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熱鬧

腳下金色的小翅膀扇開了夏月明亮的光線。

赫爾墨斯越過來自大沙漠的風, 踏過紫羅蘭色的海洋,終於看到位於高聳巍峨的山峰上迸射著金色光芒的宮殿。

他連忙拿出盤蛇杖,上麵別著翠綠的水仙花, 葉子沾了一路地中海的鹹水季風跟幹旱的陽光, 已經沒有在冥府邊緣的涼意。

伊麗絲剛好扇動著多彩的翅膀,腳踏著白色的雲從主山上墜落而下,彩虹在她光潔的足下湧出。

她跟赫爾墨斯擦肩而過的時候順口吩咐:“赫爾墨斯,宴會剛開始,收拾一下自己滿身風塵快去參與諸神的盛宴。”

赫爾墨斯反應非常快,立刻單手抓住伊裏絲要消失的彩虹裙尾,“你去往伊利翁戰場的時候,幫我向信徒傳達我的命令, 今年在斯卡曼德河邊平原上舉行的市集貿易,依舊需要大量的青銅鐵器,修補船板的木材跟給士兵飲用的葡萄酒,戰爭會持續下去。”

特洛伊人跟阿開亞人兩方戰爭進行了快十年,每一年的夏季航行開始的時候, 赫爾墨斯都很忙碌。

保護圓頭商船, 給波塞冬獻祭維護海上航道, 給信徒派發任務,維持好戰爭物資互換來往的貿易。

而且他要隨時注意戰爭的動向, 如果發現爭鬥分出勝負或者叫停,要提前阻止信徒大量囤積戰爭物資。

身為保護商人的神明,他對屬於自己的每份香火都異常重視。

伊裏絲嫌棄地看了一眼他的手, “剛從冥府回來, 還不快去舉行淨洗禮, 我身負宙斯跟赫拉的傳達任務, 你腳程不比我慢,去一趟伊利翁自己去下達命令。”

赫爾墨斯鬆開她的衣物,揮了揮手裏的水仙花,“有加急的事務需要回去見父親。”

伊裏絲立刻抖了抖裙子,抖出七彩的光點,然後她急匆匆地轉身就走。

“等我去伊達山給眾神傳達宴會的口信,讓他們來參與後再幫你傳達。”

阿波羅跟波塞冬還在伊利翁觀戰,需要她去通知他們。

赫爾墨斯看到她遠走,立刻急匆匆大喊:“看到色雷斯的商人記得讓他們多留幾缸最好的酒水,還有讓呂西亞人快點打造象牙的床跟椅子,多製造點貴族女性用的物品,我要送往冥府。”

伊裏絲頭都沒回,“冥府都是死人,要這些有什麽用,就算真有用冥府也不會用黃金換這些東西。”

誰不知道冥王對自己礦脈多珍視,怎麽會輕易跟赫爾墨斯交易任何奢侈品。

她壓根沒有將話放在心上,轉眼就消失在雲裏。

赫爾墨斯無辜地攤手:“可能是愛情讓死亡變得慷慨。”

說完,他就跨過大理石階梯衝入內廳,歡樂女神提著破損的裙子皺著眉從他麵前跑過去,“雅典娜回來了嗎?”

赫爾墨斯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歐佛洛緒涅失去笑容,他甚至還聞到她身上亡靈的氣息,這是歡樂最忌諱的東西。

赫爾墨斯臉上出現疑惑的表情,歡樂女神這是受到冥神攻擊了?

宴會聚集地點熱鬧得就像是這個季節的陽光,赫爾墨斯聽到繆斯的歌聲,還有斟酒官金瓶碰杯的清脆聲響。

他探頭看了一眼宴會廳,歡樂女神提著破損的裙子趴在雅典娜腿上,請求睿智的女神替自己縫製衣物,驅散死亡的晦氣。

赫爾墨斯剛要進去,卻看到赫柏捂住鼻子,然後轉身衝到伽倪墨得斯身側,伸出潔白的手指拿過他的金杯,將裏麵的奈克塔耳直接潑到赫爾墨斯腳下。

“赫爾墨斯,你忘記洗幹淨冥府的氣息,會給這裏帶來不潔的。”

赫柏就像是奧林波斯山上的管家娘。不管是赫拉的馬車修繕組裝,還是宙斯的老鷹喂養梳毛,都是她來負責。

如果不是斟酒的責任落到宙斯的愛人伽倪墨得斯身上,她會更加忙碌。

赫爾墨斯踩到奈克塔耳上,永生酒的氣息衝淡了他身上黑暗戾氣,他笑彎了眼說:“我不停留,上頂峰找父親宙斯。”

赫柏又飛速提起著裙子,跑去拿來一個熏香爐,點燃了裏麵的乳香跟香草模仿獻祭的儀式,放到赫爾墨斯腳邊。

“父親拉過一片烏雲藏住身軀前往大地巡視,你必須等待一個晝夜才能見到他回歸,先用獻祭的香火洗淨汙穢。”

赫爾墨斯常年在外奔波,每次回來都是赫柏先跑來給他清洗塵埃,他再急切也習慣性停下腳步沒有直接飛過她的頭頂離開。

他站在熏香裏,繼續研究手裏的水仙花,沒有開花的種子生機盎然,聞不到一絲冥府的氣味。

赫柏身後是坐在弧形象牙椅上的繆斯們,卡利俄珀將蠟板放置膝蓋上,正在給依偎在她身邊的山林寧芙吟唱戰爭的史詩。

而寧芙正在有說有笑給神明們編織桂枝花冠時,一個光著身體,隻披著一條野玫瑰格紋布遮蓋住下半身的少年鑽入了寧芙的裙子下,招來這群次級女神的笑鬧推搡。

少年金發蓬鬆,白皙的後背一雙白翅張開,他從寧芙群裏跑出去跳起來握住放在一邊的黃金弓,所有寧芙一哄而散,擔心被他的弓箭碰到半分。

赫爾墨斯從熏香裏踏出去,一把揪住少年的玫瑰花亞麻布,“厄洛斯,你弓上的花來自哪裏?”

厄洛斯看到教授自己謊言技巧的老師,收斂起幾分肆意的魅力說:“射中哈迪斯的時候,弓箭上就生長出鮮花。”

赫爾墨斯想到哈迪斯最近喜歡某個女神,才意識到是愛神之箭的作用,他先前有段時間負責厄洛斯的教育,習慣性勸導:“射中死亡對你的繁衍神力毫無用處。”

怎麽會想到去射哈迪斯,他的情感是絕育、毀滅、冷酷、歸於虛無,跟愛情需要的熱烈與多生育起了巨大的衝突。

厄洛斯彈了一下弓弦不在意說:“我瞄準的是堤豐,不過繁星遮著我的眼,就射向了冥府王者。”

赫爾墨斯一點都不意外,厄洛斯的箭十支六支不準,阿波羅曾在私人酒宴上,用超過一萬字的華麗辭藻充分論述了厄洛斯的箭術到底多爛。

論述總結:厄洛斯射箭的時候眼是瞎的,手是抖的,射中誰全憑運氣女神提刻握著愛神的手擲出骰子哪麵。

赫爾墨斯摘下了弓上的野花聞了一下,依舊聞不出是誰的神力。能讓植物生長的神靈不少,也沒有聽過哪個植物神失蹤。

他剛要放下花朵,卻聽到厄洛斯隨意嘀咕一句,“不過植物繁衍的味道跟德墨忒爾類似。”

這句話如同辰星落地,海潮湧岸,讓腦子一向靈活的赫爾墨斯瞬間反應回來,他突然問:“德墨忒爾呢?”

“她接受了人類獻祭的第一茬收割的麥穗祭品後,就抱著種子沉入獨眼人島嶼的土地下休養生息。”

手執金針的雅典娜伸手剛提起歡樂女神的衣裙,聽到赫爾墨斯的話就給予答案。

她剛從戰場歸來,身上的甲裝未卸下,銀色的光芒閃爍在四周,抬眼的時候帶著一股壓迫的氣勢感。

赫爾墨斯想起現在是夏季,這個時間德墨忒爾完全消失在大地上,也不會回到奧林波斯尋歡作樂,而是抱著種子休眠去。

隻能等到鶴鳴響起,宙斯開始主導冬季雨水的降落,德墨忒爾才會蘇醒過來,重新給大地播種催生。

赫爾墨斯急於求證手裏的花來自哪,立刻化為一道疾風往外跑。

“我去尋一下德墨忒爾。”

赫爾墨斯心裏隱隱清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畢竟擁有讓冥府土地開花的神力的神少得可憐。

雅典娜抬起手吹出一口守護航線之風,送了赫爾墨斯一程去印證自己的想法,然後才繼續縫補被汙穢染黑的裙子。

褪去強勢,她溫柔起來又如同一位慈母。

厄洛斯在地上滾來滾去,突然說:“我看到了哈迪斯搶走了一位人類少女。”

雅典娜沒有被帶偏,她冷靜說道:“人類無法讓赫爾墨斯產生恐懼之心,能讓他如此憂心的應該是那位被搶走的女神消失後,會危及到人類。”

赫爾墨斯是親近人之神,比她還掛念人類的生存狀況。

厄洛斯:“別憂心那麽多,要不我拔了哈迪斯身上的愛神之箭。”

他說完沉默了一下,又猛然拍下手掌,“我射出的箭來自混沌那十二支初生愛神之箭中,誰也拔不出來。”

那是初生的愛欲,點燃神明的靈魂之火。

那箭比較特殊,需要中箭者之前就擁有情感波動,才會出現愛情效果,而一旦射入就再也無法拔-出來。

——

耳邊花開的細微的癢感,讓泊瑟芬撐起黏重的眼皮。

一覺睡醒她覺得自己虛浮在半空,四肢都落不到地上。茫然盯著眼前燥黃的頭發,金盞花的鮮紅倒影在眼裏,而在如暗火的色澤後是濃烈的黑暗。

泊瑟芬一時沒有反應回來,忍不住眨了眨眼,終於看清楚自己凹陷的枕頭上,黑色的卷發被花葉繞著,纏到她的長發上。

黑色的發……

泊瑟芬處於剛睡醒的鬆弛狀態,後知後覺感受到被束縛住的重量,身體四周悶熱得就像窩著一團火,又像是蜷縮在一塊硬實的鐵板裏。

她才發現自己是被人抱著,男人的手臂修長而緊實地扣在她腰間,他沒有任何呼吸聲地將臉貼在她的肩頭處,若有若無的氣息撩得她一臉麻木。

大家用的都是同一種洗發,沐浴香料,導致她竟然聞不出陌生感。昨天晚上給他捂耳朵,捂到最後他們兩個竟然睡一塊。

泊瑟芬一時間也不敢動,沒有過男朋友的她對於怎麽處理這種親昵的接觸很生疏,是要一腳踹開唾棄流氓,還是扇兩巴掌讓他醒醒神,或者揪住他的頭發編小辮子?

雖然都很想,但是都不敢。泊瑟芬為難地維持同一個姿勢,要是叫醒他,這個家夥有起床氣又失去理智呢?

哈迪斯很多時候像是一頭隨時會**的野獸,她不自在地彎了彎無處安放的腳趾,盡量收斂的呼吸節奏不可避免亂了幾分。

為了分散注意力,泊瑟芬看向自己頭發上的花朵,成團的野花沒有過於粗大的莖葉,也看不到根係,所有直立莖的植物都在她發絲上成了纏繞莖,花朵上如果有尖刺也溫順地變軟,傷不了人。

而這些花朵,有些已經落到了哈迪斯的黑色的卷發上,依賴地蹭了蹭他。

泊瑟芬看到這些花這麽諂媚的樣子,不知道為何總覺得是自己在蹭他,說不出的別扭跟難受。

她看了一眼哈迪斯,發現他還是維持著低頭貼著她肩膀的姿勢沒有醒。

才湊過去輕輕的,吹了吹他的發,一朵輕盈的小花被吹到一邊去。

但是吹掉了一朵,三四五朵的其餘花又嬌嬌嫩嫩冒出來,啪地滾到黑發上繼續蹭。

泊瑟芬:“……”

看來她頭上開的花肯定是哈迪斯影響的,不然能這麽親他。

一想到這其實是別人的花開在她頭頂上,泊瑟芬一時也沒有那種倒貼的詭異感了。

不過哈迪斯什麽時候起床,泊瑟芬麵無表情縮在他懷裏,沒有手機的賴床就像是在打坐敲木魚熬修行的耐性,到底什麽時候醒……

而靠在她肩窩處,一頭亂發的哈迪斯安靜地睜著眼不知道醒了多久。

他姿勢跟石頭一樣凝固,手腕上清晰的詛咒刻紋一點點剝奪他擁抱她的力量。

沒法更用力抱她卻也沒有鬆開半分。

黑色的死亡霧氣彌漫在四周,遮蓋住了篝火的光度,地上人類咒罵抱怨聲,蓋亞沉睡的打鼾,太陽車撞擊天軌的轟隆在耳邊響著,各種糟亂的聲音也沒有讓他動彈半分。

泊瑟芬默默修煉不動禪:這條鹹魚神到底什麽時候醒,都不用翻身的嗎?

終於她手腳發麻,忍不住用了點力要將自己的手從他懷裏抽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毫無動靜的男人輕柔的呼吸貼在她頸窩處,皮膚感受到他唇上的溫度一閃而過。

泊瑟芬:“……”

然後她終於驚悚反應回來:等等,這個家夥是清醒的?醒了還不起來。

難道是——神也賴床。

——

泊瑟芬聞了聞自己的手指,洗過手後竟然還有有葡萄酒的味道,到這裏後的飲食改變得太過徹底,水分補充基本靠混水的酒。

熬了一個賴床賴得特別痛苦的早上後,她又吃了一頓沒有白粥包子的異域早餐,主食是麥粥跟麵餅,還有一些烤牛肉跟水果,吃飽後就被哈迪斯帶來這裏換衣服。

隻是因為她試著問了句,“要不要拔箭?”

雖然知道可能會失敗,但是多嚐試就多一個機會。

而且那塊拔箭時按手印的誓言泥板再不拉出來溜溜她怕會過期。

哈迪斯攏住自己的黑霧不碰她,安靜地站在她麵前好一會才沉聲說:“你還不夠違抗我。”

言下之意,不夠討厭她。

泊瑟芬想到違抗他,就想到祭品,她忍住退縮的衝動還是迂回了一下,“要不,我們出去熱鬧熱鬧?”

冥府特別安靜,說是墳墓也差不多。而且從記憶牆裏出來後,泊瑟芬已經花了一些時間將看到的記憶總結了一些,打算一條一條拿出來膈應哈迪斯。

例如,現在的哈迪斯因為力量的原因開始討厭喧鬧,偏愛安靜的生活。

那麽反著來就是她可以喜歡熱鬧,更重要的是這裏沒有什麽熱鬧可以看的,要求沒有的東西會讓他更厭煩。

喜歡就是被三觀不合的瑣碎消磨死,她要當好那個瑣碎。

結果哈迪斯卻眸色幽深盯了她一會,“你這是邀請我出行?”

泊瑟芬:“……”

這話聽著像是,她求著他去約會一樣。

哈迪斯:“我應予你的懇求,賜予你一份熱鬧的盛筵。”

泊瑟芬:“……”

感覺腳疼。

然後泊瑟芬就被趕鴨子上架,真被迫要出去找熱鬧看。她無奈地低頭,就看到身穿纏腰裙的黑色紙片人女侍蹲在她腳邊,給她整理衣裙。

寬大的白色裙擺飾邊鑲滿了孔雀石色的葉形紋,衣料豔麗地躺在線條般的女侍手臂上。

被繪製出來的女侍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它像是負責整理衣服的一道程序,手指靈活地把寬散的衣裙順理出一條一條華麗的衣褶。

泊瑟芬從一開始看恐怖片的心態,到現在已經能很自然地去觀察這些紙片人的構造。

它們都是由簡單顏色跟線條組成,人體構造都很扁平,衣物線條上色得也很粗糙,能看出創造者對它們毫不上心,甚至有些紙片人的臉跟外露的身體皮膚都是模糊不清的。

唯一清晰的是它們幹活的部位,例如這個蹲在她腳下的紙片人,手就畫得非常清晰。

它每根手指都有力而靈活,將一些不規整的痕跡給順平後在疊掐回褶子的模樣,然後又低下頭去看她的窄長的金色鞋帶有沒有掉。

這要是個真人,泊瑟芬覺得自己可能受不了這種熱情過頭的服務。

但這是個會動的二維畫,她忍不住好奇伸出手輕碰了碰紙片人的頭發。

黑漆漆一團的頭發,指尖碰到的時候沒有任何實質感。反而滑了些顏色到手裏,導致女侍的頭發多出了一個洞。

泊瑟芬連忙縮回手,擔心自己力氣一重,會直接將紙片人給擦沒了。

紙片人也不痛,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頭發多了一個縫隙。

整理好她的衣服後,又招呼來另一個捧著銅盒的女侍,別致沉重的盒子上麵是寧芙舞蹈的浮雕,打開後露出無數的黃金飾品。

泊瑟芬覺得刺目,仿佛看到自己掛著幾斤黃金變成最亮眼的崽,太費脖子了。

她連忙揮手真心實意說:“不用,真不用。”

還是金條看著舒心,特別是堆成山的模樣。

但是女侍跟上好發條一樣,雖然沒有強硬給她戴飾品,但是卻維持彎腰的姿態將盒子湊到她眼前,好像不選幾樣就能僵持在原地到天荒地老。

泊瑟芬拗不過這種程序化的熱情,隻好在各種金花耳墜,綠鬆石項圈,還有厚實如板子的手鐲裏挑挑揀揀,她竟然有一天能逮著滿盒子黃金隨便選,能耐了。

但又想到都是別人的,她怕丟隻敢挑個最小的戒指,結果沒等拿起來,一根修長蒼白的手指隨意撥開一大堆首飾,拿出了鑲嵌寶石的美麗手鐲。

泊瑟芬一愣,她的手已經被人輕握住,哈迪斯不知道何時站在她麵前,一臉冷漠彎下身體,將一個手鐲慢慢戴到她的手腕上。

手鐲太鬆,男人手指一模,黃金就像是他手裏的水流隨意變換模樣,最後合適地扣在她腕上。

哈迪斯從頭到尾的動作都異常小心,像是掐著脆弱的水沫,擔心用點力氣黃金鐲子就裂開了。

他又搜了下首飾盒,打算給她找女神常用的項圈時,卻感受不到對方的喜悅,哈迪斯無聲低頭沉思了一會才終於問出口:“你不喜歡這些?”

泊瑟芬其實有點疑惑,哈迪斯的態度有種奇異的平和感,跟開始那段時間比起來簡直就是猿人三秒進化到現代人無比的割裂。

難道是……那把箭的效果開始要完蛋了,所以這個神的理智也在恢複正常?

可喜可賀,喜大奔普,喜不自禁。

泊瑟芬忍不住跟著態度鬆懈起來,她實話實說,“喜歡,但是不喜歡掛太多在身上。”

如果掛太多在身上,出去走路肯定毫無安全感,會覺得自己像是開著的保險箱隨時能遇到強盜。

哈迪斯提起一條粗沉的黃金鏈子,聽到她的話頓了下,才又放回去。

泊瑟芬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發現他除了手指上的戒指跟手腕上的金鐲子外,沒有其餘的裝飾品。

想到開始見麵的時候他那身金燦燦的暴發戶打扮,遲疑問:“你要是自己喜歡,可以多戴點。”

就他這身形,這膚色,這長相,幾斤黃金能將他襯得特別耀眼。所以就別惦記她身上有多少裝飾了。

而且打扮得越合他的心意,越是惹火怎麽辦?

哈迪斯握緊她的手一會,直到手部肌肉顫抖不止才又鬆開,可是不到一會再次艱難硬握住。

泊瑟芬察覺到他這個反複無常的動作,她的手是剛熟吧,太燙了?

哈迪斯硬忍著詛咒的重量,將她拉起來往外走,他隨意得像是順口回應:“黃金會傷到你。”

泊瑟芬對這個答案茫然無比,傷到她?

哈迪斯的步伐有些大,她跟著的時候擔心踩到裙擺立刻單手提著,柔軟光亮的褶子像是重瓣的大麗花,手腕上的鐲子貼上衣物的時候有個明顯的凹痕。

泊瑟芬突然意識到什麽,看了一眼哈迪斯。

身上有太過堅硬的金屬,會碰傷要去抱,或者要用力碰觸的東西。

就像是抱孩子的時候要注意身上的扣子跟飾物一樣。

她沉默了一會,才意識他突然溫和的態度,也許是感情又、又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