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宮裏麵有些事還真是瞞不住的，就像是烏雅氏暈倒一事，還有皇上不給佟貴妃麵子一事，早早的就在宮裏流傳了，嘲諷者有，看好戲的妃子也有。
也虧得這個時候後宮沒有皇後，不然翌日的請安就足以讓佟貴妃臉麵全失了，對她這種極在乎自己身份的人，這種事情無異於是在她臉上扇了幾巴掌。
因而佟貴妃在極度惱怒的情況下尚能克製住自己對烏雅氏的怨恨，隻是不管不顧這人罷了，而對於芷嫣來說，承乾宮盯著她的人手總算鬆懈許多了，她也能慢慢開始自己的計劃了。
她身邊就兩個人守著，更多的奴才也不是沒有，隻是都不是她能用得放心的，都是承乾宮佟貴妃手底下的人，在這十來日的觀察下，她勉強相信的也隻有家桃和劉嬤嬤兩人。
家桃雖是佟貴妃派過來給她的人，但實際上並沒有經手佟貴妃，而是內務府那邊派過來的人，出身應該是幹淨的，但其生性膽小，經不得事，在原主記憶裏的第一印象是手腳幹淨利落，就是撐不起一個貴人身邊一等宮女的身份。
若是家桃在沒有出過一絲差錯的情況下還能將自己的麵具掩蓋那麽久，那是她和原主輸了，怪不得誰，但是就目前而言，她沒有什麽可以動用的人了，她是不得不用家桃的。
至於劉嬤嬤，她姑且也是觀察了十來天，劉嬤嬤是時時刻刻都守在她跟前的，並沒有什麽心向佟貴妃或是向太皇太後稟告情況的說法，她勉強還能接受這人的存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了。
這天，芷嫣在用膳完畢後，任家桃收拾好碗筷，麵向劉嬤嬤的時候突然就說起了旁的話題，屆時西配殿外邊並沒有守著佟貴妃的人——佟貴妃做得還算人道的一點是沒有每時每刻都蹲守在她屋前，隻是每日派人過來察看幾遍罷了。
“劉嬤嬤，你可是要在照顧完我的身子後，就回去太皇太後那兒了？”芷嫣笑意盈盈道，像是隨意說起這個話題似的，也好似隻是茶餘淡飯的一場交談。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劉嬤嬤也是在暗地裏觀察這位烏雅小主的性子如何，發覺這位小主隻是再普通不過的溫婉性子，看著不像是有城府的，便鬆下來一半警惕，溫聲道：“等貴人生下小阿哥後，奴才應該是要回去慈寧宮的。”
——在妃子肚子裏的孩子都是統一稱一聲小阿哥的。
“那還真是遺憾了。”烏雅芷嫣淡淡道，目光中不乏對未來的憂愁和懼怕，“說來也是我異想天開了，先前我還念著若是劉嬤嬤能留下來守在孩子身邊就好了，到時候就算是讓孩子養在佟貴妃膝下，我也能放下心來了。”
“到底依我的位份想要撫養肚子裏的孩子還差了資格。”
說者或許無心，但聽者有意。
劉嬤嬤何嚐不想留在一個皇嗣身邊，太皇太後身邊的能人居多，也不缺忠心的奴才，她早年入宮，還錯過了出宮嫁人的好時機，如今是指望著太皇太後能待她們這些老人好一些，好讓她們有一個養老的好地方。
如今到了烏雅貴人身邊，也不是不想著能留在皇嗣身邊，到時候皇子公主看在她看顧長大的情分上，她於養老方麵是不用愁了，但問題就出現在這裏了，以佟貴妃和太皇太後內裏不算和睦的場麵，佟貴妃若是將孩子養在身邊，定是不會容納她這一個在太皇太後身邊伺候過的奴才。
這是可以預料的事，因而她早早地就歇下來心思，隻是如今烏雅小主提起，她卻是不由自主暢想起伺候在皇子公主身邊時的情形。
劉嬤嬤看了一眼烏雅貴人肚子裏的孩子，若這胎是個阿哥就更妙了。
“貴人不必妄自菲薄。”劉嬤嬤低聲道。
芷嫣眸子閃了閃，心道劉嬤嬤這兒倒是能勾得動，可見的劉嬤嬤並不是沒有起過這個心思的，隻是後來都按耐住了，而她要做的就是隔三岔五勾起劉嬤嬤的心思，趁肚子還未起來的時候，她能做到哪種程度就盡力而為。
這會兒家桃也回來了，隻是回來時的神色不大好看，芷嫣一問起原因，家桃吱吱唔唔了許久，最終還是在主子的詢問下開了口。
家桃一臉憋屈道：“小主，秀蘭又在背後說您閑話，還說您不識好歹。”
她從一開始就不是在承乾宮當差的，對承乾宮這些宮女太監沒有多大的同事情誼，隻是她現在跟了烏雅貴人，烏雅貴人人不壞，還對她是一等一的好，佟貴妃身邊的宮女要這麽說，她哪能不生氣。
芷嫣笑了笑，“且讓她說去吧，在嘴皮子上吃了一點虧又如何，難不成就沒有討回來的一天了？”
家桃轉念一想，心想也是這個道理，秀蘭固然是佟貴妃身邊的得力心腹，可是小主當初就是容貌長得極好才被佟貴妃排斥的，秀蘭容貌清秀，她就不信佟貴妃真的一直都待她好。
這樣一想，她心情又歡歡快快起來了，“小主，也是這個道理，奴婢想來想去還是不跟她計較了，免得傷了脾氣！”
芷嫣搖了搖頭，心裏麵繼續想著事。
劉嬤嬤看向她的眼神卻是不知不覺多了幾分奇異，她原以為這位烏雅貴人是性子極懦弱的，都說仆似主，宮女是個膽小的，主子定撐不得大場麵，再加上前些時候烏雅貴人暈倒一事傳遍整個後宮，她心裏就沒有真將烏雅貴人當成一回事。
可如今極有可能是她看走眼了，這人哪能是沒有一點脾性。
能在佟貴妃身邊懷著孩子安然無恙生活了這麽久，在這等條件下性情都沒有發生變化，身邊宮女還是個忠心的，除了是真的堪不得大用，就是將麵具藏得極深了，如今看來後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劉嬤嬤心裏砰砰直跳，像是發現了什麽大事，不可思議的看向了烏雅貴人，心裏卻是不知覺起了一個念頭，佟貴妃這兒不行，烏雅貴人這兒未必了，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啊……
烏雅芷嫣微微挑眉，心髒猛烈的跳動了一下，趕緊讓身邊的奴才將她上次還沒有繡完的針線活拿過來，劉嬤嬤這兒已經有了一個開頭，剩下的就是還是等待著時機吧。
都說要好好養胎，可就目前而言，這樁心事她尚未解決，她就一日不得好好過日子。
她現在心裏很害怕，接下來她要做的事情並不是沒有風險的，可是她若是不做，她就隻能如同砧板上的鯰魚，隻能任人宰殺，見識過了更廣闊的天地，她怎麽可能任由他人做主自己的性命，萬一佟貴妃在她懷孕的時候想來個去母留子呢。
針線活算是她現在唯二的平靜心緒的法寶了，僅次於她陪孩子說話這件事。
烏雅芷嫣想到她接下來的安排，不由撫了一下肚子，一切就交由上天安排了，孩子，媽媽一定會護住你的。
絕對說什麽都不會放棄你的。
……
承乾宮正殿內，秀蘭又同佟貴妃說起烏雅氏的事。
佟貴妃眼皮子微微合起，仿若已經陷入假寐當中了，秀蘭繼續說著，“娘娘，您就不知了，那烏雅氏身邊□□出來的宮女果然是個沒用的，隻會紅著臉，任誰欺負都行。”
佟貴妃突然冷笑一聲，睜開眼睛，一雙明眸亮了出來，“物似主人形，烏雅氏是個任人欺負的，她身邊的宮女自然也得是這個模樣，你接下來再好好盯著她。”
這十個月的懷胎時間，她務必要盯緊了烏雅氏，等烏雅氏生下孩子了，就算是去母留子讓烏雅氏去了亂葬崗都與她無關了。
“是，娘娘。”秀蘭仿若得到了極大的激勵，麵色紅透。
私心作祟，她接下來不光是要緊緊盯著烏雅氏了，她更是要眼睜睜的看著烏雅氏將她的孩子抱養給娘娘，生不如死！
誰叫當初娘娘明明想起的人是她，後腳就念起後院還有一個烏雅氏了，若不是如此，她現在還能當上宮裏的娘娘的，還能懷上龍胎，何至於此還當一個伺候人的奴才！
這一切都是烏雅氏欠了她的！
……
佟貴妃這邊的打算如何，芷嫣是不清楚的，但是一切都看似走向讓她利益得到最大化且還能保住她孩子的方向。
劉嬤嬤也開始喚她一聲小主了，盡管絕大多數時間是按照宮裏的規矩伺候人，但也絕對不像從前一般對她滿心思的隻看重肚子裏的孩子了。
午時後，芷嫣這兒又是餓了，她不像宮裏人那般一天隻用膳兩餐，對於她而言她在現代二十多年養下的習慣是沒有那麽容易改變的，幸好她現在是孕婦之身，若是派家桃過去禦膳房，該有的膳食還是能拿過來的。
趁著這段時間，她又拿起針線同劉嬤嬤說些休閑話。
……“劉嬤嬤，真是多虧了你，我這身子骨是越養越好了，連同孩子這些時日都快有了痕跡。”
她撫著肚子，好似能從略微起伏的肚子裏看到孩子卷縮的模樣。
劉嬤嬤笑了笑，“貴人何必妄自菲薄，您這身子骨本來就好，小阿哥也很是安穩，這是上天庇佑啊，您定是會好好生下小阿哥的。”
“可是這孩子終究是與我緣分不深啊。”她搖了搖頭。
劉嬤嬤安慰道：“貴人遲早還會有別的孩子的。”
一個身影隱約靠近西配殿。
芷嫣頓了頓，“劉嬤嬤，我和你說句心裏話，我實在是憋在心裏許久了，若不說出來，我都覺得我不大正常了。”
“貴人，您想說什麽？”
“我這些時日開始夢見我孩子的模樣了，夢見他以為我拋棄掉他後不斷哭泣的模樣。”
她苦笑一聲，“我總是想，若是當初我不用那法子懷上孩子就好了，我也不至於夜夜都在夢裏說對不住他，可憐他出生後就沒了生母看顧。”
外邊身影呼吸一窒。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