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小女孩滿臉懵懂, 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白蘇,嘴巴微微咧開,露出稀疏的半月形牙齒, 釉麵有些黑, 看起來平時也很愛吃糖。
白蘇又細細打量著小孩的皮膚, 外表看起來還算正常, “她除了牙齒, 身上其他地方有丘疹潰爛、瘙癢疼痛的症狀嗎?”
“她有點愛長瘡, 不過用草藥幫她洗澡後就會好有一些。”劉春並未引起過重視, “不是什麽大問題。”
白蘇又問道:“什麽時候出現的?”
“出生之後半年左右就陸續出現了。”劉春看白蘇臉色凝重,心底升起一股慌張,急忙問道:“白醫生, 怎麽了?”
白蘇沒有回答, 而是問了問劉春,“你們身上可有類似症狀?”
“我沒有。”劉春滿臉的困惑, 搞不懂白蘇為什麽這麽問。
白蘇輕輕歎了口氣,低聲告訴劉春, “你家孩子的牙齒不是蛀牙, 應當是梅毒牙。”
“梅毒牙?”劉春臉色變了變, “是那種髒病嗎?”
白蘇點了點頭,“你可檢查過自己的身體?有沒有被感染?”
“我沒有啊, 我一直都好好的。”劉春不明白孩子為什麽會得這種病, “白醫生, 你確定沒有看錯嗎?”
白蘇點頭,“沒有看錯。”
劉春整個人都懵了:“怎麽會呢?什麽時候被傳染的?是不是家裏環境不幹淨傳染的?”
白蘇將陸問發來的科普轉述給劉春, “這種病一般是性傳播、血液傳播、母嬰傳播等。”
“一般梅毒牙是在胚胎發育後期和生後第1年內,牙齒受到病毒侵害才會變成這樣的。”白蘇看著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劉春, “可能是你生她時就帶了,又或是在她出生之後的一年內不小心被傳染了。”
“不可能,我沒有這個病。”劉春下意識的否認,她從來沒有亂搞過的。
白蘇說道:“你沒有,也可能是你丈夫有,或者是其他緣故。”
“不會的,我丈夫不會亂來,也肯定沒有這個病。”劉春和丈夫是同學,兩人感情很好,他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因此立即出聲維護丈夫,“你不是說有其他緣故嗎?肯定是我帶孩子在外麵吃麵條時不小心和這種人在同一個地方吃過飯,用過帶病毒的筷子。”
“……有可能。”白蘇看劉春一直維護丈夫,沒有戳穿她努力維持的臉麵,隻是提醒她,“你最好現在帶孩子去醫院做一個正規檢查。”
劉春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那孩子咳嗽的問題呢?”
白蘇看她抓不住重點,無奈的歎了口氣:“小孩咳嗽問題不算嚴重,你回頭買點川貝枇杷糖漿給她化痰止咳就行,現在最重要是去醫院檢查,如查出就盡早治療。”
劉春還是有些猶豫,“一定要去嗎?你能治嗎?”
白蘇有治類似病症的方子,但目前情況是劉春不相信,而且她也不是牙醫,治不了小孩的牙齒,所以白蘇還是建議劉春去醫院,“我開藥隻能清熱祛毒,但小孩可能需要牙齒矯正,還是去醫院吧。”
劉春看著女兒爛兮兮的牙齒,有些嫌棄的皺起眉頭,但還是帶她去醫院做了檢查。
醫院檢查後確定劉春女兒體內攜帶先天性梅毒,是劉春通過母體傳染給女兒的,而她是被外地打工的丈夫傳染的。
劉春拿到報告後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六神無主,完全不敢相信丈夫竟然會在外麵亂搞,他怎麽對得起她,她要離婚!
劉春從醫館離開後,白蘇看著陸問發過來的科普唏噓不已,若是小孩剛出生做了傳染檢查,並配合積極治療,不會發展出梅毒牙的,出現梅毒牙已經是晚期症狀了。
晚期可能已經出現神經性損傷、骨膜炎、髒器等不可逆的損傷,嚴重者會導致死亡。
“大人造孽,小孩遭殃。”程冬冬歎了口氣,“師父,這病不好治,小孩這種情況至少得打好幾個月的青黴素,就算治好了身體也會不好。”
何信看向白蘇,“小師姐,這個有藥方可治嗎?”
“有。”白蘇說了一個六味解毒湯,分別是忍冬、土茯苓、木通、川芎、大黃、甘草六位藥,對兩胯間的黴瘡、寒熱腫結效果挺好,“隻是治楊梅病的基礎方,還是要辯證對症加減開方。”
何信怔了下,“楊梅病?”
“梅毒斑疹有點像楊梅,古代就叫楊梅病的。”程冬冬頓了頓,“這些病又都統稱為花柳病。”
何信點點頭,立即記了下來。
就在他們記錄時,門口有人小聲問道:“白醫生,這個藥方是不是對所有之類病都有用?”
白蘇看向問話的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男人,帶著口罩,包裹得很嚴實,似乎怕人認出他似的。
“這個得看情況。”白蘇打量了他兩眼,“你是染了這個病?”
“不是這個,是另一種。”年輕男人走進來坐下,有些為難的看了眼門外的病人和裏麵針灸拿藥的病人,他趴到桌上,將聲音壓得極低,“是尖銳濕疣。”
白蘇:“……”
今天是什麽日子,為什麽這麽多這類疾病。
“你這種病應該去過醫院檢查過吧?”白蘇看他能說出病名,猜他應該是去過醫院的。
年輕男人點頭,他在網上查了,又去醫院檢查並開了藥,現在吃了半個月藥還沒痊愈,上周末去治療時還不幸碰見老婆娘家親戚,所以幹脆想找個遠一點、醫術又好一點的地方再看看。
“吃了藥沒好,所以想找你看看,網上說你很厲害。”
白蘇不知道年輕男人是出軌感染怕老婆知道才來這裏的,以為他真是慕名而來,所以很認真的幫他把了把脈,“多久了。”
年輕男人:“從發現已經一個月了。”
白蘇問道:“都有什麽症狀?”
年輕男人將自己的情況都說了出來,“下身和股溝之間都有菜花狀的疣瘤贅生物,濕噠噠的,有些破潰出血,有點膿,還挺臭……”
“……”白蘇有點懵,股溝還有?
年輕男人描述完後看白蘇沒說話,壓低聲音又問了一句:“醫生你要看看嗎?”
“……不看。”白蘇並不想看,而且聽描述已經覺得挺嚴重了,符合脈象裏呈現出的濕熱穢濁症狀。
程冬冬對這個年輕男人的行為更是瞠目結舌,這人有老婆吧,屁股後麵還能長尖銳濕疣,牛批。
年輕男人朝程冬冬笑了笑:“不用看就能開藥嗎?”
程冬冬被他這一笑,搞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我師父很牛的,不用看,摸脈就夠了,隻是一個瘙瘊,又不是什麽沒聽過的疑難雜症。”
尖銳濕疣也叫瘙瘊,古代醫書裏都有寫的,程冬冬看醫書時也又看到的,“師父,給他開藥。”
白蘇掃了一眼使喚自己的程冬冬,然後擦了擦手才提筆開藥方,這人感染穢濁之毒,毒邪蘊聚成濕熱,濕毒下注生瘡,因此以利濕化濁,清熱解毒為主。
她直接以主治下肢丹毒濕熱毒的草蘚化毒湯為基礎方,另外還加了黃柏、土茯苓、大青葉。
另外還開了板蘭根、木賊、香附來外洗傷處,洗幹淨後再用鴉膽子搗碎後塗抹患處去疣。
“白醫生,這個塗抹的作用是什麽?”年輕男人家裏還有一些藥膏,所以他猶豫要不要拿這個藥。
“清熱去疣。”白蘇告訴他,“堅持塗會自行掉落。”
之前那個腳長雞眼的小夥兒塗抹三天後全部掉了。
“這麽好?”年輕男人立即上心了,醫生說等他好轉一些才做光電治療,沒想到白醫生直接就上藥了,“要塗多久?”
“你先塗半個月看看,塗抹時會疼,不過都是正常情況。”白蘇讓他不用擔心。
“好,謝謝啊。”年輕男人買了所有藥,提了滿滿一大包離開。
等他走後,程冬冬忙拿消毒水噴了噴了桌椅板凳,免得身體虛弱的人感染病毒。
白蘇沒有阻攔,擦了擦手之後繼續幫人看診。
後麵倒是沒這類傳染性疾病,進來的都是相對正常疾病的病人,比如風濕腿疼、脾胃不好、氣血不足、皮膚過敏、挖鼻孔挖成丹毒這之類的病症。
白蘇正給挖鼻孔挖成丹毒的病人開藥方,一個年輕女人扶著三十來歲的男人走了進來,男人臉色蒼白,整個身體都靠在女人身上,看起來虛弱得很。
女人廖雪扶著丈夫走進來,“白醫生,我老公胃痛,能幫他看一下嗎?”
白蘇看男人有氣無力,搖搖晃晃的,忙讓程冬冬將他扶著坐下,“胃怎麽不舒服?”
“昨晚喝多了酒,好像有點胃出血。”廖雪張開緊攥的手,露出裏麵的紙巾,紙巾上殷紅點點,“他喝到天快亮才回來,回來之後就各種吐,剛才一會兒還吐了血,我嚇得趕緊將他送來這裏。”
“這是剛吐的?”白蘇伸手幫男人把脈,脈象虛弱無力,舌淡苔白,胃裏寒氣淤積,“沒去醫院?”
“對。”廖雪發現丈夫吐血後就匆匆將他送來醫館了,“白醫生,他沒事吧?”
男人身上還有一身酒氣,他抿了抿幹渴的喉嚨,“白醫生,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男人說話的聲音有點抖,看起來很害怕,他蒼白的臉色應該有一半是嚇到的,他有氣無力地求助:“救救我啊。”
白蘇沒好氣的看他一眼,“你覺得你要死了還來我這裏?不應該去醫院嗎?”
“咱們小鎮醫院就那樣,找你興許還有救。”何輝眼巴巴的望著白蘇,隻希望她救自己一條狗命。
“……你沒那麽嚴重,就是普通胃出血。”白蘇摸完何輝的脈象後說道:“你胃裏寒重,平時應該時常胃疼,有胃病就不要再喝酒。”
“我也這麽勸他,可是他不聽,非要喝,還老喝到三更半夜才回來。”妻子廖雪紅著眼,“我就說會喝出事兒吧,你看,現在就喝出問題了。”
“我也不想啊,可我得工作。”何輝一直都有胃潰瘍,但要工作啊,喝酒是常態,“我也不想喝,可領導、客戶都坐在那兒,我不喝我就辦不成事兒,我就賺不到錢,你說怎麽辦?”
“什麽工作必須天天喝酒?”白蘇怎麽不信呢。
“我在縣城包工程,不喝酒吃飯,人家哪個搭理你啊。”何輝歎氣,他也是為了這個家能過上好日子。
“千斤難買身體好。”白蘇提醒他一句,“你今天喝到胃出血,明天就能喝出腦梗。”
“之前有個病人叫崔非,他就是喝酒腦梗偏癱。”程冬冬也在一旁好言勸說一句,“這還算運氣好的,運氣不好還可能猝死。”
何輝苦著一張臉歎著氣,“生活所迫啊。”
人各有各的活法。
白蘇提了兩句就沒再繼續勸說,她摸著脈象,發現何輝四肢冰冷,胃裏應該還在出血,隻是現在沒吐而已,她直接取針幫何輝針灸太衝、石門、上脘等穴位來止血。
幾針下去後,何輝覺得手腳沒那麽涼了,頭暈情況也緩解了一點點,“好像有用了。”
“隻是暫時止血,回去後不能吃涼的、辣的,也不能喝酒,必須溫養一段時間。”白蘇說著開了很有名的止血方柏葉湯,就柏葉、幹薑和艾草三味藥,可以溫通胃陽、消瘀止血。
白蘇頓了頓,“回去先喝兩天,喝完後再來調理胃寒。”
何輝詢問道:“我有胃潰瘍,胃出血是因為胃寒還是因為胃潰瘍?”
“追其原因都是因為胃氣虛寒、運化失和才生出這些胃病的。”白蘇說道:“你得好好調理。”
何輝點點頭,“我盡力。”
“不要盡力,如果你再吐血不止,那這付藥就不止加這些東西了。”白蘇恐嚇他一句。
何輝怔了怔,“啊?還要加什麽?”
白蘇說道:“你現在隻是輕微胃出血,所以隻用這三味藥,如果你吐血不止的話,就最好要加上童便或是馬通汁,止血效果非常好。”
何輝妻子忍不住問:“馬通汁是什麽?”
程冬冬和何信也是第一次聽,都求知欲滿滿的看向白蘇。
白蘇回他們:“就是白馬尿。”
“……”何輝光聽著都覺得惡心想吐了。
程冬冬倒是好奇的很,“白馬尿還有這種功效?”
白蘇告訴他:“馬通者,白馬尿也。凡尿必達洞腸乃出,故曰通,亦微溫止吐血。”①
“馬通汁味辛,其性微溫,入足厥陰肝經,善斂氣、引血下行而止血。”②
何輝妻子問道:“那光喝馬尿行嗎?”
“回頭他再這樣,我去找馬尿喂給他喝。”
後麵針灸的病人都聽到他們說的話了,直接說道:“馬尿還要找,直接讓小孩拉便便給他吃啊。”
何輝妻子覺得有道理,“好!”
何輝忽然覺得自己更虛弱了。
白蘇笑了笑,又對何信二人說道:“這個方子不止可以治療胃出血,任何吐血問題都可以治。”
程冬冬立即問道:“肝癌吐血也可以?”
白蘇點頭,“反正吐血都可以用用它來止血。”
“但吐血的原因是沒辦法治的,還得辯證下藥。”
程冬冬記下,然後拿著藥方去抓藥。
等何輝拿了藥離開後,又有急症的病人被背著走了進來,“白醫生,我兒子今早起來就腹痛、嘔吐,一直在喊疼。”
白蘇起身看了看,是個五歲大的小孩子,一直捂著肚子哭哭啼啼的喊疼,她上手摸了摸,發現小孩肚子脹鼓鼓的,裏麵像是有氣。
白蘇又幫他把了把脈,脈沉而緊,有些發燒,水熱內結,氣不得通,另外還有氣滯血瘀、積食等情況,所以腸道裏瘀阻上了,“他這幾天是不是吃了很多不該吃的東西?最近都沒有大便?”
小孩媽媽說是:“最近十天一直在走親戚,各種零食、小吃、火鍋都在吃個不停。”
她頓了頓,“好像是有七八日沒有大便了。”
白蘇又問了一些情況,最後差不多確認是飲食和氣血瘀阻導致的腸梗阻,她立即取出針,“按穩他。”
白蘇等小孩爸爸媽媽按住他後,便幫小孩紮了幾針,分別是足三裏、天樞、大腸俞等穴位,下針五分鍾後,小孩哭鬧的動作小了一些,“嗚嗚嗚,痛~~”
小孩媽媽忙問白蘇:“白醫生,他怎麽還喊疼啊?”
“他肚子裏裝太多東西了,紮針隻能讓他稍微緩一緩,等吃了藥全部泄出去就好了。”白蘇直接提筆寫了一張藥方,用的是專門瀉熱逐水、破結通便的大陷胸湯,分別是芒硝、大黃、甘遂,甘遂為君,芒硝、大黃為臣佐。
這付藥熬藥放藥比較麻煩,所以白蘇開好藥,直接讓何信就按大黃熬一熬,熬好後再分別依次放入芒消和甘遂,熬好後直接喂給小孩喝。
等小孩喝下後,白蘇告訴小孩父母,“最多三個小時,他就會拉肚子,拉完這病基本上就好了。”
小孩媽媽忙問道:“之後還吃藥嗎?”
“隻要不疼了就不用了。”白蘇頓了頓,“回去後注意飲食,別再什麽都喂給他吃。”
小還媽媽連忙道謝:“謝謝白醫生。”
“沒事。”白蘇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繼續給後麵的病人看病。
今天曲大夫回家休假了,隻剩白蘇一人坐診,有些忙不過來,好在檀越處理完自己的事情便過來幫她針灸和取針了,偶爾還會幫幾個小孩正骨,手法尤為專業。
程冬冬詫異的看著檀越隨手幫了幾個排隊等著的病人,“檀先生,沒想到你竟然會正骨。”
檀越活動了下手腕,“學了一點。”
“我也學過的,但我還不太敢上手。”程冬冬怕把人家小孩給弄殘了。
“多做幾次就會了。”檀越說話間針灸區域的鬧鍾又響了,他轉身過去幫著取針。
程冬冬看著他很熟練的樣子,總覺得再等一段時間他都能直接坐診了。
檀越本來隨時都可以坐診,但申請的行醫證還未拿到,未免被人口誅筆伐所以才沒有直接幫師妹坐診。
雖然檀越沒法幫忙坐診,當其他事情還是能幫忙的,這也讓白蘇大大減輕了壓力。
等一整天忙完,已經天黑。
小鎮早已燈火闌珊,醫館許多病人都去小鎮上遊玩吃宵夜去了。
但白蘇沒時間去小鎮裏溜達,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後院休息,何信這會兒正在做昨天薑芝芝送來的魚。
“薑芝芝今天一整天都沒來。”程冬冬偷偷瞄了眼白蘇,“她不會是怕累,連夜跑路了吧?”
“今天薑爺爺還過來了,怎麽可能跑路。”白蘇看何信的紅燒魚還有一會兒才做好,於是和檀越一起去分裝曬好的藥材,分裝藥材時順便將裏麵的其他草藥分出來,“這些柴胡裏夾雜著一些銀柴胡,也不知道他們倆怎麽清洗的。”
“師父,我們混一起了嗎?”程冬冬連忙湊近去看了看,發現好像還真是,“這兩種藥材長得太相似了,天色黑沒注意到。”
“明明是粗心,要是沒有分開抓錯藥,效果不好壞了醫館名聲,你擔得起責任嗎?”白蘇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再有下次直接扣工資。”
程冬冬也知道自己犯錯了,耷拉著腦袋說好,同時也幫著將無意混進去的一點銀柴胡給扒拉了出來。
他扒拉了幾片,忽然想起昨天收的藥材,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師父,我得看看昨天收好的桂枝和烏藥,那藥是薑芝芝幫忙收的,我怕她沒區分開。”
“什麽我沒區分開?”薑芝芝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昨天你收的藥。”程冬冬疑惑的看向抱著兩大盒東西的薑芝芝,“你怎麽來了?來都來了,還帶什麽禮啊?”
“你管我。”薑芝芝抱著幾個大盒子走到白蘇跟前,又看了眼後麵跟進來的外公,等外公走近後才說道:“白蘇姐姐,我昨晚回去想了一整夜,已經考慮好了。”
“我想和你學中醫。”
白蘇輕聲問道:“確定想好了?”
薑芝芝挺直後背,仰著可愛甜美的臉,但聲音卻異常堅定地嗯了一聲,“想好了。”
白蘇提醒她:“很累,要學很久。”
“我知道,但我還是想學。”薑芝芝昨晚離開時就想到了這些問題,回去後也和外公仔細分析了一番,理智說很辛苦不建議,但一想到爺爺留下的那些東西,家裏已經沒人看懂了,她心底又很不是滋味。
今天又想了一整天,和父母聊過後最終還是情感戰勝了理智,她天生親近中醫,喜歡中醫,想學中醫。
想學會中醫後自己幫外公調理身體,幫爸爸媽媽哥哥調理身體,還幫朋友治哮喘。
白蘇點了點頭,“學醫不是為了賺錢牟利,是為了救人救心,如果你要學,我希望你能做一個有惻隱之心、一心赴救的好中醫。”
薑芝芝重重地點點頭,“好!”
白蘇看著她堅定的神情,點了點頭,“想好了就來吧。”
“嗯!”薑芝芝開心應好,然後扭頭看向外公,“外公,白蘇姐姐答應了。”
薑老頭笑嗬嗬看著外孫女,外孫女喜歡中醫,想要傳承林家老頭留下來的東西,這是好事兒,“好好學,不要半途而廢,不要辜負大家的期望,做一個和白蘇一樣的好大夫。”
“嗯!”薑芝芝說著將手裏的禮物遞給白蘇,“白蘇姐姐,這是我送你的拜師禮,以後我就叫你師父了~”
兩份禮物都很貴重,分別是上了年份的人參、靈芝,另外還有一塊古董鎮紙,因為薑芝芝看到白蘇抄書時用的毛筆,所以就想著送一套相關的物品。
這是她今天專門讓人送過來的,“師父~請收下~~”
“這也太貴重了。”白蘇不好收這些禮物,她隻收過師兄送的這些東西。
薑老頭:“白蘇,沒事的,你收著吧,拜師應當送拜師禮的。”
“真的不能收。”白蘇頓了頓,“傳統中醫拜師禮很簡單的,隻需要準備桂圓、蓮子等六禮就行。”
薑芝芝也不太懂:“這樣嗎?那我明天準備了再送來?”
白蘇忙道:“回頭找個合適時間吧,最近都太忙了。”
程冬冬眨了眨眼,“師父,我也沒準備這些,我是不是應該再鄭重的拜師一次?再和祖師爺們上上香?”
何信是準備過的,“要的,上了香才是正兒八經的拜師,你現在都不算正式弟子。”
“……誰說不算呢。”程冬冬才不承認了,他衝著薑芝芝眨了眨眼,“以後我就是你師兄了,有什麽不懂的問我。”
薑芝芝翻了個白眼,誰不懂還說不定呢。
程冬冬還不忘提一嘴陸問:“對了你還有個師兄,這會兒在醫學院裏加班熬夜讀書了,這周末大概會回來,到時候給你介紹。”
薑芝芝點了點頭,行。
白蘇看幾人相處很好,笑著將剩下的藥材清點好,然後推著檀越去屋裏用飯,吃過晚飯兩人到書房裏抄醫書。
書桌很長,兩人挨著坐在書桌的一側,兩人胳膊好像挨著,一起抄寫著帶回來的醫書。
白蘇抄完最後一頁後便放下筆,扶著酸疼的手腕輕輕活動了幾下。
“手腕疼了?”檀越伸手握住她纖瘦的手腕,輕輕幫她揉了揉關節,“車禍骨折還沒恢複好。”
白蘇任由師兄幫自己按摩手腕,“我一直在敷藥。”
“但你一直開方紮針在用力。”檀越從外套口袋裏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取出為白蘇針灸了手腕的穴位。
下針的刹那,白蘇便能感受到手腕處的氣活動了起來,沿著手腕盤旋而上,慢慢延伸到胳膊上麵。
很舒服。
比她行針厲害多了。
白蘇用左手托著腮,雙眸含笑的望著為自己針灸的師兄,“師兄,你怎麽還是這麽厲害?”
“因為我是你師兄?”檀越聲音很輕,但裏麵藏滿了笑意。
“嗯,師兄最厲害了。”白蘇默默將剩下的一本醫書推給檀越,“師兄幫我將最後一本醫書抄完吧?”
檀越無奈看她,“小白蘇,自己的醫書自己抄……”
他話音未落,白蘇身體微微前傾,靠近了檀越一些,主動但略顯生疏的在他微張的唇上親了下,算是賄賂師兄了。
溫熱柔軟的觸感令檀越怔了下,隨即眼底浮出笑來,垂眼對上白蘇笑吟吟的雙眸,喉結微動了下,然後低頭又覆了上去。
月光灼灼,燈光暖暖。
一如白蘇微燙的臉頰,她聞著師兄身上的藥香,赧然地想,月亮比太陽更熱呢。
臨睡前,白蘇家的醫書全部都抄好了,她將抄好的書裝訂好,全部整齊放入書櫃裏。
她仰頭望著滿屋的醫書,嘴角上揚,這些書隻要保存得當,可以傳承少上百年了。
這下白家的傳承不會斷了。
真好。
*
隔天。
曲大夫還沒回來。
白蘇還是隻能一個人坐診。
但好在幫忙的人挺多。
薑芝芝也正式以學徒身份來醫館幫忙,除了收錢還要幫忙貼膏藥、抓藥這些,主要也是認藥的過程,遇到不認識的會求助程冬冬和何信。
因為白蘇想傳承、是不藏私的師父,程冬冬和何信也受其影響不會藏私,一心一意的幫薑芝芝快速入門。
白蘇看幾人相處很好,也很滿意,學中醫需要這樣淳樸善良的人,若是勾心鬥角、互相鑽營就沒必要留下來了,她不想教出像沈陵泉那種人。
病人看她滿意點頭,忍不住好奇,“白醫生,你又收徒弟了?你收徒弟有什麽要求?我家也有兩個孩子。”
“需要熱愛中醫,願意一輩子從事這個行業,還需要一些天賦。”白蘇說道。
病人想著兩孩子學習一塌糊塗,完全都不夠格,也不好意思再多說,而是詢問白蘇:“白醫生,有沒有讓人變聰明的藥方?”
白蘇:“……沒有。”
先天智商問題她也沒辦法的。
“若是小孩子很聰明,但注意力不集中是可以調理的。”
“我家小孩就是毛毛躁躁的,上課老愛走神,老師都說過好幾回了。”病人今天是過來複診子宮肌瘤的,沒帶孩子過來:“改天我帶孩子過來看診。”
白蘇點了點頭,繼續給後麵的人看診。
後麵進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女人渾身浮腫,看起來有些胖,臉上有些泛紅,瞧著像是紅斑。
“白醫生。”女人叫李琦,今年三十五歲。
白蘇朝她點了點頭,“哪裏不舒服?”
“我患有紅斑狼瘡。”李琦有氣無力地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病情,兩年前她和丈夫離婚,情緒失落在家悶了一段時間,等她走出家門後發現自己月經連續兩個月沒有了。
當時她不以為意,隻覺得是情緒不好,但逐漸出現了發熱、乏力、皮膚瘙癢,臉上、皮膚上還出現了蝶形的紅斑,她這才去醫院檢查,這才得知是得了自身免疫性疾病的紅斑狼瘡。
從確診到現在,剛好兩年了,因為常年吃藥人越來越胖,她都有些沒辦法見人了。
因為這個病治不好,李琦的生活狀態很差,每天得過且過,如果不是家人讓她一定來白氏醫館試試,她真的不願意出門。
李琦不覺得中醫能治好她的病,但為了不讓家人失望,她還是專門過來這一趟,“白醫生你幫我看看吧,沒辦法也沒關係的。”
“我先給你看看。”白蘇幫李琦摸了摸脈,脈象洪數,舌苔黃濕,其中心腎不交,裏寒濕熱嚴重,“是不是失眠嚴重?身體冷?”
李琦漫不經心的點點頭,有這些問題。
白蘇又問:“是不是容易尿失禁?而且不太知道口渴?”
李琦聽到這裏,忽然抬起頭看向白蘇,“你能看出來?”
“我把脈把出來的。”白蘇又問了一些問題,“或者你把你不舒服的地方一一說出來。”
李琦看白蘇很多問題都問對了,覺得有兩把刷子,於是主動說了一些自己的情況,“有時候覺得渾身都疼,有時候又覺得胃口很好,還有我身體覺得冷,但晚上又覺得燥熱難當,也因此我基本上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頭發更是一把一把的掉。”
李琦以前頭發很茂盛,現在隻剩下薄薄一層了,她輕輕歎了口氣,“而且這兩年一直沒有來例假,□□老是覺得脹痛,渾身都難受得很。”
白蘇聽著她的自述,和自己把脈看出的差不多,同時患有真寒假熱症、心脾虧虛和、腎陽不足,另外心髒還有濕熱淤血,應當時經血逆流導致的。
“我先幫你針灸,另外再給給你開藥。”白蘇頓了頓,“但是吃藥的前提是你停掉你現在吃的藥,那些藥不止會讓你發胖,還會加重你身體的負擔。”
李琦有些擔心,“會影響我的身體嗎?”
“你現在吃藥也更傷腎。”白蘇摸著脈,發現她已經腎虧嚴重,已經快要從腎炎發展成腎衰竭了,“你現在停藥還能調理回來。”
李琦還是有些猶豫,畢竟醫生說得繼續吃。
“我先給你針灸,針灸期間你再好好考慮下。”白蘇領著李琦進屋幫她針灸,她用白氏針法裏的穴位給李琦試了試,紮了地皇、腎關、人皇等穴位,脾肝腎並治,對紅斑狼瘡也有效。
在白蘇針灸時,李琦恍惚覺得身體暖和了一點點,喉嚨也有點幹,“我想喝水。”
白蘇讓小賣鋪的文大媽給李琦送了水過來,“少喝一點冷的。”
李琦難得覺得口渴,肯定想多喝幾口,等她喝完後才恍惚發現自己竟然感覺道口渴了,她怔楞地望著白蘇,“白醫生,我好像覺得口渴了。”
白蘇頷首,“如果你繼續堅持針灸,是可以正常感覺到口渴的。”
李琦心底湧上無數欣喜,頓時覺得家人說得對,白醫生很有本事的,“那我繼續來。”
她頓了頓,“還有吃藥。”
“好,我給你開藥,回去後一定要將其他藥停掉。”白蘇給李琦開了方子,用白虎人參湯、芍藥甘草湯、瀉心湯、附子細辛湯等幾個藥方綜合加減的,其中重用生附子、知母、細辛、石膏、防己等藥材。
開好藥後,白蘇將藥方交給程冬冬去抓藥,然後交代李琦,“石膏和生附子用棉布包好再煮,煮好徹底放涼才能喝。”
李琦點點頭,“我就住在小鎮民宿,不懂的可以來問你吧?”
“可以,有任何不舒服都過來找我。”白蘇將藥遞給她,“你放寬心,會好的。”
“謝謝白醫生。”李琦拿了藥便匆匆去民宿續房子了,並聯係家裏人,打算留下來慢慢治療。
程冬冬望著李琦的背影,笑著說道:“師父,所有抱著懷疑態度來的人,針灸過後都願意相信你了。”
白蘇笑著嗯了一聲,光說沒什麽用,真本事才能讓人信服的,“知道她月經去哪裏了嗎?”
程冬冬幾個都搖頭。
白蘇說道:“她的經血逆流進心髒了,所以在裏麵形成了瘀阻,另外等過兩年一直久治不愈,她還會出現奶水。”
程冬冬幾個都愣住了,還能這樣。
白蘇提醒幾人:“她的紅斑狼瘡起因是肝氣鬱結,導致積毒累積,加上心陽不足,毒素、經血、濕熱等就會進入心髒導致這個病,所以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知道嗎?”
薑芝芝嗯了一聲,“難怪這個病常見於育齡期女性,所以還是心情問題,做女人好難。”
白蘇嗯了一聲,“反正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不然子宮乳腺各種毛病都會找上門。”
她說完喝了口水,然後繼續叫後麵的人進來看診。
後麵進來一個懷孕的女人,她挺著個大肚子,嘴裏還在嚼著什麽東西。
白蘇隱約聞到一股炭味兒,疑惑地打量著她,“你在吃什麽?”
懷孕女人尷尬笑了笑,然後將手裏啃了一半的黑炭遞給白蘇看,“白醫生,我有異食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