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是我的邊疆
席煙很有自知之明, 她不算一個哪哪兒都拔尖的人,但從小到大被誇的最多的是懂得感恩,也算孝順。
旁人對她的好有三分, 她便會還回去五分。
薄望京做了一攤子爛事兒, 好歹為了能讓她度個痛快假才撐到現在。
便是個陌生人或者無由來的追求者,席煙也願意送上一捧花,道一句:謝謝您辛苦了。
隻不過這個人是薄望京, 才讓她對這件事有不真實感,無端懷疑他是不是另有所圖,否則那樣冷情冷性的人怎會輕易付出。
她動了動手指, 對曹子墨回道:“好好照顧你老板。”
曹子墨情商高,這樣含糊的回答就是答案,便沒繼續騷擾她。
席煙做完SPA剛好九點半,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在酒店待不住,出門走走, 邊呼吸山野清新空氣,邊打開朋友圈看留言。
點讚占提示小紅點大部分, 評論熱熱鬧鬧的走偏, 壓根沒說什麽景好漂亮, 問她去哪兒之類的公式化問題,全是在八卦的。
好友A:看到這塊理查德米勒的表就知道薄望京一定在[吃瓜]
好友B:@席煙,他在嗎?
這條被複製了七八條。
好友C打亂隊形:@席煙, 講個笑話, 你倆離婚, 我賭薄老板不回頭,押了兩萬塊錢, 現在不知道找誰說理。[微笑]
……
席煙依次點開圖片,到第六張圖,放大之後才看到右下角將薄望京的手照進去了。
這些人手動打出@的符號故意在玩梗,另一方麵確確實實想知道薄望京在不在,已經好幾個私聊她了。
薄望京身份的特殊性,導致他們倆的婚姻一直處於有什麽風吹草動就滿城風雨。
還有人給她說,某個公子哥的大網紅現任想將閨蜜介紹給薄望京,結果碰得一鼻子灰,好友沒加上不說,鬧得小兩口吵架。
一個說做網紅就做網紅,別把自己當根蔥,誰都敢招惹,另一個指責對方小題大做,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瞧不上她普通人的身份。
鬧到最後還是女方低了頭,不敢真摔了飯碗。
席煙心裏門兒清,留言開玩笑的這些,不乏背地裏幸災樂禍互瞧不上,見了麵一口一個親愛的主兒。
問她薄望京在不在,有些是真好奇,有的是想看看還有沒有可乘之機。
席煙懶得應付,禮禮貌貌回了私聊的幾個表情包,再發就不肯說了。
理查德米勒主打的就是限量款,什麽都限量,不比百達翡麗圓潤老牌,但貴在稀有獨特,隻要稍微留意一下就能知道哪塊表被誰買了,很好認人。
平時薄望京很少戴這塊,估摸為了統一穿衣風格今天才選了它。
席煙退出聊天麵板就看到底下曹子墨三個字大喇喇掛著,提醒她薄望京還在醫院的事實。
曹子墨拍照片的時候薄望京就看著,沒阻止,也知道他要發給誰,等了半個多小時,人沒來就知道她不肯。
薄望京從小到大身體都算健康,但也跟普通人一樣生過病,大多時候家庭醫生一個電話就到,吃藥打針,費上幾個小時繼續工作。
他不覺著有什麽,頂多就是生活的小插曲。
因此每次席煙有點小病小痛打電話來讓他回家陪她,他就覺著矯情。
真回去了,就看她哼哼唧唧躺那兒掛水,他什麽忙也幫不上。
今天輪到他孤零零坐在點滴大廳,他嫌小醫院病床躺過很多人,不幹淨,就坐在大廳裏吊水,沒有VIP包廂隔著,很容易瞧見眾生百態。
父母陪孩子,男朋友陪女朋友,端水買飯,沒一個像他這樣無人問津。
平生第一次,他讀懂了“羨慕”兩個字。
不過他從來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
想要,就爭。
薄望京徐徐睜眼,從閉目養神的狀態抽離,對曹子墨說:“給她打電話,問她要不要聽課。”
曹子墨不解,踟躕問道:“聽……聽什麽課?”
薄望京長指敲了敲扶手,沉吟兩秒,隨後說:“下個月我能讓她營業額翻十倍,問她來不來。”
曹子墨對席煙那個茶飲店略微做過調研,像他們這種實體店,利潤可高可低,除非賣概念。
但賣概念需要時間的沉澱,最簡單粗暴的就是一次性將營銷鋪出去。
假設提高長堤十倍營業額是他的期末課題,他絕對無法順利畢業。
但薄總居然說得十分輕鬆。
曹子墨立即給席煙打了電話,暗戳戳希望一會兒薄總不趕他走,好讓他學習學習。
這頭席煙一聽到薄望京能幫她翻十倍,整個人從頭到腳好像被閃電劈了一下。
不得不說,很有**力。
除了錢的吸引力之外,店鋪流水問題確實困擾她很久。
一直沒有高人幫忙解答。
席煙讓曹子墨把電話給薄望京,“有條件嗎?”
她被他整怕了。
薄望京剛才沒想要條件,她一提,心緒不大爽快,明明說一句“沒有”這頁就算揭過了,他慢悠悠玩著手邊的礦泉水瓶不吭聲。
過了會兒,席煙以為信號斷了,“喂”了幾聲。
薄望京才不緊不慢地回,不知是自嘲還是嘲她,語氣很冷,像冬天壞掉的船槳,沒一點盼頭。
“看來你一點兒沒把我話放心上。”
席煙沒聽懂,愣頭愣腦不知道他怎麽又不高興了,問:“哪句?”
薄望京也不解釋,說了三個字,“來醫院。”
計程車提前叫好了,在酒店門口,席煙走回去讓司機多等了五分鍾,道了幾句歉。
司機樂嗬嗬地說:“沒事,等三十分鍾也行,你老公說一定要接到你,怕你走丟找不著人,多付了好幾倍的錢,”
席煙梗了幾秒。
上車後,司機時不時瞥眼後視鏡,“長得也好,難怪你老公疼你。”
席煙扯了扯唇,“從小到大就長這樣,以前也不見他喜歡。”
因是陌生人,所以她說起這些肆無忌憚。
司機果然被她的話驚到,忍不住找補:“我看他說話細致,又考慮得很周全,應該不能吧……”
“男人有時候不擅長表達,或許、或許……”
席煙打斷他,“去他醫院要多久?”
司機果然沒再聊,答道:“十五分鍾吧,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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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個小時沒見,席煙覺著薄望京整個人要碎掉了一樣。
他本就皮膚白,被醫院頂燈一照,跟疊了個對比度極低的日式濾鏡似的,在視線焦距中虛化成明暗不清晰的輪廓。
但是他一看人,上位者的氣勢又出來了。
別樣的風情。
席煙看他掛點滴的鉤子上還有兩袋,估摸怕有什麽問題,速度很慢,看了眼時間,說:“打完得十一點了吧。”
她左右看了圈,沒瞧見曹子墨,問:“你助理呢?”
薄望京好似十分體貼,“他下班了。”
那她不是得和他一起回去了,席煙悶了陣,進入主題:“我總覺得你在騙我,但因為你是薄望京……”
她停頓了會兒,薄望京抬眼跟上,“怎麽?”
席煙揚了揚眉,坦誠道:“這方麵大家都說你是奇才,我選擇相信你。”
旁人的恭維,薄望京沒什麽感覺,席煙別別扭扭誇兩句,聽也聽不夠,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又起了將她藏起來的心思,讓她日日夜夜想不了旁的,全世界隻剩他一個。
他指尖有節奏地敲著扶手,舒緩突如其來的情緒,明麵上依舊平靜無波,“以前你生病,央我回家,我讀不明白你心思,今兒明白了。”
他指尖一頓,光影從他長睫間撲簌抖落,瞳孔呈現淡棕色。
“我第一次做人丈夫,婚姻不同於其他,是比較笨拙。”
“想和我太太說聲對不起。”
薄望京揚起下頜,與席煙四目相對,“你可以轉告她麽?”
他言語停頓緩慢,咬字清晰,光明磊落地承認自己的錯。
席煙一下怔住,鼻子忽然酸楚起來,不為他的道歉,而是為了那份暗無天日的等待在此刻得到了正名。
她忍住情緒,咬了咬唇,冷靜道:“她說她接受,但是太遲了。”
薄望京道歉有多不容易,正因為席煙了解他,才切切實實明白他這句對不起的份量。
但他又是一個極為自私的人,這些情緒席煙被動接受,接受他的改變,接受他的控製欲,好似所有她得全盤接受,包括他現在還在新鮮階段的好感。
她壓抑著不讓加快的心跳頻率影響自己,清楚的意識到,薄望京於她就像一個炸彈。
是血肉橫飛還是夷為平地後浴火重生。
她賭不起。
席煙深吸一口氣,冷靜道:“不是說給我上課嗎?”
薄望京烏眸一直鎖定著她,從他說出對不起那句話開始,就沒離開過,顯然,他的小玫瑰遮掩情緒的能力越發精湛,他快要讀不懂了。
他伸手將人扯到腿上來,“帶病講課,就不給點好處?”
席煙踉蹌了幾步,旁邊人看過來,以為兩人是什麽恩愛小情侶,沒好意思多看,搖搖頭別開了眼。
她低頭想掙開,發現他拉住她的是打針的那隻手。
一用力,一抬高,血就冒了尖兒。
她掙得越厲害,薄望京越是眼尾帶笑,涼悠悠的晃進她瞳孔裏,手背的青筋頂起蒼白的皮膚,為了將她拉過來,長指不管不顧貼著她手腕。
又瘋又病。
輸液管裏的血跟過山車一樣,席煙看得心驚,本來也沒什麽大事兒,她不掙紮了,站在薄望京麵前,抿了抿唇,不大理解他的行為,“你別以為這玩意兒沒事,弄不好真會出人命。”
薄望京看著管子裏血色慢慢變淺,輕描淡寫道:“命沒了能聽你為我哭幾聲,也挺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