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向死而生(三)

因著先前在鬼國上空召雷那一回, 船上沒幾個人不認識宋小河。

現下見她憑空出現,自然也都忌憚著她那一手召雷術,不敢隨意與她叫板。

宋小河對蘇暮臨道:“我救你兩回, 到你報恩的時候了。”

蘇暮臨說:“我並非知恩圖報之人。”

宋小河瞪他一眼, 凶道:“那就別怪我的拳頭無情!”

“你阻止不了的, ”沈溪山淡淡看了河邊的蓮花一眼, 說道:“血不夠, 蓮花長階就無法升起, 渡河的唯一方法就是踩著蓮花長階而過, 任何生靈落入河中都會被吞沒,無生還的可能。”

這不是一場單方麵的惡行,而是相互廝鬥, 終分出一方勝負, 輸的人當以鮮血澆灌蓮花。

“記住了,聽我指令使用火符, 但是這次不能再傷到我了,否則我真要跟你拚命。”宋小河掏了幾張火符給蘇暮臨, 直接無視了沈溪山的話。

沈溪山何時被人無視過, 頓時臉一黑, 喊她的名字,“宋小河。”

宋小河偏頭看他。

“我是不是說過你要想在死之前救人, 最好跟著我?”他道。

“我是要救小師弟, 但鳶姐現在有危險, 我也不能置之不理呀是不是?”宋小河衝他笑笑,“此事不用你管, 你去邊上等我,很快就結束。”

沈溪山才不想管她的閑事, 但他想著,你讓我去邊上等著我就去邊上等?

遂不聽她的安排,自己往河岸去了。

宋小河跑去將自己的木劍給撿回來,帶著蘇暮臨來到了戰場邊上,讓他甩了一張火符。

站在旁觀的角度去看,宋小河才直觀地感受到蘇暮臨用符籙釋放的力量有多麽強大。

隻見他剛一催動靈符,鋪天蓋地的火焰就從靈符之中湧出,滾滾熱浪在頃刻間迸發,朝著相互廝殺的人群撲過去。

麵對突如其來的火焰自然有人能反應過來,使用法術防禦,有人反應不過來被燒個正著。

但這裏寒風凜冽,火焰用不了一會兒就熄滅了,並不能造成太大傷害。

不過好歹是暫停了這場打鬥。

仙盟與玄音門的人分為兩處,各占一地。

宋小河就站在當間的位置,她掏出師父每回喊她回去吃飯的傳聲筒,對著竹筒道:“羅韌,你再不住手,我就召雷劈死你!”

清脆的聲音通過傳聲筒的靈力擴散出去,傳進每一個人的耳中,同時望向她。

宋小河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拿出了玉葫蘆握在手中,揚起來展示給羅韌看。

羅韌一見她手裏的東西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頓時往袖裏乾坤一摸,摸出來一張黃色的符籙,這才發現自己是上當了,麵容染上怒意。

但她手裏還拿著裝著九天神雷的玉葫蘆,羅韌如何敢與她硬碰硬?

思及先前兩道驚雷乍起,羅韌心生疑竇,試探道:“你當我不知?這玉葫蘆之中應該沒有雷了吧?你進了鬼蜮後不是又召了兩次嗎?”

宋小河指了下身邊的蘇暮臨,“你沒看到那兩道雷是金色的嗎?是他用鍾氏的金雷符召的,與我無關。”

羅韌隻聽見聲,還真沒看見那雷法的顏色,一時間難下定論,分不清宋小河說的是真是假。

可有句老話說得好:不怕傻的,不怕橫的,就怕不要命的。

宋小河則正是那種不要命的。

羅韌道:“既到了此處,便不是我們同門內訌之時,你與我的小恩怨且先放一放,完成仙盟重任才是最為首要。”

宋小河不與他討價還價,隻道:“放他們走!”

羅韌氣得麵目通紅青筋盡現,握著劍的手攥緊,厲聲道:“宋小河,你還是不是仙盟的子弟!”

宋小河用比他更大的聲音吼道:“我又不是為了仙盟任務而來!”

她這一路根本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人人都知道船上有一個前往鬼蜮救沈溪山的人,羅韌都不用刻意去打聽。

他放緩語氣,像哄小孩子一樣,“我知道你是為沈溪山而來,我們正在做的事都是他先前做過的,隻有用血液激活蓮花階,才能救出他,你應該幫我啊。”

宋小河的軟肋就是沈溪山,這三個字一出來,她不免分神,“你知道他在哪?”

“當然!”羅韌見有機會說動她,立即再接再厲,“我若是什麽都不知道怎麽敢往這裏跑,我們是仙盟派出來的,知道的東西比你打聽的要詳細,且都是真的。”

宋小河一路纏著沈策都沒問出來的事,就想從羅韌的口中知道答案。

“他在哪?”宋小河往前兩步,緊緊盯著羅韌,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沈溪山在哪?”

“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先放下雷玉葫蘆,別再幹擾我。”羅韌道。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你可以隨時照我的頭上降雷!我騙你此事作何?”

宋小河聽聞便沉默了,她轉眼,朝周圍看了一圈。

孤月之下,刺骨寒風呼嘯不斷,遍地屍體,滿目血紅。

遠處站著妖化的寒天宗弟子和各有負傷的玄音門弟子,所有人都在凝視著這裏,盯著宋小河。

他們模樣狼狽,眼神各種各樣,但大多數都充滿懇切。

強大力量的持有者才能掌控局麵,一旦宋小河點頭同意,這場屠殺就會繼續。

宋小河從未體會這種,被那麽多人充滿期盼地注視著的情況。

像是被委以重任,被寄予厚望,翹首以盼她的決定。

片刻後,她搖頭,對羅韌道:“我不相信你。”

羅韌臉色驟變,“你還想不想救沈溪山?!”

“我會救他。”凜冽的風打磨宋小河的眉眼,讓平日裏樂嗬嗬傻笑的她陡然變得肅然,眸中似乎蘊含著嚴肅的,絕對不可撼動的堅定,“隻有我,能救他。”

“所以沒有你的信息,我一樣可以找到他。”

羅韌見此,已知道沒有談判的餘地,耐心也耗盡,祭出長劍惡狠狠道:“好啊,那你就引雷,將寒天宗的弟子也都劈死在此處!”

他變得極為凶惡,飛快動身,朝宋小河飛奔而來。

“蘇暮臨!”宋小河大喊一聲,同時往後翻滾。

蘇暮臨揚起雷符,念動法訣,在羅韌的長劍飛來的那一刹那,金光閃閃的雷自符籙中迸發。

雷聲爆炸的瞬間,所有人下意識捂住耳朵法訣護身,羅韌則位於中央,正中那一道金雷。

蘇暮臨先前用了兩道雷符,已經有了經驗,這次掌握了釋放的力量,沒傷到自己,也未波及周圍之人。

可羅韌到底是仙盟天字級的獵師,刻意控製的金雷並未對他造成什麽傷害,他用劍鋒接住,被震得往後退了幾步,心中亦有了推斷,再次衝向宋小河。

他已經猜中了宋小河的顧慮。

一是宋小河根本掌控不了玉葫蘆裏的雷法,她一旦在這妖魔四溢,邪氣橫生的地方召雷,極有可能讓所有人都葬身神雷之中,包括妖化的寒天宗弟子。

二來,宋小河上次使用玉葫蘆之後昏死了四日,但之前是在靈船裏有人照看,她若是在這裏因靈力過度消耗而昏睡,隻有被妖怪分吃和凍死兩個下場,絕不會再醒過來。

所以在鬼蜮中,沒到絕境之時,宋小河絕不會使用玉葫蘆。

羅韌就給她留了一條退路,“宋小河,放下雷葫蘆我便不對你出手!”

宋小河握緊了手中的玉葫蘆,緊皺眉頭。

寒意侵蝕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淩厲的劍氣就在前方不遠處,以極快的速度接近。

當真到了絕境之處嗎?

這個念頭在宋小河的腦中一閃而過。

下一刻就有了答案。

還沒有。

小師弟還沒找到,她不能輕易放棄。

宋小河轉身,朝著河岸邊奔跑,大聲求救:“沈策——”

沈溪山抱臂站在石盤陣旁,看著朝他大步奔跑而來的宋小河,明知故問,“喊我做什麽?”

“救我啊!”宋小河喊道。

“有何好處呢?”沈溪山歪了下頭,牽著嘴角懶散一笑,“方才你還說,此事不用我管。”

宋小河大聲道:“你就眼睜睜看著這瘋子亂殺無辜嗎?殺的還是仙門的弟子,他們死了之後下一個就是你我,你怎麽能袖手旁觀?”

沈溪山語氣平平,“還沒輪到我。”

她停在沈溪山的跟前,去抓他的袖子,誘騙道:“你幫幫忙,回去之後我在師父麵前美言你幾句,讓他收你為徒,這樣你也是內門弟子啦!”

沈溪山假模假樣地誇讚,“真是好大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轉眼羅韌就追了上來。

而後麵的蘇暮臨壓根擋不住羅韌,一腳被他踹開後,抱著頭逃跑了。

“我說話算話的……”宋小河的這句話才剛說一半,羅韌的身影就趕了過來,高舉著手中的劍,猛地衝她背後刺下。

這一招,殺意盡顯,絕對能一下讓宋小河送命。

沈溪山根本無法理解宋小河。

不懂她為何分明沒有能耐,卻還是要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充當英雄和保護別人的角色。

也不懂她為何明知前方是死路,明知自己的弱小,卻還是堅持要來酆都鬼蜮救人。

更不懂,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根本不認識她,沒見過她的人,隻是為了那零星半點的愛慕。

出身名門望族,身邊朋友又都是克己奉禮,進退有度的世家子弟,悉心教導他的師父更是天界上仙的沈溪山,自然不懂聒噪吵鬧,愚笨弱小,厚臉皮逞英雄,莽撞不怕死的宋小河。

但沈溪山將朝聲劍抽出劍鞘,隻是一刹那的事。

劍鋒迎上羅韌落下的劍尖,發出震耳的鐵戈聲,劍停在宋小河的後腦勺邊上,氣浪猛地爆炸,掀起狂風,將她的長發衣袍翻飛。

她這才意識到身後有人,猛地往前跳了兩步,一回頭就看見沈溪山已經動身上前,用朝聲劍與羅韌過上招了。

沈溪山靈力被封得幹淨,但使劍的本事卻沒丟。

他握上朝聲的一瞬,整個身影宛若化作矯健的遊龍,劍招變幻莫測,用靈活的步法躲避羅韌進攻的同時抓住空子反攻。

旦見劍光映赤月,烈風翻衣袍。

沈溪山眉目凜然,殺意頓現,在劍術交鋒之中占上風隻一眨眼的工夫。

羅韌與他同為天字級獵師,雖說平時沒什麽交集,但卻是見過沈溪山的劍招的。

他的劍,霸道而淩厲,有一股絕對強的壓製力,在大比上從未敗過。

羅韌隻接了幾招,立即察覺出不對勁來。

宋小河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焦灼的戰鬥,衝蘇暮臨打了個手勢。

又沒說非得一打一。

蘇暮臨立即理解了她的意思,掏出符籙來,念動法訣在旁輔佐沈溪山。

羅韌劍上附了靈力,沈溪山無法與他正麵對抗,多是憑借著敏捷的身姿閃躲,分神的片刻被蘇暮臨催動火符偷襲之後,羅韌不敢再掉以輕心,靈法召出十數把靈劍,一半襲擊蘇暮臨,一半朝沈溪山攻去。

沈溪山自然是躲不了靈劍和羅韌的合攻,沒幾招就負傷,被迫正麵接下他一劍。

兩刃相撞,發出刺耳的聲響,隨後猛地一聲爭鳴。

朝聲劍從當中折斷。

宋小河一口老血險些吐出,“朝聲劍……”

斷劍無法繼續戰鬥,沈溪山立即將朝聲丟下,轉頭喊,“宋小河!”

朝聲劍都斬斷了,她腰間別的木劍再送上去也是一樣的下場,宋小河恍然想起儲物玉鐲中還有一把,羅韌送給她的劍。

於是趕忙拿出來,沉得她險些握不住,宋小河兩手合力,掄起劍往沈溪山那處甩,“接著!”

鋒利的長劍在空中旋轉,被沈溪山接了個正著。

羅韌那會兒隻想著騙宋小河的玉葫蘆,給出的劍是貨真價實的寶貝。

但沉重的長劍在沈溪山的手中不值一提,他輕鬆握住劍柄的同時扭身,當初羅韌刺來的劍鋒,不知是誇劍,還是罵人,“好劍。”

羅韌大怒,攻擊越發迅猛,心道若不是他先前戰鬥負傷,靈力虧空嚴重,早就幾招解決了麵前這小子。

更何況還得留存靈力對付玄音門眾人。

劍意舞動長風,空中滿是血腥的氣味,宋小河深知這樣打下去沈策遲早頂不住,須得想辦法才對。

她繞了個大圈,朝步時鳶跑過去。

步時鳶一直安靜地站在樹下,神色淡然無比,完全是個旁觀者。

她看著宋小河一溜煙跑過來,眉目才有點變化,喚道:“小河。”

“鳶姐。”宋小河應了一聲,看見她身邊還有幾隻妖怪,像個人似的站著,都在盯著她。

其中一個抬了抬雙臂,衝她作揖。

“謝春棠嗎?”宋小河覺得他動作有些好笑,摸出玉蘭花木雕遞給他,“這個還給你。”

他接下了,又彎腰頷首,像是道謝。

“鳶姐,你能不能告訴我小師弟到底在哪裏?或者用算卦的方法指一個方向。”宋小河懇切地看著步時鳶。

若是沒有人能夠阻止羅韌,為今之計就隻有她趕緊去將沈溪山救出來,然後就可以使用雷玉葫蘆了。

就算是用完之後昏睡也無妨,至少這裏,這些亂成一團的事情有人能夠善後。

步時鳶看著她的目光變得有些柔和,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河中央的台上便是陣眼之處,其中生長的業火紅蓮是壓陣之物,拔掉紅蓮就能破陣,你心中之人才會得救。”

宋小河猛地一怔,扭頭看向河邊。

仿佛一切又繞回了起點。

血液不夠,紅蓮階梯便無法生成,可阻止了羅韌獲取血液的,正是宋小河。

而河水又能將任何生靈吞沒,踩著紅蓮而過似乎是唯一的辦法。

宋小河擰著眉,陷入沉思。

步時鳶溫柔地看著她,像是在看她會如何做選擇。

宋小河會為了救她心念之人,而殺那麽多的人,用血液鋪出一條路嗎?

她千裏迢迢來到此處,難不成就甘心這麽兩手空空回去?

殺人取血,還是就此放棄?

宋小河努力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問道:“我遊過去,可不可行?”

說完又趕緊補充道:“我水性很好。”

是了,宋小河就算是明知道紅蓮河不渡生靈,也要考慮她遊過去的可能性有多大,根本不會去思考殺誰,取誰的血渡河。

步時鳶似笑非笑,說道:“若是你沒死在裏麵,就可行。”

這不是廢話嗎。

宋小河在心裏腹誹了一下,說道:“鳶姐,說點有用的話,我求你了!”

另一邊沈溪山的戰鬥仍在繼續,為了輔助他,蘇暮臨手裏的雷符和火符用了個一幹二淨,才能讓他沒敗在羅韌的劍下。

符籙用完之後,蘇暮臨大喊一聲,整個人撲上去,想與羅韌肉搏。

羅韌一腳就給他踢飛,摔出老遠,若是尋常人這一腳估計就踢成殘廢再爬不起來。

但蘇暮臨卻格外抗揍,馬上就爬起來再次衝上去,糾纏得羅韌極為惱火,幹脆專心揍起蘇暮臨來,沈溪山得以暫時脫身。

他往後一看,沒找到宋小河,視線飛快地往周圍掃去,而後幾乎是身形一晃就來到宋小河麵前。

“風符給我。”他伸手。

“你要幾張?”

“所有。”

宋小河不明白他突然這是要做什麽,但還是將風符全部拿出來給了他。

沈溪山將長劍猛地往地上一插,隨後動作粗暴地將左手上的紗布撕碎。

掌中的傷口被宋小河治療過,已經長住不再流血,卻還是有一條刺目的紅色傷口,他拿出短刃,再次一刀劃在傷口上。

這一刀也不輕,將整個掌心的肉徹底割開,血液瘋了一般湧出來,僅僅眨眼的工夫,他的整個手都變得血紅無比。

宋小河看得眼皮狂跳,心驚不已,“你……”

沈溪山神色卻無比冷靜淡然,仿佛那傷口根本不是在自己身上一樣,右手揚起風符念動咒法。

幾張風符同時催動,狂風瞬間席卷了四周,加之寒氣銳利,像冰刀子往身上刮一樣,一時間宋小河的臉頰耳朵給這寒風割得發痛起來。

狂風凝結成靈力,將流下的血攏起來,往空中匯聚,像流動的朱墨。

沈溪山指尖夾著一張墨底金字符,與其他所有的符都不同,念動法訣時,上頭的金字開始散發光芒。

金光微微散開,在空中形成一個圖案,很快從他掌中流出的血就填補上去,形成了一個類似八卦的圓形圖案,但當中的圖案紋理相當繁瑣且詭譎,是宋小河未曾見過的東西。

風越來越大,在耳邊咆哮起來,宋小河身上披的衣袍極其灌風,纖細的身條撐不住,開始被風吹得腳底打滑。

她趕忙拽著沈溪山的胳膊,以免自己真的被吹飛。

沈溪山瞥她一眼,站得穩穩當當,並未理會。

血越流越多,沈溪山的臉色變得蒼白,唇也失了血色,宋小河見了難免擔心,在他耳邊吼:“這血再流下去你就死了,還不夠的話,用我的血吧!”

“我能聽見,別喊。”沈溪山淡聲道。

隨後就見他抽出長長的白色紗布,覆上去飛快地纏住傷口,用非常蠻橫的方式止血。

空中以血組成的陣法儼然完整,血色與金光混在一起,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絢麗光芒。

沈溪山位於血陣之前,狂風卷著他的長發飛舞,不斷從他認真的眉眼上拂過。

“這是血祭術。”步時鳶突然開口。

宋小河轉頭看她,見步時鳶穿著的寬大道袍被風吹出了形狀,勾勒出瘦弱的病軀,甚至擔心她被這一把風吹折了骨頭。

但這擔心屬實多餘,步時鳶比她站得都穩當,像一棵樹。

“血祭術在多年以前被列為邪術,後來被一位仙人改良法訣,以血光借仙力,可在短時間內讓自己的靈力暴漲,借來的神仙越厲害,則能力就越強。”步時鳶道:“這與符籙的請神符差不多。”

宋小河沒聽說過血祭術,但卻知道請神符的。

那是一種非常厲害,但又極其難以催動成功的神符,若真是催動成功,則能請一位天界的神仙下凡來,附在身上達成目的,屬於一種與神仙結成的短暫靈契。

梁檀說他年輕的時候也會用這種符,但宋小河磨著他演示時,他又支支吾吾說現在老了,請不動神了。

宋小河懷疑她師父壓根就不會!

請神符與血祭術都是相當偏門的法術,宋小河怎麽也沒想到沈策會用。

他不僅會用,且還成功了。

血陣化作幾抹金光,包裹住沈溪山的周身,從他的四肢和脊骨中融進去,瞬間一股充沛的靈力在他的身體之中湧動,凡體驟然變得輕盈起來。

沈溪山已經有一個月未能感受到如此輕盈的身體了,這讓他即使是流了很多血,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悅。

這就是強大的力量帶給人的享受。

他反手持劍,右手法訣輕動,在蘇暮臨再一次被踢飛的時候,身形化作一抹光影,用肉眼都難以捕捉的速度來到羅韌的麵前。

長劍當頭劈下。

羅韌都看不清發生了什麽,隻依靠著察覺危險的本能捏起光盾,將劍舉到頭頂抵擋。

劍刃落下的瞬間,像是敲在牢固的鐵皮上,發出“咚”一聲悶響,沈溪山自上而下,與羅韌有一個短暫的對視。

“羅師兄。”是沈溪山清脆的本音,嘴邊勾著冷笑,“這才多久沒見,連我的劍都認不出了?”

羅韌臉色驟然大變,整張臉失了顏色,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是……沈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