無論男女都會化點妝以示尊重,這個霍驍倒不覺得有問題。他從褲兜裏摸出一盒煙,點燃後拿過旁邊的煙缸抽著。
煙缸邊上有隻純銅香爐正燃燒著檀香,香爐是蓮花造型,霍驍想起陸喆上個月底拍給他看的一件藏品——嘉靖年間一隻佛手蓮花形狀的純銅香爐。當時那隻香爐就被放在某位書法家的書桌上,被當做裝飾品擺放。
香爐是鏤空雕花的技藝,從細節能看出手工精雕與眾不同之處,不像酒店裏放的這隻,機器批量製造的外觀幾近完美,卻少了藝術品該有的獨特氣息。
在他走神的當口,對麵傳來一陣咳嗽聲,李致側頭對著旁邊,手心握拳擋住嘴唇,咳得有些厲害。
霍驍看了一眼手裏的煙,掐滅在煙缸裏。
李致的咳嗽很快停止了,轉回來時,霍驍發現他咳得眼眶有些紅,神色也不太好,但他卻主動道歉:“不好意思。”
霍驍沒說話,待李致自己倒了水喝下後才道:“你們已經分手了,他現在過得很好,不需要你再假惺惺地掂記。”
李致的右手放在大腿靠近膝蓋的位置上,聽到這話時,手指微微動了一下,表盤上的鑽石折射出一點光,由於動靜太小,光源不夠,以至於這點微末的亮光根本照不進任何人眼底。
數秒的沉默之後,他說:“他現在在做什麽?”
“關你什麽事?”霍驍直接反問。
右手五指壓緊腿上的西褲麵料,之後再度鬆開,李致清楚霍驍對自己的敵意來源,現在的他確實沒有立場去反駁,但這三個月他始終尋不到陸喆的消息,隻能確定陸喆一直沒有離開過內地。幫他找人的老葛說內地範圍太大,現在也不能確定陸喆還在不在北京,如果去了其他城市又有人陪著的話,想要調查就更難。
他也讓老葛確認過宋言豫的行蹤,兩個月前宋言豫去了一趟澳門,從那時起身邊就沒有了陸喆的蹤影。
哪裏都找不到,林苑虹又拒絕再見他,現下除了霍驍這裏,他不知道還能從哪打聽到陸喆的消息。
“以前那些事的確是我做錯了,我也沒想過推卸責任,”李致懇切地看著霍驍,“我隻想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霍驍神情淡漠地看著對麵略顯狼狽的男人。
過往他和李致也算見過多次,以前的李致在他印象裏總是一副遊刃有餘,豐神俊朗的模樣。尤其是那日在蘇晨晝的生日會包廂裏,霍驍印象深刻。而且那次李致還幫過他,想到這,霍驍就沒辦法再對著李致冷言嘲諷。
他起身道:“陸喆挺好的,在做他現在想做的事,如果你不去打擾他會越來越好。”
“等等,”李致也站起來,叫住了轉身要出去的霍驍,“他現在在做什麽?”
霍驍直視著前方厚重的紅木門:“他在做的是之前一直想做的事,如果你連他喜歡做些什麽都不知道,那還有什麽好問的。”
霍驍離開的腳步聲和關門聲依次響起,李致怔忪著立在原地,目光從空無一人的房門處收回,望向了旁邊的窗外。
四月的香港已有了初夏的氣息,晚春帶來的盛景仍在對麵的花圃中綻放,景觀燈照亮了繽紛的世界,幾隻蝴蝶在花蕊間飛舞,尋找合心意的花蜜。
李致目不轉睛地看著,回想著陸喆喜歡做的事。
他記得陸喆曾說過想當老師,兩次考取的專業也都是為此而選,但是畢業以後,陸喆就來流浮幫他了。
短短的數月時間,他們之間發生了太多事,維係了十年的友情向前跨了一大步。他曾在還沒有準備好之前下意識避著陸喆,也在決定了以後嚐試著接受改變,可那段時間,他們看似更親密了,所能聊的心事反而變得寥寥無幾。
陸喆來流浮是為了他,離開流浮也是因為他。那現在呢?陸喆是在哪裏做著老師嗎?
其實比起周旋在不同的客戶之間,當老師的確更符合陸喆的性格。
雙手掌心撐在窗台的橫切麵上,李致看著花圃中間的古銅雕像,另一個念頭開始緩慢而清晰地浮上腦海。
剛分手的那段時間,他沒精力去分析陸喆為什麽會去北京,後來他想到了陸喆也許是想實現之前說過的想做的事。
陸喆曾打算在流浮開館以後到北京一趟,多接觸一些文物藏品,深入學習這一塊的知識。
如果說這是陸喆後來想做的事,那麽他會在那時去北京就合理了。
所以陸喆現在不是在哪教書,而是在繼續接觸文物藏品這一類的工作?
“李總?”
外麵的敲門聲打斷了思緒,李致過去開門,謝延站在外麵說:“李董也來了,車子剛到,您要不要下去接一下?”
信泰集團的50周年酒會遍邀各界朋友,李致和蘇晨陽是多年老友,兩家長輩也是相熟的關係,李宗晉會來並不意外。且他車禍以後到現在也大半年過去了,最近恢複良好,已經能戒掉拐杖正常行走,也有回公司繼續坐鎮的念頭。
李致到了一樓大廳,李宗晉身邊站著湯盈和李嶸彥,負責接待他們的正是剛才沒見到的蘇晨陽及其父蘇漢騰。
李致走過去,和蘇晨陽交換了個眼神,主動向蘇漢騰問候。
蘇漢騰也算看著李致長大的長輩,每次見到李致都是一頓不吝嗇的誇,聽得李宗晉笑容不止,一旁的李嶸彥卻皮笑肉不笑,眼神往幾步開外,正跟蘇晨晝說話的女明星身上飄。
寒暄完畢,時間也差不多了,眾人先後到了樓上的宴會大廳。主持人已經上台做開場白,在例行的幾輪發言過後,蘇晨陽上台介紹了公司下半年的發展計劃。
李致坐在李宗晉身旁,父子倆偶爾會低聲交流幾句,湯盈坐在李宗晉另一邊,李嶸彥則在湯盈身邊。
這位置安排得巧妙,即便是外人也能一眼瞧出李宗晉現在重用的是哪個兒子。
宴會在兩小時後結束,李致陪著李宗晉下樓,他還有些事要跟蘇晨陽談,便讓湯盈好好照顧李宗晉。
目送車子離開後,他回到自己車上,讓老潘開到海港城附近,從一座外觀普通的大樓內坐電梯上了頂層。
金屬轎廂門開後,最先入眼的依然是左側牆壁上醒目的藝術字體【銀光森林】。門口的服務生是新招的,以為他是客人,熱情地帶他進來。他看到熟悉的麵孔後叫了個名字,那位叫小婭的女孩讓帶路的服務生去忙,把他領到了靠窗一排特地留好的空位上。
“李總,還是照舊嗎?”小婭點燃桌麵上的氣氛蠟燭,問道。
李致靠著椅背,目光停在落地窗外一角的維港夜景上:“嗯。”
小婭去忙了,等到酒端上來,李致給自己倒,一杯剛下肚就有個女人走到他對麵,手裏的高腳杯輕輕晃了晃,微笑地看著他。
女人有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一條修身的黑色亮麵長裙將身材包裹得凹凸有致,李致盯著她身上的裙子看了片刻,目光停在她臉上。
女人長得不錯,笑起來也足夠迷人,但李致隻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視線,在她更靠近時更是抬手擋了一下。
晚來一步的蘇晨陽就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待女人興致缺缺離開後,他看到李致臉上掩飾不住的失意神態。
去了吧台邊,蘇晨陽卷起襯衫袖子,給李致調了一杯Milk Punch。
剛才在宴會上李致已經喝了不少,現在看蘇晨陽竟然調了一杯加了鮮奶的威士忌,頓時沒了興致,繼續喝自己點的紅酒。
蘇晨陽在對麵坐下,拿走了他的高腳杯:“試試,別老喝一種類型的,多無聊。”
李致不想跟蘇晨陽爭,拿起那杯雞尾酒一飲而盡。喝完才發現蘇晨陽改了配方,加重了朗姆酒的比例,甜度也適中,喝起來的口感比原先更好,這種微甜的味道應該更符合陸喆的喜好。
放下空杯子,李致朝蘇晨陽伸手,意思是要回他的紅酒杯。
蘇晨陽把杯子推還給他。
自從三個多月前回到香港後,李致整個人就變得很不對勁。蘇晨陽見過他四次,兩次是私下裏兩次在公事上,無論因私因公,李致都像忙得停不下來的陀螺,往往說不到幾句就要走。
蘇晨陽給自己也倒了杯紅酒,看對麵那人喝水一樣地糟蹋好酒,不禁把手指伸到他麵前扣了扣大理石桌麵,提醒道:“這麽喝很容易醉。”
李致沒吭聲,隻把心思都寫在臉上——他就是想醉。
蘇晨陽記起今晚弟弟跟自己提過,李致和霍驍碰麵的情況。
待李致喝完了大半瓶,蘇晨陽才接著道:“陸喆那有消息了嗎?”
李致吞酒的動作停了一停,目光終於瞧過來了。
他放下酒杯,五六分的醉意足夠平複心緒,拿出煙和打火機,他點燃一支靠到椅背上,吐煙圈時搖頭。
“霍驍那裏,”蘇晨陽考慮著該怎麽說才合適,“晨晝也幫你問過,但你知道這種事得尊重陸喆的意願,如果他暫時不想……”
“我知道,”打斷了蘇晨陽沒說完的話,李致轉向窗外的景致,夾著煙的手指不自覺用了力,煙蒂被捏扁了,“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你和陸喆之間不止是照片的問題吧,到底為什麽鬧得這麽嚴重?”
蘇晨陽一直不理解李致是怎麽對陸喆在意到這種程度的,現在回想弟弟生日會那晚,在包廂裏他看著李致跟陸喆相處的情景,多少也能反應過來。
這段時間李致也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忙,信泰跟中楷經營的方向不同,沒什麽牽扯,即便是這樣,他也時常聽到一些圈內傳言。比如李致連著拒絕了兩樁聯姻的安排,把李宗晉氣得不輕,又比如前段時間,李致為了5G項目的穩定拓展,飛去菲律賓在鄉下住了大半個月,天天待在灰塵漫天的工地上和工人們相處。
對麵響起的打火機聲音以及一簇很快消失的火苗拉回了他的注意力,蘇晨陽拿過李致的煙也點了一根。
“剛才那個女人很符合你的喜好,”蘇晨陽吐著煙霧說,“你是真的對女人沒興趣了?”
這個問題蘇晨陽是試探著問的,沒想到對麵的人捏著煙抽了一口,看著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小婭把蘇晨陽剛才要的芝士烤鱈魚端了上來,等她放下了兩副餐具離開以後,蘇晨陽才沉下臉看著李致:“你瘋了吧?你爸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彈掉一截煙灰,李致語氣平靜地說:“所以我決定了,等小唯畢業進公司,我把手上的項目陸續轉給他,也算完成了我媽的托付,不用再回中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