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公主,我好像愛上你了。”(已修)◎

謝玨自小姑娘的房間離開後,便喝起了酒。

待薛澤和翟烏回來時,已然喝得爛醉如泥。

他靠在椅子上,抬手灌酒時白到詭異的脖子仰著,紅色的發帶混著發絲拂過地麵,似是要被折斷了般,整個人透著種陰鬱又糜爛的氣息。

活脫脫一副醉鬼樣子。

薛澤和翟烏回來看到了這樣的主子,兩個人都愣了下。

“那,那是殿下嗎?”翟烏扯了扯薛澤的袖子,往他後麵站,一副戰戰兢兢生怕波及的模樣。

“你覺得出現在這裏的除了殿下還有誰?”薛澤看著這樣的謝玨眉頭緊鎖。

他們主子為了護著周國那位公主,不僅違抗了長公主的命令,殺光了豢養的死士,這次又冒著暴露的風險帶著這公主回到安州。

他此次回郢國除了複命,朝長公主解釋死士一事外,也帶來了長公主的命令和有關周國的情報。

如今正是奪嫡的關鍵時候,他們主子卻一而再再而三,為敵國那公主做了不理智之事。

“主子不是從不喝酒嗎?”

翟烏年紀小,平時便怕極了他們殿下,此時看到醉酒的謝玨更是怕的不行,隻敢往薛澤後麵躲,說話聲也極小。

“對了,殿下不是帶著那位周國的公主去陳國了嗎,話說劫殺和親隊伍一事已經上報,許是不久後便會有官兵來此,殿下還回來做什麽,要是被發現……”

“少說話,等下我也保不住你。”薛澤打斷了翟烏,“你去睡,我和主子匯報便行。”

翟烏聽此是求之不得,趕緊溜了。

謝玨自是知曉兩人來了,隻是他未曾看一眼,仍舊在喝酒。

直到薛澤到他跟前行禮,他才抬起眼皮撇了眼,複又繼續喝酒。

“參見殿下。”薛澤躬身行禮,垂眸看向桌上地下東倒西歪的酒壺,眉目越發凝重,正在思考措辭時,目光一轉,看到了謝玨手臂上的淋漓鮮血,驚呼,“殿下!!您……”

“無事。”謝玨淡淡說了句,麵上並無任何表情,眼底卻一片緋色。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垂著的長睫顫抖著,眼睛毫無焦距地盯著一處,魂魄仿佛都失了幾分,心思不知落在何處。

薛澤何時看過這樣的謝玨,他歎了口氣,猶豫片刻後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殿下,恕我直言,您不該帶著那周國公主回來此處,安州眼下並不太平,到處都是官兵,若是因這公主而生出事端,那我們圖謀之事……”

“我自是知道。”謝玨輕聲笑了起來,骨節明晰的五指微微蜷起,握著白瓷酒杯緩緩摩挲。

那雙手在昏黃燈下漂亮得如雪似玉,但也縈繞著散不去的血腥氣。

這雙手沾染了不少鮮血。

“薛澤,難道現在還要你來對本王說教麽?”

謝玨勾著唇輕聲,惑人的桃花眼上揚,語氣聽去還含著幾分慵懶笑意。

但薛澤卻心一沉,冷汗涔涔後悔不迭,微黑的臉一下蒼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屬下對殿下忠心耿耿,絕無此意!還望殿下明鑒!”

薛澤大聲喊著表忠心,渾厚的聲音都有了幾分嘶啞。

大堂裏一片死寂,謝玨默而不語。

薛澤擦了擦汗,嘴唇都沒有血色。

他知是自己僭越,不該當著主子的麵說這番話,但著實是他家殿下在碰到周國那位公主後,做了諸多反常甚至是難以理解之事。

初見時,他家殿下本該按照原定計劃幹淨利落地砍下那公主頭顱,毀了周陳和親一事,再以郢國皇子的身份去往陳國,或是回郢國接手將軍之位,與周國對抗。

而不是將那位公主帶在身邊,美其名曰是利用,為了護著她卻殺光了長公主豢養的死士,還冒著極大風險返回安州。

薛澤如今都不需問便能猜到,他家殿下定是因為周國那位小公主才會冒著暴露的風險回到安州。

手上的傷多半也是自殘。

想及此,薛澤弓著腰,臉上的表情是更沉重了,忍不住抬手擦了擦將從額頭滑下的冷汗。

他雖麵對謝玨也時常生出恐懼,但他對他亦是忠心耿耿。

薛澤是謝玨母親一族的族人,他自小便是謝玨伴讀,亦也跟他一起上過戰場,他把他當主子,亦是把他當振興薛氏一族的未來君主。

如今正在奪權之際,凶險萬分,太子之位落在誰手猶未可知,他家殿下卻因為敵國一個先天不足的公主屢次犯險,生出了不該有也從不曾在他身上看過的仁慈,這著實不能讓薛澤深深擔憂。

長公主的話不無道理。

那個公主雖對周陳郢幾國的局勢起不到什麽關鍵作用,不過是個棋子而已,沒有她,周國亦會派出其他公主和親,朝陳國示好獻誠,但對他們而言,卻是非殺不可。

如今情勢危急,外敵內亂層出不窮,他們將軍怎可那被一個敵國公主亂了心智勾了魂。

周邊一片死寂,氣氛冷沉到令人窒息。

薛澤不敢再說話,隻是歎氣扼腕。

而謝玨薄唇挑起一個極其細微的弧度,看去似是在笑,含著春風化雨般的溫柔,但仔細一看,卻讓人不寒而栗。

他坐在燈下,過白的皮膚沉在昏暗裏有種駭人的陰森感,更何論他垂下的手還在往下淌著鮮血,若說他此時是從地獄裏爬出的惡鬼也不為過。

甚至於,看向薛澤的目光裏已透著幾分殺意。

薛澤頓時全身發寒,一股刺骨的冷從頭皮擴散至四肢百骸,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難道你以為我會為一個敵國公主糊塗至此?”

謝玨終於是開了口,薄唇邊的細微弧度一下消失,眼底漂浮著的笑意倏忽之間便被滔天戾氣所掩蓋。

手中酒杯被捏碎,酒液順著男人薄而修長的五指緩緩流下。

“屬下絕無此意!”

薛澤額頭重重磕上了地麵,很快便有血痕。

“屬下對殿下忠心耿耿,隻是如今朝內朝外的局勢皆不明朗,暗流湧動,周國大軍更是直逼我國邊境……”

“蕭淮安那邊有何動靜。”謝玨驀地打斷薛澤。

薛澤如實回:“據安排的細作回,蕭淮安已命大軍停下休整,且已暗中派人前往安州尋找歲安公主。”

“是麽。”謝玨拿起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雙手,勾唇譏笑,“派暗衛阻止,留一個活口回去送信,其餘全部誅殺。”

薛澤拿不準謝玨是何意,隻得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若他不按信上所說後退三十裏,便將小公主的人頭扔到他麵前。”

薛澤道:“此次對戰周國占據上風,大軍馬上便要行進到青州城下,蕭淮安怕是不會輕易放棄到嘴邊的肉……”

“他會。”謝玨淡聲,目光落在被劃傷的傷口,臉上探不到絲毫情緒,“這次,那蕭淮安定會後退三十裏。”

“違抗皇命後退大軍,不消幾日他將被周國皇帝召回,周國會換帥換將,無蕭淮安統率,邊境暫時可喘口氣,外敵之危可解,待我參加陳國國宴回宮,奪權之後自有辦法應對。”

“殿下英明,屬下這就去辦!”聽此,薛澤皺著的眉頭總算是舒展了幾分,躬身領命後,想起長公主的吩咐,又道,“殿下,此次屬下回郢國複命,長公主言郢國朝堂局勢動**,望殿下早日解決此事回郢國,還有……”

說到這,薛澤略顯遲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還有什麽。”謝玨漫不經心道。

他站在窗台前看向屋外,屋外雪冷月清,他的眼前卻閃過一些荒誕又**|糜的畫麵。

他和她。

砰的一聲,謝玨關上門。

旖旎的月色也被阻隔在外。

他麵上不顯,仿若那些過於**|靡從未出現在他腦海,但那垂下的眼尾卻染了豔麗的紅。

喘息亦是重了幾分,似是周邊空氣也變得燥熱和窒息。

主子身上的氣息越發迫人,薛澤的背彎得更下了,他擦擦汗,隻能繼續傳話:“殿下殺光了長公主派來的死士,長公主對此大為生氣,讓殿下親手了結那位公主。”

噗嗤,謝玨握在手心的酒杯碎片刺破了皮肉。

“當斷則斷,長公主讓屬下提醒殿下,莫要忘記自己身上承擔著什麽,不可困於兒女私情。”

薛澤頂著巨大的壓力說完這番話後,長長地舒了口氣。

謝玨聽後倒是許久都沒說話,他垂下睫毛,昏暗燈光將他眼底映得晦暗時,開了口。

“告訴皇姐,這人我一定會殺。”謝玨的語氣平淡到可怕,仿佛在說一件不相幹的事,“周國的公主我不喜歡,但留著有用。”

——

在安州兩天,歲安謹記謝玨的話,一直很聽話地待在房間裏,哪都沒去。

她乖乖地窩在**,盛了水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期盼會有人推開門,給她帶來她皇兄的信。

但沒有。

歲安在房間等了兩天,除去睡覺一直盯著那門,但除了小二進來送飯菜,再無別人進來。

謝玨也沒來。

她問小二客棧可有給她的書信,小二隻是搖頭,說沒有。

歲安雖然不知道她皇兄的情況,但她心底莫名生出了不好預感。

玨哥哥說信寄出去了,可為什麽皇兄一直沒給她回信……

是,是……

想到離宮前父皇對她說的那番話,歲安的雙手不自覺地揪到了一起,一張桃花小臉霎那慘白。

若是她不乖乖聽話去和親,父皇和她說,皇兄就會有危險,會,會死……

一想到這,歲安再也坐不住了,她掀開被子,正要從**下去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冷冽風雪裹著濃重的血腥氣,吹拂到小姑娘鼻間。

歲安一愣,動作也頓住,片刻後反應過來時,謝玨已然站到了她床邊。

居高臨下壓迫深重。

他臉上不知為何濺了鮮血,一身玄色衣裳,高束的烏發混著鮮紅色的發帶傾瀉在肩側,將他淩厲的側臉掩得柔和了幾分。

隻是……看向她的眼神包含侵略和貪婪意味。

似是下一刻就要將她吞吃入腹。

歲安看到這樣的謝玨忍不住瑟縮了下,她強迫自己直起身子麵對他,手緊緊扒拉著床沿,小聲問:“哥哥,我皇兄寄信過來了嗎?”

小姑娘的聲音清綿軟清甜,似是低垂的春日柳枝掠過湖麵,在人心底驚起一圈圈的漣漪。

漣漪**起,便久久都散不去。

謝玨便一直盯著她看,半個字都不說。

他的目光毫無掩飾,強勢而直白地侵略她,從小姑娘的額頭開始遊弋,觸著她發顫的睫毛,盈盈的水眸……觸著她秀巧的鼻尖,軟白的耳朵……再到小姑娘茫然張著的唇,裏麵粉嫩的小舌頭……

男人眸光晦暗一瞬,然後,不知是什麽在他眼前掠過,他揚起桃花眼,忽然就笑了起來

“沒有信呢。”

男人低聲輕語,聲音透著與他外表不相符的溫柔。

盡管他方才還親手殺光了歲安皇兄派來尋她的人,還命人回去警告蕭淮安,不退兵便殺了他妹妹蕭歲安,但此時此刻他卻恍若無事般緩緩傾身,貼心地替小姑娘擦去麵頰上的汗珠,將她散落的發絲別在耳後,然後……他的唇附在她耳邊,幾要貼上去時,發出一聲恍若如夢的囈語:

“小公主,我好像愛上你了。”

“別去和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