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褚寬喪事過後,許隱也要準備返校了,她今年隻負責大一的課,大一新生要軍訓半個月,所以實際上她並不需要那麽早去,但是開學頭一個星期,學校和學院裏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會,都是些沒有用卻又不得不到場的會議,有的還直接跟績效掛鉤。

去的前一晚,褚翠將她喊到樓下,拿了一張銀行卡給她:“加上你買車的十萬,裏頭一共五十萬,你也不小了,房子這事可以打算起來,市裏哪個樓盤好,哪兒地理位置方便讓你大姐給你參考參考,這錢是不能讓你買一套跟她那房子一個級別的,但學校旁邊的二居、三居也夠了,你自己公積金也繳了幾年,沒什麽壓力。”

許隱拿起那張銀行卡打量,有點不敢相信:“真給我了?”

褚翠抽了一口煙斜她:“不要還來!”

“要要要,”許隱急忙將卡揣兜裏:“我媽給我的我哪能不要。”

這頭褚翠卻歎了一口氣:“我是想著,給節林在縣城落一套,縣城房價不貴,就著這四十萬連買帶裝的給她預備著,萬一哪天她想通了,有個落腳的地方。”

“這事兒還是等等吧,”許隱想說許節林壓根沒有回來的想法,但話到嘴邊她還是改了:“她現在挺好的,何必給她增加負擔,您要誠心為她想就先替她放著。”

褚翠又抽了一口煙,沒接話,但大概已經聽懂了許隱的意思,歎了口氣。

和褚翠說完話,許隱又上樓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確定了沒有什麽缺漏,她拿著手機和充電器悄悄出了門,尋著巷子去了孟臨家。

到的時候孟臨剛洗完澡出來,她坐在沙發上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明天不是一早要走?”孟臨坐下問。

就著他剛坐下空擋,許隱倒下用他的腿枕著頭,她翹著一隻腳,從包裏掏出了那張銀行卡,看孟臨:“我媽給我的嫁妝,一套房。”

孟臨擦著頭垂眸看了一眼,笑了出來:“你媽也太著急了。”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不像好話了?感覺說我嫁不出去似的,”許隱盯著他說,說完坐起來牽他的手:“反正我不管,我這輩子是賴上你了。”

她笑著看他,孟臨盯著兩人握著一起的手卻遲遲沒有接話,這頭許隱就有點著急了,搖了搖他的手:“怎麽?你不要我?”

孟臨終於將目光從手上移開,搖頭:“我沒這麽說。”

許隱有點不高興了:“那你剛才什麽意思?”

孟臨想了一下說:“現在說這些太早了。”

許隱心裏咯噔了一下,拽著他的手更緊了,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對峙了一會兒,許隱賭氣般的親了上去,她蠻橫的將他壓在沙發上,撬開他的牙齒,像要把他吃了一般。

這頭孟臨試圖將她掰開,手從脖子取下來她又纏到了腰上,他隻能用手撐著自己坐起來,剛想要將她分開讓她冷靜下來,她兩條腿就圈住了他的腰,整個人掛在他身上,大有一副要將他鎖起來的架勢。

實在分不開,他就將手放到她背後,一邊慢慢安撫她,一邊回應著她的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許隱放開他的時候,看到了他微微腫起來的嘴角,她賭氣似咬了一口,聽到他輕哼一聲才鬆開。

孟臨歎了一口氣,伸手去摸她的嘴唇:“弄成這副樣子,明天怎麽去學校?”

許隱沒想這麽多,隻是將他的手握住:“你要是敢反悔就死定了。”

說著將茶幾上他的手機拿過來,解開鎖點開微信,將自己設置為置頂,還把備注改成了“女朋友”三個字。

改完她將手機放回去,頭埋到他頸窩:“我今天不走了,明天跟你一樣早起。”

說完又補了一句:“我洗過了來的,”然後去牽他的手:“今天我們都睡**吧。”

孟臨曉得她脾氣上來了,越是跟她反著來她越較勁,隻能點頭,見許隱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沒有要下來的意思,他隻能就著那個姿勢起身將人抱進房間去。

到了床邊,她才撒了手盤腿坐著,孟臨去找空調的遙控器,將溫度調低了一點,然後出去關了大門,回來站門口,看她還是盤腿坐著,他清了一下嗓子:“睡吧,我關燈了。”

許隱還是坐著:“你關吧,我等你過來。”

無奈,他隻能關燈過去,借著手機燈光,看她睡到了最裏側,他就著她空出來的位置躺下,身旁的人將他胳膊掰開枕了上來,手不安分的放到了腰上,腿也放到了他的腿上。

他盯著在夜色下泛著灰色的天花板,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他在大伯的酒廠裏有股份,但酒廠剛建起來,名氣還沒打出去,能維持不賠錢就很好,並且就算了賺了也得優先滿足外頭的投資人,自家的,特別是他這種白拿的股份,還不好意思提分紅。

許隱提了嫁妝,她想要結婚,但他現在什麽都給不起不說,還欠著債,穩定的安全感他自己都給不了自己,怎麽能給得了她。

他想著這些問題,慢慢沒了睡意,直到聽到身旁人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側過身,借著月光打量她,伸手去摸她的臉,之後落了一個吻到她額頭上。

許隱去學校後的第三天接到了褚翠的電話,電話裏褚翠說有人想要以三百萬的價格收購她家的那個掛麵小作坊。

“是個年輕人,不像是會做生意的,”褚翠說:“過來看了兩天,可能是看生意不錯,一開始說要收購,兩三百萬七八年我們自己也能掙回來,我就給拒了,今天又來了,說投資我們,他出錢,我們出技術,最後四六分。”

許隱家掛麵做得好,是遠近聞名那種,碰到天氣不太好的時候,就得限量發售,早些年縣裏有意扶持他們家,想要往本地特色產品方向發展,當時許強和褚翠也挺樂意的,覺得借著公家的風吹一吹,說不定能往大了做。

但後來合約一出來,褚翠大字不識幾個的都看清了那些條條框框後打的主意,人家的意思就是我批地、我推廣,我就是大哥,你一個出技術、出苦力的,乖乖給我掙錢就行了。

這事後來就不了了之了,之後再有人上門談合作,許強和褚翠都是提著八百個心眼子,怕被人騙了。

褚翠這次竟然特地打電話來說了這事,許隱知道她媽應該是該問的都問的差不多了,覺得沒什麽問題才來和她商量這事。

“你跟爸考慮唄,你身體也不好,那膝蓋不是今天疼就是明天疼,有人來投,你們就當技術去指導一下,輕鬆一點也好。”

“我也是這麽想的,但這畢竟是個大生意,我跟你爸沒啥文化,還不得你回來看看,再一個是你爸還有點顧慮,現在這個就業形式這麽嚴峻,公家那碗飯那是想吃就能吃得上的麽?你弟跟寶林還沒著落前,他不敢把技術放出去。”

“爸考慮這個是有道理的,”許隱這頭打到了車,報了褚橙小區的名字:“現在技術比學曆值錢,本科生、研究生一抓一大把,人才紅利已經過了,這兩年經濟不景氣,大家都想往體製內走,競爭不大才怪,您讓人先等等吧,下午我跟褚橙回去,等我們到了再說。”

她掛了電話,給褚橙發了個微信,那邊說已經準備好了,現在下樓。

到小區門口許隱又給她發了一個微信,不一會兒她開車出來,許隱坐上副駕駛轉頭逗了一下後座的褚凝,折回頭問褚橙:“怎麽不是傳宇過來?”昨天褚橙特意打電話來說,孟傳宇想要見孩子,正好周末,她就和許隱一起回去。

“他加班了,昨天晚上打視頻過來我看還在盯著工人卸貨。”

許隱聽她這麽說就笑了:“你們這純純一家三口的相處模式嘛。”

褚橙也笑,隻是沒接話,過了一會兒瞧見後頭的褚凝睡著,才開口:“說實話,我是有點那方麵的想法。”

因為隔了好一會她才講這話,許隱不確定這話的意思,隻能問:“結婚?”

褚橙點頭,又搖頭:“給我哥辦葬禮那幾天,他幫我頂了不少事,某種程度上講,我覺得我需要他,但,怎麽說,可能我太自私了吧,我想跟他在一起,但我不想結婚。”

許隱聽了忍不住皺眉,這讓她想起了孟臨,她轉頭看褚橙:“你這麽想是基於什麽心理?不喜歡他?還是單純不想結婚?”

褚橙再次搖頭:“不是不喜歡他,而是害怕,害怕結婚以後的日子雞零狗碎的,把現在這種關係磨沒了,我跟他還有個褚凝,連一拍兩散都不可以,文藝一點就是,我太珍惜現在,不敢邁向未來。”

按照往常,她說了這話許隱就該笑她了,可許隱卻沒笑,而是盯著前頭的馬路:“可是未來是由當下決定的,這種事不是逃避就能行的。”

褚橙歎了一口氣:“再說吧,走一步看一步。”

許隱卻說:“我跟你不一樣,我沒覺得結婚有什麽不好的,我很相信我自己,也很相信孟臨。”

這話聽著沒什麽,卻像一根針慢慢的插入到了褚橙的心裏,她試問自己是不相信孟傳宇嗎?不是,最後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她是不相信自己。

矛盾的源頭在於太過貪心、不願吃虧,特別是在感情這種事情上,得失之間判斷得太精準就會陷入兩難,這是精致利己主義者的通病。

“對了,”許隱將她拉回現實:“我媽說有個人想投我家那個小作坊,你明天有空沒,去幫我把把關。”

褚橙點頭:“明天讓他帶孩子,我陪你去看看。”

到家許隱回去洗了個澡,因為傍晚下過一場雨,溫度降了不少,出門前想了想她還是帶了一個外套。

孟臨還沒有回來,她去廚房看了一圈,拿了牛肉和芹菜出來,掏出手機給孟臨發了一個微信,讓他回來吃飯。

那邊很快回了:“得晚點,你餓了先吃。”

初秋時節,梅江上下進入釀酒繁忙期,要加班加點的製曲、下料、攤晾、封窖,孟臨和孟傳宇盯的環節多,這段時間熬夜都是常事。

她想了下,又將菜收了回去,給他發微信說一會兒兩人出去吃。

大約到了八九點,那人才回來,一件白T恤濕透了大半,許隱看著覺得人瘦了些,有點心疼,跟在他屁股後麵轉,孟臨拿著毛巾要洗澡,她還在身後跟著:“……也沒說什麽時候才能忙完嗎?”

門被她擋住,關也不是,不關也不是,孟臨示意她退後,她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你洗唄,我正好看看你瘦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