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公主的出嫁沒有半點波瀾, 選定了良辰吉日後，沐著布貴人不舍的淚光出了永和宮、紫禁城，天子嫁女何止是風光一詞就能形容的, 十裏紅妝, 但指婚日、宴請儀這些禮節偏偏繁瑣之極。
所幸一切都相安無事，五公主順利嫁到了蒙古喀喇沁部, 而布貴人如同完成自己平生的夙願一般了無生趣，芷嫣讓布貴人回去歇息, 自己望著永和宮還未清掃幹淨的鞭炮殘渣有些感慨, 但養女都已經出嫁了, 今兒還是件大好事, 什麽事都不用提了。
胤禩拎著兩個弟弟過來，“額娘, 您可還記得小爺曾經說過，將來定要找個您喜歡的兒媳婦，您以後當作女兒看待是完全沒問題的。”
芷嫣沒好氣接過兩個孩子, “是你娶媳婦, 不是額娘娶兒媳婦，你到底懂不懂？”
胤禩摸了摸鼻子，誰說他不懂了, 四哥不就這麽選的嗎？再說了，媳婦都是不能提前相看的, 選他喜歡的與選額娘喜歡的又有什麽區別, 還不如讓額娘得了喜歡的。
不過這話也隻是在腦海裏轉了一圈, 沒有說出來, 他怕自己說出來, 下一刻額娘就得親手收拾他了。
當個孝順聽話的兒子可真難, 改天他向四哥取取經吧。
胤禩揪了一把胤禵的辮子，後者驚呼一聲捂住辮子，凶巴巴看了一眼八哥，“你想幹嘛。”
“沒想幹什麽。”胤禩心情愉悅，“八哥將你們帶過來找額娘，你們不應該好好感謝一下八哥嗎？”
胤祥實誠道：“八哥，你也想要過來看額娘的吧。”又不止是他們。
胤禩臉色微變，拍了拍胤祥的額頭，“看破不說破，小鬼你明白什麽意思嗎。”
“不明白。”胤禵嘴硬道，“你總是欺負人的。”
“那怎麽能一樣，”胤禩用苦良心道：“你看小爺平時除了欺負你們兩個還欺負誰了？”
“九哥和十哥。”胤禵猶豫了一下，誠實道。
“還有五哥和六哥。”胤祥慢慢補充。
“那不就得了，八哥也不是時時都欺負你們吧，”胤禩篤定道，“那是八哥表示兄弟感情的方式，所謂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小爺都不把你們當成弟弟了，既然如此，那為何還說小爺欺負人，這豈不是太欺負小爺了。”
胤禵猶豫了，顯然是覺得八哥說的也有道理，八哥平時對不喜歡的人壓根就不想理會的，他和十三被欺負也是八哥喜歡他們。
“那好吧。”胤禵勉為其難道：“你以後別揪我辮子了，我就原諒你了。”
胤祥看了一眼八哥，又看了一眼十四弟，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事情真相不是這樣的，但八哥顯然更喜歡逗十四弟，他還是默默不說話吧。
“可是有時候八哥就想揪人辮子怎麽辦，你看看啊，就跟你舍不得離開額娘一樣，八哥改不了啊，要不十四弟你犧牲一下。”
逗這個弟弟實在是太好玩了，胤禩眼裏都是笑意。
“不行！”胤禵義正言辭，“辮子是巴圖魯的象征，男子漢是不能被揪辮子的。”
“八哥，你就換個喜歡的吧，”他挺起小胸膛，語重心長，“你看十三的辮子……”
？？？這是莫名被牽扯進來的胤祥。
胤祥無奈極了，十四就喜歡迫害他，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好了，都進來吧。”芷嫣看著這三個搞事的阿哥，心裏也有些無奈了。
“對了，胤祥，你額娘那兒你待會去看看吧，她已經有一段時日沒有看過你了，應該是想極了你。”芷嫣定定看著胤祥躲閃的眼神，溫聲道。
“……我知道了，額娘。”胤祥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
“知道了就好。”芷嫣將這三個人輪流看了一遍，發現除了老八的精神不太好，其餘的精神都挺不錯的，然後戳了戳十四，“你是晚上熬夜了？精神怎麽這麽差？”
胤禩打了個哈欠，躲閃道：“還不是九弟十弟他們，四哥讓小爺不鬧事，但這兩個兄弟想鬧事，小爺自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
言下之意，他也跟著搞事了。
芷嫣冷笑一聲，以為她會相信這話嗎，簡直是離譜了。
胤祥隨後悄悄退出兩個兄弟的交談中，胤禩瞥了他一眼，接而又說起在阿哥所的一些小事。
胤祥目標直指西配殿，果不其然，那兒早就候著額娘身邊的宮女了，宮女欣喜道：“十三爺，您終於回來了，小主在裏麵等著您呢。”
“嗯。”胤祥點頭，接而進入屋裏了。
章佳庶妃先是抓著他的手好好訴了一遍自己的擔心，隨後是深深不舍道：“你這才剛回永和宮，過陣子就馬上去阿哥所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再次回來。”
胤祥隻能承諾道：“額娘，我盡量回來看您。”
“回來看我？”章佳庶妃不知想到了哪裏，賭氣道：“你會回來看我？你回來第一時間就是去看德妃，怕是我這個親娘都在德妃之下了。”
“額娘……”胤祥沒有反駁這話，事實上他大部分時光都在德妃那個度過的，在小的時候就將德妃當成自己的親額娘，還有那麽多兄弟姐妹，但離開永和宮這個庇護所，他道理都懂了，像是自己的親生額娘隻是宮裏的庶妃，也不像十四一樣有自己的同母兄弟姐妹。
但道理懂歸懂，感情這事要是能說清楚，那就不叫感情了。
章佳庶妃看他這個反應，心裏哪會不懂，但明白歸明白，她心裏還是下意識起了疙瘩，“算了，你回去吧，額娘乏了。”
“是，兒子告退。”胤祥頓了頓，溫聲道。
章佳庶妃心裏揚起濃濃的不忿，可她知道這是難免的，六阿哥都能被養母策反得心裏隻認可皇貴妃，她這個兒子能有她這個額娘已經不錯了，她不應該渴求更多，隻是人性本貪，德妃固然是撫養長大了胤祥，可玉牒上胤祥的生母是記著她的名字的，她想讓這個兒子更偏向她這個額娘有什麽問題。
隻是她現在有了新的希望，這次應該不會再重現將孩子抱養走的可能吧。
章佳氏摸了一下肚子，眼裏滿是希翼。
三個兒子也在永和宮留不到半個時辰罷了，皇上嚴厲，皇子阿哥們午休時間都隻是一個時辰，這還是將吃飯時間算進去了，他們過來看額娘，剩下半個時辰自然得回去阿哥所用膳了。
芷嫣一個個目送他們走，最後轉身進了屋，孩子們長大了都有自己的事幹，她平時除了為幾個孩子思量未來的事，更多的也是給自己找了好幾個新的樂趣，像是練字，又或是繼續玩著那些胭脂水粉，宮外的門麵她從沒有忘記，但她身為宮妃也不可能真的處理生意場上的事吧，隻能往產品研發方麵發展了。
……
阿哥所，胤禛看了一眼幾個回來的兄弟，挑了挑眉，對湊近的八弟道，“額娘說了什麽？”
胤禩鬱悶道：“沒說什麽，還不是讓咱們幾個兄弟好好照顧自己，四哥你咋不跟著咱們回去，你不也是好久沒有見到額娘了嗎？”
胤禛笑了笑，“你以為哥像你那麽閑？太子那邊還是要我幫忙處理差事的，爺光是從太子那兒回來就已經廢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哪有時間過去看額娘。”
“行吧，你是大忙人。”胤禩聳了聳肩，“不知大忙人可有時間捧捧場？過陣子是九弟的生辰日，你且看看有沒有時間過去一趟。”
都是兄弟，哪能區分哪個更重要。
胤禛狐疑看了他一眼，“若九弟邀請爺去，爺自然過去捧個場，隻是你怎麽偏偏對九弟他們上心了，以往幾個兄弟都不見你有這個心。”
無論是從小一起玩的五弟六弟都一視同仁的捉弄，有時去了慈寧宮看五弟，有時又喜歡命人去給六弟傳信，讓他出來玩。
胤禩擺擺手，含糊道：“這不都一樣的嗎，九弟機靈，十弟憨厚，爺就稀罕他們這份不同。”
關鍵是他從沒有過將其他非同母所出的兄弟當成可以純然交心的存在，十三弟也就算了，畢竟心還是向著額娘和他們幾個兄弟的。
在外人眼中他和五哥六哥玩得好，但五哥六哥也並非都是心思非常純然的人，五哥隻是想借他更好的和幾個兄弟拉近關係，但還算勉強讓他處得高興，六哥近些年就有些不同了，現在變得執拗許多，他不想招惹麻煩。
可九弟十弟就是抱著將他當成兄弟的心態與他相處的，沒有夾雜著其他利益方麵的目的，他哪能拒絕這種靠近啊，他又不是真沒心沒肺之人。
“行吧，”胤禛姑且相信了他的解釋，畢竟他的這個兄弟也隻是在表麵上表現的混不吝，實際上入他心的人不多，能多出幾個兄弟真心相處也好，免得到時整天掛念著如何捉弄人。
回想起自己屢次給八弟收拾爛攤子的模樣，胤禛麵色冷了冷，頭一次希望九弟和十弟能撐久一點，別被八弟捉弄走了，他傷不起。
“八哥，過來這。”九阿哥胤禟看了半天八哥的模樣，見其已經和四哥說完話了，壓下心裏的迫不及待，矜持的打了聲招呼。
可一旁的十阿哥胤俄就不這麽想了，他笑臉揚起，站起來揮了揮手，“八哥，我和九哥在這裏給你留了位置，你快過來，都是你喜歡的膳食。”
“知道了。”胤禩眉眼微挑，很是配合的應了一句，其他人看到這場景倒是覺得有些奇怪，八弟這是又換了幾個兄弟接觸？罷了罷了，這也是八弟的作風了，哪天身邊換了個人都不大奇怪，說不定等皇阿瑪又得了幾個新的阿哥，八弟又會瞧上那些弟弟。
這些見怪不怪的事使得在場的阿哥都不大在意胤禩的去向，而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卻是興奮的很，“八哥，你總算過來了，我還以為你要留在四哥那裏了。”
“哪能啊，四哥他都忙極了，”胤禩癟嘴，他懷疑他這個親兄弟都排在那些差事後麵。
“沒事，咱們還得去給九哥慶祝生辰日，八哥你準備好了嗎。”胤俄眼睛亮晶晶道，近來他家額娘都不喜歡出來了，管控他的程度大大放鬆，他正好可以和幾個兄弟一起到處遊**。
“小爺不僅準備好了，還將四哥也一起邀請過來了。”胤禩得意一笑，卻見兩個弟弟一下子愁眉苦臉的，“你們這是怎麽了？”
胤禟愁道：“八哥，就不能是咱們三個人一起慶祝嗎，加上四哥得多無聊啊。”
胤俄應和：“是啊是啊。”
胤禩瞪大眼睛，“有這麽一回事嗎，小爺還以為你還請了別的兄弟。”
作為一個在宮裏宮外都有好兄弟的阿哥，胤禩壓根就沒想到還有獨自三人過生辰日的這個選項，這得多單調啊，他就說他怎麽沒有看見兩個弟弟邀請他四哥，還以為四哥被人忘了，才刻意在四哥麵前說上一句。
“行吧，我去跟四哥說一聲吧。”胤禩有些憋屈，四哥那麽好，他就整的好像是捉弄人似的，可是九弟才是生辰宴的主人，他總不能不顧及九弟的想法吧，瞧瞧現在九弟也隻是鬱悶，沒有說出不滿的話。
他另外想辦法向四哥賠罪吧，希望四哥大人有大量。
欸，想當個左右逢源的好兄弟可真難。
等過了午休，到了未時，幾個阿哥都得學習騎射，滿人的天下是從馬背上奪取的，會騎射是重中之重，就算是幾個已經婚娶的阿哥都免不了這一項學習。
在休息期間胤禩尋了一個旁人沒有接觸四哥的機會去同胤禛說清楚這事，話裏話外當然是免不了一些愧疚的。
胤禛隻是笑了笑，“爺還不知道你是什麽性子嗎，別亂想，爺前頭不是說過了讓九弟過來邀請爺再過去嗎，你還真當爺不知道九弟十弟他們兩人打的主意嗎？”
“爺都不知道九弟的生辰日快到了，其他兄弟也不知道，就隻能是九弟沒有想法邀請他們過來了，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請爺過去，隻能是一個解釋——你不知道九弟他們打的小九九了。”
哇塞，胤禩瞳孔收縮了一下，光是在這些小事上四哥就揣測居多了，怎麽幾個兄弟都說他機靈，可四哥明擺著心眼比他還多啊，算了，他不跟四哥計較這些事了。
既然這事過去了，胤禩就有些好奇他哥打算做什麽了，這陣子總是不見他哥人影，他的蹤影還好說，就是和九弟十弟發展兄弟情了，可四哥這兒就讓人有些好奇了。
胤禛好似能看出他在想什麽似的，對他搖了搖頭，“皇阿瑪可是想著咱們幾個兄弟上進，四哥自然得表現自己的上進之心給皇阿瑪和太子看吧。”
胤禩表示嚴重不信，就四哥這性子還能是皇阿瑪一句話就能說動的，結合後麵的太子一詞，果然重點是太子吧，四哥肯定是別有謀求。
不過那就是四哥的事了，他作為親弟弟隻需要在一旁默默支持就行了，最好是將太子揍一頓，他老早就看太子不順眼了。
胤禛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這個弟弟在想著一些了不得的大事。
……
一下午的騎射結束了，胤禛看著八弟樂嗬嗬的攬著九弟十弟朝翊坤宮出發，心裏搖了搖頭，罷了，八弟就這個性子，誰都阻攔不得他吃喝玩樂。
而且還玩出一個門道來了，像什麽鬥蛐蛐、蟋蟀、提籠架鳥都上手過了，真不知道八弟還有什麽不擅長玩的。
正在這時一隻手拍上了他的肩膀，胤禛往回一看，神情微斂，“太子二哥。”
太子笑道：“四弟何必在孤麵前如此嚴肅，像在八弟麵前一樣多笑笑也好。”
胤禛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太子二哥是儲君，四弟不敢越矩。”
太子心裏卻滿意得緊，這才是幾個兄弟應該敬他的模樣，他是儲君，自然是先君後兄，哪有像胤禔那樣待人不敬的場麵出現，還是老四最得他心意。
太子帶著胤禛到了一處沒有兄弟在的地方，簡單的說明了一下自己的提點，皇阿瑪準備再次出兵噶爾丹，盡管皇阿瑪在朝廷上並沒有提及這些事，可有些事從皇阿瑪的口風便可探出來了。
噶爾丹已經被皇阿瑪打過一次了，再來一次也不為過，不過是一個小人罷了。
隻是想到上次皇阿瑪在親征時病倒在床，他與胤祉前去探望時，自己不過是態度如同以往在皇宮一樣自在，卻被皇阿瑪訓為無忠孝之意，硬生生被趕回京，而胤禔反而借著那次機會在皇阿瑪麵前出頭，因從征厄魯特蒙古噶爾丹被皇阿瑪記上了功績，他就極度不快。
盡管現在皇阿瑪待他的態度已經恢複以往的溫和和信任，可過去發生的事又不是虛幻，他心裏有了一種恐慌的感覺，有一就有二，萬一皇阿瑪就此信任其他慢慢長成的兄弟該怎麽辦，還有胤禔，他可不會忘了這個狼子野心覬覦太子之位的逆賊。
可是四弟就不一樣了，他讓四弟好好表現，屆時就算拿到了大的軍績，那也是他這邊的人厲害，隻要別讓胤禔那家夥得了皇阿瑪青睞就行
有個好兄弟站在他這邊還是不錯的，太子已經初步體驗到身邊有幫手的好處了。
胤禛低聲應是，太子更是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是他的好弟弟。
等太子離去後，胤禛臉上沒有一絲動容或激動的神色，他暫且是站在太子這邊的阿哥，能得太子信任也好，隻怕到時情況有變，他隨時做好應對的法子便是。
至於噶爾丹這事，身為皇阿哥，他還是盼著能建功立業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