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異食癖?
白蘇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孕婦, 臉頰有些暗黃,雖然努力朝她擠出一抹笑容,但隱約能看出笑意下藏著的疲憊、淡漠和焦慮。
孕婦叫張慧, 二十七歲, 這是她的第一胎, 剛五個月左右, 她擦了擦手心上黑炭留下的灰黑, “白醫生, 我懷孕後就莫名其妙的喜歡上炭的味道, 每天不嚼個十來塊就渾身難受。”
張慧知道這種情況不對,但就是忍不住,去醫院看過沒用, 所以打聽了一些中醫過來看看。
“這有這種病啊。”何信簡直驚呆, “我第一次聽說。”
“有的。”白蘇以前曾見過吃泥的,是胃氣過熱導致的, 她看向孕婦,伸手幫她把脈。
這時, 旁邊的病人好奇湊過來問孕婦, “好奇問一下是什麽味道?好吃嗎?”
張慧回答道:“就是炭味兒, 我聞著很香。”
眾人感慨:“真是奇怪哩。”
“這有啥奇怪的,你們要是經常去醫院, 就知道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病了。”一個剛生產完不久, 身體還沒恢複的年輕媽媽告訴眾人, “我之前在醫院碰到一個喜歡聞汽油味的孕婦,還有愛吃泥土、泡沫的, 另外還有人喜歡啃食手指甲、頭發、香皂、紙張、破布的。”
有養過小孩的媽媽說:“我記得很多小孩子都喜歡到處亂啃這些,很多小孩是對新奇事物好奇, 或者某些微量元素缺失,或者是鉛超標,又或者是代謝機能紊亂。”
“白醫生,小孩子吃東西和她的情況一樣嗎?”大家擔心自家孩子也有異食癖。
“還是有區別的,異食癖是長期引以為樂,大家注意甄別。”白蘇看向張慧,“你去檢查應當沒有微量元素缺失或是鉛超標吧。”
張慧搖頭,她就是單純的想吃,吃了就不覺得五心煩悶了,而且吃完腸胃也沒什麽影響。
醫生雖然沒發現對胎兒有影響,但還是讓她盡量控製別吃,可她完全控製不住,隻好換中醫看看。
白蘇點了點頭,她看張慧的脈象滑而細弱,右關脈脾胃虛寒,還有明顯氣血不足之症:“什麽炭都行嗎?”
張慧點頭,“一般木炭都行。”
“我一聞見炭味兒就跟貓見了魚一樣,就是忍不住想吃。”
眾人越聽越覺得詫異,都忍不住看向張慧的肚子,“好奇怪,你肚子裏小孩上輩子不會是個火爐吧?”
火爐成精?
張慧腦補出一個火爐臉的小孩,頓時覺得這個孩子不要也罷,她急忙看向白蘇:“白醫生,我真懷了個爐子?”
“……我還沒見過懷爐子的。”白蘇覺得張慧的脈象有點奇怪,肝鬱脾虛,濕熱內蘊,但虛寒裏又似有瘀火,“平時頭暈多汗嗎?”
張慧點頭說有點,“我每次覺得不太舒服時就想吃炭,吃了頭不暈了,腸胃也舒服了,一旦不吃就心煩氣躁。”
白蘇點了點頭,肝木過旺來克脾胃之土,而土虛不能敵肝,思得土以助脾胃,故見泥土而思食也,按照張慧的脈象來看,若土虛應當更偏愛泥土,但反倒是更青睞炭,炭有止血、去異味、收斂燥濕祛瘀的功效。①
白蘇摸著張慧有些血虛,按理說她懷孕了沒有經期應當不會血虛了,除非有出血的情況,“你平時有流血嗎?”
張慧搖頭說沒有,“我懷孕後很注意安全的。”
白蘇摸著脈問題是出在胃裏,於是問道:“你做過胃部檢查嗎?”
張慧搖頭說沒有,“一開始懷孕吐得難受,後來不吐了就開始吃這些東,期間沒有合適的時間去做,而且做檢查要喝麻醉藥的,我也怕傷到孩子。”
血遇熱則行,得黑即止,白蘇根據張慧的描述,懷疑張慧胃裏有出血的情況。
不過量很少很少,因此她也不太確定,於是讓在旁邊幫她寫醫案的師兄幫忙把脈看了看。
檀越把了下脈,隨後朝白蘇輕輕點了下頭,脾胃虛寒、孕吐過於用力,確曾有一絲絲出血症狀,但被木炭收斂止血了,木炭性溫,溫熱成火,寒熱相撞,所以白蘇才摸出裏麵有一點瘀火的症狀。
“真的假的?”程冬冬看檀越都能把出來,也上手試了試,摸出一些虛寒之症,沒感受到有火啊。
白蘇看向一臉懵的孕婦張慧,“你之前有沒有受過傷?或者胃有沒有病?”
張慧搖頭說沒有,“就是懷孕初期一直吐一直吐,好像都快要吐血了,但忽然一天起來就不吐了,還聞著烤肉用的炭特別香,然後忍不住嚐了嚐,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她說著忍不住又拿起半塊炭往嘴裏塞。
白蘇推測張慧一開始懷孕後存在肝鬱脾虛的情況,孕吐開始後導致更加嚴重,加上虛寒出血,炭的出現讓她脾胃逐漸平衡,但她吃得太多反而生出一絲絲的上火。
“應該是脾胃虛寒,我幫你針灸試試看。”白蘇取了針,為張慧針灸了補脾胃肝腎的穴位,另外還順道紮了止血的穴位。
在紮了這些穴位後,白蘇再把脈時,發現張慧脾胃的氣稍足了一點,“覺得還好嗎?”
張慧輕輕點頭,“還行。”
“整個人好像多了一點點力氣。”
“那我給你開幾付藥試試。”白蘇開了六君子湯,裏麵撤去了孕婦不能使用的藥,還單獨加了木炭,專門疏肝解鬱、健脾和胃、清熱燥濕和止血去濕。
張慧看著藥方裏的炭,舔了舔嘴唇,“你們醫館也賣炭?”
“這不是你用的那種炭,這是薑炭,薑炭比較溫和,既能養陰清虛熱,又能溫中暖宮祛寒止血。”白蘇醫館裏還有許多其他種類的藥炭,比如竹炭、丹皮炭、烏梅炭、艾葉炭、十灰炭等等,都可以止血,但有些性溫,有些性涼,其中薑炭比較適合孕婦。
張慧噢噢兩聲,還真是神奇,看著好想吃。
白蘇將藥遞給她,“一定要熬藥後再吃,另外我建議你做一個仔細的胃部檢查,看看有沒有出血之類的情況。”
張慧應好,“謝謝白醫生。”
“沒事。”白蘇將她送走,轉頭看向滿臉求知欲的程冬冬幾人,幾人都很好奇異食癖的起因。
“一般去醫院都會說是心理、缺元素的緣故,但這位孕婦之前肯定是沒有心理問題的,從中醫角度一般都從肝鬱脾胃來辯證。”白蘇頓了頓,“另外中醫有五行,肝木過旺來克脾胃之土,土虛不能敵肝,所以需要土以助脾胃,炭由火成土,既可以補脾,也能抵抗脾胃虛寒問題。”
白蘇不太精通五行八字,所以說得都很簡單了,有些大夫會根據病人生辰八字來把脈辯證,更能對症下藥。
“一般孕婦都很仔細,都是調補為主,但她卻有血虛的情況,仔細詢問後確認她沒外傷也沒流血,再加上她偏愛吃黑炭,有句話叫作血遇熱則行、得黑即止,所以推測可能有一點出血症狀,不過不嚴重罷了。”
“難怪呢。”程冬冬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師父,那愛吃頭發、喝汽油是缺什麽?”
“頭發屬木,那是不是說明脾壓過肝了?需要吃點頭發去壓一壓?”
“具體病人具體分析,張慧的情況是這般。”白蘇打發走幾人,繼續給後麵排隊的病人看診。
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麵色蒼白,形體消瘦,瞧著氣血很差。
白蘇輕聲問他,“哪裏不舒服?”
“我有老愛肚子疼,經常拉肚子,有時候一天拉好幾次,兩個月前去醫院檢查說是慢性非特異性潰瘍性結腸炎,吃了有半個多月藥,但還是沒止住,反而出現有膿血。”年輕男人麵色蒼白的望著白蘇,“然後去醫院住院輸液來著,住院好了之後回家沒半個月,又複發了,這兩天越發難受,所以專程過來找你看看。”
白氏醫館名氣越來越大,周圍城鎮、市區的病人現在不舒服都會第一時間想掛號找白蘇看診。
白蘇幫年輕男人摸了摸脈,脈沉滑,舌質淡苔薄黃膩,四肢冰冷,是裏寒過盛的少陰症。
少陰本就是極寒之症,如果便膿血說明情況就比較嚴重了,寒氣過重,陽虛陰盛,下焦不固,大腸虛弱無法固定住藥效,因此吃藥久治不好。
白蘇摸著男人脈裏的陰寒,“你做什麽工作的?為何身體寒氣這麽大?”
年輕男人說道:“在凍庫工作。”
難怪脈裏都寒得結冰了。
白蘇又仔細詢問了一番,確認他飲食習慣、生活環境都有問題,這些都是導致他腸炎久治不愈的緣故。
“少吃外賣,少吃路邊攤,少吃冷飲,多注意保暖。”白蘇給年輕男人開了專治裏寒下血的桃花湯,赤石脂、幹薑、粳米,赤石脂一半打碎用,一半跟著藥一起熬煮,煮好後再放入打碎的赤石脂,消炎止血效果極好。
年輕男人點點頭,“謝謝白醫生。”
“沒事,多注意身體。”白蘇將藥方遞給何信去抓藥,他看了兩眼藥方後小聲對程冬冬說:“你記得這個嗎?”
程冬冬點頭,“少陰病,下利便膿血者,桃花湯主之。另外還可以用在脾腎虛寒、寒濕阻滯、損傷腸絡的慢性細菌性痢疾、胃及十二指腸潰瘍出血、功能性子宮出血等地方。”②
薑芝芝仔細聽了聽,又問了問在哪裏,於是去翻了傷寒論。
“先結賬啊,結完賬再看。”程冬冬叮囑一句繼續忙去了。
白蘇也繼續幫人看診,曲大夫不在,師兄暫時又不能直接幫她開方子,她隻能一個人麵對所有病人。
一直看啊看,一直看到傍晚人少一點後才短暫休息片刻。
但她剛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幹啞的喉嚨,外麵進來一對母女,母親六十來歲,女兒三十出頭,女兒精神狀態很差,眼瞼下一片青黑,瞧著萎靡不振。
“白醫生,我們是D城專門過來找你的,但我們沒有掛到號,現在能找你幫忙看一看嗎?”六十多歲的母親說道。
“可以。”白蘇示意她們坐下。
老太太指著身側神情略顯呆滯的女兒說道:“這是我的女兒方舟,她最近患了一個奇怪的病。”
白蘇看老太太談吐優雅,瞧著像是老師,“是什麽病?”
“自身免疫性癡呆。”老太太牽著女兒的手握在手心裏,心疼地說道:“是一種由自身免疫反應引起的認知功能衰退,是自身免疫性腦炎導致的。”③
“我女兒是英語老師,她生病後就短短幾天時間,將她的專業知識忘得一幹二淨,醫生說這個病沒辦法治愈,隻能用藥控製。”
“也不是完全控製,而是減慢速度的,以後還會慢慢變成真正的癡呆。”
白蘇怔楞的看著方舟,“我第一次聽說這種疾病。”
她拿出手機找陸問了解一下情況。
“我們也是。”老太太歎了口氣,“我一直以為隻有老年人才會得老年癡呆,沒想到年輕人也會。”
“白醫生,我有個親戚家的母親也是老年癡呆,曾來過你這兒看診,不過你說她母親的壽數不長了,她就沒有來治療。”老太太聽過後,覺得白蘇一定有辦法,“白醫生,我女兒還年輕,她還沒結婚,還有一輩子那麽長,你幫幫她吧。”
“我是第一次見這種疾病,我先看一看。”白蘇也不好同老太太保證什麽,先幫方舟把了把脈,觸摸時發現她皮膚很幹燥,很缺水的樣子。
白蘇疑惑的看了方舟,才三十來歲,手怎麽會這麽粗糙缺水?
懷著疑惑,白蘇繼續給方舟把脈,脈象沉細無力,舌苔暗紅還有瘀點,有明顯痰濁淤阻,另外肝腎肺脾都陰虛火旺,痰濁虛火上擾傷心神,陰虛津虧嚴重,同時髓海也有所損傷。
這麽嚴重?
白蘇看著方舟呆板的神色,“你還記得你生病之前有什麽症狀嗎?”
方舟搖了搖頭,她有些迷茫的看著白蘇,似乎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在這裏,有些害怕的往母親身邊躲了躲,“媽媽。”
“沒事沒事,我們是來看病的,你是不是又忘了?”老太太輕輕拍拍方舟的胳膊,然後同白蘇說道:“白醫生,她雖然在吃藥,但我們說過的事情幾分鍾就忘記了,得反複告訴她才行。”
白蘇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眼陸問發過來的科普,大部分情況自身免疫性腦炎是腫瘤和感染誘發的,“醫院有檢查誘因嗎?”
老太太點頭,“沒查出其他病症,推測是病毒感冒感染,因為我女兒生病前剛好感冒了。”
白蘇輕聲詢問:“發病前是什麽症狀?”
老太太仔細回憶了一下:“就像是感冒了,發燒頭疼渾身疼,連吃了兩天感冒藥沒效果後就陸續出現認知障礙,記憶力下降特別嚴重,說話也顛三倒四的。”
“那現在身上難受嗎?”白蘇輕聲問方舟。
方舟點了點頭,“特別口渴,眼睛也幹澀,身上關節都挺疼的,渾身沒勁,總想喝水。”
白蘇看脈象她身體津液十分虧虛,“我摸著你的皮膚很幹燥,你平時也這樣嗎?”
方舟張了張嘴,但記憶斷斷續續的,努力想想起來,但霎時又變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啊。”
“她以前皮膚很細嫩的,最近特別幹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擦身體乳的緣故。”老太太輕輕搓了搓女兒的手,很是心疼地說道。
“我瞧著應當是有肺脾陰虛、津液虧乏引起的幹燥症。”白蘇頓了頓,“津液虧乏和邪毒內蘊導致脾腎兩虧、肝腎精血虧虛,髒腑失運後容易導致痰濁蒙竅、髓海空虛。”
“啥意思啊?”老太太聽不太懂。
“就是這些病症一起導致了你女兒患上免疫性癡呆,導致她髓海萎縮的。”白蘇簡單說了一句,“建議你還是再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我感覺還有病症沒有查出來。”
“啊?”老太太的已經帶女兒在D城最好的醫院看過了,“那我是不是還要去C城最好的醫院去看一看?”
白蘇頷首:“最好去吧,C城有全國最好的醫院之一。”
“那你還開藥嗎?”老太太忙問白蘇。
白蘇問她:“你想我針灸和開藥嗎?還是想先再去醫院確診一下?”
“我們昨天就搭了很久的車過來找你。”老太太私心裏是想白蘇先幫針灸開藥的,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可以,我現在幫她針灸和開藥。”白蘇按照剛才詢問辯證的情況,給方舟紮了神闕、關元、命門、腎俞、足三裏、魚腰、合穀等穴位來滋陰潤燥、增補津液、通經活絡。
方舟問題挺多,基本上全身上下都紮了個遍,老太太在旁邊看得心疼,但又無可奈何,隻能雙手合十默默祈禱,希望女兒能有所好轉。
白蘇紮完後,出了隔間去幫方舟開藥方,一共分兩付,一付是專治陰虛津虧幹燥症的百合八仁湯,另一付是補髓丹,補髓生精,和血順氣的,“兩種藥分別隔兩個小時吃,一日三次。”
老太太拿紙筆記下,以免遺忘了,“謝謝白醫生。”
“沒事,回去後再去醫院做個檢查,她皮膚幹燥得不太對勁。”白蘇再次提醒道。
“好,我們明天就去。”老太太再三道謝。
等老太太離開後,又陸續來了幾個小鎮病人,其中有喉癌章老爺子的兒子章超。
他這下午搬運貨物時不小心扭到腰了,這會兒過來敷膏藥,他苦著一張臉說道:“白醫生,我買幾貼止疼貼。”
“急性扭傷啊,你最好推拿一下,不然得十幾天才能好。”白蘇看醫館暫時沒人了,於是讓他趴隔間裏的小**去。
章超點點頭,配合的趴好。
幾分鍾後,白蘇幫章超推拿完,然後又幫他貼了一張膏藥,“最多五天就好。”
章超活動了兩下腰,頓時覺得輕鬆許多,“白醫生,沒想到你除了針灸和把脈,還會推拿。”
“我還會複位正骨呢。”白蘇笑了笑,“一般會針灸的中醫大夫都會這些。”
章超還真不知道,他以為白蘇會針灸和把脈夠厲害了,沒想到還會其他正骨手法,“好中醫都是全科吧?”
白蘇嗯了一聲,“差不多。”
“厲害。”章超等白蘇敷好藥後站了起來,然後去付錢,“白醫生,我爸的針灸費用還剩多少?”
白蘇打開電腦看了看:“還有兩千。”
章超又問:“白醫生,我爸現在喉嚨沒什麽感覺了,是不是快好了?”
白蘇翻了翻章老爺子的早上的脈案,“早上我把脈時覺得他喉嚨裏的濕瘀已經沒了,應該是差不多消散了,你帶他去醫院複診一下看看情況。”
“好,我明天就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章超說完道了一聲謝,然後便匆匆回家了。
之後天便黑了,忙碌了一整天的白蘇活動下四肢,拍拍各處經脈,然後關門回後院吃飯。
晚飯後不久,曲大夫提著兩個箱子回來了。
何信忙上去幫忙提箱子:“曲大夫,你可算是回來了,好多人來找你推拿你都不在,我讓他們明天周六過來找你。”
“好。”曲大夫點了點頭,從行李裏拿出幾本醫書遞給白蘇,“小白醫生,你讓我看你們家的醫書和針法,這是我和我父親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一些經驗,送給你。”
白蘇怔怔看著手抄本的醫書,“這很貴重。”
“我們的治療之法不如你們家的方子,算不得多貴重。”曲大夫隻有兩個女兒,女兒對學醫都沒有興趣,外孫他們也沒興趣,與其斷在自己手裏,不如交給願意傳承的人,“你拿著吧,我們互相學習。”
“那多謝了。”白蘇接過幾本跌打損傷、關節痛疼痛的經驗方,鄭重地道了一聲謝,“曲大夫,我可以給程冬冬他們看嗎?”
“自然可以。”曲大夫也不藏私,越是藏私,他們的醫術越是無人知曉,越容易斷了傳承,這樣不好,“白蘇,你隨意處理,隻需要告訴大家一聲是我們曲家方子就行。”
“好。”白蘇頓了頓,“曲大夫,你真的不想招過徒弟嗎?”
曲大夫是想的,但沒有遇到有緣人。
“那回頭留意一下吧,有些傳承還是需要代代相傳的。”白蘇提醒道。
曲大夫頷首,然後看著正在認草藥的薑芝芝:“恭喜醫館又多一名學徒。”
“但還是缺大夫啊。”白蘇看著還是一個人回來的曲大夫:“曲大夫,你回去搬的救兵呢?”
“他們說要考慮考慮。”曲大夫也沒瞞著,白氏醫館名氣漸長,但到底比不過春和堂,老朋友們還是有所顧慮的。
白蘇點了點頭,“那你告訴大家,這裏隨時歡迎。”
曲大夫應好。
白蘇拿著曲大夫帶回來的醫書回到後院,放好後便取了銀針去隔壁幫檀越針灸。
自師兄回小鎮已經十餘天,白蘇每天晚上仍幫師兄針灸,她自行走到檀越房間,敲了敲門後就推門走了進去,“師兄,你在做什麽?”
檀越此刻正坐在桌前,見她進來便將桌上的盒子蓋好推到一旁,輕輕摩挲了下手上的不小心的劃出來的痕跡,“沒做什麽。”
白蘇也沒察覺到異樣,快步走了進去:“師兄,曲大夫送了他們的家祖傳的醫書給我。”
檀越微詫,隨即反應過來,“他想讓你們傳承下去?”
白蘇點頭,“是有這個意思。”
檀越滑著輪椅到沙發旁邊:“想嗎?”
“無所謂吧。”白蘇頓了頓,“曲大夫的藥方沒有咱們藥王穀的好。”
檀越聽到她嘴裏的‘咱們’倆字,嘴角又不由揚起,“不這般比,已經很好了。”
“我知道。”白蘇聳了聳肩,然後幫師兄拿開雙腿上的毯子,“我想找藥王穀來著,但是完全找不到。”
檀越恢複記憶後也想法子去找了,但恍如兩個世界,完全尋不到任何蹤跡,“找不到沒事,我們自行開門立派。”
白蘇笑著嗯了一聲,不過轉眼又很惋惜,“師兄,要是師父也能來這裏就好了,師父肯定有辦法快些治好你的腿。”
“藥王穀都尋不到,師父應當更不可能出現了。”檀越讓白蘇別想不切實際的事了。
“我知道,期盼師父出現還不如希望早點確認金針在哪裏。”白蘇拿出銀針,幫師兄針灸起雙腿。
檀越眼中帶笑,輕聲說道:“無事,我們慢慢治。”
白蘇看著師兄瘦削無力的雙腿,心底輕輕歎了口氣,“今天我再給你運氣幾遍。”
“你今天已經很累了。”檀越不讓她再耗盡自己的力氣。
“沒事,我可以的。”白蘇想要檀越快點站起來,所以不遺餘力的多運氣了好幾遍。
等針灸完,白蘇臉色蒼白,乏力的靠在沙發上坐著,呼吸有些喘。
一直忍著疼的檀越滿頭是汗,臉色也很蒼白,他虛弱的抬起手握住白蘇的手,“明天別紮這麽久了。”
“沒事,多紮幾遍你能快些好起來。”白蘇心底不知道祈禱了多少遍,隻希望檀越的雙腿能快些恢複知覺。
“不著急,慢慢來就好。”檀越的尾椎下麵已經有一些知覺,下麵恢複知覺是遲早的事情。
“我想快一點。”白蘇不想慢慢來,她想師兄快些站起來。
“別逞強。”檀越沉聲叮囑。
“沒有。”白蘇活動了下手腕,又幫師兄輕輕轉動了一下雙腿下的銀針。
她撚轉著銀針時,寧遠端著剛燙好的熱毛巾走了進來,“白醫生,這裏有毛巾。”
“檀先生,我幫您擦擦汗水。”寧遠拿著毛巾幫檀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白醫生今天又紮得更深?”
白蘇嗯了一聲,抬眼看向臉色蒼白的檀越:“還好吧?”
檀越撐著疼痛的身體,有氣無力地點了下頭,然後看了眼旁邊的倒計時鬧鍾,還有二十分鍾,他抿了抿幹渴的嘴唇,“寧遠,幫我拿一杯水。”
寧遠立即端溫水遞到檀越手中,等他喝完後問道:“檀先生,還要什麽?”
檀越將水杯遞回去,“我覺得腳底有些冷,暖氣開高一點。”
“好。”寧遠剛要轉身,忽然怔住了,“檀先生,你說什麽?”
“我說……”檀越也忽然回過神,他腳底心感覺到涼了?
白蘇眼睛一下亮了,驚喜地望著他,“你感覺到冷了?”
檀越垂眸看向腳的位置,隱約感覺腳底有風吹過,有些涼,他抬頭看向白蘇,非常肯定地告訴她:“我感覺到涼意了。”
“真的?”白蘇聲音提高了幾分,聲音有些抖顯得尤為激動。
檀越頷首,然後將手遞給白蘇,“不信你摸摸脈象。”
白蘇立即幫檀越摸脈確認,發現針灸錢還瘀阻的經脈已經有氣穿透過去了,很細很細,但依舊能頑強的在往前衝。
“是真的!”白蘇鼻子發酸,快兩月了,終於有知覺了。
師兄終於要好了!
“太好了!你終於有知覺了!”白蘇滿臉歡喜地望著檀越,一如確認檀越就是師兄那一天那麽激動歡喜,“真好。”
“太好了!太好了!!”一旁的寧遠也激動地握拳,用力的甩了好幾下手!快兩個月了,終於有知覺了!他急忙轉身往外走,打算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檀總。
“師兄!”白蘇滿臉笑意地望著檀越,她的師兄終於恢複知覺了,終於快要站起來了。
她開心的笑著,笑著笑著眸子裏就泛起了瀲灩的水光,“你看,我就說要多運氣幾遍吧。”
“你說得對。”檀越抬起手扶著她白皙昳麗的臉龐,大拇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水霧,“別哭。”
“我沒哭,我就是太開心了。”白蘇微微仰頭,努力將眼裏的水光收回去,但好像沒什麽效果。
“嗯。”檀越輕輕擦掉她眼角落下的晶瑩淚珠,“以後還會更好的。”
“嗯,還會更好的。”白蘇笑著嗯了一聲,抬手擦了擦眼淚,“之前我就應該再多針灸幾遍,你興許早就好了。”
“不會的。”檀越輕聲說道:“我本身經脈、傷口都沒恢複好,你再用力幫我針灸也無濟於事,現在恰到好處,後續時間你多幫我運氣幾次,幫我快些恢複如何?”
白蘇點點頭,“好。”
不過她轉念一想,想要好得快,還得多針灸幾次,於是直接說道:“明早我也來幫你針灸一次。”
“不用,一日一次就好。”檀越不想白蘇太過辛苦。
“沒事的,我樂意的。”白蘇打定主意要讓師兄早些站起來,所以隔日早上七點多就過來幫剛睡醒的檀越針灸了。
針灸後檀越腳底感受到的涼意又更多了一點,不過雙腿還是沒有明顯知覺,“應該再有一周會有明顯知覺。”
“我摸著脈也差不多。”白蘇想著檀越能慢慢站起來,心情就極好,哪怕耗盡了力氣也一點都不覺得累。
白蘇擦了擦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水,“你等會兒再敷一些生筋活絡膏,再好好休息一會兒,別著急過來幫忙。”
“今日周末,醫館會很忙。”檀越剛起床,聲音還有些啞。
“沒事,陸問今天會回來幫忙。”白蘇看了下時間,快八點了,她讓檀越好好休息,自己就先去醫館,“師兄,那我先過去了,你等下自己取針?”
檀越也看了眼時間,有些不舍點了點頭,“好。”
白蘇起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後回頭看向檀越,恰好對上他不舍的視線,難得在師兄清雋內斂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她忽然也有點舍不得離開了。
白蘇抿了抿嘴角,想了想又折了回去,傾身在他嘴角蜻蜓點水了一下,然後立即退開了,隔得遠一點後勾起嘴角笑吟吟的說道:“晚點見。”
檀越滿眼無奈的笑,真是拿她沒辦法。
白蘇仗著檀越還站不起,耍完流氓就跑了,心情不錯的回到醫館,等看到外麵聚集的病人後頓時就不開心了。
“師父,你臉變得也太快了吧。”專程回來幫忙的陸問看著白蘇飛快斂起的笑意,嘖嘖兩聲。
白蘇輕輕歎了口氣,“好多病人。”
“說明師父你有名啊!”陸問說起昨天自己搭車回家時聽到車廂裏不少人在聊白氏醫館的事情,“車上好多人都是提前過來看診的,大家都慕名而來找你呢。”
“那個老頭說找你治肩周炎,那個女人說患有焦慮症,還有那個孕婦也是想來找你看病的……”陸問將昨天傍晚搭車回來見到的病人都一一指給白蘇看。
白蘇看他叭叭叭的說個不停,忍不住打斷他:“記憶這麽好?那黃帝內經應該背完了吧?待會兒中午抽你背背看。”
“!!!”陸問傻眼了,師父你不講武德啊!
之前沒說要抽背啊!
白蘇白了他一眼,然後走到門口去打開大門,隨著蜂擁而入的病人,她又開啟了忙碌的一天。
上午的病人大多數都是看腰腿疼的,或是調理身體的,臨近晌午時來了一個比較少見的病症。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帶者口罩走進來,坐下後小聲後對白蘇說道:“白醫生,我有個難言之隱。”
“什麽難言之隱?”白蘇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感覺是婦科疾病。
女人小聲說道:“我老是放氣。”
“放氣?放屁嗎?”白蘇覺得這很正常。
“不是。”女人小聲說是陰\\道放氣,“簌簌的,連續不斷。”
白蘇明白了,“這是陰吹,不算是什麽大問題。”
“不是嗎?”女人有點尷尬,“我老這樣,總覺得有什麽大病,所以專門找你調理一下。”
“生小孩了嗎?生產後比較鬆弛就很容易這樣的。”白蘇幫女人把脈。
女人搖頭,“我一直都沒對象。”
“沒有對象啊。”白蘇摸著脈象,發現她腎氣充足,確實沒有過親密行為,不過身體卻不太好,精神抑鬱,氣機不暢,“平時身體不好?壓力大?心情也一般?”
女人點頭說對,“工作壓力特別大,然後有時候受涼了就老覺得有氣從那跑出來,尤其是經期的時候。”
“氣虛、腸燥、肝鬱。”白蘇看女人神疲倦怠,氣短乏力,主要是氣血虛弱,中氣不足,這導致腑氣不走尋常路了,“不嚴重,調理一下脾胃和氣虛就行。”
女人沒想到這麽簡單,連忙道謝:“謝謝。”
“沒事。”白蘇提筆給女人開益氣升清、調理脾胃的藥方,剛寫了幾味藥就聽到門口傳來章超激動地喊聲,“白醫生,白醫生,我爸檢查報告顯示癌細胞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