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白魁所依仗的, 也不過是自己曾是東辰仙帝的養子,與玄蒼仙帝曾有幾麵之緣,或許他會給自己些許臉麵。
幸好, 這位仙帝接了他的話茬。
白魁捂著胸口重重咳了好一陣,才開口道:“不瞞帝尊,小仙這一身傷,全賴南溟仙帝所賜。也不知小仙到底何處冒犯了南溟仙帝, 竟是下手毫不留情。若不是小仙運道好一些,怕是已經埋骨魔界了。”
說完後, 他似乎有些自嘲地苦笑一聲:“說來好笑,小仙之所以被派去魔界, 還是因為統帥擔心南溟仙帝安危, 派小仙前去接應著。”
營帳中毫無存在感的另外幾名將領同時看向南溟, 若這事是真的, 這位南溟仙帝未免太過霸道!
無論有什麽愁怨, 都不該在戰場上解決,尤其白魁在沉世淵多年,性子一貫溫和, 從不與人爭執, 便是真有錯, 恐怕也不是他的錯。
他們在前麵為仙界打生打死,甚至連這次的動**, 也完全算得上是南溟仙帝引狼入室,自找麻煩,她卻對軍中副統帥下死手?
隻是短短幾句話, 白魁仙君就已成功為南溟拉足了仇恨。
閻烈雖然不喜歡惹麻煩,但他好歹是軍中統帥, 白魁開口,他便要做主,否則將來誰還願意聽他命令。
他當即對玄蒼行大禮:“帝尊,此事有待調查,若為真,還請帝尊為白魁仙君做主。”
玄蒼掀了掀眼皮:“南溟,你有什麽要說的?”
“此人胡言亂語,他的話,如何能信?”此時南溟心中隻是有些許被人當眾揭破的羞惱,並無擔憂。
笑話,她堂堂仙帝,也是區區一個仙君能指責的。
就算人真的死了,又能怎樣?
他之前的意思,是打算找東辰主持公道,可他是個什麽東西,東辰又為何會為他而為難自己?
南溟並不知曉白魁與東辰仙帝的關係,自然有恃無恐。
玄蒼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十分惡劣地補了一句:“東辰的養子,他似乎沒什麽必要誣陷你。”
南溟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咬牙道:“那隻是意外,我並沒有想殺他。”
玄蒼挑眉,不說信也不說不信。
南溟便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連你也不肯信我,我何時在你麵前說過假話?”
這話說的曖昧,且有些耍賴的意思。
大家也都明了,就算有了證據,他們難道還真能懲罰眼前這位南溟仙帝?
能討要來一個說法已經是天大的恩典,如果白魁沒有東辰仙帝那一層身份,恐怕也隻能生受著了。
仙帝犯錯,那能叫錯嗎?
白魁也知,差不多就這樣了。
這件事過了明路,南溟仙帝接下來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人盯著。誰知道,她一時失手傷了一名副統領,會不會再傷了其他人。
“既然他確實被你所傷,回仙界後,你便親自向東辰說明此事吧。”
南溟打心底拒絕這個提議,她受不了東辰的性格,根本不願意見到他的臉。
處處都是規矩,恨不能讓所有人都按著規矩活著。她當了仙帝,難不成是為了讓人管著的!
她當即改變了態度:“不過一件小事,何必驚動東辰。罷了,既然你非要討個說法,這些丹藥你便收下吧,也治一治身上的傷,多餘的便當我賞你了。”
南溟送出整整一匣子仙丹,匣子裏,裝丹藥的瓶子擠擠挨挨放在一起,足足十幾瓶,且都是十分珍惜的丹藥。
對白魁而言,也確實是大手筆了。
然而從頭至尾,她都不承認自己有錯,補償都用了賞賜來代替。
好在白魁早已看開,無論是無償還是賞賜,他都欣然收下。
收了東西,然後他拿出一封信遞給閻烈,道:“還要勞煩統帥將這封信傳予東辰仙帝。”
好處收完了,該告家長還得告。
南溟也沒想到白魁竟然不按套路來,又不能當眾斥責他收了東西不辦事,最終也隻能咬著牙忍下了。
白魁的事暫時解決了,閻烈將信收入懷中,笑嗬嗬地開口衝散了營帳內的緊張氣氛:“魔軍退敗,多要仰仗兩位帝尊,小仙打算舉辦一場篝火宴,與軍中將士同樂,還希望兩位帝尊賞臉。”
每一次戰爭之後,都需要鼓舞士氣,仙帝更是許多將士的信仰,趁著他們還沒走,當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玄蒼倒是無所謂,隨意道:“可。”
南溟見他同意了,便也點頭應下。
篝火宴就在第二日,地點在練兵場。
天還未黑,練兵場便點起了數十堆篝火,斥候營這邊的人最少,也最安靜。
宿月坐在小年身邊,他正舉著兩串不知什麽鳥的翅膀在烤,陣陣焦香味傳入鼻中。
宿月一邊等吃,一邊抽空朝最中央的那對篝火堆看去。
聽說今日玄蒼仙帝與南溟仙帝都會露麵。
她正想著,就見前麵許多兵將站了起來,她和小年也跟著起身,是幾位統帥與兩位仙帝到了。
很多兵將在見到兩位仙帝時,都行大禮以示尊敬,尤其是對玄蒼,他的出現,不知道拯救了多少兵將性命。
唯一對此反應平平的,隻有斥候營。
這些仙魔混血,對於仙帝並無太多敬意,他們歸順仙界,也隻是因為在這裏,活著的時候待遇還不錯罷了。
小年個子矮,踮腳也看不清前麵,隻能低聲與宿月嘀咕:“也不知道那個仙帝會不會為難我爹。”
宿月微眯著眼,她個子也不夠高,但是勉強能從千萬人嘈雜的聲音中,尋找出屬於白魁仙君的聲音。
他正在與誰說話,聲音中氣十足,聽著比前些日子強了不少。
而且,他既然今日露麵了,就說明南溟沒能對他造成影響。
她便扯了扯小年,對他道:“放心,你爹好著呢。”
就在這時,宿月終於聽清了白魁仙君的話,他似乎在說:“多謝帝尊幫忙。”
另一道聲音響起,分外熟悉,那人隻說了句:“無妨。”
宿月愣了一下,小年已經把翅膀烤好了,正往她手中塞。
她心不在焉地接過,猶豫著,要不要等篝火宴結束後聯係帝尊。
南溟並沒什麽與軍同樂的心思,本來她受的傷就沒有好,那日給白魁的仙丹,本是為自己準備的,結果被一激,都送出去了。
沒到夜裏,思鳴刺入她後心的那一劍,依然隱隱作痛,體內灼燒之感,更是沒有全部消退。
再想到思鳴,她的情緒越發糟糕。還有暮回和陵陽,她非但沒能除掉,還讓對方看了笑話。這一次魔界之行,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如何笑得出來!
看著那些統帥們毫無形象地喝酒吃肉,她心中越發厭煩,便打算起身離開。
誰知,這些時日一直態度有些冷淡地玄蒼突然抬眼看她,問道:“要回去?”
“有些悶,出去透透氣。”她又似不經意地提了句,“要一起嗎?”
玄蒼本來並無這個打算,剛想要拒絕,卻聽南溟又說了一句:“有些事想與你說。”
“也好。”不知出於什麽樣的考量,玄蒼最終與她一同離開了。
看著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閻烈仙君喝了一口酒,瞥了一眼,對身旁正在喝茶的白魁道:“看見了沒,郎才女貌,好事將近嘍。你也別死抓著這件事不放了,反正玄蒼仙帝也給你做主了。”
白魁嫌棄地擺了閻烈一眼,淡淡道:“我倒覺得,兩人不甚般配。”
“你會看個屁,你連媳婦兒都沒有。”閻烈毫不留情地噴他。
白魁冷哼一聲:“你才知道個屁!”
他不但有媳婦兒,連兒子都有了呢!
玄蒼與南溟出了營地,兩人來到附近一座山的山頂,從山頂看下去,遠處的營地燈火通明,細碎的燈火蔓延出很遠,融在一起,仿佛一條長龍。
他目光平淡地看向遠處,沉世淵與他兩萬多年前來的時候,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然而再大的變化,對他而言也隻是尋常。他眼中所見星辰日月輪轉,從荒古至今,到最後,都是凡景。
他隻是在看,可能在營地中的宿月。
明明可以一眼就能找到她,可他偏偏要用肉眼去看,這樣卻又很難在人群中尋找到她。
想見卻又不想見,這種矛盾又有些複雜的情緒,這段時日,時而在玄蒼心底湧起。
似乎從她離開仙界後,就這樣了。如今,靠的越近,就越發嚴重。
玄蒼在看著下麵,南溟卻在看著他。
她有些癡迷地看著男人的側顏,多少年了,這張臉始終看不夠,卻也得不到。
當上仙帝之後,她一度以為自己能夠滿足,可心裏卻越發空寂。
她曾經以為,思鳴能夠填補這些空虛之感,他也確實做到了,但最後,他卻是個叛徒。所作所為,隻是為了迷惑她,繼而要她的命。
沒有了思鳴,她就隻剩下玄蒼了。
他從魔帝手中救下了她,真的隻是,為了她附帶的氣運嗎?
南溟不信,她不信這麽多年,玄蒼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
而今天,她不願意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