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過一個公主罷了。◎

歲安的心快要從喉嚨裏跳了出來。

男人唇齒間的熱息不斷燒著她,燒著她的皮膚,燒著她的心,也將她的唇瓣燒得紅豔一片。

他直直地盯著她看,眼眸漸染水霧之際,那薄唇仿若在蹭著她花瓣般的唇,毫無阻隔地貼在了一處。

但若細細看去,在昏暗的燈光下,又始終隔著一層無法逾越的距離。

雖然兩人的氣息早已混在了一處,唇齒間的呼吸早已將彼此的唇印上痕跡,染上淋淋水光。

但誰都沒有再進一步。

歲安沒有,她茫然地看著他,雙眸失焦,腦子一片混沌,身體隻餘灼熱的燒傷感。

謝玨亦沒有。

盡管他目光沉如野獸,實質般在她唇上遊移,盡管他那雙桃花眼也染上了少女嘴唇的豔色,濕紅得要滴出水來,但他麵上仍舊不顯任何愛|欲之色,反而輕微地嗤笑了聲。

生了薄繭的指腹自她眼尾一路輕撫、摩挲,直至頸後,磨著她柔嫩的耳朵。

然後,男人的唇湊得更近了。

他的呼吸一點點地變得濕熱,傾瀉一片水光,潤濕著她的唇。

卻不親她。

始終隔著一層距離。

少女輕微地縮了下肩膀。

顯然,這層薄紗般的距離,似有若無的距離,對未嚐情愛一事更不懂男女之事的歲安來說,是一種更大的蠱惑和折磨。

每一次他氣息的靠近和遠離,都會令她的身子微微發顫。

好似被蟲蟻在啃噬著皮膚和骨髓。

不疼,但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這種感覺對她來說是新奇的,亦是陌生的。

歲安不懂,於是乎,她本能地遵循著身體的反應,不曾有任何的掩飾。

當男人的熱息又掠過落在她唇瓣時,少女愣愣眨眼,濕漉眼眸沁了水。

她自己也不知為何,忍不住微微張唇,貝齒間便溢出了些含著渴望的輕吟。

這輕吟極其細微,聽去像是小貓的哼叫。

身下床單被抓得更皺了。

這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反應,歲安並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也沒有刻意去控製,自然便散在了兩人粘稠的呼吸裏。

而謝玨此時離小姑娘極近。

歲安的聲音,歲安蜷起的五指,歲安泛水的眼眸,輕顫的肩膀全都落在了謝玨眼底。

男人勾了勾唇,明明他的雙眼亦是蒙了層看不清的水霧,此時卻戲謔又冷淡地笑了起來。

“你叫什麽?”男人的唇掠過少女唇瓣,似一根羽毛拂過,忽然就咬著她耳朵,說了句極其混賬的話。

歲安愣了,輕輕眨眼,還未回過神時,男人冰冷的話又落在耳邊。

“小公主,你身體就對我這麽敏|感麽?”

他單手撐在她耳側,桃花眼幽深莫測,那些深情轉瞬逝去,冷酷到近乎殘忍。

殘忍地,高高在上地欣賞著一個少女對他的情動。

那薄唇邊甚至還帶著幾分旁觀的嘲笑,但他聲音卻越發低啞,浸著濃稠的欲望。

“很喜歡我副皮囊麽?”他又問,冷白修長的手指自她糜豔的唇下移,輕柔卻強硬地捏著她下巴,唇的熱息浸濕她的眸。

少女眼裏水霧更重。

歲安不懂這些男女之事,自己都不知為何會發出聲音。

她自己都尚且不明白,又怎麽知道該如何去回他。

但雖如此,男人眼中的嘲笑和慍怒,隱隱讓歲安發現,這或許是一件很是令人羞恥的事。

小姑娘驀然紅了臉,眸子裏方才還搖晃著的的春水一瞬幹枯。

“我,我不知道,哥哥……”巨大的羞恥感籠罩著小姑娘,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睫毛撲扇著垂下,一下就沒了生氣。

小姑娘嬌怯的聲音落在耳邊,謝玨微微眯起眼眸。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嫣紅欲滴的唇,那雪白的牙齒,還有,隨著少女唇瓣張合間,那若隱若現的粉嫩小舌頭。

男人目光染了霧氣。

兩人之間的空氣越發稀薄,令人窒息。

男人的目光越發沉了,方才眼底的謔笑散了去。

灑落的呼吸更沉了。

歲安覺得好熱,熱到她嘴唇幹枯,甚至要開裂。

嘴唇幹燥,自然而然的,歲安便想去舔舔嘴唇。

小姑娘心思簡單,根本不知道此時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麽。

會激起怎樣的風浪。

她隻是單純的因為嘴唇幹想要舔嘴唇。

而後麵,就在她探出小舌頭想要舔舔幹燥的唇時,男人抵著她額頭,目光一暗,那雙眼眸迷離得似是蒙了層霧靄。

他透著霧氣看她,手指摩挲她的臉頰,後在小姑娘舔了舔唇想要縮回小舌頭,將頭撇過去不看他時,男人卻魔怔了般,強硬扳過她下巴,在她小舌頭快要縮回去時,他亦探出舌尖。

像蛇一般,纏住她的碰觸。

濕潤觸感傳來,歲安一個激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猛地扇了好幾下睫毛,完全蒙了。

她呆呆地,舌頭都忘了縮回去。

雖然她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但她也知道,哥哥做了比她剛才更羞恥的事情吧?!

他,他親了她舌頭!

這這這……

舌頭對舌頭……是,是親密的人才能做的事情吧!

小姑娘的眼睛驟然放大,裏麵除了未消的羞恥,還有巨大的震驚。

她臉頰爆紅,這紅迅速蔓延到耳廓後頸,使得她像煮熟的蝦子一般。

然後,歲安回過神後快速閉上了嘴巴,死死咬著,一句話都不敢說,隻看著他。

兩人間的空氣開始快速凝滯、發酵,一種詭異的沉默無聲蔓延開來。

屋子裏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兩人越發沉重的喘氣聲。

舌尖觸感消失,花蜜的甜也散去,在對上小姑娘清澈茫然的眼眸時,謝玨迷亂的眼神一瞬清明。

幾乎是瞬間,他猛地直起身,隻留下句“乖乖待在這”便走了。

像一陣狂風刮過,猛地席卷一切後,瞬間又消失歸於平靜。

門關上,屋內陷入了徹底的寂靜裏。

靜到能聽到少女急促的呼吸聲。

歲安躺在**渾身癱軟,眼前閃過方才的畫麵時,小耳朵紅得要滴出血來。

舌根都是麻的。

這對她來說是種極為陌生卻又新奇的感覺。

引著她不斷下墜。

愉悅或是害羞,歲安分不清。

她躺在**盯著帳幔的看了許久,不知不覺就抬手抬手摸了摸嘴唇,碰了碰舌頭……

然後,一骨碌鑽進了被子裏。

門關上,男人立在門外久未離去。

廊上掛著燈盞,他立在昏暗光影處,燈光淡淡流泄他側臉,使得他那過白的肌膚透著層薄薄的紅。

耳根亦是。

男人和少女隔著一扇門。

門裏,歲安縮在被子裏紅了臉。

門外,謝玨弓著背靠著門,喘氣聲越發粗重,高束的烏發也有些淩亂。

他抬起手,似是想要觸摸什麽,可最後還是發著抖垂了下去。

睫毛濡濕一片。

舌尖還留著少女的觸感。

那小小的舌頭軟得不可思議。

似是還有種花蜜的清甜。

謝玨舌根都在顫,桃花眼一瞬迷離後,恍然間又被滔天戾氣所覆蓋。

然後,他擰眉,抽出腰間的短刀,噗嗤一聲,往手背處劃了刀。

刀刃割開披頭,血紅滲出。

謝玨低眸看著那血紅,又割了刀。

任憑鮮血汩汩流出。

那些纏繞在他眼底的欲望逐漸散去,又成了冷冽的風雪,

好似方才那些令人迷亂的欲望,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

安州的客棧是謝玨在周國設下的據點,細作和刺客皆會在此聯絡傳遞情報。

薛澤是此處的首領,負責打探和監視周國動靜,傳遞情報給謝玨,也會遊走於周國和郢國之間,給謝玨帶去郢國朝堂的消息。

關於他的父皇,關於他的皇姐,關於朝堂局勢。

謝玨的皇姐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姐姐,是郢國的長公主,也是郢國唯一的女將軍。

謝玨與他皇姐多年來征戰沙場,抵禦外敵,卻不受皇帝重用,甚至還被褫奪了手上兵權和將軍之位。

皇子奪嫡本就凶險萬分,更何況謝玨並非皇帝屬意的太子人選,此番皇帝褫奪他與他皇姐的兵權,意圖如何已極是明顯。

郢國與周國對戰處於下風,周國大肆逼近,若他此次不能阻止周陳兩國聯盟,若讓周國成功與陳國聯盟借到兵馬,後果不堪設想。

但他利用了這個小公主,掉包了她的信。

若那蕭淮安看重這個妹妹,願意按信上所說後退三十裏,戰局便有逆轉可能。

如他能解了此次郢國之危,斷了周陳聯盟可能,這太子之位便是囊中之物。

謝玨麻木地看著血一滴滴自他手臂蜿蜒而下,然後,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地麵血紅一片,駭人刺目。

謝玨卻盯著地上的一攤血,挑唇笑了。

不過一個公主罷了。

他何須在乎。

當初他未曾殺她,不過是因為要利用她罷了。

利用她牽製蕭淮安,利用她阻止周陳兩國聯盟。

他從來就不是個光明磊落的好人。

隻有如此蠢笨的她才會把他當好人。

他給過她機會,好人……他當了一次。

但他隻會當一次。

門外的人飽受煎熬,自殘忍痛,門內的人卻陷入了香甜的夢。

謝玨在門口佇立良久,待眼底那池春水不再**漾,流血的手亦不再發顫時,轉身走了。

空寂走廊徒留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