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施璟在病**睡午覺,蔣獻也擠上床,小心翼翼護住腿,頭往施璟懷裏鑽。他偏愛和施璟貼在一起,耳鬢廝磨,不是他抱著施璟,而是施璟抱著他。
他喜歡把臉貼在施璟線型纖纖、皎白馨香的脖頸,靠著她流麗精致的鎖骨,覓食的野獸一樣,一寸寸獵嗅著她溫軟的氣息。施璟性子懶散,耽於鍛煉,身上的肉軟綿,蔣獻喜歡這樣軟暖的擁抱,但又擔心施璟的健康,總要催她運動。
他有些動情,小偷似的吻施璟的下頜,嘴唇磨在她脖子精細的皮肉,停留在她喉嚨處,徐徐密密地親著。
有時候他荒誕地希望,施璟是他生出來的。
這種詭異的想法莫名其妙又見縫就鑽,他希望用自己的軀體孕育著施璟,讓施璟啃噬他的血肉長大,這樣施璟就沒辦法離開他,永遠依賴她。
普天之下,人最難以拒絕,不可割舍的是生養關係。他沒辦法生下施璟,隻能養著施璟,給他們的愛情固上一層養育關係,希望這層養育關係可以為他的愛情保駕護航,讓施璟永遠離不開他。
他想,如果施璟是個吸血鬼,那他一定死而無怨獻出自己的血液,讓施璟依賴他,他享受這種被依賴的感覺,甘之如始。
施璟被他親了一會兒,躁從心底湧,眼睛緊閉著抓他的頭發往外扯,“我好不容易睡個午覺,你非得惹我。”
“不惹不惹,寶貝兒快睡覺。”他暖熱的掌心慢慢撫過她的後背,哄她睡覺。
施璟平時怠惰拖遝,喜歡賴床,有起床氣,睡個午覺能睡兩三個小時,但真有事時,還是知道分寸。她隻睡了二十分鍾,鬧鍾一震就起來了。
坐在**戾氣繞身,掀開被子,兩條細長的腿放下來,米白加絨闊腿褲卡在膝蓋,推疊成團。蔣獻挪著傷腿下床,先幫她把褲腿放下來,又幫她穿上黑色小皮靴。
“導師怎麽說的,是要問初稿的事嗎,等會兒你去的時候記得錄音,把老師的話都錄下來,回來我才好幫你改稿。”蔣獻坐在椅子上給她係鞋帶,低頭囑咐。
“跟你沒關係,你別管。”施璟又倒在**。
蔣獻拉她起來,“不讓我管,以後你論文過不了了,別拿我撒氣就行。”
施璟開著自己的法拉利離開醫院,往學校方向駛去。
路過一線高檔護膚品店,停車進去買了三套水乳、精華、麵霜、洗麵奶齊全的套裝,一套三千多,打算帶回去送給自己的三個室友。
她大一下學期就搬出來和蔣獻同居了,一個月才會回宿舍住幾天,但和三個室友關係都還不錯。
平常老師布置的作業,她們都會轉告她,實驗分組,課題小組等團體性作業,她們也都會帶上她,她逃課時,她們也會幫忙打掩護。甚至有次她們參加宿舍裝修比賽,獲獎了,名單都還有施璟的名字。
學校不讓學生開車進校,施璟隻好在校外找了個停車位,停好自己的法拉利,手提著三個不小的套盒進去。
她上的江州工業大學,共有三個校區,大學城這邊的校區占地1600多畝,從校門口到她住的西二區宿舍區,騎自行車也得半個小時。
懶得走路,她掃了輛共享單車,把三個護膚套盒累在前框,頂著寒風在瀝青路麵前行。
宿舍門是刷卡的,施璟拿校園卡刷開門,彎腰探了半個腦袋進去查看情況,三個室友都在。
南方沒有暖氣,宿舍空調也隻有冷風沒有熱風,三人合資買了個暖風機放在宿舍,這會兒開著,暖烘烘的。三人都在安靜地備戰考研,隻有筆尖觸在紙上的沙沙聲。
施璟眼珠子轉了轉,壓著聲腔道:“我可以說話嗎?”
坐在最靠門的林婉轉過頭,摘下耳機道:“施璟,你回來了?”
施璟躋身進來,朝她們晃了晃手裏的東西,一盒放到一人的桌麵上,步伐輕巧雀躍,“看看,我給你們帶回來什麽,冬天容易皮膚幹,用這個最好了。”
林婉拿過來一看,受寵若驚,“施璟,這個也太貴了吧,我看旗艦店上一瓶水都要一千多呢。”
三個室友不過尋常家境,用的護膚品都是學生黨平價貨,這種一個套裝三千多的大牌貨,看了都得繞道走。
施璟不想讓她們用著有心理負擔,胡咧道:“這是從我姑姑家的店來拿的,這幾個禮盒套裝是回饋老顧客的贈品,剛好剩下三套沒送出去,我就帶回來給你們了。”
“你真好。”幾人紛紛道,不知該如何感謝。
大家都知道施璟有錢,但有錢到什麽程度,誰也不知道。
隻知道她開法拉利,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層豪宅,每次出現都是名牌滿身,給貧困山區學校捐過三百萬,前段時間還給動保基金會瀕危物種專項捐了一百萬。基金會官博特地@了她們的校方賬號:感謝江州工業大學的施璟同學為瀕危物種的保護做出貢獻。
施璟不敢一個人去找導師,怕一問三不知。
她是個窩裏橫的,隻會在蔣獻麵前耀武揚威,對他大呼小叫,一個人在外麵就慫了。
挽著林婉的胳膊,誇張地撒嬌:“婉婉,你陪我去嘛,我不敢一個人去,太可怕了。”
“好,我跟你去。”
“愛死你了。”
施璟學的信息與計算科學,是被調劑過來的。當初蔣獻幫她報誌願,怕她錄不上,就服從調劑。
這個專業屬於數學類,但又需要學計算機方麵的課程,很多同學早就定好就業方向,要麽偏於軟件工程專業的,專攻於開發應用;要麽鑽於數據,算法類的數據分析,或是直接考教資當數學老師也可以。
施璟學得兩樣都不精,數學方麵沒學好,軟件開發也不會。
大一時的【數學分析】就掛過一次,後來的【數據結構與算法】也掛過,好在三個室友學習比較用功。在她們的幫襯,和蔣獻的金錢監督下,她勉強在第二學期的補考中過了。
她論文的主題是導師直接給的,研究關於非線性橋梁結構的振動方程問題,施璟到現在都沒搞懂什麽是非線性阻尼項,什麽是Nehari泛函,也搞不清什麽是Sobolev空間,什麽是弱解定義的基本思想......
她隻能硬算。
導師讓她證明能量恒等式,她就硬著證明;讓她算初邊值,她也硬算;讓她算模擬樣本的關係模型,她也硬算。反正導師給了她最後的計算結果,她隻要想辦法東拚西湊算出正確的結果就好了。
導師還不到四十歲,有些古板的一個女教授,還算負責,上學期給施璟當導師之前,看過她的績點,也差不多知道她的德行。
於是也不讓施璟瞎搞,早早給她發了相關文獻讓她回去看,給她定了個計算步驟和方向,讓她跟著算就行。
“老師,我按您說的,我算了初邊值問題,討論了在不同參數條件下的初值和不等式,證明了時間變量趨於無窮大時,解的整體存在性和衰減問題。”施璟心裏犯怵,嗓音都變夾了。
導師看著施璟呈上來的初稿,一言不發。
林婉在一旁捏捏施璟的胳膊,讓她別擔心。
良久後,導師拿出紅筆,在文稿上刷刷圈出七八個點,“你這裏哪裏是算出來,明明是硬湊的。這裏,近似解u(n)都沒算出來,怎麽就能分析出n趨於正無窮時的不等式呢。還有這裏,你說證明了定理4.3,證明過程呢,怎麽就直接提取公因式了?”
施璟嘿嘿笑著:“估計是我算漏了,老師,我回去再重頭算一遍。”
“我給你把思路再縷一縷,你做好筆記,可別又讓我白講了。”導師拿出新的草稿紙,在上麵大體畫了計算框架。
施璟打起十二分精神:“好的好的,老師,我記著呢。”暗裏扯一扯林婉的袖子,讓她也幫自己做筆記,光靠她一個人,恐怕難以完成大業。
導師邏輯清晰地講著:“首先,把能量泛函和Nehari泛函的定義搞清楚,在空間上取積分時,上限取多少,下限取多少,要先定好。你好好看啊,我給你舉個例子......”
施璟全神貫注聽著,也是一知半解,好在導師也沒罵她。
隻是在最後眉頭緊擰道:“對了,你那個格式問題啊,亂七八糟的,好好按照格式要求去寫。廢話也少寫點,翻來覆去全是廢話,有用的信息點都不到三分之一。”
施璟一個勁兒點頭:“好的,老師,我再回去改改。”
出了教學樓,施璟如釋重負,一出來又生龍活虎,挽著林婉的手臂走:“走,我請你吃飯去,再叫上小盼和盈盈,請你們吃火鍋。”
“吃火鍋可以,但我們均攤吧,你總是請客這樣也不好,咱們都還是學生呢。”
施璟哈哈大笑,摟住她的肩膀闊步向前,“別跟我談錢,談錢傷感情,我最喜歡的就是花錢。”
“你爸媽是不是特有錢啊?”林婉好奇地問。
施璟神秘一笑:“是我自己有錢。”蔣獻的錢就是她的錢,他說要養她,就得當她的取款機。
叫上另外兩個室友,大家坐上施璟的法拉利,跟著她一起去市中心最貴的火鍋店。施璟喜歡充大頭請客吃飯,花錢買開心,友誼可以用錢買,麵子也可以用錢買,隻要有錢,她就能其樂無窮。
畢竟是施璟請客,又是在這麽貴的地方,三個室友看著菜單都太敢點,隻勉強點了幾個最便宜的素菜。施璟豪橫把服務員叫過來,點了滿滿一桌,四個人就吃了兩千五。
她結賬時,顯示餘額不足。
這才想起前兩天錢都花光了,今早在蔣獻身上隻搜到九千多,路上給三個室友買了護膚品,就花沒了。
林婉低聲對同伴道:“咱們自己湊一湊吧,就當是我們請施璟吃的。”
三人雖說是普通家庭,也不是貧困,三個人湊一湊還是能出得起這頓飯錢的。
“說什麽呢,我都說了請客,是我卡出問題了,我給我助理打個電話,馬上就好。”施璟撥通蔣獻的號碼,“喂,小蔣啊,我的卡怎麽用不了,我正請室友吃飯呢,你快給我弄一下。”
蔣獻正在醫院裏擺弄營養餐,歪頭夾著手機:“你早上不是剛從我這裏拿了九千嗎,請室友吃飯吃這麽貴的?”
“你別管,快給我轉錢!”
施璟正要罵人,一修長身影出現在她們桌前,矜貴秀拔、冷峻傲岸,堅毅舒朗的麵容在燈光下輪廓分明,施璟掛了電話,乖乖打招呼,“哥,你怎麽也在這裏。”
“店老板是我朋友,跟他約了談事情。”蔣延聽到了剛才施璟打電話要錢的聲音,大致明白是怎麽回事,略略偏頭對一旁的服務員道,“這桌記我賬上吧。”
說完,長腿一邁,價值不菲的皮鞋踏在紋理精致的地板上,晏然自若地離開,嘴角勾起和前方年輕的店老板低聲說話。
“施璟,他是你哥嗎,好帥哦。”林婉小聲道。
施璟坐下來,無所謂地拿起餐巾紙擦嘴,“不是親哥,表哥而已。”
手機屏幕閃了一下,解鎖打開一看,蔣獻在微信上給她轉了一萬,並發消息:“這個月最後一筆了啊,你再繼續揮霍,老公隻能去賣血了。”
施璟點擊收款,沒回他的消息。
她起身走到蔣延身後,瞳仁亂瞟沒個定焦,“哥,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吧。”她和蔣獻在一起這麽多年,有留過蔣獻爸媽的聯係方式,但還沒加過蔣延的微信。
蔣延垂眸看她,喜怒都藏在晦冥深邃的漆眸中,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起伏,他按亮自己的手機,“我掃你吧。”
“好。”施璟立即點開自己的名片二維碼。
蔣延的微信昵稱直接就是他的本名“蔣延”二字,頭像是一張海邊風景照。兩人加上了微信,施璟就離開了,“哥,時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啊。”
她跑回桌邊,穿起自己的外套,提起挎包,拉著幾個小姐妹走。
林婉道:“小璟,你哥幫你結賬了嗎,不行的話我們幾個一起攤吧。”
“你們不用管這個,走,我送你們回學校。”
出了火鍋店,施璟才在微信上給蔣延轉了2577元,這是剛才她們吃火鍋的錢。
蔣延看著施璟轉過來的錢,也沒有點擊收款,就這麽晾著,直到屏幕自己滅了。
施璟開車送三個室友回學校,蔣獻的電話不要命地打來,她不耐煩地接了一個:“幹什麽,沒死就別給我打電話。”
“你回來的時候順路來醫院接我唄,我今晚回家睡,明早再來醫院換藥,反正今天的針都打完了。”
“還要我去接,你多大的臉啊。”施璟氣聲焦躁道。
蔣獻:“你來一下唄,反正也是順路。”
施璟目不斜視盯著前方的路:“知道了,掛了,我開車呢,別打擾我。”
蔣獻:“哦,那你小心點啊。”
施璟最終還是開車回了醫院,到醫院外部大門口,看到蔣獻穿著長款羽絨服,拄著拐杖在一輛三輪車邊買橘子,還在講價還價,“不是十塊錢三斤嗎,怎麽變成五塊錢一斤了?”
攤主搓著手道:“哎呀,十塊錢三斤的都是爛果,我這個比較靚啦。”
施璟靠邊停車,按下車窗側目斜視他。
蔣獻還在挑橘子,精挑細選,生怕挑到爛的。她心裏突然不是滋味,多年來的無所顧忌出現了一絲裂痕,說不上愧疚,但就是難受、憋悶,眼睛無緣無故地澀。
她下了車,快速走到蔣獻跟前,“不好好在醫院待著,來這裏幹什麽。”
蔣獻戴著口罩,散碎的劉海遮住劍眉,眼神有些困乏,看到施璟時,立馬瀲灩起燦爛的水光,“我下來買點水果,今天打了一天的點滴,嘴裏幹巴巴的,吃什麽都沒味。”
“你經紀人呢,護工呢?”
蔣獻挑好橘子遞給攤主,繼續和施璟講話:“齊溫他有事兒就先回去了,我哥說明天讓我家保姆過來,我就讓護工先走了,請一個護工也挺費錢的,一天三百呢。”
“摳摳搜搜。”施璟拿出手機給攤主掃了橘子的錢,八塊九。
她往隔壁的水果店走去,叫蔣獻跟上。在店裏,麵無表情讓店員裝起一盒奶油草莓、車厘子、軟棗、陽光玫瑰、新西蘭金果。
她眉眼冷肅,像結了一層寒霜,扭頭看蔣獻,語氣很硬,鬧心地催他:“還有什麽想吃的,說。”
“沒,沒了。”蔣獻從沒見過施璟這樣生氣,施璟脾氣不好,但平常在他這裏拿不到錢了,隻躁氣翻湧地瞎鬧撒野,不會這樣冷言冷語。
一大袋水果,花了差不多兩百,施璟提著袋子出來,臉悶著,一句話也不說。
蔣獻不知道是誰惹到施璟了,不想觸她眉頭,伸手去勾施璟的手指,說話都壓著音量,“讓你破費了。”
施璟冷冷睨了他一眼,還是一聲不吭。
回到車邊,她打開車門,手裏的東西丟進去,這才定睛凝目逼視蔣獻。蔣獻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像在她胸腔點了一把火,悄悄順著血管引線燎原。
“故意讓我愧疚,是嗎?買幾個爛橘子還講價,故意一個人拄著拐杖孤零零的讓我看到,想讓我內疚,是這樣嗎?”她蠻橫地揮了揮袖子,雙手抱臂,“不想給我花錢就直說,搞這些戲碼幹什麽。”
蔣獻終於明白施璟在生什麽氣了,好似孩子拿著父母的血汗錢在外揮霍,回頭看到父母買點水果還在斤斤計較,心裏有負罪感。
——他讓施璟有負罪感了,讓她難受了,讓她花錢花得不痛快了。
“不是的,你別多想,我就不愛吃那些貴的,什麽草莓啊,葡萄啊,我都不愛吃,我就喜歡吃橘子,橘子好吃。”他拿起自己袋子裏的橘子,剝開一個,擇下一瓣往嘴裏塞,假裝很甜,含糊不清道,“好吃,我就愛這口。”
施璟想起,小時候和姥姥姥爺住在鄉下,她三四歲時,爸媽正在創業,手頭還很拮據。有天姥姥的養老金發下來了,姥姥買了一盒草莓,和一袋表麵斑駁的小金桔回來。
姥姥姥爺把草莓都給她吃,兩個老人剝著酸澀的金桔,說:“草莓都給小璟吃,姥姥和姥爺不愛吃這玩意兒,就喜歡這小桔子的酸味。”
看著蔣獻吃橘子的模樣,施璟眼睛突然刺痛,背過身去揉眼睛,“蔣獻,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