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問出這話時, 白蘇的聲音是顫抖的,呼吸也跟著重了一分,她心擂如鼓地望著檀越, 借著燈光打量著他的神情, 生怕錯過了任何一絲異樣。

四下俱寂, 落針可聞。

檀越聽著她微亂的呼吸, 深埋心底的情意浮入眼底, 輕輕地喊出那個隻有他會叫的昵稱:“小白蘇。”

聽到熟悉的語調, 熟悉的稱呼, 白蘇鼻子一酸,雙眼瞬間紅了,她不敢置信地望著檀越清雋的臉, 對上他那雙溫柔帶笑的眼睛, 一如記憶裏的師兄一般看著她,真的是她的師兄啊, 是她心心念念的師兄啊。

確認是師兄後,白蘇眼淚霎時抑不住的往外淌, 聲音顫抖的又喊了一聲:“師兄。”

檀越輕輕嗯了一聲, 抬手想要拭去她眼角晶瑩的淚珠, “別哭。”

“師兄。”白蘇激動得不能自己,傾身一把抱住了檀越, 她真的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師兄, 她以為這輩子都沒辦法再見到他了。

檀越垂眼看著懷裏無聲淚流的白蘇, 抬起的手輕輕落下抱住了她,輕聲對她說道:“我在。”

聽到這兩個字, 白蘇浮亂的心瞬間安了,瞬間像是有了倚靠, 師兄能在這裏,真好。

月色沉沉,如熾燈火映在二人身上,影影綽綽的勾勒出點點曖昧。

收拾好廚房的程冬冬、寧遠朝亮著燈的客廳走去,剛走到門口便看到抱一起的兩人,瞳孔猛地一縮,我勒個去!

這這這,是他們能看的嗎!程冬冬兩人連忙往後退去。

聽到門口急促退去的腳步聲,檀越抬眼看了下外間,但並沒有出聲,隻是輕輕拍了拍白蘇的後背安撫著她。

等白蘇平複一些情緒後,她才從檀越懷裏出來,頂著泛紅的眸子一眼不眨地望著檀越,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能再見到你真好。”

檀越拿紙巾幫她擦拭著眼角,“我也是。”

白蘇笑著帶淚的看著他的臉,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師兄,真好啊。

她傻樂了幾秒,隨後想起檀越原本隻是檀越,一丁點都不記得她的,他怎麽又記起來了,“師兄,你怎麽會忽然想起來?什麽時候記起我的?”

檀越沒有再隱瞞,“之前一直頭疼,便時不時會夢見一些片段,那時並沒多想,全部想起來是在B成城車禍高燒醒來後。”

白蘇怔了下,恍惚想起去B城前就發現檀越辨藥的天賦,檀越喜歡她做的桂花糕,還有檀越昏迷醒來後看她的眼神更溫柔了,還有他說話語氣,還有他提醒自己做救命丸、讓自己看月亮……

她很多時候都覺得檀越像極了師兄,她早該猜到的,可因為檀越最初陌生的眼神,因為她總覺得師兄在藥王穀,所以一直都不敢往檀越是師兄這方麵想。

“我真笨。”白蘇抱歉地看著檀越,師兄明明近在咫尺,她卻沒有認出來。

“我之前也忘記了你。”檀越也很懊悔,醫院第一次見麵時那麽淡漠,期間很多次都夢見了她,卻沒有選擇告訴她,“我應該提早告訴你的。”

之前可以理解,但在B城醫院為什麽不告訴她?白蘇忍不住問他:“師兄,你為什麽後來也不告訴我?”

“我想告訴你,但我說不出話。”檀越想告訴白蘇,但她被攆了出去,等回到病房想告訴她時,她被嚇到又躲開了,晚上又被王婆婆的電話叫走了:“所以我就想等我回來再親自告訴你。”

白蘇怔住,沒想到她錯過了這麽多,聲音蚊呐,“我都不知道。”

她當時隻是覺得檀越的眼神越來越溫柔,有些像師兄,她也因此有些招架不住。

檀越很好,好得也讓人忍不住心動。

但在麵對他那張和師兄一模一樣的臉時,她心情又很複雜,她時不時會想起師兄,會想起自己對師兄不一樣的感情,所以在麵對檀越的好時,便會生起一抹心虛。

對師兄的心虛,對檀越的抱歉,讓她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所以總因下意識的想躲開。

因為她下意識的回避,沒想到錯過了這麽多,“師兄,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檀越抬手,像以前在藥王穀一般,輕輕揉了下她烏黑發頂,“現在剛剛好。”

白蘇心底十分懊悔,自己在他頭疼時多問問,在他醒來後多等等,興許早就認出他是師兄了,不過現在也剛好合適,她仰頭看向檀越,“那你現在師兄,還是檀越?”

“是檀越也是檀青。”檀越是檀青的轉世,轉世後的檀越是不記得藥王穀的事情的,後來車禍撞到頭,被白蘇針灸過後作為檀青的記憶才慢慢浮現出來,現在他們是一個人。

“原來是這樣。”白蘇輕輕喟歎了一句:“難怪你們長得一模一樣,這算是遺傳吧?”

檀越想起之前白蘇旁敲側擊的祖輩的事情,笑著嗯了一聲,“算是吧。”

“真好。”白蘇笑眯眯地望著檀越,她以為穿回來後就再也見不到師兄,沒想到師兄早已來到這個世界等她。

“還能見到你真好。”白蘇忍不住再次感慨了一句。

檀越亦是如此,他的小白蘇還好好的活著,真好。

相認後,白蘇在檀越麵前更加輕鬆自在了,遞給他一杯溫水,“師兄,我出事後,你們救下那些染瘟疫的人了嗎?”

檀越端水的手晃了下,他輕輕嗯了一聲,“都救下了。”

“那就好。”聽他這麽說,白蘇稍稍鬆了口氣,回來之後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師父和師兄,還有剛有一點好轉的那些病人。

檀越也不知道師父、師叔、以及其他師兄弟們有沒有救下那些染瘟疫的病人,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白蘇被衝走的那片汪洋江河裏,巨大的水浪將他吞噬。

想到鋪天蓋地的水浪,檀越忽然有些呼吸不暢,閉上眼用力的將心底的窒息感壓下去,然後才重新看向白蘇,大概是臨死前的執念,所以老天才讓他來這裏見她,能見到她平平安安的,真好。

白蘇還沉浸在再見到師兄的喜悅中,並未覺察出檀越在這件事上說了謊,一直笑眯眯的,比前麵幾個月都更開心。

開心了一會兒,白蘇又忍不住望向檀越的雙腿,“難怪剛才把脈覺得雙腿好了許多,最近師兄自己在針灸吧?”

檀越沒有否認。

白蘇小心翼翼看向師兄,“那我之前的治療方案沒錯吧?”

如果治療方案錯了,肯定要挨師兄訓的。

她穿越到藥王穀時變小了,成了剛被收養的孤孩,剛去時直接被師父丟給了年歲也不大的師兄照看,她後來所學的醫術大部分都是師兄教的,師兄像哥哥,又像是師父,溫和又嚴厲。

檀越抬手揉揉她的頭,“沒錯,效果不好是因為頭疼的緣故。”

白蘇也了然了,是髓海吸走了所有氣,導致沒辦法榮養身上其他經脈。

“那我把銀針都給你,你自己回去針?”白蘇將銀針和金針都遞給檀越,她的醫術比師兄差一些,他自己針灸的效果會更好。

檀越看了眼腳底的的方向:“督脈、腳底穴位我針灸不到。”

“噢噢,那還是我幫你針灸吧。”白蘇關好門窗,打開暖氣,等屋裏暖和一點後才讓檀越脫掉上衣。

檀越伸手抓住衣擺,正想脫掉時作為古代檀青的保守讓他雙手一頓。

白蘇看他沒動作,“師兄怎麽了?手不方便嗎?我幫你?”

“……沒有。”檀越垂眸笑了笑,然後緩慢地脫掉了衣服,露出了精瘦的後背。

因為車禍,檀越的手臂、腿上又添了傷疤,剛愈合還紅彤彤的,還有縫合的痕跡,看起來觸目驚心,白蘇看得心疼極了,本還泛紅的眸子又紅了一些:“都怪沈家。”

“沈老就那樣死了,真是便宜他了。”白蘇咬了咬後槽牙。

因為罪魁禍首是沈老,他們家其他不知情的人都不會受太大影響,唯一因走私會坐牢的沈陵泉又在國外,“真是便宜他們了。”

“他們家打算搬去國外重新開始,不過想重新開始沒那麽容易的。”檀越已經安排好了。

“那就好。”白蘇取出銀針幫檀越針灸,“金針不太好,我還是用銀針幫你針灸。”

檀越點頭應好。

“那我紮了。”白蘇小心翼翼的為檀越紮著針,每次紮的尺寸都尤為謹慎,比高考還謹慎。

檀越瞧她神經緊繃著,“不用這麽緊張。”

白蘇也不想的,可一想到這是師兄,就感覺正在被考校,而且她不想讓師兄失望,“那你閉上眼睛。”

檀越輕笑了一聲,然後順從的閉上了眼睛,忍著行針的痛意說道:“我讓寧遠再去查了七十年前的事情,看看有沒有年歲大一些的知情人。”

白蘇怔了下,隨即明白他的意思,“或者查查如今比較活躍的醫館,能將證據送到我們跟前的人,本事肯定不小的。”

檀越頷首:“不外乎就那幾個。”

“藏得很好,想要抓到馬腳不容易。”

白蘇讚同的點了點頭,“我有種預感,以後總會碰麵的。”

檀越嗯了一聲,感受到針停後重新睜開眼,垂眸看著湊近小腿查看傷口的白蘇,她在看到傷疤後微微擰著眉頭,“別擔心,過段時間就會好。”

白蘇移開視線,“師兄,我明天給你做祛疤膏,可能會恢複如初的。”

檀越揚眉笑了下,“你記得你答應給我做多少東西嗎?”

白蘇腦中回憶起自己承諾起檀越的事情:“師兄,分我幾顆救心丸吧,我回頭做了還你。師兄,將你的筆墨借我一套,我下山買了還你一套新的。師兄,你順帶幫我炮一下生附子吧,我改天給你做附子豬蹄湯。師兄,你幫我抄抄書吧,我回頭幫你十本,師兄師兄……”

白蘇心虛地眨了眨眼,“……我今天給你熬了附子豬蹄湯。”

針灸得滿頭是汗的檀越虛脫的笑了笑,“這個湯你至少說給我做幾十次。”

白蘇捂臉,“有說過這麽多嗎?”

“有。”檀越現在都想起來了,記得她的每一個承諾,“你不想炮製烏頭、附子的時候,你想讓我帶你去山裏采人參靈芝的時候,還有……”

白蘇抬手捂住他的嘴,耳尖緋紅,“師兄,求你別說了。”

“我明天繼續給你做湯,直到你喝膩為止,行嗎?”

被捂著嘴的檀越眼中笑意深了一點,抬手拉下她的手,輕聲應了一聲好。

“就這麽說定了。”白蘇埋頭繼續幫師兄疏通經絡,毫無保留運氣,直到自己精疲力竭才停下。

白蘇癱坐在沙發上,拿起一張紙巾給自己擦了擦汗,擦完後又幫師兄擦了擦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水。

以前礙於檀越不是師兄,白蘇很少幫他擦汗,如今倒是不存在了,她仔細幫師兄擦著汗水,“師兄,還有十五分鍾,忍一忍。”

檀越點了點頭,聲音微微有點沙啞,“好。”

白蘇笑了笑,然後拿起醫書,將剛才師兄點寫錯了的字改掉,然後又繼續看著醫書,兩人時不時聊兩句白氏針法,因此時間也過得極快。

等到留針時間結束,已經臨近晚上十點。

外間天色漆黑,寒霜露重。

白蘇推著穿好衣服的檀越走出客廳,發現寧遠、程冬冬他們都已經離開,隻留下一盞路燈亮著,暖橘色燈光照亮著整座院子。

怎麽走了也不說一聲?白蘇有些困惑,但什麽也沒說,直接推著檀越往隔壁走去,兩家隔得很近,眨眼功夫就到了。

白蘇將檀越送回房間,屋內燈光明亮,桌上擺著剛拆開的行李箱,箱子裏放著兩個禮物盒。

檀越將禮物盒拿給白蘇,“小白蘇,送你的禮物。”

白蘇怔住了,看著兩個包裝精美還有些沉的禮物,“怎麽還給我送禮物?”

檀越揚起好看的眉眼,“不想要嗎?”

“想要,謝謝啊師兄。”師兄送的,白蘇就不客氣的收了。

“沒事。”檀越其實還有另一份禮物,可是還沒做好,等他做好再單獨送給白蘇,“快些回去吧。”

白蘇笑著嗯了一聲,“師兄,那我回去了,明天見。”

檀越輕輕頷首,“明天見。”

白蘇笑眯眯地抱著禮物盒轉身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又停了下來,她轉身看向輪椅上的檀越,“師兄,你明天還會記得我吧?會不會消失不見?”

白蘇很怕明天起來,他就變成什麽記不得的檀越了。

檀越很篤定的告訴她,“不會。”

“真的?”白蘇心底很忐忑,總擔心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檀越抬起手發誓,“不會。”

不會消失就好。

白蘇笑著嗯了一聲,“說好了,不能消失不見。”

檀越點頭,保證不會。

得了保證。

白蘇的背影都輕快了起來,小跑著回了家,關上門走進房間,小心翼翼拆開師兄送給自己的禮物。

一共有兩份。

一份是她很喜歡的一套茶具,是她在出事前一直心心念念要去買的一套碧釉茶具,簡約淡雅,色澤十分漂亮。

一份是一套她在藥王穀時用慣的筆墨紙硯,也是她承諾買給師兄的那一種。

但最後她沒有買給師兄,反而是師兄又惦記著送她了,她抱著師兄送的禮物躺在**,師兄總是這麽好。

能再次見到師兄,真的太好了!

因為太過高興,白蘇一時間有些睡不著,所以起床用師兄送的筆墨抄了許久的書,直到淩晨困了才睡。

隔天又早早的醒來,醒來的第一時間也是去看桌上的筆墨,這些東西都在,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

確定不是夢後,白蘇一早上心情都很不錯,嘴角一直是上揚的。

何信看著心情很不錯的小師姐,十分困惑,“小師姐,你今天心情很好?是有什麽好事發生嗎?”

白蘇嗯了一聲,“是好事。”

“是什麽好事啊?”何信有些好奇,“是找到金針了嗎?”

“不是,是其他更值得高興的事情。”白蘇聲音輕揚,是明顯的很高興。

“那是因為什麽啊?”何信想再問一問,但白蘇已經去醫館裏準備開門得事情了,他疑惑地看向一旁還在吃雞蛋的程冬冬,“你知道嗎?”

“知道啊。”程冬冬衝著隔壁院子努了努嘴。

何信看向隔壁的方向,撓了撓腦袋,“是因為檀先生的腿要治好了?”……”程冬冬歎了口氣,你個母胎單身果然啥也不懂!“反正和檀先生有關就是了。”

“那估計是他腿快好了。”何信想著檀先生家的保姆阿姨做的蛋糕,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也不知道檀先生今天會不會再讓人給我們送蛋糕飲料過來。”

“肯定有的。”程冬冬擦了擦嘴巴,拍了拍單純的何信,“走吧,幹活去了!”

今兒又是周末。

來醫館看病的人很多。

白蘇的美好心情在看多巷子外麵的兩三百人後就大打折扣了,認命的坐下給大家看診。

“白蘇,我們今天早點來紮針,下午好和他們一起去釣魚。”薑老頭拄著拐杖走了進來。

白蘇看了眼後麵,沒有看到薑芝芝的蹤影,“芝芝回家了?”

“沒,睡懶覺呢。”昨晚他們在其他人家吃晚飯一直待到十二點才回,薑老頭覺少,所以早上又早早的醒了。

“不管她。”薑老頭指了指心口的位置,“昨天紮了幾針後,我心口就不太悶了,不過走路還是有些微喘。”

“走路很正常的。”白蘇幫薑爺爺把了把脈,脈象有些快,和他剛走路有些關係,其他倒是沒問題,“控血糖藥停了吧?”

薑老頭點了點頭,“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停了,現在就喝藥為主。”

“繼續喝藥,一天三次別間斷了,不舒服過來找我。”白蘇幫他針灸上,然後又去幫其他人把脈針灸。

把脈時發現有十幾個病人情況都已經大好,可以不用再來治療,其中包括譚雲袖的女兒。

白蘇幫譚雲袖女兒西西把了脈,脈象平穩,肝腎充盈有力,津液充足,先天缺失已經彌補得差不多,四肢經脈也得到了榮養,“肝腎都補起來了,但脾胃還差一點點,今天是這個療程的最後一日,針灸完可以不用再來了,不過最好再開幾付調脾胃的藥回去吃。”

“白醫生,我女兒真的不用再來了嗎?”譚雲袖激地提高了音量,“真的徹底好了嗎?”

白蘇點了點頭,“她最近睡覺都很安穩吧?雙腿應該沒有刺痛、抽痛等症狀了吧。”

譚雲袖點點頭,“是沒有了。”

“沒有就不用再來了。”白蘇揉揉西西的軟乎乎的腦袋,“西西開不開心?明天不用再來紮針了。”

“開心!”西西奶聲奶氣的嗯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問譚雲袖,“媽媽,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見奶奶、爸爸和外婆了?”

“是啊,我們馬上就可以回家見他們了,馬上也能見到幼兒園其他的小夥伴啦。”譚雲袖笑著說道。

“哇,我終於可以回去見南南、北北他們了。”西西開心得晃著腳丫子,晃悠了幾下後想到旁邊的彤彤妹妹,她扭頭一把抱住彤彤,開心地嚷嚷著:“彤彤,我要回家啦!我終於要回家了!你也和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彤彤點頭,她沒有玩伴,隻有西西姐姐陪她一起玩,她最最最喜歡的就是西西姐姐,西西姐姐去哪裏她就去哪裏。

“乖彤彤,不行哦。”彤彤媽媽抱著女兒和她解釋道:“西西姐姐已經治好了病,所以她可以回家了,但你還需要繼續治療。”

彤彤眨巴眨巴眼睛,啥?

不能和姐姐一起嗎?

彤彤媽媽又耐心和她解釋了一番,“我們乖乖在這裏看病,等你病好了能開口說話了,咱們就去找西西姐姐,怎麽樣?”

彤彤不高興的扁了扁嘴,她現在就想要西西姐姐。

譚雲袖拍拍女兒的後背,讓她去和妹妹說一下,等妹妹好了就能一起回家了。

西西伸手抱住軟乎乎、香噴噴的彤彤妹妹,湊近親了親妹妹的臉頰,“妹妹不難過。”

“等你不生病了,能說話了,就來找我啊,我們還一起玩。”

彤彤抱著西西的胳膊,不願意撒手,她現在就好了。

“你的病還沒好。”彤彤媽媽輕輕歎了口氣,女兒就比西西晚來幾天,人家西西都恢複健康了,她女兒怎麽還沒好?“白醫生,我家彤彤是不是一輩子都沒辦法好了?”

白蘇給彤彤把了把脈,五髒六腑運化也基本正常,心氣也充足,心開竅於舌,按理說應該能說話了啊,是不想說話?還是需要一個契機?

她疑惑地看了眼不停抹眼淚的小姑娘,伸手幫小姑娘擦了擦淚水,“想繼續和西西一直待一起?”

無聲哭泣的彤彤點點頭,她喜歡西西姐姐。

“那就努力說話吧,你努力喊住她,說不定她就一直能在這裏陪你了。”白蘇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然後繼續去幫其他人針灸。

彤彤低著頭不吱聲,一直等到西西針灸完往外走才抬起頭,淚眼汪汪的跟著往外跑。

彤彤媽媽立即追出去,“彤彤你跑哪去?你留針時間還沒到。”

彤彤跑出去一把拉住西西的手,嘴巴用力的張了張,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不、不走。”

追上來的彤彤媽媽都驚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女兒,“彤彤你說什麽?”

彤彤淚眼婆娑的望著西西,“不走、不走。”

西西驚得瞪大眼,偏著頭打量著她,“彤彤,你說話了?你快喊我西西姐姐。”

彤彤張了張嘴,又小小的喊了一聲西西姐姐。

西西開心得蹦了起來,“媽媽你看,彤彤會說話了!”

譚雲袖早就聽見了,高興得拍拍彤彤媽媽,“你看,孩子能說話了。”

“嗯,西西能說話了!”彤彤媽媽聽著女兒有點沙啞又有點奶萌的聲音,眼眶一下子紅了,帶著哭腔喊白蘇:“白醫生你快來啊,我女兒能說話了,她能說話了!”

白蘇出來幫彤彤頭上紮的銀針取掉,然後笑著揉了揉彤彤逐漸茂盛的頭發,“你看,你說話了,西西是不是暫時就不走了?”

彤彤一把抱住西西,笑眯眯地嗯了一聲,“不走不走。”

譚雲袖看彤彤這麽黏自家女兒,無奈又好笑,“好,我們不走,我們等彤彤治好後一起回市區好不好?”

彤彤媽媽聽譚雲袖還說要留下來,頓時感激道謝,“謝謝啊。”

“客氣什麽,兩孩子投緣。”譚雲袖不想傷了彤彤的心,影響了她的治病進程,決定再多待兩天:“你問問白醫生,彤彤能開口說話了,還需要治療多久。”

“她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但還是再觀察幾天吧,能和西西一樣嘰裏呱啦了就可以回去了。”白蘇覺得小朋友需要適應一下,適應好了應當就不會再失語。

“誒,謝謝白醫生。”彤彤媽媽激動得淚流滿麵,帶著哭腔說道:“你是我們家的恩人!”

“應該的。”白蘇寬慰她一句,然後轉身回醫館繼續幫大家看診。

得了喉癌的章老爺子看著這一幕,也巴巴地問道:“小白醫生,我喉嚨這兩天喉嚨好像好了一些,也不用再來了吧?”

一次二百,章老爺子覺得太貴了,“我都好得差不多了,應該不用再來了吧。”

白蘇幫他摸了摸脈,脈裏顯示喉嚨還有瘀阻,“還要繼續來。”

“你別著急,等你喉嚨吃東西一點都不疼了再說吧。”

章老爺子耷拉著眼皮,開始隨意揣測了起來:“人家一個啞巴都開口說話了,我一個小咽喉炎怎麽好得這麽慢,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我,想多賺我的錢啊?”

其他都知道他病情的人翻了個白眼,要不是怕刺激他死得快,真想告訴他真相,“一般年輕人都好得快,老年人好得慢。”

“老爺子你別著急,慢慢治,小毛病能治好的。”有人拉著他坐下,然後指了指另一邊在針灸的胃癌患者周永、尿毒症患者文雲等人,“你應該慶幸慶幸自己是小毛病,他們都是治不好的大毛病。”

章老爺子得知幾人的病情後,同情的砸吧了兩下嘴,“確實難治,癌症能治好嗎?”

“這我們就不知道,有白醫生在,估計能治好吧。”大家看向章老爺子,看他精神抖擻,哪像有癌症的樣?不過大家也期待章老爺子的喉癌能治好,那他們以後就不怕這該死的癌症了。

周永、文雲、鄭大龍等重病患者們也都看向不知情的章老爺子,心底隱隱有一種期待,等著看一個結果。

白蘇沒理會章老爺子,開始接診新的病人,大多數是治療腰椎疼、坐骨神經痛的病人。

幫他們看完後,後麵又進來一個女人,女人懷裏抱著一個孩子,孩子大概兩歲左右,小孩的脖子上圍著一圈圍巾。

霜降過後,天氣轉涼,

圍圍巾也很正常,大家都沒有多在意。

不過白蘇仔細看了看,還是注意到圍巾下鼓鼓囊囊的一大坨,“他脖子長東西了?”

“對,脖子上長了囊狀水瘤,已經有些大了。”小孩媽媽魏嬌小心拉下圍巾,露出脖子上的瘤子。

白蘇仔細看了看,發現水瘤已經長得很大,將脖子上一層皮都撐了起來,已經和頭一樣粗了。

白蘇小心摸了摸,觸感非常柔軟,而且裏麵有水波動感,“不痛嗎?”

“不痛的。”魏嬌告訴白蘇,“我們去醫院做了檢查,讓做手術,但手術有風險,運氣不好會導致癱瘓。”

“但是不管的話,他這個水瘤會越長越大,最後會在下麵吊起長長一塊。”

“目前他還小,才剛剛兩歲,還不知道美醜,所以我們想先保守治療一下,如果實在沒辦法,明年開春後再去做手術。”

“之前也陸陸續續看過許多醫生,也從痰濕淤血方麵活血化瘀過,但效果不太好,我聽朋友說你針灸特厲害,所以想試試針灸能不能治。”魏嬌說著自己的來意。

“我先看看脈象。”白蘇幫小孩把了把脈,的確有痰濕淤血方麵的問題,濕濁似要順著脈流淌出來了一般,“你們平時都給他吃什麽?”

魏嬌說道:“吃得非常健康,牛奶、水果、粗糧這些。”

白蘇聽著也確實很健康,但如果真健康也不至於寒濕這麽嚴重,尤其是小孩子是純陽之體,更不可能會有嚴重寒濕,“你們平時怕熱?吃冷的比較多?”

魏嬌點頭,“我們家基本都是喝冷飲啊,冷冰水啊之類的。”

“!!!”白蘇震驚地看向她,“你們家小孩也這樣?”

魏嬌點頭說對,“我們之前住國外,那邊比較熱,大家都習慣喝冰的冷的,我們家小孩也是直接吃冷的,對腸胃特別好,現在無論吃什麽都不拉肚子。”

“……”白蘇嘴角抽了抽,難怪了。

“孩子之前都好好的,回來後反而生病了,真是奇怪得很。”魏嬌完全想不通,之前身體好好的,怎麽回來就長了頸部水囊瘤呢?

白蘇也瞧著奇怪,於是多問了幾句:“你之前住哪裏?現在住哪裏?”

魏嬌一一回答了。

“你們從一個幹旱燥熱的地方回到一個濕氣重的地方生活,本來周圍環境就潮濕,你還讓他不停喝冷水,這才導致他體內寒濕瘀阻嚴重的。”白蘇從脈象來看,覺得之前大夫開藥的方向沒什麽問題,之所以沒好轉是因為魏嬌沒有配合治療。

“是喝冷水的緣故?”魏嬌有些不相信,“他平時很愛喝的,不冷還不喝,還哭呢。”

“他體內濕濁都往脖子處長了,你越喝它長得越快。”白蘇取出銀針,“如果想治療,可以試試針灸,但是回去後一定要戒掉所有冷飲冷食。”

魏嬌也不知道白蘇說得對不對,但還是選擇針灸試試看,“好吧。”

白蘇幫小孩針灸了一遍,另外再開了活血化瘀、祛濕排毒的藥,開好準備叫下一個時,忽然瞧見檀越坐著輪椅進來了。

“師兄?”白蘇仔細打量著他,小心確認的喊了一句。

檀越回以一笑,“我沒消失。”

“我知道。”得到肯定答案的白蘇勾起嘴角,她知道的,但還是想再確認一下,“吃過早飯了嗎?”

檀越點了點頭,慢慢移動到白蘇身側,看著她身邊厚厚一遝還沒抓的藥方:“這麽多。”

“今天周末,有點忙。”白蘇活動了下手術後還沒完全恢複的手腕,看著抓藥都有點忙不過來的程冬冬二人,然後瞄向眉目溫柔的檀越,她靈機一動,湊近一些小聲問檀越:“師兄,你今天忙不忙?”

檀越太了解她了,一看就知道她想說什麽:“想要我幫忙?”

白蘇笑著嗯了一聲:“你如果不處理工作的話,幫我抓藥如何或是看著一下針灸或是取針?”

白蘇其實更想讓師兄幫忙看診,但師兄剛回來直接暴露醫術的話,容易被較真的人盯上。

“師兄,行不行啊?”白蘇壓低了聲音,聲音軟軟的,語氣也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親昵。

檀越總是沒辦法拒絕白蘇的要求,“好。”

白蘇見師兄答應了,立即將桌上的藥方都交給了檀越,“謝謝你啊師兄。”

以前白蘇不太好意思支使檀越做事,但現在檀越是師兄了,她就沒什麽心理負擔了。

檀越拿了藥方去幫忙抓藥,他在十幾排藥櫥之間轉了幾圈,記住藥材位置後便開始抓藥,因為坐著輪椅抓高處的藥不算方便,所以隻好讓寧遠幫忙拿高處的藥。

他不需要稱重,直接伸手抓起掂量下就知道重量,所以哪怕要寧遠幫忙,抓藥的速度也很快趕超了何信和程冬冬。

何信、程冬冬錯愕的看著檀越,他怎麽能一下子將所有藥材都記住在哪?

他怎麽輕輕一掂量就知道多重了?

兩人還複核了一下,結果都絲毫不差,“檀先生你怎麽辦到的?”

“看看就知道了。”檀越語氣淡淡的說了一聲,垂眸看著白蘇開的其他方子。

程冬冬覺得檀越好凡爾賽,這說的是人話嗎?

“檀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麽訣竅?”

“沒有。”檀越沒和他多做解釋,轉身繼續去抓藥。

程冬冬怎麽不信呢,“真的假的啊?”

“真的,檀先生就是天生的天賦,說不定過幾天背出的醫術就能超過你們,再過些天就能把脈看診了。”白蘇走過來拍了拍一臉好奇的程冬冬,為檀越過些日展露醫術做好鋪墊,“你們倆再不努力,就會超過了。”

旁邊的寧遠也附和說道:“檀先生最近在看醫書,看過的都能記下,應該很快就能超過你們。”

檀越醒來後便讓寧遠買了醫書和銀針回來,說要研究研究,寧遠不知情以為他對中醫產生了興趣,所以搜羅了各種醫書給他。

程冬冬和何信頓時危機感湧了上來:“……檀先生你是魔鬼嗎?”

檀越淡淡了掃了他一眼,沒理會他,轉頭看向一側的白蘇,柔聲對她說道:“把剛開的方子都給我吧。”

白蘇笑著將方子遞給他,“不用太快,慢慢來,別累著。”

檀越眼裏帶笑的嗯了一聲,“好。”

接過藥方轉身繼續去抓藥,經過程冬冬二人身邊時,神色淡淡的看向兩個還在發呆的人,將藥方分給二人,語氣淡淡的:“抓藥。”

“……”程冬冬被噎了噎,檀先生你未免太雙標了吧,看師父就和顏悅色,溫柔如水,對他們就這麽疏離。

白蘇嘴角上揚,那當然了,因為這是她的師兄啊。

白蘇心情不錯的走回位置上繼續給大家看病,不過時不時會抬眼看看師兄,看著他幫忙取針、抓藥的身影,心底再次感慨,有師兄在真好。

等檀越抓完一批藥後,坐著輪椅來到白蘇身側休息,剛過來便有年輕漂亮的女病人直勾勾的打量他。

檀越長相出眾,氣質清雋,一身黑衣黑褲坐在那兒便如同冰山融雪,像是個矜貴公子一般。

她們越看越喜歡,鼓起勇氣問他:“你也是大夫吧?這個藥要怎麽熬?我怕我回頭了忘記了,能不能加你一個聯係方式,回頭也好問你?”

耳尖的白蘇聽到病人詢問,出聲提醒道:“等下包藥材的包裝袋子上會寫。”

病人臉上火辣辣的:“……哦哦哦,我不知道。”

“沒關係,你去藥櫥那兒取藥時,他們還會再告訴你一遍的。”白蘇朝病人溫和笑了笑,但笑意卻未深達眼底。

等病人走開後,白蘇轉頭看向檀越,壓低聲音小聲嘟囔著:“師兄還是一如既往的招病人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