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若葉離開百花園, 直奔天門所在。
看守天門的天兵們見了她不敢多問，紛紛避讓。
這些天，這位緋落女仙時常經過天門, 偶爾心情不好還會挑些毛病，譬如站的不夠直，長得不好看之類。哪怕知道她是無故找茬，他們也得受著, 誰也惹不起。
她學著緋落的模樣冷著一張臉，每下一重天門都要去逛一逛, 一直來到了一重天，期間遇到的所有仙人都對她敬而遠之, 可見緋落最近為了她, 著實犧牲不小。
一重天地域廣闊, 除了中央區域時常有仙人來往, 其他地方並無多少仙人經過。尤其是幾處界域之地, 鮮有人煙。
她們選的，就是其中一處界域之地，那裏並無天界河橫亙, 直接連通小千世界, 是最好的下界地點。
若葉本想趁著周圍沒人注意, 去那裏等宿月過來。誰知，行至天界河邊, 卻見玉無傷迎麵走了過來。
若葉對他，有種天然的畏懼感。那日，兩人單獨被關起來的時候, 他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玉無傷也見到了一身紅衣，張揚明媚的緋落, 不由皺了下眉，語氣冷淡地問：“你在這兒等我？”
若葉很想回答不是，但是她立即想到了緋落平日與人說話時的模樣，強壓下心裏那點畏懼，故作不屑地冷哼一聲：“等你，你有多大臉麵值得我等？”
玉無傷對她的態度很是不高興，聲音更冷：“那你在這兒幹什麽？”
“我喜歡在哪兒你管得著嗎？”
“緋落，我已經與你父親說過，我同你的婚事不會因為鳳族橫插一腳而生出任何波瀾，你也不需要做出這副難看的模樣。”
若葉本來還隻是想應付一下玉無傷就離開，誰知道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如果宿月在這裏，大概會告訴她，玉無傷說的根本不是人話，不需要記在心裏。
想到宿月，她似乎有了更多的勇氣：“別一副錯都在我身上的樣子，自己想要左擁右抱，還怪我不夠賢惠，惡心誰呢？”
趁著玉無傷沒開口，她又道：“對我這麽不滿，你敢去退婚嗎？不敢就閉嘴，滾吧。”
兩人爭執這會兒，已經有不少經過的仙人看見了，他們不敢湊近，隻能遠遠的瞧著。
想必，用不了多久，兩人的對話就會傳遍三十六天。沒人會覺得，若葉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還要多虧了緋落這幾天抓著她一字一句的教，不得不說，這樣對玉無傷說話，確實心情都好了。
玉無傷麵上掛不住，黑著臉留下一句：“不知所謂。”然後匆匆離開。
若葉確認他走遠了，才掃向還留在不遠處的眾多仙人們：“看什麽看？”
那些仙人頓時作鳥獸散，隻留下她一個。
確認再無旁人注意，若葉加快速度，匆匆離開。
此時，宿月也已經離開了三十三重天。鳳族留下的人沒有太過注意她，她下了二十八重天之後，被人時時刻刻盯著的感覺便消失了。
這也正常，她畢竟不是什麽重要人物。
一個時辰之後，宿月與若葉終於在約好的地方見麵了。
見到宿月，若葉又變成了那個膽怯的姑娘，拽著她的衣袖小聲說：“我剛剛遇到了玉無傷，還罵了他幾句，會不會給緋落惹上麻煩？”
宿月不禁笑了起來，摸摸她的腦袋：“長進了，跟緋落呆了幾天，都學會罵人了。”
若葉臉蛋通紅：“就……沒忍住。”
隨後，她又皺了皺鼻子：“那個玉無傷太討厭了，緋落說她已經不喜歡他了，可是以後還要嫁給他。”
之前她和緋落沒有感情，緋落還非常討厭她，但在一起時間長了，每天都要為對方著想，漸漸的，有些感情就會偏移。
至少，若葉以前從不會想緋落與玉無傷，是否般配。
宿月歎息一聲：“她的事，比你的複雜太多，這場婚事，她逃不掉。”
短時間的相處，她便看出來了，緋落是個愛憎分明的人，玉無傷三心二意，她就能斷了之前的愛慕。
可是斷了也沒用，若葉沒有身家拖累，可她有。
“馬上就要離開仙界了，別想這些不開心的。”宿月將話題轉移開，“往後退退，我先把兩界壁壘打開。”
兩人旁邊就是厚厚的兩界壁壘，至今若葉都沒有問過她，要怎麽樣穿透這層壁壘，她近乎盲目的相信宿月。
宿月再次確認了附近絕對沒有旁人後，將雙手抵在了壁壘之上。
纏繞在壁壘上的層層靈氣忽地散開，她的雙手散發出灰色霧氣，開始一寸寸腐蝕壁壘。
速度很快，輕鬆的讓人不敢相信。
壁壘有一臂厚，雖然混沌原力腐蝕的輕鬆，但消耗也很大，最後宿月隻勉強打開了半人高的孔洞，就已經脫力坐了下來。
若葉上前扶起她，擔心地問：“你怎麽樣？”
“沒事。”她轉頭看向半人高的孔洞，外麵罡風陣陣，更遠處，隱隱能夠看見無數光點一樣的小千世界拱衛著仙界。
更遠一點，有一條銀色的很長很長的通道，一直連接天界河，那是仙界特地開辟的接引通道。
宿月握了握若葉的手，對她說：“以後別傻傻的被人欺負，我幫你，可不是為了將來讓人欺負你。”
“可是，我去了凡間，就都不記得了。”
天機盤為了掩蓋天機，也會掩蓋住她在仙界所有的記憶，以防被溯源。隻要沒人查到，她可能會一直在那個小千世界中輪回轉世，以人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
宿月笑了笑：“這麽深刻的記憶，你的靈魂會替你記住的。”
她看了眼開始緩慢合攏的壁壘，輕聲說：“若葉，該走了。”
若葉憋著一包淚，重重地點頭：“我不會忘記的。”
宿月說得對，她拚盡了此生最大的勇氣，才走到現在，以後的人生，怎麽能隨便讓人糟蹋。
她要活的好一點，更好一點，才對得起為她對抗鳳族，謀劃一切的宿月還有緋落。
“宿月，我走了。”
“一路順風。”宿月微笑，看著若葉鑽進孔洞。
外麵的罡風刮得她臉上瞬間紅了一片，但若葉隻是抬手摸了摸，她站在孔洞外，朝宿月揮揮手，然後頭也不回地朝著無數的小千世界飛去。
打開的兩界壁壘漸漸合攏，直至再也不留一絲縫隙，若葉的身影也徹底消失。
她和若葉，或許不會再見，或許還會見到。
無論如何，此刻的若葉是開心的，她所有的計劃，就都是值得的。
至於若葉失蹤，會引發多大的變故，就和她無關了。
在若葉離開的同一時間，坐鎮玄元仙宮的玄蒼突然走出大殿，負手遠望，一雙黑眸中電光閃爍，仿佛能夠穿透仙界。
“有趣。”半晌，他竟輕笑了一聲。
鳳族所在之處，孽力源源不斷的生出，比之以往，更多也更濃鬱。
繼續下去，百十年間就能轉化成劫。
他們不是找了一個入劫之人，怎麽會突生異變？
玄蒼望著鳳族的方向若有所思。
送走若葉之後，宿月在一重天逛了很久，一重天剛飛升的仙人最多，也最熱鬧。
她甚至還打聽到了一個仙人們私下組織的集市，並交了一枚仙玉進去逛了一圈。
裏麵賣什麽的都有，吃穿用樣樣俱全，甚至還能見到些凡間的小玩意，想來也都是諸多飛升仙者的收藏。
她瞧上了兩名在織女宮當值的女仙賣的一套裙子，可惜身上仙玉不夠。在集市裏轉了一圈，還是有點想買，幹脆去租了個攤位，打算將這段時間存的種子賣一些換成仙玉。
她擺出來的種子品種多，不少仙人經過的時候都會多看一眼，但是買的並不多。
耗費了一個多時辰，好容易攢夠了仙玉，換了那套裙子，宿月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回到了百花園，緋落已經在她院子外眼巴巴的等著了。
等她走近了，才頂著若葉的臉，小聲問她：“怎麽樣，送走了嗎？”
宿月拍拍她的腦袋：“送走了，不過在一重天遇上了玉無傷，若葉把他罵了一頓。”
緋落長長鬆了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她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罵就罵了，我當年年少無知眼瞎，也不知怎麽看上了他。”
她有時很羨慕若葉，至少對方還能逃婚，可她不行。
她畢竟是自小在陵陽仙尊身旁長大的，就算刁蠻任性了些，到底還是不會真的給父母惹出大麻煩。婚事不能解除，她就必須要嫁。
宿月抓住她的手，提醒道：“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走吧，今天夜曇開花，我們守著。”緋落一臉茫然：“去守著幹什麽？”
“撿種子換仙玉。”
“你們每天就幹這個？也太窮了吧！”緋落一路上都在小聲嘟嘟囔囔，說她的手經過多道程序保養，是絕對不能用來撿種子之類的。
宿月隻當沒聽見，不過還是在心裏感慨了一番，緋落和若葉不愧是有血緣關係，喜歡嘮嘮叨叨的毛病，還真是一模一樣。
兩人進去的時候，恰好遇上兩名男仙迎麵出來，他們朝兩人微微頷首，也不打招呼就離開了。
至此，宿月的全部計劃，已經圓滿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