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在關乎自身利益的時候, 仙帝,也都是自私的小人。況且南溟,本也不是個大氣的。
“難道就沒人能幫青衍了嗎?”宿月低聲喃喃。
這個問題, 白魁也回答不出來。
送走白魁後,宿月一個人在營帳中發呆。
玄蒼可以滅殺那些混沌凶獸,但那必然也隻是治標不治本。唯一能徹底解決問題的,大概隻有天柱。
可天柱到底是怎麽煉的?
自那日下雨後, 沉世淵的雨就再沒有停過。
宿月很想知道青衍的情況究竟如何,可惜她再也沒能如那日一般看到三十六重天上的景象。
她甚至有些後悔, 如果當初沒把玄蒼的那麵鏡子扔了就好了,說不定現在還能用得上。
沉世淵這裏, 除了天氣不好, 一切似乎與往常一樣。
大概半月之後, 一支隊伍從仙界來到沉世淵。
宿月找白魁打聽了一番才知道, 此時仙界的情況並不比這裏好太多, 因為青衍那邊出了問題,連帶三十六重天的空間壁壘也不太穩定,不時有混沌凶獸從混沌中跑出來闖入仙界, 已經有不少仙人死於凶獸之口。
這支隊伍中的人是奉了幾位仙帝的命令, 前來探查一番, 並運送一批物資,其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穩定軍心。
仙界動亂, 魔界必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沉世淵就更需要穩住。
原本,這種事是與宿月無關的, 隻需要統領與幾位副統帥出麵即可,然而閻烈突然差人將她叫了過去。
到了主帥營帳後, 她發現其餘營的主將並未出現,隻有她一人被叫了過來。
走進營帳,她才發現幾位仙界來的使者都在。
這些人全部身著黑甲,看氣勢與行為舉止,應當也是出自軍中的,大約是哪位仙帝麾下的將領。
見到宿月出現,幾人麵上多少流露出一絲驚訝之色,大概是驚詫於她的修為之低。
畢竟她顯露在外的修為,堪堪才到元仙境界,沒和她交過手的,都會被她的外表蒙騙。
為首的一人站起身,朝宿月拱手:“宿將軍。”
絲毫沒有因為她是女子,或者修為不高而流露出半分情緒。
宿月朝對方還禮,慢條斯理地問:“是幾位仙使想要見我?”
“正是。”那人頷首,隨即側過身,讓出一道隱在暗處的身影,對她道,“在下奉玄蒼仙帝之命,將此人帶來沉世淵,交給宿將軍。”
宿月聞言一愣,但是抬頭看清那人麵容之時,心髒猛地一縮,泛起了一絲痛楚。
明蒼。
這個人,竟然長著明蒼的臉。
宿月與他那幽深的黑眸相對,半晌,麵色平靜地移開目光,問那將領:“不知帝尊可有示下?”
那將領回道:“帝尊聽聞宿將軍在沉世淵無人照料,甚是擔憂,遂遣此人前來,貼身伺候。”
宿月微微一笑,腳下的地磚哢哢碎裂,像蛛網一樣一直蔓延到對方腳下。
正在看熱鬧的閻烈嗬斥一聲:“宿月,收斂點。”
宿月垂下眼,沒有理會閻烈,與對麵的將領輕聲說:“不好意思,地磚不是很結實,嚇到你了。”
原本是沒嚇到的,頂多驚訝於這位女將實力不俗,連這種堪稱仙界最堅硬的青頁石都可以不用修為直接用腳踩碎。
但是她現在這樣的態度,確實有那麽點嚇人,像是原本平靜無波的海麵,下一刻就要迎來狂風暴雨一般。
“既然是帝尊吩咐的,這人我便留下了,多謝幾位仙使。”
“不用謝,不用謝。”那將領連連擺手。
宿月又對閻烈行禮:“統帥,屬下告退了。”
雖然閻烈對於玄蒼仙帝竟然送了名容貌出眾的男子給宿月很驚奇,但想到宿月的爛脾氣,還是擺了擺示意她趕緊走。
宿月轉身出,隱藏在暗處的身影也隨之跟了出去。
外麵的天一片灰蒙,沁涼的雨水串成雨幕,讓眼前所見之景都蒙上了一層霧影。
軍中將士這些時日除了必要的晨練,大多時間都在各自營帳中,倒是斥候營派出去不少人,防止魔界趁此機會偷襲。
宿月撐著一把紅傘,走在空曠的軍營中,反倒平添一抹亮色。
她的靴底踩在有些泥濘的土地上,濺起一片片汙泥,走在她身旁的人,袍角便濺了不少泥點。
“仙界如此忙亂之際,帝尊竟然抽空還關心小仙生活起居,著實讓我十感激涕零。”宿月腳下轉動,轉向身邊的人,臉上帶著幾分笑的問,“不知是哪種照料,暖床嗎?”
男人垂著眼,長長的睫毛被雨水砸的微顫了顫,低沉的聲音穿透雨簾傳入宿月耳中:“如果你想,可以。”
“也好,最近太潮了些,床睡的有些涼。”
說完,宿月繼續向前走去。
回到自己的營帳中,她收了傘,用力甩了下,甩落的雨珠都落在了後麵人的身上。
見對方幽幽的目光,宿月道:“不好意思,忘了你還在後麵。”
她將傘放到一邊,似隨口地問了句:“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明蒼。”
“哦。”宿月笑了,“聽著不錯,就是不大吉利。”
說完,宿月指著屏風後對他道:“去洗一洗,別把我的床弄髒了。”
站在門口的男人嘴角勾動了一下,果真如她吩咐的那般,去了屏風後。
屏風後響起了水聲,宿月則冷著臉坐在書桌旁,打開一卷竹簡,如玉扣一般的手指死死抓著竹簡,竹簡因不堪重負發出嘎吱的聲音。
她想過千百種和玄蒼再見的情形,唯獨這一種,是真沒想到。
堂堂仙帝,還真是能屈能伸,她以往的見識著實短淺了些。成大事者,果真都不拘小節。
半刻中後,水聲停下。
他頂著明蒼的臉,隻穿著一身白色中衣走了出來,沒用宿月開口,便自顧自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如她之前吩咐的一樣,給她暖床。
宿月甚至想過,將那張床連帶**的人剁碎了扔出去,但是她沒有。
因為她是一個理智的人,不高興的時候,也不會糟蹋自己的東西,她可以遷怒別人。
時辰差不多到該就寢的時候,她扔了手中一字未看的竹簡,走向自己的床榻。
“行了,下來吧。”
宿月站在床邊,眼睜睜看著他掀開被子下了床榻。
她坐在床沿,指尖沿著被子探了進去,是溫熱的。
男人的影子打在她身上,她稍稍仰起頭,對他說:“我睡相不大好,半夜還喜歡踢被子,晚上就勞你在這兒給我守夜了。”
她沒等到對方的回答,便脫了靴子與外衫,掀被子躺到了**,還順手放下了床幔,將男人的目光擋在了外麵。
這一夜,宿月睡得很好。
被褥很暖,雨聲也沒有驚擾到她。
一夜無夢到天明,直到掀開床幔,對上一雙黝黑的眸子,才想起自己這兒還有個守夜的人。
她神色自若地下床,換了身幹淨的外衫,坐在簡陋到除了梳子和鏡子再沒有任何多餘東西的梳妝台前,微笑著轉頭問道:“會梳頭麽?”
他走到近前,拿起了對他的手掌而言,顯得有些小的梳子。
隨後來到她身後,解開了她的頭發。
修長的五指在她的長發中穿過,另一隻手上的梳子緩慢又細致的梳理著這一頭青絲。
宿月看著鏡中的自己,以及站在她身後,似乎隻是在認真梳頭的人,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都說,有所求的人,才願意付出代價。
就是不知道,玄蒼到底要求她什麽,才會委屈求全到這個份上。
她正要開口,卻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了小年的聲音:“宿月……”
聲音在人進來之後戛然而止。
小年的腳尖才落下,突然看見了營帳中一坐一站幾乎貼在一起的兩人,且正在給宿月梳頭的男人隻穿了一件單薄中衣。
他默默地閉上眼睛,原路退回,臨走前還小聲嘟囔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擾了。”
“回來。”宿月懶洋洋地叫住了他,小年隻得又硬著頭皮走了進來。
這時候頭發已經梳好了,還是如宿月往日一樣,紮成一束。竟意外的,很妥帖。宿月看了眼鏡子,沒說什麽,身體在凳子上轉了個方向,麵向了小年。
“出了什麽事?”她問。
小年隻顧著看宿月身後的男人,一時還沒來得及反應。
他見到那男人放下梳子,然後來到宿月身後,將雙手壓在她肩膀上,慢慢的按捏起來。
小年微微張嘴,雖然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但為什麽他感覺不太對勁呢?
還有,這男人到底從哪裏冒出來的,以前竟然從來沒見過?
“小年?”
宿月見小年隻顧著傻愣愣地瞅著自己身後,隻好開口將他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
“哦。”小年趕忙將目光收回,他踟躇了一下,又看向宿月的身後。
這一次宿月倒是看懂了他的意思,隨意道:“無妨,他玄蒼仙帝賜下來伺候我的,有什麽話都可以說。”
這句話的內容過於豐富,小年緩了好一會兒,雖然滿臉糾結,到底還是記得自己來的主要目的,開口道:“天明的時候回來了幾個兄弟,他們說,玉無傷帶人深入了魔界,似乎去了勾冥域附近,好像要找什麽地方。”
宿月毫不意外,隻是嗤笑一聲:“讓他探查魔界動向,他倒是很拚命,竟然深入魔界腹地。”
小年壓低聲音:“我記得你和我說過,呂需記憶中的那地方,就在勾冥域周圍?”
小年還是有些忌憚玄蒼的存在,沒有直接說出天柱。
這幾年,宿月掌控了斥候營後,也在尋找呂需記憶中的那塊地方。
雖然她找來可能無用,但是既然都摻和進去了,沒道理不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花費了些許時間,倒也讓她確定了天柱的具體位置,大概就在勾冥域。勾冥域距離天都不算遠,已經是魔界腹地。
“嗯。”宿月頷首,“確實就在哪兒附近,我倒是小看了玉無傷的能耐。”
小年臉色有些嚴肅:“按說他的行蹤一直都在我們掌控之下,這幾年,他雖然動作頻頻,卻絕對沒有本事瞞著我們查到勾冥域,除非……”
“除非那原本就是他的目的地,但是他這幾年的行為,不像是一開始就知道的樣子。那麽,就是他在魔界執行任務的時候,有人給他提供了更多的信息,讓他查到了勾冥域。”
宿月沒用小年說完,便將他未出口的話補充全了。
這種事,往小了說,是玉無傷勾結魔界,往大了說,是玉極仙帝勾結魔界。
無論哪一種,都不算好消息。
不管天柱下那具仙帝的屍體能做什麽,她都不希望那東西,落在玉極仙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