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要吻別
白川舟的睫翼濃密如蒲扇, 眼眸漆黑,**中漾著笑意,活脫脫一多情風流的妖孽。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將這樣的虎狼之詞說得坦然自若又理所當然的?
上回說她摸他的腰, 這回又說她饞他身子.......楚引歌莫名又想起他後背完美的線條, 蓄滿張力似一拉滿的弓, 不由得指尖滾燙。
又見他脫了履靴, 正準備撩起褲腿,似笑非笑:“行,畢竟是男寵, 還是得靠本事吃飯......”
他好像已經很順其自然地將自己放在這個位置上了。
楚引歌忙製止, 將他卷起一小塊的褲腳給擼了下來:“爺還是.....”
她的手搭在他的小腿上,一時沒想好該如何說他這種自薦枕席的行為,言語停了停, 抬眸又見他直盯盯的眼神,便收回了手,輕吞慢吐道:“......矜持點罷。”
連起來就是, 爺還是矜持點罷。
白川舟好笑:“楚引歌, 你不覺得這話更適合你自己?”
他穿上金絲暗紋黑靴,漫不經心地笑道:“明明是你叫人家卷起褲腳, 現在又讓我矜持些, 你說你是不是暴露了心中的掙紮?”
“.......”
楚引歌不再去糾結他的腿傷, 但心中對他的傷處緣由已有了推測。
想他昨日還好好的, 今日就成這樣, 中途不過去了趟織州, 想必就是騎馬不甚摔下來了, 但這人慣會逞能, 礙於麵子又不好意思說, 就跟她在這插科打諢。
她心裏輕哂,嗬,男人這可憐的自尊心。
但她倒是想起了他托立冬給她的字條:“補償我。”
這是在去織州前就預料到自己會從馬背上摔落了?
看來世子爺對於自己的技藝不精尚且還有自知之明,但他自個兒摔倒,要她作甚麽補償,又不是她指使馬這般做的........
可真會訛人。
“想什麽呢?”
白川舟輕點了點案幾,楚引歌回神。
見他沒提字條一事,她也就暫且擱淺,說到了另一要事上:“爺,我在想白日上值的事,跟您匯報下攬月樓平棊彩繪的修複進度罷?”
白川舟眼眉一挑,看了過來。
尚不明白她的話鋒怎轉得如此之快,見她的指尖略有些慌亂地攪著衣擺,稍一思及,就想通了。
車內常備濕帕,他擦了擦手,散漫道:“行,說說。”
楚引歌舔了舔自己幹燥的下唇,“在我和宋編修的勤勉勞作下,著色已過三分又一,照目前之進程,若不出意外,應當在我們大婚前能修補完成。”
“嗯,不錯。”
白川舟洗盞玩杯,慢斯條理地道:“那依楚編修看,這之後會出什麽......意外?”
楚引歌被他的眼神直視,這人實在是太敏銳了,訕訕笑道:“這意外提早來了.......”
白川舟不語,靜聽她繼續說。
但楚引歌總覺得他的眼神逐漸有些冷,她咽了咽口水:“有一處損壞過於嚴重,隻依稀看到一花瓣邊,尚不明那原處是花骨朵還是花蕾,我和宋編修因未見過真正的《賞蓮圖》,探討半日也難以定奪。”
她看著白川舟的臉色沒甚麽情緒,試探地說道:“若是能看看謝師的原畫就好了,爺說這可如何是好。”
落日溪橋,殘陽如血。
馬車內陷入一時的沉默。
白川舟看著一卷殘照光影落在楚引歌的嬌靨上,她本就比旁的女子白皙,那彌漫的橘更在她的眼眸邊上,眸色迷離,反倒添了幾分媚迷,唇似櫻紅,這怎能讓人坐懷不亂?
他想起她剛剛在獄中對楚翎說的那句“兩情相悅”,想到她說得綿軟的那聲“是啊”,
想著她輕語說著:“倘若遇上他,我還是會想嫁他。”
........
這些話,都是為了現在準備的罷。
她知道了《賞蓮圖》在嫻貴妃那裏,她想通過他拿到那幅畫作。
她應該早發現他在拐角偷聽了,所以才故意說那些話哄他,就是為了此刻。
放長線釣大魚,她這次釣得是他。
他又被她騙了。
他知道她一直在強調他們是表麵夫妻,他以為她起碼對他,至少有那麽一點心動,才會在旁人麵前說出這樣情意綿綿的話。
但她那是不過是想讓楚翎死心罷了,又可以讓他聽到心生歡喜。
一石二鳥,好計策啊。
真是個小騙子。
半晌,白川舟低笑了聲:“想看原畫,這有何難?”
楚引歌抬眸,撞見了他的瞳仁,那剛剛的冷寒似是幻覺,已全數不再,又恢複了往常的清明柔光。
白川舟勾唇:“《賞蓮圖》就在貴妃娘娘的手上,我去跟阿姐借借。”
他知道,她應該早猜到他會如此說,但他還是甘願走近她布下的圈套。
她在利用他,可他甘之如飴啊。
楚引歌愣愣:“會不會給世子爺添麻煩?畢竟這是謝師的遺畫。”
她從宋譽說畫在娘娘手上時,就想到了他。
她那時莫名就有股自信,他是會幫她的,但隻不過沒想到他會應下的如此爽快。
白川舟揉了揉她的腦袋:“天大地大,我和棠棠的婚事最大,可不能耽誤我們的大婚。”
語氣透著調侃輕鬆,笑意依然如意氣風發的少年,唇角是清爽的甜,薄荷的香。
帶著什麽都不怕的一往直前,莽撞卻生動。
楚引歌卻突覺心酸,他怎麽那麽傻,就那麽簡單地相信了她的借口。
她就是幹這個營生的,春闈第一女狀元,看到筆觸就可以看出是花蕾還是花骨朵了,怎麽可能還要看原畫的。
他雖然對她說過許多俏皮話,但她一直都清醒自持,這不過是紈絝浪子的揶揄罷了。
但當下,她卻覺得這份揶揄中似帶著幾分真心,他有在真正地把她當成自己的妻子來看待罷?
楚引歌突然有些懊惱,在他身上,自己的那些小把戲顯得多麽齷齪不堪。
雖然她在獄牢內說的話,是有一些特意講給他聽的,他這樣好麵子且單純的人,偶然在背後聽到自己即將過門的妻子的好話,應當是很高興的罷。
他們都說他並非良人,連楚翎都用不可思議語氣質問她,“他就這般好?”
語氣裏是對世子爺顯見的鄙夷和難以置信。
他們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良善。
可她確實覺得他很好,不比誰差人一等,比任何人都要來得真誠,比偽君子要幹淨清白得多。
幹淨的靈魂是不會萎蔫的。
所以那一句“是啊”,是真真切切的。
她想在外維護他的體麵,他的自尊,他就應當是那樣矜貴高傲,笑看風華不知愁。狂妄又坦然。
但兩情相悅確實騙了人,她是對他有那麽一點喜歡,但情就罷了。
將自己全權交付給另一個人,太過無畏了。
她這麽多年都是小心謹慎地活著,無畏這個詞離她很遠。她最無畏的那次,就是之前去藏書閣偷那本劍法,隻是想得到生父母的線索,才不得不無畏。
但動情的無畏太過浪漫,浪漫到荒唐。
這不屬於她。
所以她對任何人都不會動情的,何來相悅?
哄他罷了。
不過他好像相信了她的情,能如此毫不猶豫地幫她。
借到《賞蓮圖》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她本計劃趁熱打鐵,跟他提一提關於新婚之夜分房睡的事,這樣在十月初六那晚,她就可以拿著畫去赴黑心閣主之約。
可她現在看他清風明月的笑容,對他們的大婚很是翹盼,竟心起了愧意,她瞬間就泄了氣。
等下一次再提罷。
馬車在楚府門口停駐,楚引歌正欲掀車簾,卻聽他叫了一聲棠棠。
她回頭看他。
“你有什麽事都可以同我直接講。”
白川舟懶懶地靠坐在車壁上,天色已晚,看不到他的情緒。
但在暗色中他輕笑了聲,那溫熱的氣息隔著幾寸,楚引歌也能感受到。
可更灼人的是他接下來的話。
他的嗓音低冽,瀲灩動人:“因為我是你的掌中雀,這世上的任何事,我都會應你。”
你要《賞蓮圖》可以同我直接講,而不必為了討好他而說些兩情相悅這等違心之詞。
反正說與不說,他都會應她。
楚引歌這才明白他早已知道她是故意那般說的,更覺自己不堪了。
本想解釋自己有些話是真心的,但這份真心好像和他的相比較,太過不值,更像欲蓋彌彰的後補。
她眼睫輕垂,忙逃下了馬車。
走至楚府門口,從來都不回頭看的楚引歌似是心有感應,她轉身,望進他的瞳心。
白川舟正掀著車帷,另一手隨意搭在窗上看她,應是沒想到她會回頭,眉峰向上一挑。
楚引歌頂著他的目光緩緩走了過去。
行至車窗底下,抬眸看他。
他的眸色直白又炙熱,修指輕抬著她的下巴:“怎麽,要吻別?”
楚引歌笑出了聲。
她本想來道個歉,覺得辜負了他對她的信任,她說那些話確實利用了他的善良,但現在看來好像沒有必要了,他好像很能自愈。
“爺,是不是什麽事都能同你講?”
“嗯,又想要什麽?”
他好像很喜歡她的下巴,又在摩挲輕緩,但手法卻是極度的輕柔細致。
楚引歌不得不承認,那薄繭的微妙摩擦,讓她很舒服,她第一次沒主動拒絕他的親昵。
眼眉彎彎:“那情箋我可不可以不寫了?”
白川舟沒想到她會說這事,指尖一頓。
看她指了指自己的右唇:“爺,你看啊,昨天你是不是咬了我這裏?”
“那時你讓我在叫你……嗯,和咬這兩件事上擇一,但我給了寫情箋這一備選,你同意了,可之後在薔薇居,你卻不守規則,咬了我,這是不是就意味著三天後不必給你情箋了?”
白川舟聽她有理有據地分析,眉尾稍提:“說完了?”
“嗯。”
單音剛落,楚引歌就感覺唇上一重,淩冽的薄荷氣息席卷而來,又瞬間撤走。
她的左唇被咬了,滾燙中綣著欲。
“小夫人最近太得寸進尺了,這是懲戒。”
白川舟繼續摩挲著她的下頜,動作比之前更是放肆,抹了抹剛咬過的唇角,帶著不容分說的霸道:“不過算術頗精的我可以好心提醒夫人一句……”
“距離交信,還有兩天。”
不是三天。
“……”
-
是夜。
素心苑東廂的寢屋,地上滾落了團團廢紙,上或是寥寥一筆,或隻寫了個名,但皆被舍棄。
楚引歌坐在案幾前,皺眉苦思冥想,她就不是太明白,為何白川舟對情箋執著於此。
可能越沒有什麽就越想要有什麽罷,估計他身側也沒有姑娘給他寫如此文雅之物。
其實說來也怪,雖說白川舟夜夜眠花宿柳,但楚引歌從未在他身上聞過脂粉氣,相反,他身上的氣味很好聞。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薄荷明明是惹人清醒的味道,但沾染上他,卻像摻了薄荷的酒,糅了些醉,似是薄荷釀……
心下一顫。
毛筆從手中脫落,楚引歌回過神,心下暗忖這是在想什麽呢,她垂眸,筆尖在紙上頓了個碩大的墨點,這張又廢了。
她揉成一團,往身側一扔,卻被所來的人接了個滿懷:“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楚引歌忙從楚詩妍手中拿過,牽著她坐下。
卻聽阿妍沮喪道:“棠棠,你自己被我們家害成,還對我的事這麽上心。”
她以為楚引歌還在幫她寫情箋。
楚引歌輕咳:“阿妍,這不是幫你的。”
“嗯?”楚詩妍圓眼微瞪,看了上書的名,難以置信道,“這……這是寫給那破爛世子的?”
楚引歌鴉睫低垂,沒有否認。
“那傳聞中都是真的?”
“什麽傳聞?”
楚詩妍清了清嗓子,將這幾日來府上謠傳,世子爺對二姑娘情深似海的事告知了她。
“……雖然我看世子爺對你是還不錯,不過我聽說那男人對他的紅顏薛鶯可好了,夜夜包場,棠棠,你別陷得太深。”
楚詩妍一臉擔憂地看著楚引歌,後者也是許久沒聽到這個名字,驀然想起那女子在馬車前叫世子爺的嬌撩,低回輕柔,愣了愣。
夜夜包場……她還記得那女子說他走得那般急,寶貝落在她那裏都不知道。
他們的關係,應當是很好罷。
楚引歌的喉間一哽,緩緩說道:“我知道的阿妍,我們就是……逢場作戲。”
“那就好,”楚詩妍舒了口氣,“不過我看了幾眼世子爺的樣貌,雖比宋譽差了些,但還算看得過眼,身形也尚可,寬肩窄腰,手指修長。”
她湊近,咯咯笑道:“棠棠婚後定十分幸福。”
她的言辭隱晦,楚引歌不解,他的身材和她婚後是否幸福有何關聯,楚詩妍趴在她的耳邊,說了幾語。
楚引歌的臉瞬間紅如丹霞,她撓著楚詩妍的柳腰:“臭阿妍,你都還未及笄呢,這些哪學得啊?”
阿妍怕被她一撓,笑得停不下來:“這不是還有三個月就及笄了?母親的意思是及笄就得定親了,她已是請了教習嬤嬤教導我馭房中事。”
“她可真夠著急的,”楚引歌手停了下來,“那你學得時候不害怕麽?”
她雖從未學過這些,但也並非全然不知,都說女子初次是極疼的。
“剛開始有點,但一想到是和宋譽”,楚詩妍麵上笑意極粲,“我就不怕了。”
阿妍的及笄禮在三個月後,而四皇子的成童禮在一個月後,楚引歌隻盼宋譽真能平步青雲,這樣兩人方有走到一塊的可能。
她暫時壓下對阿妍婚事的擔憂,捏了捏她的秀鼻:“你呀,真不害臊。”
“嬤嬤給的書中都說了,紅衫透,雪肌香,這都是人欲,沒甚麽好避諱的。”
楚引歌笑道:“你看這書倒是積極,你若平日裏多讀讀詩詞歌賦,也不至於寫不出來幾句酸文。”
“好阿姐,”阿妍抱住她的軟臂,撒嬌道,“別取笑我了。”
她似是想到了什麽,微微斂容:“棠棠,說到書,我昨日去了趟東巷書肆,聽肆中小役竊語了一件事,和世子爺有關,對你還挺重要。”
楚引歌聽到“東巷書肆”這四字時,眼眉一跳,她忽然想起允諾那小廝隔天要去買書,但因事情太多便忘了。
她那日是和世子爺一同離開的,不知道是不是因失諾被記恨上了。
楚引歌不動聲色地淡問:“何事?”
“他們在說,世子爺的……這裏不太好。”
楚詩妍探出一指,很是神秘地輕戳楚引歌的腰腹。
楚引歌疑惑,嬌眉微蹙,摸了摸她剛剛按的地方:“胃?”
見阿妍鄭重其事地搖了搖頭,兩手各探出一指,往她的左、右腰側都同時一戳。
“這裏。”
楚引歌本就怕癢,被她的軟指稍稍輕壓,笑得亂顫。
但很快,她的笑容一凝,誰會有兩個胃髒?
阿妍按的位置分明是,腎。
楚引歌的眼眉輕提,世子爺的腎不太好?!
作者有話說:
大家還記得那本《壯陽要略》麽~
hhhhh
小劇場:
世子爺:棠棠,我要和你交代一件事,我天天去華思樓沒有幹壞事,我是去上值。
棠棠挑眉:你這值非得夜間上?
世子爺:是。
棠棠思了一思:所以你是在......做......鴨?
世子爺:.......
棠棠:有傳聞說你最近腎不好,你還是少接單罷。
世子爺一把將她抗在肩上,冷哼道:楚引歌,第一我沒做鴨,第二,我腎好不好,你用用不就知道了?
寢屋的門被大力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