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覺得自己穿越後這幾年最幸運的事不止是生下了與自己血脈關聯的孩子, 還有遇上了劉嬤嬤等人。
如果沒有劉嬤嬤和周公公在，她估計現在都沒法徹底放心永和宮的人手安排，也無法安然護住小四長到這麽大。
劉嬤嬤主管內, 將幾個新來的、舊時的宮女管理的妥帖之極, 周公公主管外，對進出永和宮的人手在心裏都有賬數, 每日都會過來向她稟告。
這種種妥帖，她怎麽可能不對永和宮上心呢, 這道由永和宮人築建起來的防線護住了她的小四, 可接下來就未必能護住她的兩個孩子了, 宮裏可沒有真正養住兩個阿哥在身下的妃子。
她要想方設法改變這局勢。
芷嫣眸子微斂, 低頭看向腮幫子微微鼓起的四阿哥，溫聲道：“胤禛知道額娘在生下你之前一直在擔心護不住你嗎？”
胤禛睜大了眼睛, 芷嫣也顧不得這孩子聽不聽得懂，認真道：“寶貝，這宮裏並不是哪哪都安全的, 有很多人會因為利益方麵的關係對一個嬰孩下手, 就好比你，就好比你的弟弟。”
“額娘是真的很高興你和弟弟能出現在額娘身邊，額娘也會好好護住你和弟弟的。”
胤禛小眉毛微微皺起, 嘟嘴道：“胤禛也會保護額娘和弟弟的。”
“額娘知道。”芷嫣撫了撫他的毛發，輕聲道：“那麽胤禛接下來能答應額娘一件事嗎？”
“額娘盡管說！”胤禛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 盡管不知道額娘為什麽這麽害怕, 但是他是哥哥, 絕對會對額娘和弟弟好的。
芷嫣笑道：“胤禛有和太子哥哥說過話嗎, 要不要試試和太子哥哥一起玩？”
這個問題對胤禛來說顯然是有些超標了, 他老實道：“還沒有, 我試試看。”
“那就好，你還可以帶上你三哥一起同你太子哥哥玩。”芷嫣擼了一下他的小臉兒，這樣應該不會太明顯吧，她接下來要做的是便是讓後宮妃子的目光轉移到太子和佟貴妃身上了。
……
上書房裏
胤禛一臉為難將書本擋在自己麵前，在他前麵正是他的太子二哥和大哥，身旁的是三哥。
額娘吩咐他的事他不會忘記，但是要怎麽開口就很難了，暫時還是幼崽一隻的四阿哥難過的連喜歡的書都看不下去了。
胤祉趴在書案上，嘴巴微微嘟起，有些好奇的看著他這個小弟弟，小聲道：“胤禛，你在想什麽？”難不成有什麽好玩的？
胤禛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來，三哥比他還笨，他不想告訴三哥。
胤祉卻是更稀奇了，睜著雙大眼睛用筆杆子戳了戳他的臉蛋兒，“你怎麽不回哥哥的話？”
“你不要戳我。”三哥真煩啊，他現在又不想和三哥一起玩。
胤祉更稀奇了，趁著夫子還沒有過來，突突突的站起來，湊到四弟麵前，“哎呦，你發脾氣了？你居然不喜歡看書了？”
“大哥，太子二哥，四弟生氣了！”胤祉大聲喊叫，說完又湊到四弟身旁，“誰惹你生氣了，說來聽聽，三哥替你好好報複他，還是說你身邊這個奴才？”
胤祉自以為用力的瞪了一眼跟在胤禛身邊的小太監，小太監惶恐跪下，“三阿哥，奴才哪敢有這個熊心豹子膽敢欺負小主子啊。”不說小主子是皇子皇孫，不是任人欺負的，且說德嬪娘娘那一關他也不好過啊！
也是這個道理，胤祉這下子更摸不到頭腦了。
正巧這時候大阿哥和太子也過來了，後麵兩個弟弟出聲了，他們總不好不過來看一眼。
太子咳了一聲，“胤禛你怎麽了？告訴太子哥哥，孤替你做主。”
胤禔挑眉道：“別，四弟你可別聽他說的話，大哥才會為你做主，太子估計隻會跟皇阿瑪求助，整日活得一點皇子儀態都沒有，像極了還沒斷奶的奶娃娃，奶味濃著呢。”
太子不爽道：“孤能向皇阿瑪求助那是孤的本事，難不成你是妒忌了？”他本想著反駁胤禔的話，但是想想這樣又會像前幾次一樣被嘲諷，不如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胤禔臉色極難看，揚起拳頭，“你再說說看！”胤礽這家夥憑什麽在他麵前耀武揚威，不過是生來嫡子的身份！他還是皇阿瑪的長子呢，胤礽還能比他厲害？
“孤怕你了？孤是太子，容不得你犯上！”太子臉色一變，“整日就會與孤不對付，真不知道你是哪來的膽子。”
他是儲君，斷然沒有同一個庶子計較的份，掉價！
局勢一下子變得極度緊張。
胤禛眼珠子一溜，給自家三哥打了個眼神，便伸開小短手擋在大阿哥麵前，煞有其事道：“大哥，你不能打太子二哥，皇阿瑪說了，兄弟間要友愛。”
他搖頭晃腦、抑揚頓挫說完這話，同時跑到大哥麵前擋人的三阿哥也點了點頭，“四弟說得對，你們不能吵起來。”
兩人這才狠狠對視一眼，大阿哥放下拳頭，太子也轉身要走。
“欸，等等啊，太子二哥。”額娘吩咐他要做的事他還沒開始呢，人走了可不行。
胤禛睜大眼睛，靈機一動，隻見他噠噠噠跑到太子麵前，頗為誠心道：“太子二哥，你是不是不開心了，我借我弟弟給你玩啊！”
他弟弟可好玩了，會整日整日睡覺，也會吹奶泡泡，雖然額娘說弟弟這是吃飽了撐著的，但他堅信弟弟將來會變得更厲害的，額，也更好玩。
太子、太子一下子被哽住了，不可置信道：“你要借八弟給孤玩？”什麽時候八弟變成可以玩的了？
“是啊，我弟弟可好玩了，等他會走路了，我就帶他到上書房，教他讀書。”胤禛已經將將來的美事都想完了，臉上表情還美滋滋的，胤祉猛一拍胤禛的肩膀，“好你個胤禛，居然不請我去看八弟，隻請了太子二哥，你是不是不將我當三哥了？”
“我也可以讓你去看看，三哥。”反正弟弟脾氣很好，胤禛非常認真許下承諾，三阿哥這才高興了，露出真不愧是我好兄弟的表情。
太子愣神了，他看著四弟的模樣，心想若是八弟是個能養得活的，將來他身邊也能多出兩個幫手，倒也不是不可以將四弟納在他小弟的範圍。
他這是突然想到的，也是對宮裏這陣子有太多阿哥出生的不滿，他知道皇阿瑪固然將他當成最疼愛且重視的繼承人，但若是他身後兄弟太多，他一直孤立無援也不是辦法，單是一個老大就讓他不喜極了，今後多出來的那麽多兄弟該如何是好。
正和自己三哥打鬧的胤禛沒有發現太子已然默許他說的話了，而老大早就不屑他們幾個兄弟幼稚的把戲，回了自己位子上等著夫子的到來。
接下來幾天時間裏，太子暗戳戳觀察這個四弟的脾性，發現胤禛平時就是個書呆子，沒有諸如老大那樣的心思，整天隻會念著自己的額娘和八弟，在品行上不像一個差的。
而且他也在宮裏打聽過了，四弟和八弟的生母德嬪性子安分，平日隻喜歡留在永和宮裏，身邊人際關係簡單，更不是個張揚囂張的。
他在同索額圖說起這事後，索額圖也認可他的說話，“太子殿下，四阿哥和八阿哥是同母所出，德嬪如果真像外邊表露出來的那般沒有野心，您倒是可以將四阿哥放在自己身邊，作為一母同胞的兄弟，有四阿哥在，將來八阿哥定會也依附在您身邊。”
皇上正值壯年，今後的皇子阿哥定是隻多不少，四阿哥和八阿哥排序尚且在前，姑且能幫上太子。
索額圖作為太子叔公，又是皇上在朝廷上重用的臣子，心眼自然比現在還未成長起來的太子厲害，他想的遠不止這一點，如今太子哪哪都好，就是缺了幫扶的兄弟和在後宮的額娘，有時候有些事還真需要枕頭風吹吹。
比起後宮人忌憚的德嬪的兩個阿哥，他更在意佟氏一族，萬一皇上要在這次大封裏將佟貴妃封為皇後，那她膝下有特殊名字的六阿哥就是半個嫡子的身份了，畢竟德嬪身份低微，兩個阿哥還可收歸己用，且都未成長起來，可佟氏一族早早的就將皇位覬覦上了，他怎麽可能放心。
如烏雅芷嫣算計的那樣，索額圖和太子等人對佟貴妃上心的程度遠比自己在後宮有了兩個阿哥更甚，況且自己的兩個阿哥還能與太子站在統一戰線上，佟貴妃的六阿哥就未必了——那是天然的對立的勢力，誰叫佟氏與赫舍裏氏謀求的利益相同呢。
暫時讓朝廷太子黨目光轉移到佟貴妃和六阿哥身上後，芷嫣在宮裏也不閑著，直接讓四阿哥跟在太子身邊得到庇護，而小八這兒更是用心了，不光奶嬤嬤吃的東西都過手一遍，還讓劉嬤嬤一直守在小八身邊。
劉嬤嬤是她最放心、最信任的奴才，若是連劉嬤嬤都信不過，那她也別說什麽護住孩子一事了，直接放棄就行了。
所幸接下來的事都按照計劃順利進行，劉嬤嬤眼睛尖利，將永和宮幾個不安分的宮女都揪出來送至內務府，這種被譴退回去的奴才往往是沒有一個好結果的，內務府對她們的手段隻讓她們脫了一層皮還是好的結果。
有這一出殺雞儆猴，永和宮的宮女太監們都安分許多，沒人敢隨便在八阿哥身邊晃**了，一時間永和宮固若金湯，進出嚴如秦法。
如此，八阿哥算是安安靜靜的在宮裏度過了他第一個年關，期間學會了不少值得自己兄長炫耀的本事，像是能吐好大的泡泡了，還有吃手手。
芷嫣尋思自己的大兒子這麽喜歡出現在弟弟麵前，將來讓胤禛帶胤禩長大也好，人們不是常說長兄為父嗎，盡管皇上現在還好好的，但她更主要是為了兩兄弟未來的感情，這非常值得她未雨綢繆。
這樣想著，將來芷嫣還真的在大兒子麵前放手，將照顧弟弟一事交由胤禛處置，這兩兄弟感情相處如何便是後話了。
當下在後宮中，芷嫣也慢慢放出大封後宮之時，皇上會冊立佟貴妃為皇後的消息，她不管誰會相信這話，她隻要在宮裏造成一定恐慌就行。
她迫切需要宮裏人在大封之前將目光都投射在更顯眼的人身上，而不是她的兩個阿哥。
……
效果很顯著，至少芷嫣和布貴人聊天的時候，布貴人也會自發同她談論起佟貴妃一事了。
布貴人頗為難受，“娘娘，您說皇上會不會將佟貴妃封為皇後，然後我們這些妃子就被皇上遺忘下去，再也無起來的時候。”
不，應該說會被皇上遺忘的是她吧，不同於娘娘膝下有兩個阿哥，她膝下才一個公主，皇上兒女多了，哪會在意一個公主了。
芷嫣淡淡道：“別擔心，皇上念舊情，你膝下有五公主，若是連你都無法升位，那旁人就更不用說了，郭貴人如此。”赫舍裏皇後的庶妹也是如此，隻倚仗家世是不太行的。
她也是之前才知道赫舍裏皇後的庶妹也進宮了，隻是無聲無息，悄然住進了儲秀宮，看來這次大封勾人極了，不光是佟家重視，太子母家也是將心思都放在上麵了。
指不定繼後鈕祜祿氏的母家過陣子也要派自家女兒進宮呢，這後宮人才濟濟啊，她能在其中占得一席之位已經是她趕上好時候了。
聽此一說，布貴人心裏好受一些了，隻是還是難受，“娘娘，妹妹今後就靠您護著了，您是永和宮主位，妹妹隻跟著您一人。”
“本宮知道。”芷嫣神色柔和許多，“若是今後有新人得寵，本宮斷然不會忘了你的，皇上要是想讓永和宮其他妃子得封，你資曆深且有公主，本宮會在皇上麵前提及你的。”
布貴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情深意切道：“妹妹多謝姐姐了。”有時候宮裏的低位妃子投靠主位就是為了這話，德嬪比她原想的還要痛快。
她想，她知道德嬪的底線了，德嬪念極了舊情，無論是一開始跟在她身邊的奴才，還是她這個最先住在永和宮的低位妃子，得幸於此，她能住在永和宮真是幸運極了。
待布貴人離開後，雙喜緊接著稟告道：“娘娘，宮中不少妃子都已談論起這次大封之事了，奴才聽說鈕祜祿氏也打算送鈕祜祿皇後的嫡親妹妹進宮了。”
這還真是——芷嫣眉眼微跳，她就說赫舍裏氏將自家女兒送進宮，沒理由鈕祜祿氏會低下頭來，都是大清皇後的母家，這高低著實是要分一下的。
要不是她知道皇上在這次封位上隻會將有子的妃子封為妃位，麵對這般卷的情形，她心裏怕是都要慌上一慌，但是這不是知道了嗎，她剛好可以借此轉移話題。
嗬，她就不信了，佟貴妃能自信到忽視兩個出身後族的滿洲貴女。
皇後並非都是從妃子中選出來的，還有空降的。
“繼續傳吧，不要讓她們知道消息是從永和宮傳出來的，就說鈕祜祿氏和赫舍裏氏在家族裏欲出康熙朝的第二任皇後了，想想都刺激極了。”
芷嫣現在行事大膽許多了，她不怕有人查到她頭上，她就怕有人無動於衷，畢竟她在外人看來就是與皇後之事壓根沒有任何牽扯的，她出身低微，再怎麽著都不可能與皇後的位子扯上關係。
多虧她在宮裏的形象還行，她隻要繼續低調下去即可。
“是，主兒。”家桃頗為認真應答，在劉嬤嬤被派去給八阿哥當守護者後，家桃就經常出現在芷嫣麵前了，也開始從劉嬤嬤手中接過一些隱蔽的活。
與從前愛熱鬧的活潑性子截然不同了，現在的家桃更趨向一種可成長性的職場狀態，芷嫣多次感慨人的潛能是無限大的，家桃別說是膽子小了，雙喜等人不怕她已經是好的了。
芷嫣指尖輕輕敲推著桌麵，“噠噠噠”發出清脆的聲響，隻要她能護住膝下兩個阿哥，這妃位至少是有了五成的可能到手，剩下三成靠的是她對未來的預知，還有對眼下情形的不清晰所造就的無法掌控的兩成。
但是有這幾成就已經足夠了，天底下沒有百分百確定的事，她就靜看事情的發展吧。
……
當初惠嬪和榮嬪兩人能在宮裏傳出佟貴妃懷有身孕一事，就足以證明宮中的規矩並非非常深嚴，特別是在後宮缺少中宮之主的時候，有些小動作沒有人會認真追究。
因而芷嫣第一次在宮中派人傳言佟貴妃是皇上念及的繼後人選時，宮中大部分人都是往這個方向猜測了，承乾宮的佟貴妃更是默許了這種傳言的流出，可如今第二次傳言繼後人選並非一定是佟貴妃時，鈕祜祿氏和赫舍裏氏的女兒便一下子映入眾人眼中了。
有些事人們沒有猜想不代表想不到，一旦往那個方向想去了，便是什麽蛛絲馬跡都能找出來。
至少赫舍裏氏和鈕祜祿氏這兩個家族是一點都不比佟家差，於身份上也更高一籌，畢竟兩家都是滿洲上三旗人，而佟家隻是漢軍鑲黃旗罷了，隻在這一代靠自己出了個皇帝才映入眾人眼中，最關鍵的一點是，沒人追究這宮裏的傳言從何而來，仿若默許一般。
由此可見，兩個曾經出過皇後的家族並非是沒有念過皇上會將他們家的女兒再行封後的可能，畢竟族裏能出一個皇後的好處實在是太香了，那可是皇上名正言順的妻族身份，背後帶來的利益遠超乎人的想象。
可這話傳到承乾宮以及被宮外的佟家得知後，那就不得了了。
佟貴妃整個人差點沒被氣著，“赫舍裏氏和鈕祜祿氏這是想做什麽？難不成自己家出了一個皇後還不夠，還想要來第二個，本宮還是皇上表妹，本宮有說什麽了嗎？”
這赫舍裏氏和鈕祜祿氏實在是太過分了，簡直貪心過頭了。
“真是好一個赫舍裏皇後的庶妹，好一個鈕祜祿皇後的親妹，真真是不將本宮放在眼裏了，皇後的位子也是她們能夠覬覦的？本宮在後宮多年，好歹還為皇上生下一個阿哥，可她們做什麽了？”
“娘娘稍安勿躁，這兩家已經出過一個皇後了，要想在出一任皇後也不看看咱們佟家允不允許，還有皇上那兒，總不會讓您受委屈的。”
“可宮裏的傳言並非全然沒有道理。”佟貴妃眼神極厲，赫舍裏氏和鈕祜祿氏勝就勝在是滿洲上三旗的出身，而赫舍裏氏還有太子這一張底牌在手，鈕祜祿氏則是她們這三個家族裏底子最厚的那個，她不能完全保證皇後之位會到她手上，興許表哥會改變主意了。
“娘娘請放心，老爺他們不會坐視不管的。”
周嬤嬤咬牙道，佟家好不容易成了今天的局勢，娘娘膝下有了六阿哥，就差這皇後之位了，她就不信這新來的貴女能勝過娘娘，別是在閨房裏被驕縱壞了性子！配不上當大清皇後的身份，唯有娘娘才是與皇上相配的人物。
“但願如此吧。”佟貴妃閉了閉眼，她就差一個皇後的位子了，但願老天成全。
很快，如家桃打聽的那樣，鈕祜祿皇後的親妹小鈕祜祿氏也進宮了，以在太皇太後身邊侍奉的名義——兩位貴女都是這樣進宮的，宮中尚無逢上每三年一次的大選，更別說這次的大選因繼後鈕祜祿氏的逝世，皇上暫時取消了納妃進宮的想法，貴女們總要找尋個理由進宮的。
這兩位名門出身的貴女也一下子牽引住後宮妃子的注意力，比起芷嫣猜想的效果不知好了多少倍，眼下就算有人在意她膝下的兩位阿哥，都算不得是她應付不了的勢力了。
畢竟對比之下，德嬪再大的能耐也不過是晉封為妃，而三大家族爭的是皇後的位子，一個妾一個妻，分量也沒法比，至於德嬪的兩個阿哥，四阿哥看著是能養成的也就算了，八阿哥這才剛剛出生沒多久，將來養不養的活還說不定呢。
榮嬪不就是生下五個阿哥一個公主，最終隻活了一兒一女嗎？
芷嫣很是心滿意足看著宮中形勢的發展，總算有一回是她看別人熱鬧了，她平生不愛當戲台上的戲子，隻愛在台下看戲，一曲終了，就是新人登台的時候了。
小赫舍裏氏身份仍是滿洲人家的格格，小鈕祜祿氏也是這般，皇上都沒有給她們封位，看來是想在大封的時候一舉冊封，佟貴妃現在如同渾身是刺的刺蝟，既是看兩位貴女不快，又是打著懷念兩位皇後生前的風采而刻意將兩位貴女召聚承乾宮。
不光是為了下馬威，更是想看看這兩家是什麽態度，畢竟有些野心是藏也藏不住的。
小赫舍裏氏比小鈕祜祿氏進宮的時間早了幾個月，對宮裏的環境人物也較為熟悉了，但即便如此，她都拗不過佟貴妃的種種諷刺的話語，佟貴妃就差將不知廉恥一詞掛在她和小鈕祜祿氏身上了。
可她偏偏還真不能反駁，皇上隻順從家族意思將她召進宮，但該給的妃位和身份還未給到手，她仍是滿洲貴女的身份，還不屬於深宮中的一員。
她心裏自然憋氣，真是好一個佟貴妃，仗著自己是宮中貴妃的身份上下折磨人，她這都還沒封妃呢，皇上也未必將佟貴妃冊立為皇後，怎麽佟貴妃就如此有信心？就不怕風太大刮了舌頭？！
好在小鈕祜祿氏暫時與她站在統一戰線上，才不至於在麵對佟貴妃的時候次次落於下風，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三個皇後候選人是麵不和心也不和了。
而且讓人奇怪的是，作為矛盾的源頭，皇上對此一點反應都沒有，似是不清楚後宮近來的紛爭——但用腦子想想就知道這樣的事是不可能發生的，皇後冊立之事關乎國本，不然皇上也不會在元後逝世三年後再次立後，而現在又是輪到了繼後逝世後的第三年，皇上欲立誰為皇後就是十分費解的事了。
夜裏，皇上過來永和宮，芷嫣給他看過八阿哥後便坐在他身邊，“皇上近來看著模樣沉沉，莫不是政事太過勞累了，皇上偶爾也要注意一下身子啊，可別讓妾身擔心。”
康熙一時半會還陷入八子十分康健可愛的心態中，對芷嫣的神色更是放緩了，“政事是有些忙，但朕還應付的過來，你將胤禛和胤禩都養的很好，朕是不用擔心你分身乏術了。”
芷嫣好笑，“皇上怎麽會覺得妾身會分身乏術呢，不是還有奴才伺候嗎？皇上不要將妾身想的太柔弱了。”
再柔弱的女人到了後宮，自是有一套生存法則，皇上還是未曾了解過自己枕邊人的想法。
康熙若有所思，“朕心想也是這樣，她們莫過於是太閑了，整日給朕鬧騰出一些事來。”
芷嫣沒有接這話，這明顯是皇上在自言自語，她不必緊巴巴湊上去。
“愛妃可有思量後宮妃子如何封位之事？”康熙突然開口道。
芷嫣將手中的茶水倒下，“皇上先喝杯茶潤潤嗓子吧，您都勞累了一天。”
“您要是想問妾身封位一事，妾身不好回答皇上，”後宮不是不得幹政嗎？“但皇上若是想問妾身近些時日在想些什麽，妾身就能答得出來了。”
芷嫣笑盈盈道。
皇帝挑起眉頭，“那你說說看。”
“自然是將妾身的兩個阿哥撫養長大，陪伴皇上長長久久的，其他事不想多想。”偶爾說說調情的話還是挺不錯的，當然這在某種意義上也可算作是她的真心話了，鹹魚躺平誰不愛啊。
“你倒是實誠。”康熙顯然是被這個回答取悅到了，特別是在後宮近來爭論皇後之位的歸屬對比下，他心知德嬪確實是隻對自己的孩子和他上心，比起分位之事，確實是更高一籌。
他心裏同時也有一個決斷了，皇後之位啊，是不能再起波瀾了，大清國母絕對不能再出一個短壽的了。
至於其他妃子封位一事，倒是還可以慢慢酌量酌量一下。
也是時候將宮中高位定下了，九個嬪位可萬萬不行，太多了。
……
翌日，芷嫣目送皇上離去，目光有幾分眷戀，隻是一旦皇上徹底遠離了她的視線，神色就完全變了，變得淡漠之極。
“宮裏消息可有變化？”她一開始是隻負責傳出一個苗頭，剩下的都交由宮裏的宮妃傳話，她們知道的事可遠比她想象的多了，像是一些宮廷秘事，該說古代宮廷人的手段確確實實是厲害的，她在現代縱使知道很多事，但終究是處在一個尚且平和的環境裏，心性比不得。
家桃回道：“娘娘，有幾個嬪位的娘娘好似投靠佟貴妃了，還有一些貴人對佟貴妃和兩位貴女都是持著一樣殷勤的態度。”
“嬪位有誰？”
“敬嬪娘娘等人，貴人是諸如郭貴人這些娘娘。”
芷嫣若有所思，這種發展不在她預料之內，但也在情理之中。
嬪位中應該是膝下沒有子嗣的妃子都投靠佟貴妃了，畢竟她們當時能倚仗家世坐上嬪位，甚至都比一些有生養過的妃子地位要好，到底她們的嬪位是排在前麵的。
可今時不同以往，皇上極有可能補全妃位，那些曾經能靠家世居於高位的妃子怎麽可能甘心一朝地位變化，看看宮裏有阿哥的妃子都穩如泰山便可知道了，在皇上心裏皇嗣才是最重要的，這次大封極有可能將那些沒有阿哥的嬪位拋下。
當然郭貴人等人是由於生下一個小公主，身份不上不下，不至於是能升主位的程度，刻意向佟貴妃討好不值當，唯有三方關係都發展了才是最穩妥的做法，至於在旁人眼中這是不是牆頭草就值得思量了。
“咱們永和宮暫且不動，加強對四阿哥和八阿哥的看管。”戰火還沒燃到她們這些有阿哥的妃子身上，沒必要參與進去，宮中尚且有佟貴妃和兩位貴女、幾位嬪位頂上即可。
“是，娘娘。”家桃點頭，同時思忖著將八阿哥的奶嬤嬤都封在一個地兒，屆時一日兩餐都由用永和宮的人派送也好，光是小主子被人看管好是不夠的，奶嬤嬤入口的東西也得看著，免得身體帶了不好的東西。
若說宮裏沒有人對德嬪的兩位小阿哥動手那還真不可能，眼看著德嬪有兩位阿哥，升位的人肯定會有她一個，如果在大封之前解決了兩位小阿哥，有些事便很簡單了，一個包衣出身的宮妃沒有資曆沒有子嗣，哪有資格升位。
可令幕後之人氣惱的是，德嬪宮裏防守的極嚴，宮裏進出的人都記錄在冊，出去花了多少時辰，去了哪兒都有專門的記載，一旦有什麽對不上的地方，太離譜的話直接往內務府傳送一遍，如此下來誰還有膽子私通外人。
那規矩不像是剛為妃的妃子能立起來的，簡直比宮裏所有有子嗣的妃子還要深嚴，幾個月下來，幕後之人非但沒有從中得利，還倒貼了幾個自己費心在永和宮安插的人手。
於是宮中主流仍是佟貴妃等人對皇後之位的爭執，幾個有阿哥的妃子倒是隱隱消失了身影（惠嬪的阿哥已經成長起來，榮嬪在失去幾個阿哥之後怎麽可能不對自己唯一的阿哥上心，至於勢力淺薄、憑借寵愛在宮裏立足的宜嬪，那不是有皇太後抱養了五阿哥嗎？誰敢將手伸到慈寧宮，莫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因而她們這些生有阿哥的嬪位都能護住自己的阿哥，有心人便隻能從別的方麵下手了。
大封前夕，各方人馬正進入火熱化的打交道中，佟家屢次向皇上表示自己對孝康章皇後的懷念，孝康章皇後是皇上生母，皇上年少喪母，自是對生母思念極了，這是佟家的一張王牌，而另外兩家後族不甘示弱，索額圖直接在朝廷上哭訴太子自幼失母，常常思念元後。
相比之下鈕祜祿氏就低調許多了，但也好不到那裏去，在皇上沉默的情形下，倘若皇上真有在鈕祜祿氏挑選繼後人選的可能，他們對這天大的利益怎麽可能會放棄。
鈕祜祿氏勝就勝在家世是三家中最好的一個，族內子弟也足夠出息，就算不和皇上打感情牌，直接在朝廷上將自己對皇後之位的執念擺出來都不成問題。
康熙在龍椅上端視諸位臣子，對這三方勢力相爭沒有作任何表態，人人都以為他要立後，人人都爭的頭破血流，他倒是要看看這些臣子還有什麽手段沒有使出來了。
時間漸漸流逝，轉眼便是康熙二十年年底了。
赫舍裏氏和鈕祜祿氏的兩位貴女在宮裏生活的越發如魚得水，佟貴妃先前爭不過她們的親姐，現下是絕對不會將皇後之位拱手讓人，她勝就勝在自己是正兒八經的宮妃，也是宮裏分位最高的妃子，將各宮妃子召來承乾宮以示自己正統的身份也是常有的事。
永和宮內，芷嫣將剛學會走路的八阿哥放在榻上，看著這娃娃咿咿呀呀說個不停的樣子，她會心一笑，不同於他哥哥的越發沉默，這孩子是越來越愛熱鬧了，腮幫子從醒來時就沒停過。
胤禩鼓著腮幫子，啊啊的叫了一聲，小手小腳不停撲騰，看著是想翻身起來。
可芷嫣偏偏就不順著他，就喜歡看他起不來的樣子，一隻手擋在他身前，不讓他翻身，小四已經過了任額娘欺負的時期，現在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小的，說什麽也要玩夠了在放他起身。
胤禩可憐巴巴的啊了一聲，“額娘。”
芷嫣笑得更開心了，“寶貝你說什麽？額娘聽不清楚呢。”
“壞！”胤禩凶巴巴道，小手還想推開額娘，不想和額娘一起玩了。
“喲，你居然說額娘壞了，那額娘再壞些好不好。”芷嫣雙手欺上胤禩的小臉蛋兒，輕輕掐了一把，看著這孩子臉上的皮膚由白轉微紅，嘴巴微微鼓起欲哭不哭的樣子，這才心虛的放下手，“額娘這不是太喜歡你了嗎？”
如果對可愛事物的喜歡是能用行動表現出來的話，她早就將胤禩裝點成洋娃娃了，何至於現在隻能靠欺負小孩滿足自己心願。
芷嫣咳了一聲，將胤禩扶起來，正好家桃這時候過來了，“小八你就先自己玩吧，過會兒你哥哥過來會找你的。”至於她就得忙於交際一事了。
奶嬤嬤將胤禩抱進房間了。
芷嫣看著家桃，問道：“又是佟貴妃召集眾妃了？”前幾次她沒有去，隻讓布貴人去。
家桃點點頭，“娘娘，各宮娘娘都到了承乾宮，咱們永和宮也得派人過去了。”
“本宮去會會她，讓布貴人留下來吧。”她主要是過去打發時間，但永和宮沒必要全員出動，佟貴妃還不是皇後，沒必要給這麽大陣仗，眾所周知低位妃子隻聽一宮主位的話，她這個態度足以表示她對佟貴妃的“尊敬”了。
“好，奴婢命人準備采仗。”
待到了承乾宮以後，芷嫣望著在座的妃子，心裏想的就不是看熱鬧一詞了，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後宮妃子對分位一事的渴望。
佟貴妃居於上首的位子，對諸位妃子溫和極了，像極了賢良淑德的皇後標杆。
而在下首的幾個妃子都尊著敬著“皇後”，仿若自己是皇後手下得力的宮妃，也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存在。
無論是居於高位的佟貴妃，還是低至庶妃的戴佳氏，都盼著這次封位能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好處。
她想想看，皇上好像說過大封的日子會是年底之時，而現在距離康熙二十一年隻差了幾天，可這幾天的時間足以讓一個人的身份得到徹底的轉換了。
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如她記憶中的那樣徹底定下來了，但願一切如意，她也在期待著。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