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檀越看了下手中的小勺, 又看了看桌上放著的蜜桂花,語氣有些遲疑:“不是這樣的嗎?”
“可以這樣,但一般人都直接吃糕點。”白蘇疑惑打量著檀越, 沒想到他竟然也會將蜜桂花澆上去。
“我想你放在旁邊應該是用來搭配的, 所以就放了。”檀越也沒多想, 剛才看到就下意識的舀了一勺, “這樣會更好吃?”
“我覺得會多一股清香。”白蘇也不知道不愛吃甜的檀越會不會喜歡, “你嚐嚐看。”
“好。”檀越拿起桂花糕, 一股清甜撲鼻而來, 聞著倒也不膩,嚐了一口,細膩鬆軟, 香而不膩, 比他以為的甜更淡一些,“恰到好處, 很好吃。”
白蘇揚起嘴角,“以前也有個不愛吃甜食的人嚐過後誇好吃。”
檀越看她提起對方時是愉悅的, 下意識地問:“誰?”
“一個再也見不到的人。”白蘇抬眸望向檀越的臉, 腦中浮出師兄清風霽月的模樣, 語氣裏不由自主的透著一絲惋惜。
檀越不知怎麽的,聽到這話後心情莫名一鬆, “抱歉。”
“沒事的。”白蘇又看了兩眼檀越的臉, 心底輕輕歎了口氣, 真的太像了。
檀越注意到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我臉上有什麽?”
“沒什麽。”白蘇心情低落地轉開視線, 低頭拿起勺子往桂花糕上澆了一些蜜桂花上去,均勻塗抹後吃了一口, 鬆鬆軟軟的,還帶著獨特香甜,甜味剛好壓下心底的一抹難受。
“這個桂花糕再配上一杯桂花梨水就更合適了。”白蘇轉移著話題,隨即起身去端出門前煮上的梨水,然後取了兩個杯子過來倒了兩杯果梨水,一杯給自己,一杯給檀越:“喝點梨水,滋陰養肺。”
檀越端起杯子,裏麵飄著小小桂花和切成細絲兒的梨子,聞著清香淡雅,喝著也不錯:“不錯。”
“喜歡就好。”白蘇喝了口水,梨子是後來摘的,微微有點酸,“春夏養陽,秋冬養陰,秋天養生先養肺,這兩者都有止咳潤肺功效,要多一些。”
檀越又喝了一口,“有一點酸。”
“《髒氣法時論》裏說:肺收斂,急食酸以收之,辛瀉之,秋天宜收斂,多吃點酸的才對。”白蘇笑著給檀越科普了一下,“不過你牙還好吧?別喝太多以免牙酸吃不下飯。”
檀越覺得白蘇隻是為梨子酸找了個借口,揚唇笑了笑,“還好。”
白蘇笑了笑,喝著梨水繼續吃桂花糕,檀越也繼續吃著,平時不愛吃糕點的他竟然也吃完了整整一塊。
白蘇揚起嘴角,輕聲對檀越說道:“反正你都過來了,要不這會兒我就幫你針灸吧。”
檀越頷首應好。
白蘇去洗手取針,“今天後背覺得如何?”
“尾椎處有一點脹。”檀越慢慢的脫著衣服,露出流利的腰線。
白蘇回頭,視線落在他白皙瘦削的後腰上,有些瘦了,她伸手輕輕按了按窄腰處,“這樣疼嗎?”
剛洗過冷水的指尖有些涼,落在腰背處時,激起一絲酥麻,檀越身體微微有些緊繃,壓了壓聲音:“不疼。”
“隻是脹嗎?”白蘇又按了按。
檀越忍著心尖上的怪異,又回了一句:“還有點麻。”
“再針灸兩天知覺更明顯,大概會疼。”白蘇拿著銀針走到檀越身後,開始幫他針灸,“我紮了。”
針灸時的疼痛感再次襲來,檀越心底的旖旎消散,臉上又有些發白,“這兩天肩膀以上針灸都不太疼了。”
“因為上麵經脈通了,通則不痛嘛。”白蘇繼續幫他針灸後背,“會一天比一天好的。”
檀越相信白蘇,“再等幾個月,我是不是就有希望站起來了。”
“有。”白蘇覺得銀針的效果還是比金針差了一些,可她拜托老黎打聽的老手藝人還是沒有消息,“要是有金針就好了。”
檀越之前聽她說過,“我有讓寧遠去找,找到告訴你。”
“好啊。”白蘇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她繼續幫檀越針灸著雙腿,全都針灸一遍後就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守著,“要喝水嗎?”
“不用。”檀越的雙手都插著銀針,沒辦法動。
“你想喝的時候和我說。”白蘇自己端著梨水,靠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的夕陽,夕陽傾瀉灑進屋裏,光影斑駁,襯托出老房子的幾分厚重感。
此時院子隔壁、前麵都傳來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聲,玩遊戲的,跳繩的,捉迷藏的,聽著特熱鬧,白蘇不由感慨一句:“好熱鬧。”
檀越也聽見了,“是很熱鬧。”
白蘇有些羨慕他們的無憂無慮:“小孩子就是好玩。”
檀越問白蘇:“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嗎?”
“我小時候?”白蘇怔了下,沒想到他會提及自己小時候,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家裏巷子裏沒有同齡小孩,要麽比自己大,要麽比自己小很多,大部分時間她都自己一個人玩,“我小時候很無趣的,基本上都是跟在爺爺身邊背藥材、背醫書。”
檀越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幼時:“我小時候也挺無趣的。”
“怎麽會?”白蘇詫異地看向檀越,她覺得檀越這種出身的人應該什麽都玩過才對。
“是真的。”檀越解釋,“很小就學各種東西,也沒怎麽玩過。”
白蘇忽然生起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那看來咱們倆的童年都挺無趣的。”
檀越輕輕嗯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傳來嬉笑聲的方向,語氣有點羨慕:“小鎮裏總是這麽熱鬧嗎?”
白蘇點頭,“人多就熱鬧。”
“不過我們家人少,一直都挺冷清的。”
檀越聲音淡淡的:“我家也是。”
“除了年底,其他時間都很難聚一起的。”
檀越出車禍後,父親也隻是匆匆來看了一眼又去忙工作了。
白蘇想著檀越治病這麽久,身邊一直隻跟著助理,沒有親人陪同,就連中秋節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也不知道家裏是個什麽糟心情況,心底忍不住同情起來。
檀越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針,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沒事,都習慣了。”
越是這樣,越覺得可憐,白蘇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要不我們晚上一起過中秋吧。”
檀越怔忪抬眼,恰好對上了白蘇同情的目光,知道她是誤會了。
其實白蘇說完後就有點後悔了,太沒邊界感了,想想還是算了吧,“你應該也不方便,要不……”
檀越怎可能錯過這個機會:“方便的。”
白蘇怔了下,看他答應得痛快,好像沒有為難的意思,“那想吃什麽?我去弄。”
中午她簡單吃的剁椒魚頭、椒麻雞和白灼菜心,晚上多了檀越就不能隨意糊弄了。
檀越眼睛都透著笑意:“都行。”
臨時決定一起過中秋,保姆阿姨將做好的飯菜送到了白蘇家中,原本隻擺了三個菜的桌子一下子擺滿了菜,雞鴨魚海鮮全都有,一下子就豐盛了起來。
白蘇看著滿桌的菜,感覺吃不完:“好多啊。”
“白醫生,今天過節,當然要多做一些了。”保姆阿姨將碗筷擺好,然後小聲說道:“謝謝你陪檀先生過節,這樣檀先生就不用孤零零的一個人吃飯了。”
白蘇看了眼坐著輪椅過來的檀越,過去推他到梨樹下。
兩人就坐在梨樹下的桌旁,兩雙碗兩雙筷,在夕陽的光影下慢慢吃起了飯。
檀越嚐了嚐白蘇做的香煎糍粑,外酥裏糯,味道很香,“這個是什麽,糯米做的?”
“這是糍粑,你沒吃過嗎?”白蘇好奇問檀越。
檀越點頭:“吃過紅糖糍粑,但是長條的,和這個不一樣。”
“這是王婆婆手工做的,可能和購買的口感不太一樣。”白蘇和檀越解釋了一下。
檀越又指著旁邊第一次見的黃粑又問:“這又是什麽?”
白蘇又同他解釋了一下:“這叫黃粑,是糯米粉做的,裏麵加了紅糖,我們這邊家家戶戶都有做這種的。”
檀越嚐了嚐,覺得還挺好吃的。
白蘇提醒檀越:“是糯米做的,你別吃太多,小心積食。”
檀越點頭,但最後還是沒忍住多吃了一些。
不知怎麽的,他就是覺得今晚的飯菜特別香。
為了配合中秋,白蘇也飲了幾口桂花酒,香甜甘醇,綿柔爽淨,不過也僅限幾口了,喝多了她會醉。
吃過晚飯,天漸漸黑了下來,月亮升起,高高懸掛在空中,又圓又大,清皎月光傾瀉而下,將小鎮照得亮堂堂的。
巷子裏的小孩不知道從哪裏拿了小煙花出來,在空曠處放了起來,五顏六色的,燦爛極了。
白蘇本想推著檀越回家的,看到煙花後不由停了下來,就坐在路邊的台階上,安安靜靜的看著小孩們玩鬧,無憂無慮的,特別開心。
“白蘇姐姐,你吃過晚飯了嗎?”王婆婆家的小孫女貝貝跑了過來,眼巴巴地問道。
白蘇給她理一理頭發,“吃過了。”
貝貝又問:“你怎麽不來我們家吃飯?”
白蘇和她解釋:“因為今天團圓日啊,這是和家人一起過的。”
“噢噢,白蘇姐姐也要和家人一起吃飯。”貝貝瞅了眼旁邊輪椅上的檀越,這個好看哥哥是白蘇姐姐的家人嗎?
不過小孩子玩性大,看了眼就跑開繼續去拿焰火玩去了,“白蘇姐姐你看,我是小仙女~~”
周老三家的兒子也拿著小煙花轉圈圈,“我也是會放煙花的小王子。”
白蘇笑眯眯地看著小孩子們:“小孩子真快樂。”
“是啊。”檀越目光溫潤的看著一群嬉笑玩鬧的小孩子,看著很快樂,眉宇間積久不散的鬱氣也逐漸散去。
他轉頭看向光影裏一直笑眯眯的白蘇,眼裏都是光,神色也極為鮮活,像個小姑娘,和平時冷靜把脈的白大夫很不一樣。
察覺到他一直看著自己,白蘇扭頭望去,恰好對上他溫和清雋的臉,眉宇間沒有了鬱氣的檀越有著和師兄一模一樣清風霽月。
昏黃燈光下,喝了幾杯酒的她恍惚地覺得師兄就在眼前,情不自禁出聲:“師兄?”
“你叫我什麽?”檀越聽到她的聲音,眸中溫柔漸漸少了幾分,她叫師兄?師兄是誰?
白蘇眨了眨眼,忽然清醒過來,他怎麽可能是師兄?都怪自己喝了那幾口桂花酒,都開始胡言亂語了,她捏了捏眉心:“沒什麽。”
“是嗎?”檀越總覺得她像是在透過自己看誰,心底隱隱泛著起一絲妒忌。
“真的沒什麽。”白蘇手支著臉,遮掩了大半的情緒。
檀越輕聲道:“可你的眼神告訴我,不是這樣的。”
這麽明顯嗎?
白蘇重新抬眼看向檀越的臉,有時候她會想,這麽像,他是不是就是師兄啊,或者是師兄的子孫後代?
就是這樣的目光。
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檀越覺得白蘇在透過自己看誰:“我是不是和你認識的人長得很像?”
他記起在醫院時第一次見麵的場景:“所以你第一次見我時才會很震驚?”
白蘇沒想到他這麽敏銳,“沒有啊,隻是看你長得好看。”
檀越並不信她這話,“你可以告訴我,興許我可以幫上忙。”
說出來你也幫不上忙的,白蘇輕輕歎了口氣,猶豫了半響後還是沒忍住的問了一句,“你家一直都姓檀嗎?”
檀越頷首,卻也有些不明所以。
白蘇猶豫著開口:“……那你祖上有個叫檀青的人嗎?”
檀越聽到這個名字心髒重重地跳了下,但腦中仍舊有些茫然,“我不清楚,我可以回去查查。”
“算了,不用了。”白蘇肩膀微微下塌了一些,知道也沒有任何意義。
檀越輕聲說道:“但你看起來有些難過。”
“沒有難過,隻是羨慕他們熱熱鬧鬧的。”白蘇當做什麽都沒有問過,朝檀越揚起一抹溫柔淺笑,“隻有咱們倆是一個人過中秋。”
檀越糾正:“我們一起過的。”
“對啊,謝謝你啊。”白蘇說著站起來,拍拍褲子上不存在的灰塵,推著檀越回家,“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檀越看她不願多說,也不再追問,任由白蘇推著自己回到隔壁。
送到門口後,白蘇就不進去了,站在門口同檀越說了一聲:“中秋快樂。”
檀越也回了一句:“中秋好。”
兩人互道了一聲祝福,相視一笑後白蘇就轉身走了,穿過灑滿月光的小巷回到家中。
腦袋昏昏沉沉的躺到**,迷迷糊糊地似夢見了在藥王穀的日子,白蘇幾乎每日都跟著檀青一起學醫製藥,因此和他最親近。
夢裏的她發現自己藥箱裏麵的救命丸不多了,語氣親近地對檀青說:“師兄,分我幾顆吧,我回頭做了還你。”
檀青含笑分她。
白蘇又翻了翻筆墨紙硯,“師兄,將你的筆墨借我一套,我下山買了還你一套新的。”
檀青直接送她一套新的,“回頭幫我抄醫書吧。”
白蘇又跑到師兄的院子前,“師兄,你順帶幫我炮一下生附子吧,我改天給你做附子豬蹄湯。”
“師兄師兄……”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蘇才睜開眼,望著窗外灼灼月光,無聲的歎了口氣,許諾了師兄好多,可還沒等她一一兌現承諾,她就被洪水衝走了。
如今是沒辦法兌現給師兄的承諾了,那她作為‘長輩’,以後多照拂一下檀越吧。
隔天。
白蘇起來,將收到的中秋禮盒整理了一下,大部分都是月餅和水果,全都放在客廳裏等何信程冬冬回來吃。
檀越送的禮盒格外突出,白蘇打開看了看,發現一盒是月餅,一隻盒子裏裝著的是一隻高年份的人參。
“!!!”白蘇呆住了,這也太貴重了,連忙提去隔壁還給檀越,“這隻人參至少六七十年,太貴重了,無功不受祿,我不能要。”
檀越剛睡醒起來,正坐在石榴樹下曬清晨的太陽,“你讓我恢複得很快,送你一份禮物也是應該的,你收著吧。”
白蘇將盒子放在桌上:“你已經翻倍給診費了。”
“不一樣。”檀越知道白蘇之前想買高年份人參,所以專程買來送她,“你收著吧,我拿著也沒用。”
“可以放在家裏急用,或者做成救命丸急用。”白蘇不好收這麽貴重的東西。
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檀越輕聲說道:“我也不會做,不如你做吧,做好了分我幾顆,我拿去送長輩。”
白蘇考慮一下,覺得也可以,她之前買人參本來也是想製作這個救命丸,“那好吧,我出其他藥材,到時候我分幾顆。”
檀越沒意見,“吃過早飯了嗎?”
“還沒。”白蘇早起檢查盒子發現人參就匆匆趕過來了,完全沒顧上。
“就在這裏吃吧。”檀越讓阿姨將做好的早餐端進來。
阿姨做的早餐也挺豐盛,麵包、煎蛋、蒸餃、水果蔬菜都有,營養搭配得很好。
白蘇正巧也餓了,於是又在檀越家蹭了一頓早飯,回家後開始預備救命丸需要的藥材。
家裏有十餘年的川芎,可對比上五六十年的人參就覺得有點寒磣了,於是白蘇打電話給藥材供貨商,想問問他還有沒法子拿到更高年份的藥材。
老黎表示沒有,“現在市麵上的藥材年份都短,我能找到十幾年的給你已經是千辛萬苦了。”
“沈氏藥行和李氏藥行估計有,你要不要去打聽打聽?”
一聽沈氏藥行,白蘇下意識的皺眉,“杏林館的人想買我家止疼貼。”
“……怎麽這樣?”老黎聽完也皺起了眉,“野生藥材就這麽幾家,其他想買可能隻能看看個人收藏家了,我在圈裏給你問問。”
“麻煩黎叔了。”白蘇掛掉電話,也同平時合作的采藥人聯係了,如果有會送過來。
掛掉電話後,白蘇訂購的醫用耗材、電腦、顯示屏也送到了,送貨師傅幫忙安裝著。
王婆婆、文大媽他們看到後都圍了過來,好奇打量著門口牆壁上貼著的一塊顯示屏,“這是什麽啊?”
白蘇解釋道:“醫館改成預約掛號了,以後來了就在這上麵掃描登記一下,就會按順序叫名字,不用再堵在門口了。”
“哦哦哦,和醫院一樣了是吧?”王忠湊過來看了看,然後掃描注冊一下賬號,“哎呀,明天後天大後天全都滿了?”
白蘇嗯了一聲,“昨晚就都滿了吧。”
王忠數了數號:“隻有一百號,很多人掛不上吧。”
白蘇:“差不多夠了,針灸和買止疼貼是單獨的。”
王忠:“那這樣還挺合理,每天針灸和取藥的不擠在一起,人就沒那麽多。”
白蘇點點頭,“對。”
“挺好挺好。”王忠朝白蘇豎起大拇指,“你們醫館越來越有名氣了,我有時候去外地出差都有人問我咱們C城是不是有個白氏醫館是不是真能治腰椎病,我怕他們讓我走後門,我都沒敢說咱們是鄰居,就隻告訴大家我親測有效。”
大家閑聊間,檀越坐著輪椅過來,文大媽等人都朝這個新鄰居看了過去,“檀先生,這兩天好點了嗎?”
檀越頷首,輕聲說道:“好多了。”
文大媽笑著說道:“白蘇醫術好,你找她幫你治是找對人了。”
檀越嗯了一聲,轉動輪椅走向白蘇,“我來幫你弄後台數據。”
白蘇點了點頭,同文大媽她們說了一聲就推著檀越進屋,在他的幫助下,白蘇弄好電腦打開了後台,後台功能強大,令人看得眼花繚亂。
她簡單熟悉一下後,就需要將醫館裏的藥材等錄入檀越他們給的一個係統,裏麵會做好成本價和賣價,以後算賬就能簡單許多。
“是這樣的吧?”白蘇問一旁的檀越。
檀越看了一眼,“對。”
“那就好。”白蘇翻出藥材的進貨價格,然後一個一個錄入進去,同時還要寫上庫存數量,一共七八百種藥材,看得她頭昏眼花。
正當她看花了眼時,回家過節的陸問過來了。
陸問手裏還提著一大袋水果和兩盒上好茶葉,打算好好孝敬一下她,剛走到門口就看到白蘇和檀越坐在桌前,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麽,心底嘀咕師父和檀先生關係這麽好了?
“師父,我來了。”他出聲打斷。
白蘇看到他的刹那,眼睛一亮,“快點進來。”
陸問沒想到看到她這麽激動,看來師父還是很想他的,立即湊近白蘇身邊:“師父,我昨天就想過來的,但被親戚們纏住了,師父中秋快樂。”
“沒事,現在剛好合適。”白蘇指著電腦,“幫我把這些資料做進去。”
陸問看著新款電腦,“醫館升級了啊?”
“對啊。”白蘇將厚厚一疊價格單遞給陸問,“快弄,爭取中午前做好。”
陸問傻眼了,這麽多,中午前哪做得完啊。
白蘇不管他,推著沉默的檀越快步走開,等走遠了長舒一口氣:“讓他做,我們終於可以歇歇了。”
檀越聽出一絲偏心,微抿的嘴角緩緩鬆開,“你好好休息下。”
“嗯。”白蘇給檀越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喝了一口,喝完後就去庫房房清點藥材。
“我做什麽?”檀越想跟進去,但庫房這裏有一道很高的門檻。
白蘇也沒什麽要檀越幫忙的,但看他無聊,於是指了指院裏的簸箕:“你幫我將簸箕裏的藥材翻一翻吧。”
檀越應好,將簸箕裏的藥材翻一翻,恍惚地好像曾經做過許多遍,但他明明沒有接觸過。
檀越很困惑,但又實在想不起來,揉了揉發脹的腦袋,怎麽又疼了?
“又頭疼了?”白蘇注意到檀越的異樣,出去幫他把了把脈,脈象有點亂,“是不是累著了?我給你針灸一下?”
檀越搖頭,“不用了,晚上再針灸。”
白蘇頷首:“那你先休息一下,實在不舒服就回家。”
檀越應好,幫著將剩餘的草藥翻完後才回家。
家裏藥材很多,白蘇清點到下午四點才整理好,將數據遞給陸問讓他全部錄入時,何信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師姐?”
白蘇聽到何信的聲音,轉頭朝外望,看到何信和程冬冬一起走了進來:“你們倆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提著大包小包的程冬冬說道:“我媽鹵了許多鹵味,催我早點帶來給你嚐嚐。”
“今天剛好村裏有人開小貨車去縣城,我就順路搭車過來,還順道將小師姐你們之前買的稻子都運過來了。”何信指著門口的方向,“我已經喊王婆婆她們去搬了。”
“那我們一道去搬吧。”白蘇放下手裏的活,跟著陸問幾個一起去搬東西。
幾人搬了七八趟,終於將何信帶來的東西全搬進院裏了,一千斤稻子,十個大南瓜,一袋子菜,半袋子生薑,兩袋核桃,另外還有從河裏撈的二十幾條鯽魚和一簍子山溝裏常見的小石蟹。
稻子是白蘇之前預定的,她按市價算了算稻子的價格,最後給何信拿了二千塊。
何信忙說道:“小師姐,錢多了。”
“不多,還有這麽多菜你拿去賣還比我給的多,你拿著吧。”白蘇知道何信家的情況,自然會想法子多補貼他。
“新鮮稻子是不是更好吃?信兒你家還有嗎?要不也賣一點給我吧。”程冬冬看懂師父的意思,也跟著問道:“我爸媽老說買的大米不好吃,還是得自家種的才更香。”
何信點頭,“還有的。”
程冬冬拿出手機和家裏爸媽說了一下,“那回頭我買三四百斤,應該夠家裏吃一年了。”
何信激動應下好:“好,我改天就讓我家裏人送來,到時候再給你們帶家養的雞。”
“不用不用,留著過年吧。”程冬冬已經收了何信送的核桃了,可不能再要其他東西。
陸問也附和了一聲:“沒錯,過年我們家也要買雞鴨過年,到時候找你家買。”
白蘇說道:“他們家還養了幾頭豬,過年也可以找他家買。”
“幾頭?能留一隻給我們家嗎?”程冬冬記得爸媽最喜歡跑鄉下買豬做臘肉了。
“四頭。”何信點點頭,“給你留著。”
“就這麽說定了哈!”程冬冬忙將這消息告訴父母,陸問也問了問家裏的奶奶,最後和白蘇、王婆婆一起承包了何信家的一條豬。
何信也開心,父母本來還擔心養太多不好賣,現在都不愁了,“謝謝你們幫我。”
“這有啥,誰讓你是我小師叔呢。”程冬冬拍拍何信的肩膀,然後看向陸問:“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我上午就來幫師父做資料了。”陸問揉了揉看花的眼睛,然後指著電腦說道:“你們再檢查一遍吧,我怕我看錯了。”
程冬冬眼睛好使,於是就去複核數據去了,白蘇則領著何信和陸問去做止疼貼,一次熬一大鍋,一鍋能有五百來份。
等準備工序就緒,第二天醫館就重新開始營業,門外還是聚集了幾十個人,但整體看起來比之前少了許多,也沒那麽吵鬧了。
現在分為上下兩個批次,登記在上午買止疼貼的人趕在八點到八點半之間來就行,針灸的人也這個點進來。
白蘇直接一次性給二三十號人針灸上,留針結束取針就行,如需拿藥也一並開了,這樣既節省白蘇的時間,也節省病人時間。
等白蘇一次性針灸完,就開始給其他看診病人把脈,一切都井然有序,醫館裏也不再鬧騰騰的了。
“這樣還挺好,比之前看病安靜多了,也不用一大早就來守著排隊。”帶兒子過來複診的李林覺得自在許多,不用擔心來針灸、買膏藥的人聽到兒子的病情。
白蘇也覺得稍微安靜了一些,“你家小孩最近怎麽樣?”
說起孩子,李林語氣就輕快不少,“白醫生,我家孩子這兩天喊他,他會轉過頭看我們了,雖然沒有回應我們,但已經很好了。”
“轉頭看你也是在回應你,不是要說話才叫回應的。”白蘇幫小孩把了把脈,心脾兩虛、心火上擾的問題仍在,不過經脈裏的濁痰好了不少。
李林抱住兒子,咧開嘴笑了起來:“您說的是,是在回應我們了。”
小孩被爸爸抱得很緊,有點點不舒服,但還是乖巧沒亂動。
白蘇按照小孩的脈象,然後拿筆開藥方:“繼續吃之前的藥,今天還是要針灸嗎?”
李林點頭,“再針灸一次吧。”
“我沒有掛那個針灸號,可以針灸吧?”
“可以,其他時間我隻是想留給看診的病人。”白蘇看著乖乖巧巧的小孩子,“如果可以最好是每天都針灸,效果會更好。”
李林也想的,但他和妻子都有工作,實在是脫不開身,隻能抽空請假過來:“我家孩子隻黏我和他媽媽,不要公公婆婆照顧的,所以我得和孩子媽媽商量一下看誰請個長假過來照看才行。”
白蘇點點頭,“預備一個月時間吧。”
她幫小孩針灸上,又繼續幫後麵一人看診,後麵一位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他身邊跟著一個女兒。
女兒說道:“白醫生,我們是十號。”
“白醫生,我表妹劉春之前來找你看過病,在你這裏拿了治淋巴結節的藥,她吃了藥效還挺好的,我爸剛好有肺結節,不知道你這裏有沒有辦法。”
“結節很小,暫時沒有變化,醫生讓觀察著,如果過段時間不好就建議切除,我們是想好好控製住,隻要不惡化就行。”
“我先看看。”白蘇幫男人把了把脈,痰濁瘀阻明顯,“後背痛嗎?咳嗽有痰嗎?”
中年男人點點頭。
“抽煙嗎?”
“抽。”
“我爸一天一包煙,抽得厲害得很。”女兒江荷在旁邊搭腔,“然後他是在工廠裏上班的,灰塵特別大,去年身體檢查都沒有,今年就有了,我懷疑可能還是灰塵太多的緣故。”
白蘇點點頭,“應該有點關係。”
“他痰濁瘀阻明顯,但整體來說還算好,從脈象來看並沒有嚴重損傷氣機。”如果已經損傷氣機,說明就是癌症之類的了。
“吃一個月藥散結的藥吧。”白蘇開了一方子,藥方上隻有金蕎麥、蒲公英、浙貝母、枇杷葉、石韋、射幹,金蕎麥、蒲公英是肺癰要藥,效果極好。①
江荷點點頭,“你平時需要注意飲食嗎?”
“少吸煙,多休息。”白蘇頓了頓,“平時飲食正常就好。”
“對了,你們知道神仙豆腐根嗎?”
江荷搖頭,她還是第一次聽說:“什麽是神仙豆腐根?”
白蘇告訴她:“神仙豆腐根就是可以做綠豆腐那種,可以用它的根莖燉小公雞,也可以打磨成粉平時吃,對肺結節、塵肺病、肺結核都有效果。”
江荷還是不知道。
白蘇看兩人都不知道,隻能說道:“想給你們省錢的,但既然不認識就算了,你從我們醫館買吧。”
她給兩人開了半斤的用量,讓何信打磨成粉給江荷。
“師父,這個神仙豆腐根真的可以做豆腐?”程冬冬翻著手機,藥材寶典上介紹神仙豆腐根學名是二翅六道木,“好吃嗎?”
白蘇在藥王穀吃過:“好吃。”
陸問也看了看科普,“這東西還能抗衰老、抗炎、抗腫瘤?真的假的?”
“這得看怎麽用。”白蘇剛說完就聽到外麵傳來爭吵聲,她偏頭朝外看去,看到一個挎著包的大碼女人推開一個年輕女孩,一臉不爽地吼著:“你幹嘛插隊啊?”
“我沒有插隊啊,上麵排著號的,還有五個人就輪到我了。”年輕女孩指了指門口掛著的顯示屏,“我隻是去買點吃的,不是沒有排隊。”
大碼女人:“胡說八道你,大家都排著隊的,你插進來就是插隊。”
“不是,現在是按掛號來的。”其他人也耐心和女人解釋規則變了,“你看牆上貼著通知的,你自己掃碼掛號吧。”
“還要排號?”女人剛才看到隻要二十來個人,還覺得自己撿到大便宜了,竟然還要排號?她掃碼看了看,發現今天以及後麵幾天都沒有號,立即不滿的嚷嚷起來:“之前可沒說要掛號,害得我們白跑一趟。”
“我都不知道這個規矩,現在都來了總不能回去吧,你得重新給我加個號。”女人走到門口,頤指氣使地安排白蘇。
其他幾個不知道預約白來一趟的人也湊過來詢問:“我們從外地大老遠過來,沒辦法耽擱太久,能讓我們一下看吧?”
“後麵還有很多人,我不確定給你們加了後麵的人又要等多久,你們掛號再來。”白蘇不願意才剛開始實施就打破規則。
“那和我們有什麽關係,你改變規則了又不通知到位,害得我們大老遠跑來,結果看不到就喊我們離開,這怎麽能行?”大碼女人拍了拍自己幾萬塊錢的背包,直接站到剛才排著的隊伍裏,“反正我今天必須看病,不能白跑一趟!”
“這人有毛病吧?好好說我們還說不定讓她看,這樣誰樂意啊?”陸問擼起袖子朝外麵大喊:“隻按掛號看病,沒有掛號排著也不看。”
“你們讓開,我們是掛了號的。”小姑娘等人不滿地看著這幾個不掛號還插隊的女人,“快點走吧,你們別鬧事。”
大碼女人看白蘇真的不讓她們看,氣得拿出手機一頓小作文,“大家快來看看啊,白氏醫館態度惡劣,大老遠來看病卻不給看,歧視我們這些外地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