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毓慶宮內, 太子滿臉不耐坐在寶座上，身邊是打探消息的太監何柱忠，何柱忠是在毓慶宮管著宮殿, 為太子辦差事的太監。
太子今年已經十五歲了, 是能娶妻生子的年紀了，可偏生康熙對他的婚事太重視了, 現在都還沒有商討出一個結果，太子原先還對嫡福晉有著深厚的興趣, 可隨著大福晉生下孩子的時間推移, 他已經沒法對他那位嫡福晉有等待的心思了。
胤禔那個混球想要奪走他的太子之位,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能耐, 皇阿瑪永遠都不會把視線放在他身上，除非這江山換朝代了。
胤礽惡狠狠的想著, 心裏恨不得將總是與他作對的胤禔給丟出紫禁城。
不過這也無妨，胤禔心心念念的阿哥還未必到來，嫡長孫？也不看看自己庶出的身份。隻有他的兒子, 無論是庶子還是嫡子才可成為嫡長孫, 隻可惜他的嫡福晉還沒有進門。
太子下意識還是想要一個嫡子的，所以目前才沒有讓身邊的格格有懷孕的可能，即便是侍寢也會在侍寢後用別的手段使其無法懷孕。
“太子殿下, 奴才聽說惠妃是因為經常讓大福晉抱養十三阿哥才得了身孕的。”這是宮裏瞞不住的消息，況且德妃幾乎每日都到延禧宮一趟, 哪能說這是巧合呢。
“這種無稽之談。”太子揮了揮手, 壓根不相信, “德妃懷瑚圖裏和和吉裏時, 宮裏人還整日說她懷的龍鳳胎或是雙生子, 結果生下來的不就是兩個女兒, 若是小十三還有這樣的能耐，怎麽不見德妃懷上孩子。”
如果真是這種說法，日日抱著小十三的德妃不更容易懷上孩子？可笑的很。
“老奴也是這樣想的。”何柱忠低下頭來，沒敢和太子唱反調，太子才是毓慶宮最大的主子，將來整個紫禁城、天下乃至百姓都是太子的，他隻忠於太子。
太子終於止住了渾身上下散發的怒氣，“且起來吧，孤要去找老四了。”
老四性子沉穩，額娘又是宮中主位，且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多，太子太清楚這樣的兄弟站在自己這邊有多大的益處了，而且老四這樣的身份是無可複製的，至少同為一宮主位所出的阿哥不是沒有旁的親兄弟，就是跟他唱反調，再過分的就是年紀太小了，派不上用場。
唯有老四暫且是能被索額圖斷定為將來能輔佐他上位的能臣。
至於為何說是暫且，太子可沒忘記老四還有一個感情甚篤的親兄弟，以及將來會和蒙古勢力有牽連的兩個妹妹，以及德妃膝下的養子十三弟，再不濟，趕在阿哥差不多長成的時候，德妃還能生下幾個孩子。
這都是可能的事，皇阿瑪可從來不疏忽對德妃的寵愛。
因而老四既是一把利刃，也是一把凶器。
太子起了身，冷靜的上了輿轎，他已經在朝廷上給皇阿瑪辦差事了，但是在拉攏自己的人手時還得要多多用心，就好比他已經不需要到上書房進學，他仍舊要求皇阿瑪讓他過去見見幾個兄弟。
……
阿哥所內，胤禛才堪堪看完夫子要求的《中庸》，上麵所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所謂循著本性行事承天命嗎，他這會兒有些明了這些字體內在的更深刻的意思了。
隻是還沒等他細細品味，身旁的蘇培盛就過來稟告他，說太子過來看他們幾個兄弟了。
胤禛合上書，淡定道：“既然太子二哥過來了，你去提點一下胤禩吧。”這小子可能會完全因為看太子不爽這樣的理由不願出來，那怎麽好意思，別引起太子注目就已經算好的了。
出來阿哥所後，仔細一看不光是胤禔和大嫂出來了，還有胤祉、胤祺以及胤祚等人都盡數出來了，胤禛這會兒還真不太明白太子想要做何事了，興許是找他們幾個兄弟聊聊天吧。
胤禛回想著太子以往的舉動，還真不覺得這個猜測有多離譜。
大阿哥胤禔每每都不太領情太子的做法，無論是將他們叫過來說些自以為是兄弟感情好的話，若不是他是太子，誰會領情，別說老四會真正在意太子了，他們都是皇子阿哥，他能有那個想法，就算老四現在沒有，在見識過皇權後，要還能克製住心裏的欲|望，他可就真得誇他一句廢物了。
幾個兄弟都出來一起喝喝酒吃吃菜了，喝酒的人選隻有幾個大的阿哥，剩下的小阿哥隻管吃菜，胤禩在其中不知抱怨多少次沒有他喜歡的驢打滾了，胤祚溫聲安慰他，胤祺則是夾了一塊點心放在碗上，幹巴巴道：“八弟，這塊點心口感和驢打滾差不多的，你試試看。”
胤禩勉為其難接受他兄弟的好意。
胤祚震驚的看了一眼胤祺，又看看自己還拍在八弟肩膀上的手，覺得有哪兒不對勁，話說回來，八弟什麽時候和五哥相處這麽好了？
他們在一處空著的沒有人住下的屋裏吃菜喝酒，胤禛恭敬的向太子敬了一杯酒，太子氣質矜貴，微不可聞的點了點頭，又說起皇阿瑪在朝廷上交予他的差事，其實對於皇子阿哥來說，成婚後最大的意義就是自己可以上朝議政，就比如大阿哥。
可太子的身份是特殊的，擁有的議政經驗也是幾位阿哥無法相比的，誰叫他是康熙最為寵愛的太子，這位太子可不僅僅是在學問上下了苦功夫，於武學上也是有幾分能耐的，更是在朝廷差事上盡心盡力深得康熙信任，有如此資本的他著實是其他兄弟比不了的，想多任性都可以。
因而他對胤禛的態度在某種意義上算得上是溫和了。
胤禛在應付完太子之後，目光望向幾個兄弟，五弟六弟八弟自成一派，且因年紀小，不在太子籠絡範圍內，而大哥根本不想同太子有更多話題，三哥性子變得內斂了，也是同他一般心向太子，至於躲在最角落的七弟，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不太喜歡說話，太子也看不上眼。
大阿哥終是克製不住心裏的不甘了，“胤礽你可真是閑得很啊，不是說皇阿瑪有差事交予你嗎，若是嫌事兒太多，交給爺也一樣。”
他挑釁的看了一眼太子。
太子爺冷笑一聲，“你還是回去照顧你好不容易得來的格格吧，到時孤也不是不可以給孤的大侄女送些好東西。”
“你這個混蛋！”大阿哥猛地拍桌，太子也站起來，非要同他爭個高低的樣子。
“大哥，太子二哥，你們先坐下來吧，大嫂被你們嚇到了。”胤禛大聲道。
他可不希望好好的一次相聚搞得亂七八糟的。
大阿哥立馬看向大福晉，見其麵色慘淡，有些慌張將人扶出房間，看來是去請太醫過來了。
太子坐下來，在場的阿哥都有些不定落，麵麵相覷者有，最終還是三阿哥打破了這片沉寂，笑哈哈道：“太子爺，爺敬你一杯吧。”
幾位小阿哥都默默的縮回夾菜的手，真沒意思，怎麽大哥和太子又吵起來了。
隻是這個時候宮外正好傳來一則喜訊——隻見蘇培盛到胤禛耳邊說了一句話，胤禛握著酒杯的手都微微顫抖了，瞳孔流露出幾分高興，太子狐疑的眯起眼睛，“胤禛，發生何事了？”
胤禛盡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溫和，“太子爺，咱們這是又能多出一個兄弟姐妹了。”
太子立馬反應過來，“宮中妃子有孕了？”
胤禛點了點頭，“四弟的額娘懷了差不多一個月的身孕，看來爺又能有一個弟弟了。”未出生的子嗣都統一當作是阿哥。
太子臉色說不上多好看，一旁的胤禩卻驚呼一聲，“好欸，小爺終於能又有一個妹妹了。”妹妹好啊，他們永和宮已經有了三個阿哥三個姐妹，他已經不缺兄弟了，要是再多出一個妹妹就好了。
三阿哥逗他，“你怎麽肯定德額娘肚子懷的是個公主？”
“這不是肯定的嗎？四哥猜他是弟弟，那小爺就猜她是妹妹了。”這麽簡單的事都看不懂，胤禩非常瞧不起三哥。
三阿哥咳了一聲，看清弟弟眼中的鄙夷，裝作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說出來也太丟臉了，被自己弟弟看不起。
太子麵色和緩，“那就恭喜德妃娘娘了，總歸是我們的兄弟。”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太子皺起眉頭，突然覺得永和宮的子嗣緣是不是太強了些，滿打滿算都是三子兩女了，若是這胎還是個女兒那也還好，可就怕是個阿哥。
太子勉強壓下心裏的不快，說到底，若是德妃這胎生下來的是阿哥，他也不怕，屆時等他上位，這些兄弟反而能給他派上大用場，皇阿瑪對他一向寵愛，他不怕皇阿瑪會有看上其他兄弟的時候，更別說這些兄弟根本比不上他正統的地位以及他背後的後族赫舍裏氏。
充其量德妃也隻是在子嗣方麵多了點能耐，膝下的幾個阿哥再得君心也不可能比得過他在皇阿瑪心中的地位。
……
永和宮內，不光是芷嫣對自己懷孕的事非常驚喜意外了，兩個小公主也是高興的很，一直貼在額娘肚子裏聽小寶寶的聲音，瑚圖裏聽了半天都沒有聽出聲音，還覺得身邊的妹妹太影響自己操作了，將妹妹拉開後，自己又貼上去。
和吉裏淡定被拉，見姐姐踮腳踮的十分艱難，噗呲噗呲將一旁的小凳子艱難挪來額娘身邊，小腳站在凳子上，傲視她姐。
芷嫣強忍住笑意，任兩個娃娃使勁拉扯，這兩個孩子都是這樣的性子，喜歡和姐姐/妹妹比較，但都會注意自己的手腳輕重，不會真的讓對方受到傷害。
“娘娘，您得要休息一會兒了。”劉嬤嬤時刻關注著自家小主的身孕，這胎脈象不是非常穩定，就怕哪兒出了差錯，而且還有兩位公主在這兒呆著，也可能會鬧到娘娘。
“無妨。”芷嫣溫聲道，“本宮再陪她們玩一會兒吧，再說了，如果不是她們，本宮也不能發現自己已經懷上孩子了啊。”
這事說來還奇妙的很，兩個娃娃睡醒了以後，就念著要吃好吃的，她這個額娘也必須留在她們身邊陪吃，正好桌子上有她反胃的腥味——
在孕婦的感知中本來正常去腥的味道會有幾分不同，她鼻子又特別敏感，就不小心有了嘔吐的感覺，劉嬤嬤本來還挺慌張的，隻是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大喜，連忙譴雙喜去請太醫過來了。
太醫一來，什麽問題都妥帖了，她真是懷上了孩子，還差不多一個月了，真是後知後覺啊，她明明都有四個孩子了。
芷嫣有些後怕，覺得自己可能是債多了不愁，以為這次不會那麽快懷上孩子才鬆懈了。
至於她會不會生下一個阿哥，讓自己走上和宜妃一樣喪子的道路，這不大可能，她現在有了宮權，不怕護不住孩子了，而且很有趣的一點是，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對胤禩的態度很是不錯，她每次跟隨皇貴妃去慈寧宮給長輩們請安的時候，總會聽見太皇太後表達對經常來慈寧宮的小阿哥的喜愛之意。
經常來——她琢磨了一會兒，發覺太皇太後應該說的是胤禩吧，她聽說胤禩和胤祺玩得很好，經常去慈寧宮都不是問題。
就算她實在護不住這個孩子，她將孩子送給慈寧宮的老太太來養也不是不行，此時非彼時，能護住孩子才是最關鍵的，但是還是能自己養就自己養吧，無論如何，一個母親能舍下孩子才是奇了怪了。
但前提是兩位長輩還想養孩子才行。
算了，也不必多想了，安心將孩子生下來就行了，剩下的老天爺自有安排。
“是，娘娘。”劉嬤嬤不再勸自家小主了，心想待會還是讓家桃準備安胎藥吧，先將胎象穩定下來才是好的，好在小公主也大了一些，不用娘娘廢心力了。
但是十三阿哥那邊還太小了，可能會鬧著娘娘……劉嬤嬤皺起眉頭，如果將十三阿哥交給章佳庶妃，就是平白無故讓章佳庶妃得了十三阿哥親近的機會，可娘娘才是十三阿哥的額娘，到時十三阿哥不親近娘娘了怎麽辦。
一時半會還想不到好的主意，劉嬤嬤尋思著得找個時間同娘娘說起這事了，娘娘主意肯定比她多。
等了一會兒，兩個娃娃總算鬧夠了，章佳庶妃也將十三阿哥歸還給芷嫣了。
奶嬤嬤各自哄著三個孩子回了房間，芷嫣輕輕敲了一下桌麵，有幾分躊躇，話說回來，她這胎的時間與大福晉的時間太相近了，也不知道肚子裏的孩子會先一步出來，還是到時頂著一副比侄子侄女更小的年紀摸著人家的頭說“乖”。
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
三月，芷嫣剛將自己懷有身孕的事同家裏人說明，皇上非常高興她又懷了孩子一事，給她賞下了諸多銀兩和賞賜，她尋思著自己在宮裏用不上這麽多銀兩，興許在外邊開更多店麵能用得上呢。
娘家人的反應也很正常，就是十分高興她又得一個小阿哥或是小公主的模樣，隻是在話裏話外還參雜了些別的東西。
似是非常感激宮裏的小主讓皇上給了一個好前途給博啟？
芷嫣後知後覺皇上可能順手提拔了一下她的娘家人，至於為何是博啟，那不很簡單嗎，這是她的嫡親兄弟，而且皇上偏心太子，也應當會偏心同時嫡子出身的人。
當然她弟弟考了這麽多年都沒考出一個好成績，興許天賦不在四書五經上呢，芷嫣也不是非要給她弟弟說好話，隻是如果同母所出的族人要是撐不起烏雅家，她額娘要怎麽辦，總不能倚仗庶子出身的大哥吧。
大哥的生母都還在世間好好活著呢，她怎麽可能放心將額娘交給一個沒有多少感情的人照顧，說來說去還是親兄弟好。
她且看看，博啟被皇上順手提拔上了正五品的三等侍衛，不過她記得這是上三旗的八旗子弟才能坐到的位子嗎，咳，親戚關係也是一門藝術，左右受益的又不是別人家的人。
對於皇上而言這也不是頭一遭破例的事，她記得皇上的奶嬤嬤夫家的人是包衣出身，但也照樣得了三等侍衛的身份。
如此看來她倒是不必慌亂，而且博啟應該是在武藝方麵有些長進的，不然也不會被皇上提拔到這個位置上，有一說一，皇上有時候還是挺嚴謹的。
想起這位弟弟曾經在文學方麵下苦功夫，到頭來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芷嫣忍不住想笑了。
作者有話說：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