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上陣
封玉一怔, 然後仔細看了下。
……啊，真的挺像的。
但話肯定不能這麽說。
封玉認真思考了下語言的藝術, 安撫道：“沒有特別像, 你戴上特別可愛，真的。”
胡九清做出一個嗷嗚的表情，哼哼唧唧：“我不要可愛, 我要可怕, 能讓魔族聞之色變的可怕！”
封玉適時捧哏：“你最可怕了！”
……
第二天，堅果小九和胡四見麵了。
胡四瞪著眼睛看她, 胡小九無辜回望他。
胡四的身材是這一代的兄弟們中最壯的，高大健碩, 站在胡九清麵前時, 投下的陰影能完全蓋住她。
如果是胡二是儒雅, 有儒將之風, 那胡四就是完完全全的粗獷, 連臉龐線條都是硬朗的。
這樣的他, 和白絨絨的胡小九站在一起，讓人覺得兩人完全不是一個族群的。
胡四喃喃道：“小九，你來軍營, 會讓四哥狠不下心的。”
這麽可愛的妹妹，也是唯一的妹妹，哪兒舍得讓她上那麽危險的戰場啊。
胡九清正色道：“上戰場我肯定不會戴這種帽子啦, 我就是來給你看一看我的新帽子和新衣服。”
她歪了歪頭, 還提著裙子轉了一圈, 興致勃勃道：“四哥你看, 是不是很好看？”
她很喜歡這頂帽子, 哪怕這頂帽子有損她青丘九尾狐的威嚴, 她也仍舊快快樂樂地戴了好些天。
封玉見她喜歡，更來勁了，白天訓練，晚上借著月光織衫裙，又給她做了套長袖毛線上衣和外罩線衫的馬麵裙，用的都是頂好的毛線和麵料，看起來漂亮極了。
胡九清就是穿著這樣一套衣服來找胡四的。
她從芥子空間裏麵拿啊拿的，又拿出一頂和她頭上的帽子差不多款式的黑色毛線帽遞給胡四，催道：“四哥，這是阿玉給你做的，你戴上試試！”
她保證道：“特別保暖，真的！”
胡四摸了摸自己頭上堅硬冰涼的盔帽，看著麵前柔軟無害的毛線帽，有點下不去手。
胡九清看他麵露猶豫，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什麽，主動伸手去夠他：“四哥，你把頭低一下。”
胡四看著期待的胡小九，沒舍得拒絕，閉上眼睛認命地低下頭，讓胡九清給他換上了新帽子。
……還別說，真挺暖和的，看來那小子手藝不錯。
改天讓他教教軍營的繡娘，給大夥兒們都做頂這樣防寒的帽子，再試試能不能塞在盔帽裏……胡四自由地發散思維，美好地暢想著。
“咳，”胡四清清嗓子，摸了摸頭頂的新帽子，道，“封玉是吧？你讓他改天來趟我這兒，我有事要對他說。”
胡九清不見外地在旁邊椅子上坐下，喝了口茶，以她對胡四的了解，一眼就看出了胡四心裏打的小算盤，道：“可以是可以，但他最近沒空。”
胡四：“嗯？”
胡九清解釋說：“祖父生病了，有一味藥引隻有阿玉能找到，大哥委托阿玉去找藥了，他這兩個月都沒空。”
胡一騫怕胡九清和胡四分心，和他們說的都是狐帝病得不重，不久就能痊愈，讓他們勿掛念，不用特意過來，還有胡三胡五照顧狐帝呢。
胡四眯著眼道：“那他還有空做這個？”
胡九清愣了下，道：“他說這是他早就做好的。”
胡四嗤笑一聲，道：“他就瞎扯吧，這種帽子是這個月的新款，他難道有預知能力，能預知到這款帽子會風靡西北，然後提前給你做出來？”
胡九清張大嘴：“啊？？”
阿玉竟然誆她？
胡九清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不簡單：“四哥，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你不是向來不關注這些麽？”
胡四一僵。
他放在身後的手慢慢地把桌案後的第一格抽屜往裏推了推。
胡九清眼尖，加上正關注著他，一下就看到了他的小動作，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拉開抽屜——
一頂嫩粉粉的同款毛線帽正躺在裏麵。
胡四捂住眼。
胡九清心下了然，笑著道：“四哥，這是送給我的麽？”
胡四悶聲道：“嗯。”
他特意找了西北手藝最好的繡娘定製的，沒想到被一個蛇族小子搶了先。
那蛇族小子竟然還是自己親手做的，胡四恨恨想，要不是他幹不了這麽精細的活兒，他也自己親手做。
胡九清抱起帽子，笑吟吟道：“謝謝四哥，那我就收下啦！”
胡四放下手，語氣有點不確定：“你……你還願意要它？”
他以為她有了，就不會再要他的了。
胡九清笑著道：“這是四哥的心意呀，該被好好珍藏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沉重有力的叩擊聲。
胡四：“進！”
副將進來，看到胡九清時僅僅隻是愣了一瞬就恢複正常，他行禮道：“九殿下安。”
胡九清擺了擺手：“在這裏就不用喊我九殿下了，喊我胡青就好。”
副將又朝胡四行了一禮，嚴肅道：“元帥，烈鄂弼又率軍前來進攻了！”
烈鄂弼是魔族的一個高級將領。
副將語如連珠，語速極快地將此次來犯魔族的兵力、進攻點等情報說了個一清二楚。
胡四放好黑色毛線帽，戴上自己的盔帽，大步流星往外走：“傳我令，迎敵！”
胡九清識趣道：“四哥，那我就先走了。”
胡四：“嗯。”
胡九清快速往自己營地跑去，準備悄悄混進去，一起上陣迎敵。
這樣的戰場太危險，她來這裏快一個月了，還沒上過戰場呢，不僅四哥不允許她去，阿玉也不願意她現在就去。
胡九清收拾好，踏出營地的那一刻，發膚雪白、麵容英俊的青年無聲無息地出現，並跟在她的後麵，在他後麵，還跟著一隊形容肅穆的青年男女。
這是胡九清的親衛隊，專門負責在戰場上保護她的安全。
為首的青年正是琅雪。
他是雪狼族上一任狼王的親子，雪狼族的規矩是見血的，在現任狼王咬死前狼王後，還會殺了前狼王的幼子，以絕後患。琅雪九死一生地逃出來，渾身是血、滿身是傷遇見了胡九清，被她救下來，帶回青丘，從此發誓一定要以命回報。
在殺死現任狼王、報仇雪恨後，他沒有選擇留在雪狼族當狼王，而是毅然決然回了青丘，繼續留下胡九清身邊，報名了親衛隊，通過考核，成了親衛隊隊長。
胡九清感覺到身後多了一些氣息，謹慎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到為首的是琅雪，頓時放下心來。
“走吧阿雪！”
“遵命，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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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封玉剛剛從秘境中出來。
這段時間以來，他每天都會來秘境取血。大部分時候，胡一騫都會陪著他一起，但有時，胡一騫實在忙的脫不開身的時候，就會把藥交給封玉，讓他自己來。
封玉無可無不可，在他看來，有沒有胡一騫都一樣，他覺得自己並不需要陪伴，奈何胡一騫覺得他一個人不安全，總要跟著一起。
“溺海和幻夢？”同悲道人愣了下，抱著酒壺飲了一口，喃喃道，“……倒確實會是符合他們性格的秘境。”
溺海是青龍秘境的名字，幻夢是燭龍秘境的名字，都是封玉取的。
同悲道人的性格很容易就能贏得別人的好感，加上他還是已故爹娘的好友，還曾經照看過幼年的封玉，來了還不超過一個月，兩人就已經建立了初步的良好關係。
封玉：“嗯。”
他還沒成年，便以茶代酒，和同悲道人碰了一杯。
同悲道人眯著眼看他，咕噥了幾句。
封玉沒聽清，湊近了些，問道：“你說什麽？”
離得近了，他終於聽清了同悲道人說的話——
同悲道人說：“小阿玉啊，我怎麽在你身體裏，看到了兩個你呢。”
封玉僵住了。
那一瞬間，他起了殺心。
但是最終另一股複雜的情感占據了上風，壓下了殺心。
封玉輕聲問：“你為什麽會這麽說？”
同悲道人一手鬆鬆握著酒瓶，另一隻手在虛空中點了幾下，語氣就像是在說夢話：“阿秋和我說，小阿玉心地特別善良，不忍心殺生，還特別愛笑，看著憨裏憨氣的，她都怕你以後會受欺負。”
同悲道人修.長的手指虛虛在他臉前畫了一個圈，道：“可是這麽久以來，除了在青丘的小帝姬麵前，你都沒有笑過。”
“而且……你上次殺了想要進秘境的那隊天族士兵，我看見了。你殺他們的手法很殘忍……也很熟練，都不像你了。”
封玉想要笑一個給他看看，證明自己還是那個自己，試了好幾次，臉龐都僵硬到笑不出來。
他逐漸加大握著水壺的力度，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道：“你多想了。我還是我。”
同悲道人嘟囔一聲：“但願如此。”
然後頭一歪，醉倒了。
封玉提起的心慢慢落下，他自嘲地在心裏笑了一下，心道他同個醉鬼計較什麽。
他晃了晃手裏盛滿清心降火的**茶的水壺，不想喝了，想倒掉，但顧及著這是清清為他泡的，還是沒倒，噸噸噸一口悶完，擦了下唇角。
然後他的視線挪到同悲道人手裏捏著的那個酒壺上。
封玉小心地掰開他手指，給自己倒了一點。
……真辣啊。
比他喝過的胡八寄來的那壇烈酒都辣，辣的他眼淚都出來了。
從第一次嚐試融合封臨濰到現在，他花了十年才真正完成這個進程。
他們不斷拉鋸、不斷周旋，互相試探，多次交鋒，想要吞噬彼此，封臨濰從來沒放棄過反殺，封玉也從來沒有放鬆過警惕。
這場不見血的戰爭在封玉的識海中持續了十年，才終於真正結束。
封玉不知道現在的他到底還能不能算是以前的他，但清清說過，不管哪個他，都是他，都是“他”的一部分，就算融合，也隻是幫他找回了更完整的自己。
所以他接受現在的自己。
封玉把壺裏剩餘的酒飲盡，閉著眼往草地上一躺，短暫地放鬆了思緒。
輕若柳絮的聲音散在風中——
“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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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玉回到營地後，才聽說胡九清已經上戰場了。
他心裏一緊，匆匆換上盔甲便追了出去。
憑借著護心甲的氣息指引，他很快就找到了她，還發現了一直跟在她身邊的琅雪。
琅雪的戰力，封玉是知道的，他鬆了口氣。
胡九清正在與魔族的一個小將領纏鬥。
她戰鬥時的姿態和平時吃吃喝喝的模樣完全不同，眼神淩厲，手中握著一柄長劍，劍刃鋒利無匹，閃爍著颯颯寒芒。
她隻露出一根尾巴，謹慎地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趁著那個魔將不備，狠狠一尾巴抽飛他，然後在一個常人難以做到的角度靈活轉身，手中長劍狠狠刺向那個魔將！
魔將雖然等級不高，但畢竟在魔界摸爬滾打多年，戰鬥經驗不是胡九清一個未成年小狐狸可以媲美的，以一個刁鑽角度躲過這一劍，還拚著受傷留下了她的劍。
胡九清驟然失去武器，但長久以來的作戰經驗讓她保持了穩定心態，雙手彎曲，準備半獸化來對敵，就在這時，一道熟悉至極的氣息飛速迫近。
胡九清一怔，躲過魔將的又一擊，順便看去，便看到自己手中多了一把光滑內斂的漆黑長劍，劍柄上還纏繞著黑龍紋路。
她瞬間就認出這是封玉所化。
他不知從哪兒學的變身術，竟將自己的本體化作一把長劍，穿過敵軍，將自己送到她手中，為她所用。
封玉的鱗片既能當盾防禦，也能當矛殺人，胡九清一劍刺出時，劍身上猛地浮現出細密銳利鱗片，以勢不可擋之勢斬斷魔將的武器，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破開他剩餘所有甲胄防禦，一劍封喉！
墨黑的血液濺出，被封玉皺著眉清理幹淨。
胡九清開心極了，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又收了幾個魔兵人頭，唇角揚起。
她的記憶裏也很好，不過須臾，封玉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就從記憶裏被翻了出來。
他那時說——
“我想成為你手上最鋒利的刀。”
現在，他真的把自己變作刀劍，送到了她手中。
答應她的事，他都在一一做到。
“阿玉，我真是太喜歡你了！”胡九清暢快地笑道，盔帽裏的長發揚起，卻一點都不曾被鋒利的劍氣傷到，寒光鋒銳的劍刃碰到烏發時，就像是老鏽的鈍刀一樣，一點攻擊力都沒有露出來。
琅雪默默退到了不遠處，防止自己被波及到。
封玉竟成長得這麽快，他心想。
封玉在心裏嗯了聲，心說：我也很喜歡你。
作者有話說：
*：“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出自《世說新語·品藻》
以防萬一我先解釋一下，這裏的喜歡都是對家人的喜歡，沒有別的意思！！！！！！兩個崽成年之前沒有愛情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