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很想你

謝延走上前,在李致身邊一步之遙站定,問道:“李總您沒事吧?”

李致的手機被握在手裏,人好像沒聽見他說話,甚至沒有察覺到房間裏多了個人,隻是望著對麵那棟別墅的屋簷,看灰色瓦片間覆上的白雪。

謝延把文件夾放到他麵前的小桌板上,收走了兩支空酒瓶,還有那個原本裝著驢打滾,現在已經空了的打包盒,打開床頭燈。

柔和的暖光驅散了屋裏的黑暗,也模糊了李致瞳孔中倒映的景色。李致抬手擋了下,神色顯得不耐煩:“關了。”

謝延沒有按他說的關燈,走到他身邊說:“已經查到宋言豫的一些信息了,夾在第一頁。”

李致一身酒氣,兩瓶紅酒下肚,他的腦子已經快轉不動了,但還是拿起文件翻開看。

能查到的信息很有限。宋言豫也是香港人,家中經商,有父母和一個妹妹。大部分的信息都沒什麽用,但是在關係圈那塊出現了高秀東的名字。

李致與高秀東認識的時間不長,彼此之間更多的是商業上的合作。謝延見他看到這了,主動說道:“這個宋言豫會不會是高先生介紹給陸總的?”

起身去洗了把臉,李致等腦子清醒了些就打給高秀東,可惜沒在高秀東那問出什麽。

看他神色倦怠地靠回沙發椅背上,謝延說:“您這麽累還是先睡一覺吧,我把文件放桌上,您醒了再看。”

李致沒拒絕,謝延便去拿回文件,放下時恰好看到茶幾上的手機屏幕有靜音來電,他遞給李致:“是李唯少爺。”

李致接起來,聽到李唯說:“哥,都一天了,你找到喆哥沒?”

“找到了。”

“他沒事吧?”不同於李致語氣裏的淡漠,李唯急切地問道,“那你們什麽時候能回來?”

不知該怎麽回答,李致隻能推搪說“過兩天”,隨後又問:“今天爸的情況怎麽樣了?”

“還不錯,剛才已經可以說幾個字了,有問起你,我說你臨時去北京出差。”

“那就好,我先掛了。”

李致不想在電話裏多說,卻被李唯攔著道:“哥,怎麽喆哥到現在還是關機?你讓他開機吧,免得有事不好找他。”

“你找他幹什麽?”李唯無視了他的提醒,一而再地提起陸喆,李致心裏壓著的火氣蹭地一下就起來了,“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

沒等李唯再說下去,他把手機丟回茶幾上。

謝延從頭到尾都站在一邊,看著李致一臉疲態卻不得不收斂脾氣的模樣,自覺地退了出去,關上房門。

屋裏恢複了安靜,李致望了一眼窗外,有室內燈光的打擾,外麵的雪景顯得模糊而不清晰。

盯著那塊屋簷的影子繼續看了一會兒,李致走到床邊,關燈躺了下去。

一覺無夢到了天亮,兩日沒睡的身體像一團吸了水的海綿,即便休息了幾個小時,醒來時仍然覺得頭重腳輕。

去浴室泡了個熱水澡,李致出來時感覺好些了,便換上外出的衣服。

昨天他根據陸喆走過來的方向判斷了陸喆住的大概是哪一棟,現在過去卻看到有一家三口正好從大門出來。他去前台一問,原來宋言豫他們在昨晚11點多就退房了。

李致立刻去謝延的房間,用謝延的手機打給陸喆是忙音提示,他又去附近的通訊店買了本地的號碼卡,這次打過去則是關機。

看樣子陸喆是想徹底避開他了,不但把他們都拉黑,還不肯開機。

謝延神情嚴肅地問:“現在該怎麽辦?”

李致放下手機,說:“繼續查陸喆的行蹤。”

謝延便聯係前天找的人,李致則推開門走到後院。天空又開始下雪了,建築物經過一夜的風雪沉澱,紛紛裹上銀裝,寒風吹過對麵那棟別墅簷角的風鈴,不時會傳來幾聲清清泠泠的聲響。

站在院落中央,李致仰頭看著天上密集飄散的雪花,盯久了眼睛會刺痛,他伸手想要抓住一片落下的雪花,卻因為掌心裏的溫度偏高,細雪被握住時已經融化了。

在院子裏站了許久,後麵才傳來開門的聲音。

“李總,我已經聯係老葛查了,”謝延走到他身後,“老葛說如果陸總和宋言豫沒有再定酒店的話,他那邊也未必能查到,畢竟這裏找人不方便。”

想要在北京查沒有行蹤的外地人難度確實非常大,李致沒說什麽,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便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昨晚謝延給他拿的幾份文件都還沒有處理,這次出來得突然,很多事都不能及時安排,也不能總拖著。謝延過來和他一起辦公,中午點了酒店的午餐,但李致沒胃口,隻靠抽煙解乏。

一個下午謝延幫他點了三次咖啡,傍晚時分他還想再喝,謝延不得不提醒道:“您這樣身體會吃不消的,我們還是出去吃飯吧,隔壁有家羊蠍子火鍋,這種天氣吃很滋補。”

李致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上的英文信函,指尖的煙送到嘴邊,察覺味道不對後才掐滅,又點了一支:“你自己去吃吧,我不餓。”

他這兩天的模樣越來越憔悴,整個人也沒什麽精神,眼白裏爬滿了紅血絲。謝延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想勸的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畢竟沒人比他更清楚李致現在正經曆著什麽,而李致這麽執著非要找到陸喆的態度也出乎他的意料。

畢竟這麽多年來李致都是把工作擺在第一位,即使過年都能出差,謝延還從沒見過他因為一個人而亂了陣腳,在一個沒有意義的地方浪費時間做無用功的等待。

晚上和幾個部門經理開完視頻會議,李致合上筆記本電腦,問謝延找得怎麽樣了。

“老葛有消息會馬上通知我,”謝延收拾著桌上的文件和紙筆,想了想還是補充道,“不過李總,如果陸總有心避開我們不定酒店的話,我們也沒辦法查到他的行蹤,總不能一直在這裏耗著吧?”

“中楷那邊有很多事都需要您親自去處理,還有流浮第二次展覽的兩位合作方也已經到了,傍晚海悅接待他們入住酒店,但是之前都是陸總去溝通的,海悅說很多細節她並不清楚,隻能硬著頭皮先頂上。”

李致聽著謝延說這些工作上的問題,以往這些麻煩事傳到他耳朵裏,大腦都會習慣性地過濾分析,拿出最優解的方案來。現在許是累過頭了,他竟然靠在沙發靠墊上沒了反應。

見他閉著眼睛不說話,謝延隻好拿起東西先回房。

等門關上了,李致用北京的號碼打陸喆的電話,聽到的還是那句粵語的“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接下來的兩天,李致除了忙公事,也會出去到處看看,希望能在景點碰到陸喆。

這麽做無異於大海撈針,但總好過隻能待在酒店裏等。

登八達嶺長城那會兒,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慢慢走到了北八樓。一路上來,身邊有數不清互相攙扶鼓勵的情侶們,他一個人走著,沿途呼嘯的風吹得臉都僵硬了,最渴的時候他買了一瓶礦泉水,卻在用力擰開後被冰涼的水灑了滿手。

盯著那些淌過手指再滴落地麵的水珠,他沉默著沒有動,直到旁邊路過的女生好心給了他一張紙巾,他才回過神,點頭向對方道謝。

站在最高處俯瞰四麵環繞的巍峨群山,他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發到陸喆的Whatsapp上。

記得很久以前,陸喆曾提起過來北京玩的經曆,那時候他們都還在讀書,天南地北地瞎聊彼此去過哪裏玩。現在過了這麽多年,李致隻依稀記得陸喆提過長城故宮,頤和園以及清華園這些知名的地方。

逛故宮時,他行走在紅牆灰瓦間,路過一座座被歲月洗禮的宮殿樓宇。拍到好看的照片會發給陸喆,可惜發出去的每一張都顯示未讀。

在頤和園遊湖的那個下午,他拍到了著名的夕陽餘暉穿過十七孔橋的畫麵。站在柳岸邊,透骨的寒風一陣陣往人身上撲,他把手放回大衣口袋裏,寬大的口袋仿佛不是為一個人設計的,內裏空****,聚不攏一絲溫度。

在金色的光輝逐漸消失後,身體裏最後一點餘溫也像被沉落地麵的斜陽帶走了,拿出手機,他想給陸喆發文字消息。

其實這些天過下來,他有很多話想跟陸喆說,但是編輯了許久後,隻發出了四個字。

——【我很想你】

三小時後看到這條消息時,陸喆正站在海澱區的一家酒店門口等霍驍。

這幾天北京陸續在下雪,他除了開頭兩天出門之外,這兩日都待在房間裏休息,藥吃完了咳嗽依然沒停,宋言豫便陪他再去協和檢查了一次,醫生說還是有炎症,繼續給他開藥。

翻了一遍李致發來的一排照片,陸喆忍不住咳了幾聲,點開拉黑的界麵。

指尖懸停在操作選項上,他盯著屏幕有些失神,還沒按下去就感覺到有車燈一晃而過,一輛出租車在幾步開外停下了,後排下來的人快步走到他麵前,麵色凝重地看著他。

他也抬起頭看著對方。

互相對視了片刻,霍驍歎了口氣,將他攬進懷裏拍了拍後背。

靠在熟悉的肩頭,這些天一直被壓在心底的各種情緒忽然爭相著失控地冒了出來。陸喆咬緊牙關忍了回去,在司機把行李箱推過來後,霍驍低聲說:“先進去吧,別站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