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造謠一張嘴, 辟謠跑斷腿。

任由白蘇怎麽解釋,這對母親都覺得白蘇肯定有法子的。

她無奈歎氣,她猜人家那麽說也是誇張手法, 但偏偏就這個母親當真了, 還把她當做唯一的希望了。

算了算了, 懶得解釋了。

陷入絕境的人總是偏執的, 越解釋她們越以為是托詞。

“我先把脈看看情況。”白蘇幫崔非把脈, 脈象混亂, 風火上擾, 還有十分明顯的痹阻脈絡症狀,“這情況多久了?”

“半年了。”崔非媽媽抹著眼淚,哭哭啼啼的回答, “這期間我們也做了很多康複治療, 可都沒什麽效果,在網上看到大家誇你的本事後就立即趕過來了。”

白蘇又細細檢查了一下:“隻有半邊不利索, 還有半邊是有知覺的,對吧?”

崔非掙紮著抬抬左手。

“左邊能動, 但也不是很利索, 右邊基本都是麻木的, 所以還是隻能坐輪椅。”崔非姐姐告訴白蘇,“之前找的中醫針灸過, 他左邊反應明顯, 右邊反應很小, 醫生說可以針灸試試,可是具體多久也沒有個數。”

也不算是完全癱瘓。

是可以針灸試試的。

白蘇仔細看了看崔非的舌頭, 又問了一些情況,大致可以判定是因為生活習慣不好導致痰濁瘀血, 再加上酒精、情緒作用,最終導致腦淤血,腦淤血之後正氣虧虛、脈絡瘀阻又變成了現在痹阻脈絡型的偏癱。

“之前血壓是不是挺高的?還很愛喝酒?”

“血壓不太清楚,不過他們需要應酬,確實得經常喝酒。”崔非姐姐稍微冷靜了一點點,“不過他心底也有分寸,能躲就盡量躲開了,也很少喝得爛醉。”

白蘇輕輕歎氣,“不論如何,喝酒都是不好。”

如果仔細控製一些,不至於發展成這樣。

“這事兒都怪他那個女朋友,要不是因為他那個女朋友,我兒子也不會出事。”因為兒子出了事,崔非媽媽心底免不了遷怒埋怨對方。

陸問聽得直蹙眉:“你兒子喝酒出事,怎麽怪人家呢?”

旁邊等著看病的人也忍不住出聲:“我剛才聽著就不舒服了,一直指責女朋友沒去醫院,難道你還指望一個還沒結婚的女朋友來照顧一個癱瘓的病人?人家隻是女朋友,沒有義務哦。”

“就算結婚也得跑啊,誰願意守著你這種出去喝酒腦淤血的累贅過日子?”

“自己兒子出事還一直怪別人,這種家庭換作我也跑。”

“肯定是勸他別去喝酒,他不聽,喝出了毛病又開始怪人家。”

偏癱的崔非掙紮著抖了抖,似想辯解,可是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崔非媽媽氣得臉發青,“可小非是被她拉去朋友聚會的,是她讓喝了酒的小非獨自打車回家,要不是有司機在,我兒子這條命都沒了,我不怪她怪誰?”

兒子出事那天是周六,本來周末應該一起回家小聚的,但兒子說因為頭一天加班熬了夜,睡眠不足有點頭暈就不回家了。

她想著讓兒子好好休息,就沒再強求,結果兒子卻被他女朋友拉去和朋友聚會了,早知道她還不如堅持將兒子叫回家。

崔非媽媽憤恨地瞪著不知全貌就橫加指責的幾個人:“而且我們又沒讓她來一直照顧小非,就普通朋友也會來看看吧,她沒有來,反而直接發條消息說分手,那時候我兒子還沒出ICU啊。”

“人心都是肉長的,換作你們兒女遇到這樣的對象,你們難道不生氣?”

如果是這個前因後果,聽著是有點冷血,但仍有人沒法感同身受:“……這裏就你們兩張嘴,誰知道真相如何?”

“你們和她是一路人才幫她說話吧?自私自利,薄情寡義的,兩年感情啊,一次都不去看望說得過去嗎?就算提分手等我弟情況平穩一點再說不行嗎?虧得我們還對她那麽好,白眼狼一個!”崔非姐姐連罵了好幾句。

旁觀人:“說得好聽,誰知道你們私下怎麽對人家。”

“就你們這個語氣,很難覺得你們對她很好。”

“對,我們對她不好。我應該立即讓她把我們家買的包、首飾還回來,還應該告她。”崔非姐姐當初隻覺得一片真心喂了狗,現在覺得說狗都是侮辱了狗。

白蘇被吵得心煩,正想出聲製止,就看到崔非媽媽臉色發白,連忙幫她摸脈,肝熱上衝導致高血壓了,她急忙取針幫崔非媽媽紮頭頂的百會穴,讓她盡量平靜下來,“別激動,小心高血壓。”

“我也不想激動,我也不想個潑婦,可真的太恨了,我好好的兒子就變成這樣了。”崔非媽媽就總會想自己堅持把兒子叫回家吃飯該多好,要是兒子女朋友多注意一點兒子的不對勁,又或者兩人就在家好好休息……

越想越沒辦法釋懷,越想越恨。

白蘇看崔非媽媽有些癲狂了,似有癔症的傾向,她直接為她針灸了內關、風池等穴位幫她控製情緒。

針灸後她輕輕拍拍崔非媽媽的手背,輕聲安撫著:“你冷靜一點,我和你說說你兒子的情況。”

崔非媽媽在她輕柔的聲音下,神奇般的緩緩冷靜了一些,她擦擦眼眶:“你說。”

“崔非的情況是挺嚴重的,但也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嚴重,他四肢是有知覺的,堅持針灸應當會有一些效果。”白蘇已經了解清楚崔非的情況,“你們之前應該沒有堅持針灸吧?”

崔非媽媽搖頭,“我們之前幾個月都在醫院做康複治療,但效果不是很明顯,之後才開始找中醫做針灸治療。”

“期間換了四個醫生,前三個分別針灸了半個月都沒明顯效果,後麵一個老大夫針灸後倒是有一點效果,但老大夫上個月摔跤住院去了。”

之後也在尋找靠譜中醫,最終在網上看到大家說白蘇,因此專程過來找她,“白醫生求求你了,隻要能治好他,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隻是看病,不必這麽言重。”白蘇頓了頓,將醜話說在前頭:“你們去看過很多醫生,想必也知道這種狀況恢複有多難,我隻能盡力一試,不能保證治好,希望你們別太高期待。”

她曾經看師父治過偏癱病人,隻要不是神經完全斷裂都是有機會治好的,不過白蘇還是給自己留了一點餘地。

崔非媽媽和姐姐其實知道這些的,隻是心底不願意妥協接受:“可網上說你連三叉神經痛、腰椎盤突出都能治好的。”

“是能治好,可偏癱比這幾種病難多了。”白蘇再次澄清著,“我是醫生,不是神仙,我不能保證能治好,隻能說盡力幫你兒子通經活絡,至於結果就交給老天爺吧。”

因為身上紮著針,癔症不算嚴重的崔非媽媽沉思片刻後點點頭,“好,我們聽你的。”

白蘇見她同意了又繼續說道:“我會給他針灸和開藥,每天必須過來,至少先針灸兩個療程先看看情況,若是三天打魚兩頭曬網,那就不必過來。”

崔非媽媽連忙點頭,為了兒子,別說天天來,就是一天來五次都行。

“你推著他進小隔間。”白蘇讓何信將人推進去,然後取了針跟著走進去,先針灸百會穴、通天穴等,治療腦淤血造成的頭部損傷和淤血。①

然後再針灸右邊合穀、內外關、曲池、肩髃等穴位,主要讓他上中下三焦循環運轉起來。①

另外再拯救右邊腿部的風市穴、陽陵泉、陰陵泉、三陰交等位置,同時一針刺兩穴,運氣刺激到右腿上的三條經絡。①

在白蘇刺下去後,崔非覺得腿上似有什麽在鑽,一股麻意瞬間湧上頭頂,讓他身體不受控的顫了顫。

白蘇抬頭問崔非,“很疼?”

崔非想張嘴回答,可是嘴巴又不太受控了。

“忍著點。”白蘇又繼續針灸了天突泉、廉泉穴等位置,緩解口齒不清的情況,另外還紮了其他相關穴位,輕輕撚轉將經氣順著經脈送入身體的各個部位。

等全部針灸完,白蘇臉上溢出一層薄汗,她起身甩甩手走到門口去透透氣。

崔非媽媽看著兒子滿身上下都是銀針,寒光閃閃,尤為瘮人:“小非,你怎麽樣?難不難受?”

崔非咬著牙,搖搖頭。

崔非媽媽看到兒子滿頭的汗水,怎麽可能不難受呢?她急急忙忙跑向外麵去找白蘇,“他怎麽那麽難受,要不還是取掉吧?”

白蘇打斷她:“他難受你應該高興,至少證明他還有重新站起來的可能。”

何信在旁邊附和,“如果一點知覺都沒有就可怕了。”

“原來是這樣。”崔非媽媽被說服了,“之前針灸他都沒太大反應,剛才看他反應大,我還擔心是有什麽問題。”

“放寬心,沒問題的。”白蘇坐下給崔非開方子,因為他正氣虧虛、氣虛血滯、脈絡瘀阻,所以還是以活血通絡為主,因此白蘇開了補陽還五湯,考慮到他的情況,用量都很重。

若是換其他保守的老大夫,肯定覺得她用藥嚇人,但白蘇知道,想治病就得用重藥,若是太過保守,藥效慢不說,還影響了風評。

白蘇直接開了三付藥,讓崔非喝完後再來換藥方。

崔非姐姐拿了藥方去付錢,白蘇繼續幫後麵的人診脈,是幾個年輕小孩兒,因為剛才和崔非媽媽姐姐起了爭執此刻臉上都掛著尷尬,說話語氣都弱了幾分。

白蘇神色如常的問他們想看什麽?

為首的女孩有點難為情,“我最近胃不太好,就是腹脹明顯,還老愛打嗝,有時候還想吐。”

女孩說話的間隙,又打了個嗝,“嗝~”

“頻率還挺快的。”白蘇幫女孩把脈,脾胃氣滯,上行下行都不暢,“放屁嗎?”

女孩重重點頭,“會。”

“我十幾秒打嗝一次,幾分鍾十幾分鍾就要放屁一次。”

“我有個同學就是胃病特別嚴重,天天打嗝難受,我怕我變成像她那個樣子。”

白蘇看女孩兒才十七八歲,但胃升降失和嚴重,衝逆而出才反複呃逆不止,“之前是吃了什麽才這樣的?”

“就有一天吃了不太幹淨的飯菜,回家就猛拉肚子,剛停止拉肚子沒幾天有人請客,吃了一頓特別辣的菜,隨後就一直這樣了。”女孩兒揉了揉腹部,“醫生說是慢性胃炎。”

“嗯,是這樣的。”白蘇直接給女孩開藥方,脾胃虛弱,津液不足,氣滯不通,所以直接開厚樸生薑半夏甘草人參湯,補中散滯,和胃降逆。

“喝兩副就好。”白蘇叮囑她接下來以清淡飲食為主,“要按時吃飯,少吃外賣零食,不然會和你同學一樣變成嚴重胃病。”

女孩連忙點頭應好:“我會改的。”

白蘇點點頭,又繼續給其他人看診。

“我患有慢性蕁麻疹,吃了很多藥不見效。”

“我是幫我媽媽買止疼貼,她患有腰椎盤突出。”

“我老失眠,想調理一下睡眠。”

這些都是白蘇平日常看的病症,一把脈就知道該給她們開什麽藥,因此很快就將等在門口的病人全部看完。

沒有病人再進來,白蘇終於能喘口氣了,斜斜的靠在椅子上,神態疲倦地望著窗外的街道。

何信將東西收一收,“小師姐你累壞了吧?我幫你推拿一下肩頸?”

白蘇沒拒絕,“正好考一下你推拿的手藝。”

“誒。”何信先擦擦手,擦幹淨後才輕輕觸碰白蘇的風池穴,“小師姐,這個力度可以嗎?”

白蘇沒感覺到按壓穴位帶來的酸脹感,“重一點。”

“哦。”何信加大了一點力度,“這樣呢?”

“這樣還不錯。”白蘇頓了頓,“幫成人推拿時手指按壓時可以稍微重一點,若是小孩就剛才的力度就合適。”

何信默默記下。

陸問也拿著小本本走了過來,“是什麽樣的力度,我能試試嗎?”

他昨天拿了經絡穴位圖回家,將重要的急救穴位都記下了,但還不會按,也不知道力度對不對。

“何信你按照這個力度給他試試。”白蘇讓何信給陸問按一按,“有感覺到酸脹感就差不多。”

因為何信擔心陸問搶他活兒,心底始終有點排斥陸問,但還是按照小師姐的交代給陸問按了按。

陸問很快就感覺到了酸脹感,“我好像感覺到了。”

白蘇頷首:“感覺到就對了,你可以自己按一按,多按風池穴改善血液循環、紓解肌肉緊張,緩解頭痛脖子酸痛。”②

陸問也試著按了按,找到感覺後去按急救穴位的位置,“也是要有酸脹感才行?”

白蘇頷首,“用手按力度挺大的,很容易按出淤青,針灸便輕鬆許多。”

陸問又巴巴地問道:“針灸是什麽樣的感覺?也是酸脹嗎?”

“差不多吧,酸酸脹脹的,還有麻麻熱熱的。”說到這兒,何信忍不住提白蘇:“小師姐針灸厲害,小師姐針灸時我就能感受到氣的湧動。”

陸問聽著更好奇了:“我能感受一下嗎?”

何信立即反對:“不行,小師姐已經很累了,你再讓她針灸想累死她啊?我懷疑你賴著不走就是想害我小師姐。”

“我沒有。”陸問伸手發誓:“我就是好奇。”

白蘇挑眉,“急救穴位你都記下了嗎?”

“記下了。”陸問知道的急救穴位就那十來個,昨晚都背熟了,“內關穴位於腕掌側遠端橫紋上2寸,就是……”

他低頭在手腕處找兩寸的位置。

“……”白蘇輕咳一聲,伸出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根手指,無名指靠在手掌橫紋位置放下,“兩寸在食指這一側,內關在兩條筋的中間。”

經她一提醒,陸問準確且快速的找到了內關穴的位置,找到後又去找了找其他急救穴位。

大致都是對的,不對的經白蘇指點也找到了位置,“看在你都找到的份上,我給你展示一下針灸和按的區別。”

急救穴不能隨便紮,所以白蘇按的他的三足裏,按過後又針灸插進去,“感覺到差別了嗎?”

陸問很明顯感受到了區別,按壓相當於用裏碾壓穴位,酸脹還有些疼,針灸很輕,就像有什麽東西鑽進身體裏,酥酥麻麻的,隱約還有一股暖流劃過,“任誰針灸都會有一股氣劃過嗎?”

“當然不是了。”何信說這話時,語氣裏透著自豪:“這可不是隻學了皮毛的中醫會的。”

陸問之前隻覺得白蘇醫術精湛,現在一對比覺得的不止精湛,是天差地別,“你怎麽辦到的?”

“秘密。”白蘇看時間差不多了,準備關門休息:“你回去後買一個針灸矽膠小人,回頭試試急救穴位的深淺。”

陸問忙應著好,立即跑回家下單購買了。

等他走後,何信很不解地問白蘇:“小師姐,你打算讓他長待醫館幫忙嗎?”

“沒有。”白蘇拿起杯子往後院走去,“怎麽會這麽問?”

“因為你都要教他針灸了。”何信耷拉著腦袋,有些氣餒,小師姐肯定也更喜歡聰明的陸問,做事利索,學東西又快,不像他,學醫這麽久還在背脈經。

“隻是急救穴位。”白蘇回頭看向垂頭喪氣的何信,“你還記得當時心跳驟停的老太太吧。”

何信當然記得。

白蘇語氣很輕:“有時候多一個法子,像她那樣的病人就多一份希望,這就是我為什麽教他的原因。”

學醫的目的是什麽。

是救人。

陸問以後會麵對更多病人,教他幾個急救穴位就能救更多人,也是功德一件。

這樣一說,何信就能理解了,小師姐是醫者仁心,自然不願意見死不救,“所以他不會一直留在醫館裏?”

白蘇頷首。

“那就好。”何信頓時鬆了口氣。

他繼續跟著小師姐往裏走,“小師姐,師爺那些醫術可以教給他嗎?”

“隻是急救穴位而已。”白蘇頓了頓,“而且你忘了我開醫館的目的了?”

何信當然知道了,“小師姐想將醫館開下去,想讓更多的人認可我們,想將醫術傳承下去。”

白蘇頷首:“不教又怎麽傳承下去?”

很多中醫注重傳承,都是一代一代往下傳,藥方也很少外傳,收徒弟也得正兒八經拜師後才能學。

也正是因為這樣,好中醫越來越少,有些後代不學了便直接斷了。

中醫從來不是無用,隻是會的人太少,所以如果真有人願意學,願意一心為醫,白蘇是願意多教教的。

何信點點頭:“所以小師姐就教他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白蘇也是恰好看他有一顆救人的心,既然想學,那就教一下。

他學會既能救人,也能再教給其他醫生,醫生再教給其他人,一個傳一個,改變其他人的觀念,同時也是變相推廣傳承了中醫。

“好了,不餓嗎?”白蘇看何信還想問,打斷他轉移話題。

“餓了。”何信想起今天來時帶了不少蔬菜和野山菌,立即跑去廚房拿出來,“啊啊啊,可別放壞了。”

白蘇笑著跟上去,“今天不算熱,應該沒有壞吧。”

“有一點懨了。”何信拿出昨天傍晚摘的馬齒莧,“是我奶奶、我媽、我妹妹一起在河邊摘的。”

“這裏還有豆角、辣椒、黃瓜、苦瓜,都是家裏種的。”何信一一拿出來,“本來想多拿一點的,但我爸手幫不上門,就隻提了一袋。”

白蘇看了看袋子裏的豆角、辣椒、黃瓜、苦瓜,“這也太多了,我們可吃不完。”

何信嘿嘿笑著:“我媽說吃不完都可以泡上。”

白蘇還沒吃過泡黃瓜和泡苦瓜,想想覺得味道有點怪怪的,“晚上炒個苦瓜吧,去去心火。”

下午被崔非一家子吵得心火有點旺,“再把馬莧菜涼拌上,去去火。”

深有同感的何信看小師姐也是覺得吵的,立即說道:“小師姐,你說他們說得是真的嗎?”

“誰知道呢。”白蘇又不是警察法官,不需要知道真相。

“要是他們是惡人呢?”何信有時候會覺得有些人很壞,若是來治病,他一定不救。

“醫生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我們隻是醫生,隻看病就好。” 白蘇注意到何信眼裏透著正義、熱血的光,很可貴,但從醫者角度來說是幼稚的。

何信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心底的一杆秤讓他忍不住又問:“可真的很壞很壞呢?殺人犯呢?”

“醫者使命是治病救人,而不是按喜好厭惡挑選病人。”白蘇頓了頓,“不過那是對於大醫院而言,我們是私人小醫館,實在不願意治拒絕便是。”

何信嘿嘿一笑,“還是咱們小醫館好。”

“反正拒絕時想清楚代價就行。”白蘇不想多說人性,轉身拿了苦瓜去清洗準備做晚飯。

“小師姐我來洗馬莧菜。”何信立即趕上去幫忙。

兩人很快做好兩菜一湯,白蘇率先捧起一碗鮮美的雞樅菌湯喝了一口,熱乎乎的湯瞬間衝散了一天的疲憊,“今天辛苦了,多吃點補一補。”

何信:“明天還會這麽多人嗎?”

“應當不會了吧。”白蘇覺得前兩天恰好是周末,大家就想來湊湊熱鬧,工作日應該不多。

可惜事與願違,白蘇第二天打開醫館大門時,外麵又來了不少人,還多了許多中老年人,他們都是家裏小輩建議過來的,“小醫生,我手肘關節疼,專門來買止痛貼。”

“我是多年的老寒腿,麻煩醫生看看可不可以用那個止疼貼。”

“大家別急,一個一個來。”白蘇一一幫大家把脈,然後讓他們去找何信和陸問抓藥貼膏藥。

看完這些簡單病症後,甘綿綿顧欣帶著她一個朋友過來了,也是因為痛經問題專門過來看病的。

女孩叫何棠,患有子宮內膜異位,因此導致嚴重痛經,也有吃藥,但因為開的是激素藥,導致女孩變胖了許多,之後就停藥了。

停藥後痛經繼續發作,疼得痛不欲生,何棠無意間得知顧欣一直在小鎮治病後也跑了過來,來了之後才發現這醫館這麽有名氣。

何棠說著自己的症狀:“和欣欣症狀差不多,就是疼,疼厲害了也想吐,有幾次還暈倒了。”

“醫生說子宮內膜異位最好的方式就是吃藥,如果沒有生育要求就是切除。”

何棠才二十歲,自然是以吃藥為主,但吃藥的副作用又很明顯,“醫生,能靠吃中藥治好嗎?”

“可以的。”白蘇看何棠的情況,還是寒凝血瘀導致的,喝溫經湯就能活血祛瘀、理氣止痛。

“真的?”何棠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因為她在網上搜索出來,基本上都說中醫沒辦法治好她的問題,最好就是切切切!

白蘇知道網絡上的評價,很多都是資本、中醫黑故意為之,就是要潛移默化地營造出一個中醫無用的印象,反正一搜索大家都是讓去看醫院,隻有切除才是最佳選擇。

這些手段挺有效的,簡直深入人心,白蘇看向被影響的何棠,“你是寒凝血瘀導致的子宮內膜異位,我們活血化瘀就行,將身體調理正常自然就不疼了。”

“那要吃多久的藥?”何棠和其他病人一樣,最關心這個問題。

“先吃半個月。”按照白蘇的經驗,半個月就見效,“若是不疼了就不用來,再疼就再來換方子。”

“我不用針灸嗎?”何棠聽顧欣說她之前連續針灸了十幾天。

何棠的病聽著嚇人,但卻不如顧欣她那麽凶險,白蘇說道:“可以不用,要是你不差錢又能每天過來,也可以針灸。”

何棠家隻是普通家庭,針灸半個月的費用已相當於媽媽一個月工資,她想了想還是搖頭,“我就吃藥。”

“吃了這藥不會長胖對吧?”

“不會。”白蘇給何棠開了溫經湯,然後讓她平時喝一點茯苓茶,可以健脾滲濕、寧心安神,“別長喝,就喝藥這段時間喝,能調下脾胃,也能緩解長胖。”

何棠小聲詢問:“也在這裏買嗎?”

“自己回去買吧,我這裏茯苓也不多,不單賣。”網上的茯苓茶會更便宜一點,白蘇開好方遞給何棠讓她去找何信抓藥,隨後又幫其他人看病。

看病是一個胖胖的孕婦,也是從市區專門過來的,“小白醫生,我前些天去醫院檢查發現妊娠糖尿病,然後開了不少藥,但我擔心吃太多藥對胎兒不好,所以專門過來找你看看能不能選個副作用小一點的。”

“聽我同事的舅媽說你會治糖尿病,你應該有法子的,對吧?”

旁邊等待的人說道:“很多妊娠糖尿病都吃醫院開的藥,也都沒什麽問題的,你不要杞人憂天,不吃藥危害更大。”

“是藥三分毒,我肯定要選危害更小的。”孕婦懷孕期間一直追求隱私健康,必須吃有機蔬菜,也必須吃純天然無農殘的水果,喝水都是天然礦泉水。

“你這也太誇張了。”旁邊的人說道:“說實話,除了古代,除了少數培育蔬菜,幾乎沒有任何一種農作物沒打農藥,而且有些種子還有問題,都不如鄉下自己留種種出來的好。”

“現在就沒什麽健康食物,不然現在哪那麽多癌症?”

本就過度緊張的孕婦一聽這,心跳陡然增快,“我買的都是純天然無汙染的。”

王婆婆說:“現在不打農藥全是蟲子,根本沒辦法吃。”

孕婦臉色煞白:“……”

在把脈的白蘇察覺到孕婦血壓在升高,連忙打住,“王婆婆你們別說了。”

“你也別擔心,你買農家種植的菜就算打了也打得很少,下一場雨就沒了,根本不用擔心吃進去。”白蘇安撫著孕婦,“而且你身體很健康,腹中胎兒也很健康。”

“真的?”孕婦拍拍心口,還好還好。

“真的。”白蘇根據脈象,能看出裏麵的小子活力十足,以後出來鐵定是個小皮猴,“你如果不願意吃西藥,那我幫你開藥。”

女子懷孕是一件極為消耗身體的一件事,陰虛內熱,導致津液耗傷,從而引發妊娠糖尿病,其實穩定控製生產後一段時間就能恢複正常,但看她這麽緊張,白蘇便直接開藥幫她快速補回津液,“要是腰膝酸軟明顯,你可以吃點六味地黃丸。”

一旁的人問道:“小白醫生,她都糖尿病了還能補啊?”

白蘇頷首,“她是因為腎虛精虧導致津液不足,從而引發的妊娠糖尿病,所以需要補津液,才能讓身體平衡下來。”

大家都很茫然,什麽意思?

白蘇解釋道:“這麽說吧,如果一個人健康,身體內的津液氣血是充足的,充足時刻就相當於滿滿一杯水,現在她身體不健康,就相當於隻有半杯水,然後放了一勺糖進去,糖分有些超標,我們現在就是要往裏麵加水,加滿後血糖自然就少了。”③

陸問默默移到白蘇身邊,滿臉的無法理解。

白蘇看了他一眼:“這和西醫是不同,你們是想用藥將半杯水裏的糖分溶解掉,而我們是想著讓水進入中和糖分。”

陸問覺得不可思議,他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理論。

“中醫裏叫糖尿病為消渴症,消渴消渴,渴了就多喝水,喝飽了就不渴了。”白蘇簡單解釋了一句,“不過這個水不是我們喝的水,而是身體氣血津液,多吃食物吸收裏麵的營養就能補充津液。”

“那要吃什麽食物啊?”孕婦也忍不住問道:“我都按醫生交代吃牛肉、魚肉這些蛋白質豐富的食物。”

“其實白麵、白飯這些都是補充身體津液的,正常吃飯,多多運動就好。”白蘇覺得有些吃藥各種控製,反而越控製越嚴重,就說明某些方式是不對的。

也有血糖高的病人說:“啊?他們說裏麵糖分多,少吃。”

何信聽得明白:“如果你身體津液少,一直吃肯定不合適,如果你找對辦法補上了就不一樣了。對吧,小師姐?”

白蘇點點頭。

“好像是這麽個道理。”這人高興得合不攏嘴,“我本來今天隻想買一點膏藥的,那等下還是讓醫生給我看看我的血糖問題,看看能不能靠吃中藥控製住。”

“可以的,我女兒的婆婆現在都控製住了,之前每次飯前都得打胰島素,現在已經不用了,吃飯也是一起吃,再也不用單獨做飯了。”文大媽想到女兒不用再費心費力分兩次做飯,語氣都明顯開心很多,“你們聽白蘇的,白蘇治這個病靠譜。”

被文大媽這麽一說,大家心底激動起來,要是不用再控製血糖,人生就有趣多了。

白蘇繼續幫大家看診,看完十幾個後就輪到了古老爺子,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大約也是七十多歲的年紀,穿著寬鬆舒適的老頭衫,笑嗬嗬地望著她。

“小白醫生,這是我的老朋友,心髒有點不舒服。”古老爺子在孫女幫著打廣告後,也將自己在小鎮治療三叉神經痛和風濕痛的事情告訴了一圈朋友。

其中這位老周有心髒病,一直都在小心保守治療,但是最近幾天慢慢走路都有點喘氣厲害,還偶爾伴有胸痛。

他去醫院做了檢查,醫院說動脈血管堵塞嚴重,建議手術,但是手術得排到下個月,這還是因為他身份特殊的緣故。

古老爺子聽說後就建議他過來看一看,要是不行再去做手術。

剛好老周待家裏也氣悶,便來老古這裏小住幾天,今兒沒讓人陪著,就和老古溜達著過來,走這麽一截平路,也有點喘得慌。

老周坐下朝白蘇和善笑笑:“麻煩你了。”

白蘇笑笑讓他將手放到脈枕上,然後為他把脈,脈弦而弱細,左寸右寸都顯示有淤堵,心髒和肺部都出了問題,“現在心口也疼?”

老周點點頭,“也有點喘不上氣。”

“肺氣不足。”白蘇:“我給你紮一針。”

陸問立即拿出小本本,是要紮關元、巨闕、少府、湧泉、公孫嗎?

白蘇直接取針,為老周針灸了公孫、內關、天突、巨闕、關元等穴位,針灸後運氣,將肺裏的氣引著走向心髒,隨即老周就覺得心口不疼了,呼吸也平緩了下來。

古老爺子關切問:“好些了嗎?”

老周有些出乎意料,“好多了。”

他身份特殊,認識不少好醫生,也有幸接觸過幾個醫術精湛的老中醫,但針灸效果也沒一下子這麽快的。

果然高手在民間。

陸問也好奇,“你這裏有幾個不是急救穴。”

“他沒有暈倒啊,我自然不是急救。”白蘇告訴他,“他肺氣不足,氣弱走路自然就喘了,也影響心髒供血,所以胸痛。”

陸問點點頭:“我知道心肺兩者的關聯,但沒想到一針下去能緩解兩個地方病症。”

“這有什麽奇怪的,中醫神奇的地方可多著呢,不是什麽都是科學能解釋的。”白蘇說著繼續幫老周診脈看針灸後的情況。

陸問耷拉著肩膀,又是被中醫震驚的一天。

因為確定陸問不會留下來長期做事,何信對陸問也不太排斥了,他拍拍陸問肩膀,“你跟小師姐久了,就知道中醫到底有多厲害了。”

不用更久,現在就讓陸問再次刷新世界觀了。

白蘇幫老周把脈後,兩手寸脈跳動明顯有活力了一點,但心髒淤堵仍舊嚴重,得活絡血管才行,於是直接開了藥方,以川穹、丹皮、桃仁等為主,活血化瘀,緩解胸悶胸痛。

寫好了藥方,白蘇還是建議老周:“方便的話,每日過來針灸。”

古老爺子也建議他留下來:“老周,留下來和我一起針灸吧,你看我才針灸十天,三叉神經都不怎麽疼了。”

其實不用古老爺子建議,就憑剛才白蘇針灸露的一手,老周也會留下來的:“行,那就住你那兒了。”

古老爺子樂嗬嗬的:“行啊,小鎮住著清淨,而且針灸完了還可以去河邊釣魚,河水可清澈了,都能看到裏麵的魚,你帶魚竿沒?沒帶用我的也行。”

“好好好。”老周又說,“老葉也有心髒病,老陸還有糖尿病,我也和他們說說,要是他們都過來,我們還能湊一桌麻將。”

古老爺子笑著說好:“你說你說。”

陸問看兩人聊得熱絡,忽然想起前些天救的心髒病老太太,他輕聲詢問白蘇:“她來過嗎?”

何信回想了一下:“來了一次,之後就沒再來,估計是覺得針灸開藥貴。”

陸問有點點失望,他還想看看中藥治心髒病的成果,“她應該複診看看。”

白蘇回想起那一家子的行徑,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不看就不看吧,不關我們的事,外麵還有病人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