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徐小明的話一說完, 周圍的人都朝這個棒槌望過來:“小夥子很勇嘛,竟敢威脅給你看診的大夫,你不想看病啦?”

“想看。”隻是想耍個寶幽默一下的徐小明看白蘇表情凝沉, 頓時傻眼了, 結結巴巴地忙和她解釋:“白醫生, 我說我是開玩笑的, 你信不信?”

白蘇嗬了一聲, 你猜我信不信。

“真的, 沒騙你。”因為眼睛的事情, 徐小明將做手術的醫院告了,最近剛好要開庭,所以想著開個玩笑, 真沒想要得罪人, 連忙雙手合十朝白蘇道歉:“我以我XX大學的名譽發誓,我真的是開玩笑的, 你別生氣。”

白蘇嘴角抽了抽,大學生啊。

“我隻是太害怕眼瞎了。”徐小明大老遠過來就是尋找白蘇, 當然不可能離開去找別人, “拜托白醫生大人有大量別生我氣。”

“害怕就回去, 別杵在我這兒。”白蘇略帶嫌棄地看向他,一個大男人還撒嬌, 以為自己有小姑娘那麽可愛?

徐小明想說害怕,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是真有點害怕,“那麽長的針啊, 真的不會戳爆眼球嗎?”

旁邊大爺哈哈笑起來:“小夥子別怕,我之前就針灸過白內障, 不會紮你眼球,是紮邊上,不會有事的。”

“真的啊?”徐小明擔憂地看向白蘇,“白醫生,是真的嗎?不會紮眼球嗎?”

白蘇一言難盡的問他:“你xx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是買的吧。”

“沒有啊。”徐小明抬手發誓,“我正兒八經考進去的,真的沒騙你。”

白蘇嫌棄地搖搖頭,轉頭看向一旁的程冬冬,“現在大學生都這樣嗎?”

程冬冬連忙劃清界限:“師父,我已經畢業了,可能後麵的都這樣吧。”

徐小明也知道自己被嫌棄了,耷拉著肩膀撓撓後腦勺,他今天水逆嗎?做啥啥不順的:“白醫生,我錯了,救救孩子吧,孩子真不想當瞎子。”

白蘇看得出徐小明不是真藏壞心眼的人,而且對徐小明這個情況也挺好奇,因此即便嫌棄但也掏出了銀針,“你不怕就坐旁邊。”

徐小明聽到這話,頓時鬆了口氣,趕緊坐到白蘇指定的位置等著紮針。

“閉上眼。”白蘇抽出針走到徐小明跟前,鋼針在陽光下寒光閃閃,看得他有點犯怵。

“白醫生,這安全的吧?你手穩的吧?”閉上眼的徐小明心底突突的,指了下自己紅彤彤的眼睛,“我現在相當於一個半瞎,要是全瞎了我這輩子就完了。”

“你這麽吵,我可不保證手不抖。”白蘇故意恐嚇了他一句,等他閉嘴時利索插入睛明、太陽、風池、四白、合穀等穴位,“好了,等半小時我取針。”

徐小明愣了愣,“這就好了?”

剛才一直精神緊繃,就感覺眼皮上有什麽叮了一下,之後都沒覺得疼,這麽快就好了?

“怎麽?還等我戳爆你眼球?我可不想站在被告席上。”白蘇輕笑了一聲,隨後轉身走開忙其他的去了。

徐小明尷尬笑笑,然後閉著眼睛感受著眼周附近的針,脹脹麻麻的,眼睛四周還慢慢暈出陣陣熱氣,像是吹著熱氣一般,還挺舒服。

不過他也沒針灸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都這樣,安安靜靜的等了半小時,取針後他第一時間睜開了眼睛。

窗邊傾瀉而入的陽光正好照向他眼睛,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去摸墨鏡,但是沒找到,他隻能小心睜開眼,借著光到處找一找。

旁邊的人問道:“你不畏光流淚了嗎?”

剛找到墨鏡的徐小明愣了下,“誒?我眼睛好像是不怕光了?”

“紮一下就好了嗎?”徐小明連忙轉頭去看外麵的陽光,對上幾秒後眼睛又難受起來,他立即帶上墨鏡,“沒有,還是怕光。”

“有比之前好一點吧?”白蘇問道。

徐小明想了想,“好像是好了一點。”

他之前看一秒就流眼淚,剛才針灸後至少十幾秒後才有反應,他欣喜的看向白蘇,“針灸真的有用。”

白蘇點了點頭,“剛才針灸主要是涼血散瘀、通經活絡了,你回頭多來幾次看看效果。”

“誒,我過幾天再來。”徐小明現在是一點兒都不害怕了,趕緊抱上大佬的腿,“謝謝白醫生!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程冬冬翻了個白眼:“你變臉可真快,半小時前還擔心我師父戳到你眼睛呢。”

“是我不有眼不識泰山,你大人大量別和我一般見識。”來之前,徐小明在網上搜了許多白氏醫館的消息,評論有好有壞,所以針灸前都一直提心吊膽,現在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回了肚子裏,“白醫生,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是被網上一些評論影響了。”

從藥王穀回來後,白蘇就對手機沒什麽興趣了,也很少上網。

“什麽評論?”程冬冬最近忙,也沒怎麽看手機。

“就是有些在誇你們的視頻下有抹黑的話。”徐小明隨便翻了兩個給白蘇看,“就是有一些博眼球的小博主說你醫術一般,全靠營銷,不如杏林堂的大夫,還有幾個醫學科普博主說中醫根本救不了人,說那些誇好的都是你請的托。”

白蘇語氣淡淡的哦了一聲,抹黑中醫文化的人一直都在,從沒消失過。

徐小明歪頭打量她,“你不生氣啊?”

“這種人多得很,難道每一個嘰嘰歪歪的我都要去理會?”白蘇需要的是病人的認可,又不是網上這些莫名其妙的人的認可。

程冬冬也讚同,“這個叫什麽丁香的一看就是收錢抹黑中醫的人,我等下舉報它!”

徐小明剛才體驗了一把,覺得白蘇是有真本事的,於是也順手幫忙舉報了。

白蘇沒理會這些,繼續安心給大家看診,後麵又來了兩個年輕女孩,衣著打扮鮮亮,一個黑色頭發,穿著連體裙子。

一個染著粉色頭發,穿著露腰小上衣,一截白皙的小蠻腰吸引了不少操心奶奶們的視線,“小姑娘啊,可不興這麽露,小心以後宮寒生不出娃。”

兩人尷尬笑笑說好,然後坐到椅子上,黑頭發的女孩取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了自己的臉:“白醫生。”

白蘇詫異地看向古月,“你怎麽過來了?”

“我陪我朋友過來看病。”古月拉著朋友坐下,“好久不見,你這兒人又多了好多,我們都來晚了,專門花錢找了個大媽換了個早點的號。”

白蘇挑眉:“……你當真我的麵說這個好嗎?”

“哈哈哈,我忘了。”古月連忙捂住嘴,“白醫生你當沒聽見。”

白蘇笑了笑:“下不為例。”

古月笑著嗯了一聲:“誒,保證不會了。”

“你爺爺還好嗎?”白蘇想著也半個月沒見了,於是問一問。

“他還好,就是這兩天有點忙。”古月小聲告訴白蘇孫老三天前去世了。

白蘇算了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微微點頭但沒有細問。

古月知道的也不多,直接拉了拉自己的小姐妹,“白醫生,這是我朋友梨子,這次是她身體有些不舒服,專門過來找你看病的。”

白蘇看向粉色頭發的梨子:“什麽病?”

梨子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有甲狀腺結節。”

“之前消融過一次,但最近又長了出來,我實在不想再做一次,聽古月說白醫生你醫術高明,想問問你有沒有法子治甲狀腺結節。”

“是癭瘤啊。”白蘇幫梨子摸了摸脈,手指搭在橫紋的地方,的確像是脖子處有些問題,“好像還挺大?有五顆?”

梨子點點頭:“對,最大的一顆剛好兩厘米大。”

“之前也找中醫看過,開了活血化瘀的藥,但是效果不太好。”

白蘇:“有些疼?”

梨子:“偶爾吞咽的時候會有感覺。”

白蘇繼續摸著脈,梨子很瘦,能明顯感覺到氣虛,她平時應該熬夜多飲食少,從而導致正氣虧虛、髒腑功能失調,另外還伴有氣滯、痰凝:“平時胃口不好嗎?吃這麽少?”

“有時候也想吃的,但工作需要,必須瘦弱上鏡。”梨子是個愛唱歌的穿搭博主,因為拍視頻和古月有了交集,兩三年下來,兩人關係還挺不錯。

“為了工作熬成這樣?”白蘇不讚同的擰起眉,她身為女生,能理解女孩子愛美,但作為大夫,就覺得梨子每一天都是在作死,“熬夜、不吃飯、壓力大、還不怎麽運動?還經常心情不好?”

梨子心虛點點頭。

白蘇歎氣:“女生得病的原因你基本上都占全了。”

梨子也知道不該這樣:“工作嘛,肯定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糟心事兒,我會盡量調整。”

“工作是為了讓生活變得更好。”如果一直內耗,倒也不必繼續堅持,白蘇簡單提了一句,然後說話正題:“在我看來,你反複長甲狀腺結節的原因是正氣虧虛、氣血□□失常、肝鬱氣滯導致的。”

自己研究了一點的梨子詢問白蘇:“那是要活血化瘀嗎?”

“活血化瘀是治不好你的問題的。”白蘇告訴梨子,“你本身肝鬱氣滯的情況就比較嚴重,所以得先讓你身體內的氣活起來。”

梨子怔了下:“活起來?”

“人身體就相當於一個池塘,你身體裏的津氣就是池塘裏的水,水不動,池塘裏的水就都變成死水,混雜著各種淤泥後就會導致各處瘀阻,慢慢變成一個一個的包塊。”白蘇頓了頓,“我們現在需要吃藥疏肝理氣,讓肝髒氣機轉動起來。”

梨子恍惚著覺得聽懂了,“好像挺有道理,那我應該吃什麽藥?”

白蘇給她開了方子,以川穹、白芍、夏枯草、煆牡蠣等藥材配伍,其中多用川穹白芍,川穹行氣散結,白芍養血柔肝,兩者是調動氣機的最好搭檔,“吃藥期間注意休息,最好是停下工作、”

梨子有些猶豫,因此沒有回答。

白蘇知道她的答案了,沒有再勸說,將方子交給何信去抓藥,隨後再幫古月把把脈,“少熬夜,其他倒還好。”

古月笑著點點頭,“謝謝白醫生。”

兩人藥櫃那邊等著拿藥,等待期間還不忘拍拍照片,原木的窗格,古樸長街,青磚黛瓦,處處都透著曆史韻味。

白蘇隻看了眼就收回了視線,繼續幫進來的中年男人看診,男人大概四十來歲,他撩起褲腿,指著小腿上凸起像小蚯蚓似的青筋說道:“白醫生,我因為工作原因導致雙腿靜脈曲張,因為有點疼算是嚴重類型了,醫院呢是建議手術,但我不太想做手術。”

白蘇看了看中年男人的腿上的血管,有些都扭曲成塊了,瞧著確實很嚴重。

她給中年男人把了脈,脈象沉遲濡緩,濕氣比較重,“你工作一直挨著水嗎?”

中年男人點頭,“我是超市裏賣水產的,每天都站在水邊,旁邊還有凍庫,女人都受不住,隻有我能受得住。”

“你這脈摸著也危險。”白蘇又看了看他的舌頭,舌淡苔白,濕寒凝結,“你雙腿靜脈淤堵和濕寒有很大關係。”

中年男人認真聽著,很是讚同:“醫院也說是血液淤堵導致血管擴張才變成這樣的。”

白蘇點頭,“沒錯,這個病本質上來說就是一團淤血堵在了血管裏才變成這樣的。”

她頓了頓:“可以放一下血,然後再吃藥去寒散瘀。”

中年男人自然沒有意見,配合地坐到針灸的區域等著放血治療。

放血比較簡單,白蘇叫了程冬冬幫他放血,放出來的是顏色偏黑的瘀血,和正常血顏色區別很大,一眼就能瞧出不同。

放完後,中年男人不覺得失血頭暈,反而覺得雙腿輕鬆了一點點,“我這就好了嗎?”

“沒有,隻是放了一點淤血出來,還得吃藥去寒散瘀。”白蘇拿起筆給他開藥方,“沒有心髒病血栓之類的吧?”

中年男人:“沒有。”

白蘇點點頭,給他開了一張很簡單的藥方,分別是芍藥、甘草、附子,藥方雖然簡單,但組合起來卻能治療肌膚失溫、筋脈失養。

“才三味藥啊?”中年男人都驚呆了,平時去醫館開的至少二十來種藥,“會不會太少藥效不夠?”

“不會,醫館的藥材都是野生的,年份足,效果很好,而且開得也比較重。”白蘇頓了頓,又寫了一個伸筋草遞給他,“你家是哪裏的?知道這種野草嗎?知道的話可以挖一些回家每天泡腳,可以去祛風除濕、舒筋活絡,對靜脈曲張也有不錯效果。”

中年男人:“醫館沒有嗎?”

白蘇解釋:“泡腳用量大,從醫館買不劃算。”

中年男人有認識的朋友住在村裏,“我問一問家裏,謝謝白醫生為我省錢。”

“沒事。”白蘇將藥方遞給程冬冬。

程冬冬接過藥方看了看,忽然想起書上也是說過靜脈曲張的,“師父,《外科正宗》裏寫過是不是?筋瘤者,堅而色紫,壘壘青筋,盤曲甚者結若蚯蚓?”①

白蘇點頭,“記得啊?”

程冬冬點頭:“我這兩天在瞎看,剛好看到。”

白蘇見他看了,於是順嘴和他說道:“靜脈曲張還有其他類型,氣血瘀滯型或是血燥筋攣型,用藥也各有不同。”

程冬冬都立即記下,回頭試著幫表哥辯證看看。

兩人說話間又有人進來,是之前來過的那個心髒病老太太,看到她的刹那,白蘇整個人都警惕起來。

心髒病老太太問道:“小醫生,我腳上也有那種凸起的筋,是不是也可以開那種藥。”

聽到小醫生這幾個字,白蘇輕輕蹙了下眉,重開醫館時大家不信任會這麽叫,如今已經基本上都尊稱白醫生或是小白大夫了,“你心髒病嚴重,不能用這個藥。”

老太太耷拉下眼皮:“你是不是因為那個藥少便宜就不開給我?我又不是不給錢。”

“……”白蘇捏了捏眉心,耐著性子回答她:“這方子是去寒化瘀的,用藥都非常重,尤其是白芍會讓身體血液加快流動,你有心髒病,還有血栓,完全是受不了的。”

她給中年男人開這個藥是因為他本身還算身強力壯,沒有心髒病之類的疾病,“你如果想治靜脈曲張,我得另外給你開溫和一些的方子。”

心髒病老太太皺著臉,總覺得白蘇想坑她,轉身就走,“算了,我不看了。”

白蘇看著老太太匆匆走遠的背影:“……”

程冬冬也很無語:“這人咋這樣呢?”

何信跑到門口看了幾眼,“小師姐,還好她走了,不然我生怕她付錢時讓我再送她幾個紙殼子。”

白蘇聽到這話忍不住笑出聲,看來大家都這種老太太避之不及。

排在後麵的其他人也大為震驚:“排隊這麽久竟然不看病了?有病吧。”

“她不看我看。”等在後麵的病人直接進來,“白醫生,我朋友之前來你這裏治療了子宮肌瘤,聽說你厲害,所以我專程過來看看我的囊腫。”

進來的人是周雲娟的朋友,叫謝紅,子宮裏長了幾個囊腫,醫生讓腹腔鏡下切除囊腫,但她想著朋友之前吃中藥消除了肌瘤,於是也過來看看中醫怎麽說。

在白蘇看來,囊腫肌瘤這些都是婦科癥瘕,這類病大多都是因髒腑失調、氣血阻滯、瘀血內結引起,氣聚為瘕,血瘀為症,隻需要除濕祛痰、化痰逐飲、清熱利濕、活血化瘀就行。②

白蘇幫謝紅把了把脈,是氣血阻滯導致的卵巢囊腫,用桂枝茯苓湯加減配方就行。

謝紅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我這裏有一個腱鞘囊腫,吃這個藥也可以一起化掉吧?”

白蘇伸手摸了摸謝紅的手背腱鞘位置,很快就摸到了一個小小的囊腫,按著還會移動。

白蘇看了眼還在喋喋不休說著這麽發現囊腫的,大拇指腹稍稍一用力,謝紅的腱鞘囊腫就沒了:“好了。”

“好了?”謝紅愣了愣,連忙去摸自己的手背,“誒,剛才還有啊,你怎麽一按就沒了?”

何信說道:“我小師姐給你按沒了啊。”

“這個還能按掉?”謝紅呆了呆,“我平時也經常自己按,怎麽都沒按掉呢?”

“你又不是中醫,又不懂手法,肯定按不掉的。”程冬冬剛才都看清楚師父的動作了,回頭他也試試去。

謝紅想想也對,隨即眼睛亮晶晶地望向白蘇,“白醫生,你能自己把我肚子裏的囊腫按沒嗎?”

白蘇有點無語,想得倒是挺美。

“……不能。”

謝紅笑嗬嗬地說道:“我以為可以呢,那樣就不用吃藥了。”

“我沒那麽厲害。”白蘇將藥方遞給程冬冬,然後繼續幫後麵的人看病。

一個接一個的進來,白蘇一直忙到下午六點多才將排隊的小三百號人看完,整個人都要累癱了。

傍晚小鎮在夕陽餘暉下,顯得寧靜又熱鬧。

白蘇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門口的台階上坐下,望著滿巷餘暉發呆,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了。

驅著輪椅從另一端緩緩開過來的檀越,看著坐在昏黃光暈裏的白蘇,烏黑頭發簡單挽起,耳邊幾縷發絲垂落,晚風吹過,頭發隨意飛動,令他有些恍惚,好像很久之前在哪裏見過。

白蘇聽到動靜,抬頭看向逆光而來的檀越,“今天頭疼嗎?”

“好些了。”檀越今兒沒過來,就是有些頭疼,不過下午倒是好一些了,這會兒有精神出來透透氣。

“我看看。”白蘇沒起來,就坐在台階上幫檀越把脈,脈象這會兒還算平,“倒是沒撒謊。”

檀越垂眸看她滿臉疲憊,“你還好嗎?”

“還好。”白蘇左右偏了下頭,活動了下脖子,“明天終於可以休息了。”

檀越問道:“休息想幹嘛?”

白蘇仔細想了想,“想睡個懶覺,然後再吃一頓好的。”

檀越剛想問想吃什麽好的,程冬冬兩人就跑了出來,蹲到白蘇的另一邊,“師父,不是說今晚吃好的嗎?我們現在去吃火鍋嗎?”

白蘇問兩人:“你們收拾好了嗎?”

何信說道:“都收拾好了,等下把垃圾扔掉就行了。”

程冬冬看向檀越:“檀先生也一起去嗎?”

“他不能吃辛辣。”白蘇轉頭看向清雋的檀越,抱歉地說道:“我們要出去吃晚飯了。”

不能吃辛辣的檀越點點頭,“你去吧。”

“好,那你先回去,我晚點過來幫你針灸。”白蘇叫何信鎖上門,然後便同何信兩個提著垃圾一起朝巷子外走去。

檀越望著白蘇光陰裏的背影,以及圍在旁邊的兩個小跟班,清潤的眸中浮出一抹羨慕之色。

寧遠看到後小心詢問:“您想吃火鍋嗎?我們可以讓阿姨做清淡的雞湯火鍋。”

檀越輕輕搖了搖頭,他並不是想吃火鍋。

寧遠聳聳肩,老板心思真是越來越難猜了。

白蘇領著程冬冬和何信去了他們想吃的鹵味火鍋,裏麵除了新鮮菜品,還有很特色的鹵雞爪、鹵豬蹄、鹵肥腸等等,直接煮上就能吃,味道非常豐富。

“還挺好吃的。”程冬冬啃著鹵雞爪,雞爪又軟又糯,一擼就全都擼掉了。

何信啃著大豬蹄子,頭也不抬的說道:“好吃。”

白蘇覺得還行,就是味道太雜了,她還是更喜歡簡單一些的味道,所以她單獨叫了一些萵筍、藕片、茼蒿等新鮮蔬菜。

老板娘親自過來送的菜,“小白醫生,你們慢慢吃啊,不夠再叫我們。”

“好。”白蘇說話時注意到老板娘時不時扶一下腰,“腰不好嗎?”

“這兩天有點疼,估摸著是那個要來了。”老板娘月經不調,經期不準,上個月還是月初,這個月又到月中了,每次來時都很不舒服,煩得很。

白蘇詢問道:“不準嗎?”

“對,不太準,但每個月都來,我也就沒怎麽管她。”老板娘無所謂的說道,“反正就那麽一回事,有就行了。”

白蘇溫聲提醒:“還是要多多注意一些。”

“應該沒事吧?我看好多人都有這樣的問題,醫生也說很正常。”老板娘說道。

程冬冬說道:“月經不調的確是常態,但你一直不注意肯定會影響身體氣機的,就像很多時候你覺得不舒服,但去醫院檢查不出問題,這時候肯定就是這方麵出了問題。”

老板娘有點害怕,“可我天生怕苦,一吃藥就吐。”

白蘇理解,有些人就是喝不下:“如果隻是簡單月經不調,多泡一些月季花來喝就行,月季花對活血調經、疏肝解鬱效果還不錯。”

老板娘欣喜:“真的啊?我家裏正好種著有月季花,回頭摘了花瓣來泡水。”

白蘇提醒:“幾片沒什麽效果,最好一把抓,熬一鍋水喝一天。”

老板娘笑著嗯了一聲:“行。”

老板娘詢問道:“對了小白醫生,我能再問一下嗎?就是我爸爸之前得了肺結核,已經治好了,現在就還老咳嗽,你知道用什麽止咳比較好嗎?”

白蘇詢問:“他人在哪裏?可以把脈看看。”

“在老家。”老板娘這裏是做吃食生意的,自然不敢讓生過傳染的父親過來幫忙的。

白蘇又問:“有黃痰嗎?”

老板娘點點頭:“好像有。”

“那多半是熱咳。”白蘇告訴老板娘,“家裏應該有竹子吧,取一截下來用火烤,流出來的水叫作竹瀝青,清熱化痰、止咳效果都很好。”

老板娘忙記下來:“什麽竹子都行嗎?”

白蘇頷首:“苦竹就行。”

頓了頓又提醒一句:“我沒有把脈,如果吃了沒好還是得去看醫生。”

“謝謝白醫生,我這就去告訴我爸。”老板娘連忙去打電話。

等老板娘走開後,程冬冬忽然想起以前老師說過:“師父,竹絨是不是也可以治中風?”

白蘇頷首:“也可以是竹瀝青,加薑熬對中風有一些效果,但不是特別好,不過燒過竹瀝青的竹炭對腸胃出血、腎病倒是效果不錯。”

何信問道:“什麽竹子都行嗎?”

白蘇嗯了一聲:“但我們多用常見的苦竹。”

何信和程冬冬兩人顧不上吃飯,連忙拿手機記了下來,期間還時不時問幾句,一頓飯吃完也記了慢慢一整頁了。

“走吧。”白蘇去付錢,老板娘還給她打了折。

吃火鍋店出來,幾人迎著晚風往回走,路上遇到不少人和他們打招呼,一一回應後便快速走回醫館了。

回到醫館,程冬冬將下午收到的快遞拆開,從裏麵拿出了兩盒月餅、一盒好茶葉、還有一些家裏鹵味調料、辣椒油、以及兩隻椒麻雞:“師父~這是我送你的中秋禮物。”

白蘇看著整箱的禮物,“這麽多?”

“對啊,都是徒弟孝敬您的。”程冬冬將東西全部放到桌上,“提前祝師父中秋快樂,還有謝謝師父收下我。”

“謝了。”白蘇湊近聞了聞椒麻雞,“還挺香的。”

“我家裏做的,味道絕對巴適!”程冬冬說著又從另一個小一點的巷子裏拿出兩個中秋禮盒、幾雙鞋和兩個書包送給何信,“信兒,這是送你和你家人的。”

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何信怔了怔:“我也有啊?”

“這麽多?花了不少錢吧?”

“沒要錢,我有個姑姑做批發生意的,都是從她店裏拿的。”程冬冬之前聽到何信打電話給弟弟妹妹,說等十五號拿到工資給他們買書包,所以他就直接送了。

何信眼睛潤潤的,“謝謝。”

程冬冬拍拍他肩膀:“客氣啥,你別嫌棄我沒花錢就行。”

“怎麽會?不嫌的。”何信高興還來不及呢,“謝謝你冬冬。”

程冬冬揚著圓圓的小臉,樂嗬嗬地說道:“不客氣啊。”

“我回家給你摘核桃,給你摘很多野果子。”何信情況不同,沒有提前準備東西,隻能回家再準備。

程冬冬嗯了一聲,“好啊!”

白蘇看兩人關係這麽好,心也很欣慰,於是去廚房準備了要做桂花糕的食材,隔天早上六點多早起來,將糯米粉、麵粉、白糖、蜜桂花混合一起。

攪拌均勻後上鍋蒸,中間再灑薄薄一層的新鮮桂花,上麵再覆一層,最後再在上麵撒一點點細碎桂花做裝飾,顏色金黃漂亮,瞧著就很好看。

蒸熟後時趁熱再用濕紗布壓一壓,盡量讓表麵光滑漂亮一些,最後上麵再摸一層油潤一潤。

等完全蒸好出鍋後就直接切成四四方方的一塊,等涼一點用油紙簡單包裝一下,便是很漂亮的一份小禮物了。

“小師姐,好香啊。”何信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去搭車回家了,離開前看著白蘇已經做好,忍不住圍了過來。

“嚐嚐。”白蘇將切下來的邊緣處分給何信和程冬冬。

程冬冬拿起一塊塞嘴裏,剛出鍋的桂花糕色澤潔白、細軟滋潤,吃著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兒,“好好吃啊!”

“還可以舀一勺蜜桂花淋在上麵,這樣會更香甜一些。”白蘇拿了一小塊放到碟子裏,舀上一勺澆上去,晶瑩剔透的蜂蜜順著光滑的糕麵往下流,瞧著誘人極了。

程冬冬覺得看起來是很好看,但擔心糖分超標:“師父,這樣會不會太甜膩了?”

“不會膩的。”白蘇以前在藥王穀就這樣做,不喜甜的師父、師兄也是喜歡的。

程冬冬和何信都嚐了嚐,隨即眼睛一亮“雖然是甜了一點,但吃著一點都不膩,感覺單吃還好吃。”

“喜歡就行。”白蘇已經蒸出了兩鍋,一鍋可以裝兩包,裝好後再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然後分別拿給兩人,另外再各發了一個紅包:“中秋快樂。”

程冬冬雙手捧著熱乎乎的桂花糕,笑眯了眼:“謝謝師父~~~師父中秋吉祥。”

“謝謝小師姐。”何信也高興極了,但老實的他說不出太多漂亮話,隻能重複說著謝謝。

白蘇笑了笑,又給兩人各拿了一份王婆婆做的糍粑和黃粑,另外還給何信單獨拿了一隻椒麻雞,“這是冬冬你送來的,我就不給你了。”

程冬冬點點頭,他才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呢:“師父,那我們去搭車了,明晚見。”

“走吧。”白蘇送兩人出門,目送兩人離開後才折回家中繼續蒸桂花糕,又蒸了三鍋,一鍋送給王婆婆,一鍋分給文大媽和周老三他們。

她送東西出去,也陸陸續續有人給她送禮物過來,陸問奶奶劉阿婆也特意給她送了月餅、家裏製作的桂花酒,王婆婆還讓她一起去過中秋。

中秋佳節團圓日,白蘇到底是個外人,因此沒去打擾王家,自己做點菜自己一個人過吧。

簡簡單單吃過午飯,白蘇去了一趟山上墓地看望親人們,擺上爺爺喜歡的桂花糕桂花酒,擺上其他親人們可能愛吃的糖果和其他食物。

山風陣陣,野鳥掠過,白蘇坐在地上沉默地望著家人、祖輩們的墓碑,爺爺說祖上的親人們都是醫術精湛的大夫,尤其是老祖宗,傳言他靠一手針法治愈了不少疑難雜症。

隻可惜命途多舛,後來遭遇各種不測,家族醫方針法丟失了,爺爺一直惋惜,也一直懊悔當時年紀太小記不住,導致好多傳承斷在了他這兒。

白蘇看著爺爺的新墳,爺爺別擔心,我會想法子找回來的。

“爺爺、爸爸、媽媽,諸位長輩,中秋安康。”白蘇陪著爺爺坐了許久,最後說了一聲才起身離開。

風吹著墳前的草,吹著路邊的樹,一路護送著白蘇下山。

白蘇回到小鎮裏,已經臨近傍晚,小鎮裏家家戶戶都是歡聲笑話,她有些羨慕的看了幾眼,然後快步往回走。

剛走到後院門口白蘇便看到檀越正敲自己家門,“沒回家?”

她記得昨晚針灸時寧遠說要回家的。

檀越嗯了一聲,“太遠了。”

“隻讓寧遠回去一趟。”

白蘇連忙上去開門:“你找我做什麽?身體不舒服了?等很久了嗎?”

檀越才剛過來,他指了指輪椅旁邊掛著的幾大盒禮物,“給你送東西。”

“這麽多?”白蘇看著這麽多禮盒,忙推著輪椅上的檀越進院。

白蘇隨即拿出早上做好的桂花糕,上午以為檀越回家了就沒送,這會兒重新包好補上,另外還單獨拿了一份裝在盤裏拿出來:“我也有中秋禮送你,是我自己做的桂花糕,你別嫌棄啊。”

“不嫌棄。”檀越看向切得方方正正的桂花糕,上麵灑滿了一些金色細碎的小桂花,“你做的很好看。”

白蘇用碟子裝了一小塊遞給他:“你先嚐嚐看,喜不喜歡這個味道。”

“好。”檀越接過桂花糕,然後下意識的拿勺子舀了一勺蜂蜜淋在上麵。

白蘇瞧見他的動作,有些怔忪的看向檀越:“你也喜歡這樣吃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