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明蒼緩緩開口:“以玄蒼之名起誓……”
同一時間, 三十六重天外,玄蒼的聲音在混沌虛空之中響起:“以玄蒼之名起誓……”
話音落下,一道金線落入宿月掌心, 明蒼身上卻並未出現任何誓言枷鎖。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掌,似嘲諷的笑了,他隻是一道分神,與宿月訂立誓約的人, 是他的本體。
半晌,他放下手, 對麵前的宿月道:“我該回去了。”
宿月看著他,緩緩的說了一句:“慢走。”
明蒼朝她微笑:“阿月, 希望你一切都好。”
誰都沒有說再見, 因為不會再見。
明蒼轉身走向沉世淵, 他白色的長袍被風刮起, 像是在風浪中漂泊的孤帆。宿月目送他離開, 他遠去的背影變得越來越模糊,終於不見。
她和明蒼的故事,從他的死亡, 變成他的離開, 這個結局, 或許不算太差。
宿月獨自在風中站了很久,才終於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暫時, 她不能回營,而且,小年如果比她先出來, 應該也在外麵等她。
走到兩人執行任務後經常去休息的山洞,還沒靠近, 她就感覺到了裏麵活人的氣息。
她的動作很輕,但還是驚擾到了裏麵休息的小年。她走過去的時候,小年依然滿臉警惕,見到是她,才鬆了口氣。
“你終於回來了,受傷了嗎?”小年眼巴巴地望著她。
“傷的不是我,是別人。”宿月走到他對麵坐下,嘴角一挑,透出一股子森寒的味道。
“接下來怎麽辦?我們的行蹤被泄漏,必然是軍中有人出賣我們。”小年沒有說出賣他們的人是誰,但他們兩個心知肚明。
任務是由閻烈直接下達給宿月的,中間沒有經手過任何人,除了他,還會有別人麽?
這也是小年不直接回去的原因之一,他需要知道宿月的態度。
或許就算回去了,在魔界發生的事,也都不算數,一切都會恢複正常,但是以宿月的性格,不會接受這個結果。
這些年,他一直以宿月馬首是瞻,宿月的許多決定,或許在別人眼裏看來驚世駭俗,但從來沒有出過錯。
宿月的語氣不緊不慢:“別急,你先聯係白魁仙君,請他出來見一麵,我有事要他幫忙。”
小年沒有問理由,拿出他父親給他的傳音璧,將自己的位置告知後,又收了起來。
兩人坐在並不算寬敞的山洞中,外麵的天色越來越暗,風也越刮越大,洞口沒有布置任何禁製,不時有一股涼風吹進來。
小年在外麵拾掇了一些柴火,在山洞更深處的位置點起了篝火。
紅色的火光照亮了山洞,帶來一絲絲暖意。
雖說他們的體質,並不需要這點溫暖,但光亮,總是讓人心生向往。
小年拿著一根木棍撥弄著火堆裏的柴火,宿月隨手往裏麵扔了幾個刺栗果。
這東西是仙界運來的“物資”的一種,隻有將軍級別才能分到,雖說沒有百花園那麽好的品相,對於普通仙人來說,也吃不起。
說來有些好笑,十年之前,她還在為生計發愁,想著自己若是千年內無法提升到元仙,該攢多少仙玉才夠。
可誰能想到,短短十年而已,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她已經成了各種意義上的特權階層。
刺栗果在火堆裏燒了不久,便裂開一道口子,露出裏麵的果肉。
小年一邊低頭用木棍去挑刺栗果,一邊對她說:“對了,那個放我走的姑娘說她和你關係不錯。”
“她放了你麽?”
“嗯,你們離開後不久,她就給我治了傷,然後把我放走了。”
宿月沉默著點點頭,明蒼之前去查探過,但是沒有細說。其實,她當時已經猜到緋落必然會做些什麽。
這些年過去,她並沒有變。
“你跟她很熟嗎?”小年有些好奇地問。
“不熟。”
這個回答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不熟?”
“嗯,隻認識了不長時間,開始關係還很惡劣,後來稍微好了一些。”宿月語氣平淡地說著。
“你們在仙界就認識啊?”小年隨即想到了什麽,瞪大眼睛,“我想起來了,她該不會就是之前被魔族擄走的那個人吧?”
“是她。”
“難怪,我當時想讓她跟我一起走,可她不願意。”小年記得,當初失蹤的女仙是仙界陵陽仙尊的女兒,當時可是大動幹戈,最後南溟仙帝還親自過來。
結果,陵陽仙尊背叛仙界,雖然消息被壓下來,很少有人會提,但他們都是親眼見證者,自然知道的更多。
那姑娘和她親生父親在一起,難怪不和他走。
宿月目光移向山洞外:“她不是不願意,是不能走。”
無論緋落的脾氣如何,本質上,她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否則,她就不會出手幫自己。
她的親生父親,對她能有多少疼愛?
以宿月的眼光來看,恐怕還沒有對玉無傷的十分之一。
當初,緋落的失蹤,玉無傷到底知不知情,還有待商榷,但必然有陵陽仙尊的手筆。
連親生女兒,都能毫不猶豫的拿來做餌,勾引南溟仙帝上鉤。所謂的疼愛,有多少真多少假,隻有他自己知道。
小年還想再說什麽,白魁仙君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山洞外。
他走進山洞,小年趕忙起身迎了上去,叫了聲:“爹。”
見到白魁身上沾了些水汽,有些驚訝:“外麵又下雨了?”
“嗯。”白魁仙君隨口應了聲,仔細瞅了瞅兒子,皺眉問,“我聽說這次任務又出了意外?”
小年看向宿月。
宿月開口道:“不是意外,是人為。”
白魁仙君目光微沉:“難怪。”
小年把自己剛才的位置讓給自己親爹,又搬了塊石頭坐在他旁邊,順便將自己執行任務時經曆的一切講給他聽。
聽到兒子被玉無傷重創,白魁臉色黑的嚇人。
他抬眼看向宿月:“斥候營這次的任務,是閻烈布置給你的吧?”
宿月就知道,白魁仙君是個聰明人,一眼就能看出問題所在。
宿月道:“這件事,比你想象的要複雜一點,我就長話短說。陵陽仙尊,玉無傷和閻烈,都是知情人,他們想要通過控製小年,來逼我做一件事。”
“他們失敗了?”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白魁還是得出了這個結論。
宿月攤手:“顯而易見。”
“你讓小年叫我過來,想讓我做什麽?”
宿月嘴角一挑,伸手直接探入火堆,從中夾出一顆被遺漏的刺栗果,用手捏開外殼,搓掉外麵的一層薄膜,露出裏麵散發著香味的果肉。
她說:“我喜歡安穩,不喜歡生活中總是出現意外。可總有些人,想要製造些意外擾亂我的生活,他們需要,受到深刻的教訓。”
“隻是教訓?”白魁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什麽,但是這種猜測,過於驚世駭俗。
宿月的唇彎成一個很好看的弧度,她慢條斯理地對眼前的白魁說:“在仙界的時候,我幫玄蒼仙帝做了一件事,他給了我一個承諾。而今,承諾兌現,無論沉世淵發生了什麽,玉極仙帝都無暇顧及我們了。”
饒是一貫沉穩的白魁,在聽到這段話的時候,心也不禁跳的更劇烈了幾分:“當真?”
“自然是真的。”
“好,你說,我來做。”
小年隱隱約約聽懂了兩人的意思,但是對自己親爹竟然就這麽輕易被說服,還有點不可置信。
他還以為,一會兒需要自己上場來勸說一番的,誰知道他竟然全無用武之地。
事實上,小年看得並不如宿月看得清楚。
白魁對小年這個兒子,大概用盡了這輩子所有的溫情,在小年眼裏,自己親爹,就是個性情溫和的好人。
而在宿月看來,這位東辰仙帝的義子,是個不喜歡守規矩,內裏帶著些瘋狂的人。
無論是與魔族相戀,還是受了罰之後來沉世淵,亦或者是為了混血的兒子,連命都能不要,都在證明這一點。
所以這樣的人,根本不需要勸說,他一定很喜歡宿月的提議。
別人用他的兒子來做餌,當爹的,總要回敬一二。
“有冰玉做的盒子嗎?”宿月突然說了一句無關的話。
白魁仙君先是一愣,隨即拿出一個近乎透明的玉盒,玉盒大小,很符合她的要求。
宿月對兩人道:“你們先退遠一點。”
白魁仙君與小年一起退出山洞外,然後,宿月從芥子空間裏取出了她從魔界帶回的“戰利品”,那顆血靈芝。
血靈芝被帶出來之後,已經不再散發淡淡的紅光,無論外形或是味道,已經和普通靈芝看不出半分差異。她將血靈芝放進冰玉盒子之後,立即蓋上。
宿月朝外麵的兩人打了手勢,他們才走進來。
看見宿月手中捧著的冰玉盒子,以及裏麵隱約可見的靈芝,白魁仙君仔細觀察了半晌,才有些疑惑:“看起來,隻是個有些年頭的靈芝?”
這麽大的靈芝,至少也得幾萬年,甚至可能達到十萬年,但是對於在仙帝身邊長大的他來說,其實真不算多麽稀罕,但要是被人看見,必然會引起爭奪。
他看不上,可不代表別人看不上。
宿月將盒子遞給他,輕描淡寫道:“血靈芝,以仙帝屍身的怨氣為養料生長。”
白魁抬眼看向宿月,手指微動了動,但是接著盒子的雙手,沒有絲毫顫抖。
宿月繼續道:“這是我專門為閻烈統帥準備的大禮,希望他能時時帶在身邊,不要辜負我這個當下屬的,一番心意。”
白魁看了眼手中的盒子:“他會喜歡這份禮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