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好人

而且這種取悅方式, 哪怕是她這種來自信息大爆炸時代,經曆過各種娛樂化美色(視頻圖片)轟炸的人也扛不住。

她蹦地坐起來,避嫌地捂住眼, 另一隻手顫抖著抬起阻止他罪惡的行動, “你給我停下。”

不自覺的命令式語句,攜帶著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天然壓迫感,哈迪斯所有動作在一瞬間出現定格般的滯澀感,但很快就恢複正常。

她的命令太過溫柔,帶著無奈的退讓,哈迪斯早已經習慣了神明暴戾威嚇,強硬冷酷對待下位神的一麵,這麽柔弱的命令反而讓他湧上一股久違的叛逆情緒。

他們這一脈就是在推翻父神的統治中成長的, 強者踩踏弱者成為王者,血液流著的都是歌唱戰鬥的韻律詩。上位者越是和藹退縮,越是會讓這群逆神咄咄逼人。

泊瑟芬沒有聽到動靜,才鬆一口氣。她以為安全地睜開眼睛,睫毛剛掃過掌心, 手指就被人抓著移開。

一頭假裝羊羔的逆神已經蠻橫地貼過來, 他安靜地盯了她一會後, 才開口說:“為什麽要抗拒我給你禮物?”

他的語氣沒有半點被拒絕的怒氣,他隻是在單純的不解。

泊瑟芬一時覺得眼角緊張, 嘴角也繃起來。這禮物也太直白了,但是對方的語氣實在太過溫順,好像這是一個很正常的問題, 正常到讓人沒法想歪什麽。

如果對方的手沒有掐著她的腰, 不給她一絲後退的機會, 俊美的身體有意地彎下, 用唇間的氣息輕掃過她的臉頰,整個人一下就變成炙熱的牢籠,無差別揮灑他該死的男性的魅力。

她絕對會以為他是純潔,無辜的。

泊瑟芬是真的不知道這個陌生世界的教育過於開放,還是隻有哈迪斯這麽浪**不羈。

她揪住著自己易碎的道德觀,然後毫不猶豫掰開這老流氓放在她腰上的手。

敏感的地方被人用這種勢在必得的力道掐著,她要爆了。

“你們這邊的禮物一定要脫衣服嗎?”泊瑟芬含蓄地表達自己對這個地方的「禮物」接受不良。

跳舞就跳舞,脫了上衣還打算解腰帶,這要在現代大街上,直接一個敗壞風俗就能將他逮進去接受正義的教育。

哈迪斯的眼尾微垂,似乎覺得這是一個奇怪的問題。

“為什麽不能脫衣服,我的身體沒有任何缺陷,從肩膀到尾椎,從腿部到腳趾都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也沒有任何蒼老的醜態痕跡。”

隻有擁有缺陷的肉-體,才恥於見人。健康完美的身軀大方展露出來,就像是打開匣子展露出來的黃金匕首,隻會受到讚歎。

哈迪斯談論自己**的身軀,像是在談論一件設計得剛剛好的物品,還說得特別有道理。

這種自然平淡的態度讓泊瑟芬懷疑。難道是自己太過大驚小怪,還是她心思歪了才**者見**。

不過是脫衣服跳個舞而已,也沒那麽不堪入目吧……吧?

“你幹什麽?”泊瑟芬語氣磕巴起來。

哈迪斯表情不變,手指按著她手背,將她的手心壓在自己的身體上,像是要求客戶驗貨的送貨商,對自己的商品平靜介紹。

“你可以剝下我身上的亞麻方布,用你的眼睛審視我的身體。如果有覺得哪裏不完美需要改變,可以用我給你的刀子切下來。然後我會讓那部分重新生長成你要的模樣。”

他誤以為她的不喜歡,是因為他的身體有不美好的地方。

泊瑟芬眼神空白看著一臉「這很正常」的哈迪斯。

對這裏的神來說,處置身體竟然能隨便到這種地步嗎?

自由拆卸,自由組裝,甚至可以現場定做?

如果今天切他個白胳膊,明天長出給藍胳膊,後天切他個腳,長出了章魚觸手,等到全身上下都換了一遍,那還是原來的哈迪斯嗎?

對了,他先前還說過如果自己想對抗他的暴動,能切了他「那個啥」,切了後能長出什麽?

無數可怕詭異的暗黑想法從腦子湧現,又被她鐵拳捶碎,哈迪斯是病得不清,神經病兒童自然歡樂多。

她不能跟著他胡鬧,最後隻能默默轉頭,用手捂著自己脖子處,在窒息前艱難地妥協。

“你喜歡跳舞就跳吧。”說完,她又崩潰地補充,“不用脫衣服。”

她有理由懷疑哈迪斯就是談判高手。

如果一開始的「**」提議不被承認,那麽就提出個「切來切去」的新提案。

隻要第二方案提議夠血腥凶殘,第一個方案就立刻被襯托得清新可人起來,讓人恨不得他立刻舞起來。

哈迪斯波瀾不驚地望著她,黑眸如無光的鏡麵,隻是單純將她的身影拓印進去。

泊瑟芬被他這種死寂沉沉的看人法,給看到臉皮僵硬,怎麽不給脫衣服還委屈上了?

她其實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那麽會看人的臉色,明明哈迪斯就一張麵癱臉,微表情都見不到幾個,連眼睛都跟發黴的縐布一樣沒半點可愛的生機。

但她就是能輕易察覺到他各種詭異的小情緒。

“你這樣……”停頓了下,她才妥協移開眼神,“已經很好了。”

哈迪斯微垂的嘴角跟眼尾頓時提起來,他像是個打敗敵人的勝利者優雅地直起身,垂落的手指自然彎曲著,指尖都是紅色的顏料。

泊瑟芬才注意到,他眼尾如同毒藥般烈性的紅色,不是他的手指刮傷皮膚,而是他指尖沾惹的顏色劃上去的。

這小心機,竟然還是有備而來?

她的視線黏在在他圓潤的指甲上,看著他的再次隨意撫上沒有紅痕的左眼。

從眼角處開始,手指利落地滑到淩亂的黑發裏,一道同色的長痕精準地出現在右眼處同樣的位置上。

對稱的紅痕開在神明冷白的眼尾上。

就像是藏在白色鳥羽裏的紅喙驟然伸出,一切靜態的畫麵都活躍過來。

泊瑟芬呼吸一窒,撐在床邊的手也跟著微曲起來,指尖陷到柔軟的被布裏。

她的心在某一刻也陷入到這片充滿陷阱的白羽中,裏麵都是尖銳的紅槍,直接紮中她本能裏對於最純粹的美的渴望。

哈迪斯像是敏銳的鷹隼,捕捉到他內心不屬於自己的渴慕感情。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麵對他內心屬於自己那股龐大的熱情波動,她這點動搖微弱得像是一縷轉眼即逝的煙霧。

哈迪斯忍不住伸出手,渴望握住什麽般攥起來。手指上紅色的顏料流淌到指縫處,飽食力量的色料化為蜿蜒的毒蛇開始纏繞住他的手腕。

泊瑟芬看到那條紅色的蛇,從他有力的腕骨處,遊到他赤-裸的手臂上,最終來到他脖頸用蛇鱗繞繪出閃耀的勒痕圖案。

如果紅蛇是欲望,欲望已經如火,漂亮地燒在他的身體上。

哈迪斯將脖子上的蛇扯下來,拿在手裏掂量了下,打算用它來代替狄奧尼索斯慣用的常春藤。

又伸出腳踩了踩地麵上,沉思狂歡的腳步的節奏感。

或者需要手鼓與聖笛,還有歌隊的伴奏。

他離開奧林波斯太久了,已經忘了信徒怎麽熱情追逐讚頌自己的神靈,隻能按照規矩來熱愛她。

他一臉冷肅地伸手拍了下內牆壁畫,畫上的圖案立刻被分離出各種顏料。

銅綠的鏽末勾勒出樂器的輪廓,番紅花的黃顏料化為七根弦,茜草根的紅汁繪出琴臂的花紋,一把伴奏的平底琴就出現了。

手鼓跟笛子誕生在菘藍裏,歌隊成員也從彩色的線條中冒出,一把抓住藍色的樂器。

這是一場小型,卻盛大的演出。

第一次獻舞的信徒嚴苛地準備舞台,不像是要跳舞,更像是在繪製死亡泥板的間隔線。

泊瑟芬眨了眨眼,沒有吭聲看著哈迪斯,他認真到都讓人不好意思產生褻瀆之心,真?脫光無食欲?升華了的藝術品。

可是下一刻,令人驚豔的一幕刺激得她渾身細胞輕顫。

哈迪斯從純真生澀的孩童時期,直接跳躍到狂熱高昂的求歡期。

不羞於付出全部的他大方地拉緊了自己的軀體線條,後仰的脖頸露出殘缺的茜草根的紅汁,黑色的鬈發向後飛揚,緊繃的腰肢像一把拉盡的弓,與有力的手臂爆發出純粹的男性荷爾蒙。

那腰胯與背脊的美麗力道像是一道粗鞭,立刻抽中了泊瑟芬的感官,讓她整個坐姿都挺直起來。

被抽中的地方火辣無比,灼熱的火氣一陣一陣地從她皮膚處開始冒出來,將她的臉都烘暖了,可是卻移不開眼。

其實在他開始扯開別針,顏料沾上皮膚的時候,她的目光就沒有從他身上移開過。

哈迪斯是好看的,但是這種美大部分時候,都像是凍結在立體建築上的石雕,高高在上到讓人還沒接近,就想著先後退三步。

泊瑟芬更是對他保持著一份壓抑的警惕感,像是注意著一頭被名為「情感牢籠」關住的猛獸,每天都在擔心他理智的鎖頭會解開,頃刻間就衝出來對她造成傷害。

這是人類麵對比自己強大的生物產生的反射性戒備。

畢竟當巨型毒蛇張開獠牙湊到兔子前。

哪怕它隻是想要親吻兔子的耳朵,兔子也沒法不被嚇得簌簌發抖。

在強者對弱者的絕對掌控下的所有溫情示好,都是不公平的。

可是……

泊瑟芬看到自己的手不知道何時抬起來,像是要去觸碰眼前為她跳舞的人。

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覺得自己才像是那條威脅性滿滿的蛇,而哈迪斯卻是那隻弱勢的兔子。

就像是此刻……

“哈迪斯。”一句簡單的呼喚。

正在跳舞的哈迪斯還在計算自己舞步的數目,聽到她輕聲的叫喚,立刻唰地出現在泊瑟芬麵前俯身詢問:“怎麽了?”

他來得太快,泊瑟芬抬起的手指剛好碰到他的臉頰。

劇烈的信徒舞蹈沒有讓他喘半聲氣,就是身體上的乳香被熱度揮散出來,將她包圍住。

哈迪斯見她沉默,表情忍不住嚴肅認真起來,“舞蹈也不能取悅你嗎?”

祭品一個一個被拒絕,讓哈迪斯再次思考要去詢問哪個神,才能得到靠譜的答案,首先排除掉德墨忒爾那個小偷,還有誰會比較了解泊瑟芬的喜好?

還真的是隨叫隨到。泊瑟芬的手縮了下,猶豫一會才終於收回來,握成拳頭放到自己腿上。

“不是,我隻是困了。”說完,她忍不住打了哈欠。

哈迪斯沒有半點被打斷舞蹈的不悅,抬手揮了揮,黑霧席卷過歌隊,所有的顏料融化起來,自動流淌到空白的牆壁上,重新變成百花盛開的壁畫。

然後讓泊瑟芬躺回**,再給她蓋被子的時候,他察覺到什麽低頭看,一盆孱弱的豌豆苗沒精神地放在床腳邊。

泊瑟芬低聲說:“那是我頭上長出來的果實,我想試試能不能養活。”

養不活。

長出豌豆果是因為她多了個信徒的力量。

但是他給予的力量充滿死亡的腐敗氣息。

隻能維持植物一段時間的生機,卻不能讓植物真的成長。

因為植物向陽,沒有光的環境,就算是神也沒辦法。

哈迪斯看到她一臉期待,將冷酷的答案壓回舌尖,伸手將她的頭發整理成束放置到一邊,然後他安靜跟著躺到**。

泊瑟芬本來是平躺著的,察覺到動靜忍不住側身看過去,他的頭發落在枕頭上,手臂擱在她頭頂,像是一個不驚擾她的擁抱。

他安靜的時候,簡直就是獨屬於她一個人的許願機。

泊瑟芬想到自己剛才冒出的想法,他們的地位好像反過來,哈迪斯手裏的力量再強大,在討好的對象麵前都是弱勢的一方。

身為被他討好的對象,如果她夠卑劣的話,利用哈迪斯對她予取予求的態度,能得到太多的東西。

一個強大的神明,幾乎都要躺平讓她蹂-躪,簡直幸運到像是走投無路的絕望者,突然撞入無人寶庫,不順走幾筐財富都是腦殼出問題。

是啊,如果她夠卑劣的話。

泊瑟芬默不作聲盯著他半會,終於還是抵禦住了**轉過身去,將自己的臉埋入被子裏。

“哈迪斯,我是個好人。”她突然悶聲說。

哈迪斯用嚴謹的態度思考她為什麽會說這句話,是要他誇讚她的意思嗎?

“所以我會繼續討厭你的。”盡量控製住人性的卑劣性,不要對他這個大門敞開的寶庫有覬覦之心。

哈迪斯的眼神可怕起來,他想要擁抱她的手僵硬起來,幾乎要化為尖銳的爪子,拎住她的後頸部將她拖過來,這句話惹怒了他。

泊瑟芬突然翻個身,就看到哈迪斯變得黑漆漆的眼,沒有半點眼白的眼睛正在圓溜溜盯著她。

這場麵有點小驚悚,她愣是一口氣提了幾秒,才緩緩吐出來。

“你睡不著嗎?”泊瑟芬看到他眼裏的黑霧,好像很暴躁,天知道她為什麽連他的霧都能看出情緒。

哈迪斯冷酷地沉默著,像是在忍耐什麽。

泊瑟芬皺起眉,猶豫再三還是控製不住地伸出自己的雙手,小心碰到他的黑發,看到他沒有過激的反應。

她終於將雙手輕放在他的耳朵上,“這樣不吵了吧。”

聽判官說,外麵都是鬼哭狼嚎的怨靈,哈迪斯經常失眠的原因就是聽力太好了,牆壁根本無法隔絕掉那些聲音。

雖然她不覺得自己的手掌能比過王宮的牆壁。

但看到哈迪斯眉頭舒展開,緊張的心情也忍不住跟著放鬆起來。

哈迪斯雙眼黑漆漆地看著她。

“今天晚上就休戰吧,都好好睡個覺。”泊瑟芬像是解釋,又像是要說服自己。

暴走的黑霧從哈迪斯眼裏遲疑地退走,他睫毛垂落,終於輕閉上。

泊瑟芬看到他那雙能揉出夜油的黑眸終於合起來,打算結束熱鬧的一天,安穩地進入睡眠,豔麗的眼尾紅繪也被黑發遮蓋了大半,沒有美得那麽鋒芒畢露。

泊瑟芬看到他的睫毛上也沾上了些紅顏料,小指伸出輕掃上他的睫毛尖,想要弄幹淨,卻突然發現這個動作親密得過份。

哈迪斯不會拒絕這份親密,但是這份不會拒絕卻是被逼的。就像是他自願卑躬屈膝來**她,隻是一個受害者的表現而已。

如果一開始她受害的程度比較深,隨著哈迪斯能控製自己的攻擊欲,也許他現在才是受害最深的一方。

泊瑟芬再次在睡前做了一件例行公事,詛咒愛神之箭。

在她睡著不久,哈迪斯再次睜開眼,眼神清醒無比。她的睡姿不好,睡前捂著他的耳朵,睡著後雙手已經落到他的胸前。

哈迪斯蹭了蹭,終於蹭到她懷裏,將她的手環到他的腰上。然後像是一頭收起爪子的大型動物,費力蜷縮在她懷裏。

外麵的哭嚎漸漸遠離了,泊瑟芬柔軟的身體慰藉了他。

睡前哈迪斯還在思考她到底喜歡什麽祭品,她太挑食了,最容易汲取力量的地方是牲畜活祭時候產生的煙火氣。

雖然她不喜歡,但明天還是繼續燒頭牛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