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僥是完全沒想到這宮女明明是對著自己說的悄悄話,結果竟說得人盡皆知。
俞貴人一臉受驚的樣子,頂著眾人目光,趕緊伸手捂住宮女嘴巴,一臉歉意地看向眾人,旋即又用飽含擔憂的眼神瞥向了韓微。
她先前就幫韓微說話,這會兒又是這樣一副“我跟你很熟,我知道你藏著的這點小秘密,可是秘密竟不小心被說出來了怎麽辦?”的神態,無意間將這宮女說的話坐實了三分。
再者,俞貴人也是此次入宮新人之一,怕是在宮外之時便已與韓才人相識,說話的可信度便又高了幾分。
大家本就注意到了她,這會兒哪怕是一個小動作都瞞不過大眾的眼睛,更何況是這樣幾個大動作。
這下眾嬪妃腳步是徹底停了下來,目光在韓微身上和程少將軍身上來回掃視,表情微妙。
這香囊一瞧便不是繡娘統一做的,程將軍一家入宮,穿得是官服,腰上佩戴了什麽都一目了然。
程將軍腰間隻掛了些玉佩,唯有程少將軍,琳琅玉佩之側還掛了個小巧玲瓏的香囊。
能讓武將入宮都帶在身上的,那恐怕是隻有心愛之人的物件。
而這物件又恰巧與韓才人身上掛著的那香囊外形一致。
有擅繡活的嬪妃伸頭敲了敲,不動聲色地給旁人使了個眼色。
這粗粗一看,兩邊香囊上的繡活,明顯同出一人之手。
這怎麽想都覺得………
眾人心照不宣地互相敲了敲,隻後悔自己走太早,不然現在還能坐在位置上好好看這出戲。
誰能想到,這韓才人才剛入宮,竟能惹出這樣的事來!
膽子可真夠大的!
難怪要搶了這差事,感情就是為了見情郎啊!
這要是被聖上知道了,必死無疑。
俞貴人餘光看見眾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她心中暗喜,麵上卻繼續維持那愧疚又擔憂的神情,欲蓋彌彰道:“妹妹,小荷亂說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她又轉身向德妃行了禮,一臉痛心:“娘娘,許是這宮女一時晃了眼,沒瞧仔細看錯了,嬪妾回宮後定會多加管束。”
韓微瞧著她這副惺惺作態,心中歎了口氣。
終於來了。
從那香囊消失,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這倆日的平靜怕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虛假平靜罷了。
這俞貴人從一開始幫她說話,與她靠近,再如今這些話,看似是為了她好,實則每一句都將她推入陷阱。
等著這個罪責被坐實。
希望,德妃娘娘能夠公正公允。
韓微抬頭,正巧對上德妃娘娘探究的目光。
德妃娘娘眸光溫和,見她朝自己看來,甚至還眨了下眼睛。
韓微:“……”
或許,她不用擔心了?
“娘娘,這宮女小荷有沒有看錯,派人對比查看兩個香囊便可知曉!”
陳常在先頭在韓微那吃了虧,這會兒終於抓著韓微把柄了,哪能不把麵子找出來。
俞貴人話音剛落,她便急匆匆地開口,說完斜眼看向韓微,眼神挑釁。
卻不想韓微根本不接她的眼神,讓她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力都白施了。
韓微麵上一絲慌亂也沒有,麵容不卑不亢地站在那兒,平靜地聽著她們說話。
仿佛說得不是她一樣。
陳常在氣得瞪了她一眼。
表麵上這麽冷靜,心裏指不定多麽慌亂!
勾結外男,看你這次捅的簍子怎麽補!
程少將軍乃德妃娘娘親兄長,德妃若是不能公正公允,定會在聖上麵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再想有如今這番恩寵怕是不可能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能夠憑一己之力掰倒德妃娘娘,陳常在渾身都激動起來,恨不得立即召來繡娘查看。
她是聖上登基前最後一批入府的,那時德妃娘娘便已是府中最富聖寵之人,連當初的王妃、如今的皇後都要避其鋒芒。
而聖上之後又南征北戰,根本沒多少時間來後院、後宮,她的位分便一直留在了常在。
瞧見陳常在那副著急的蠢樣,德妃都有些不忍直視。
這群人真以為她的恩寵是靠自己得來的?
若不是父兄前月在邊疆戰場在取得勝利,在微末極險的狀態下不放棄,以小博大打退敵軍,她這生辰宴隻會是玉棠宮內自辦。
兄長也為此胸口被敵軍長槍刺傷,入宮時為了掩蓋身上的血腥味,這才在腰間掛上了香囊。
哪知道,這香囊竟會被人掉了包!
若她還是前世的她,可能不會注意,甚至注意到了也不會想到這一層。
可重來一世,好歹也是多活了幾年的人,又怎麽能不多留個心眼。
再者父親雖領兵打仗,但也沉浮官場多年,在武功高強的人眼中搞這些小伎倆,簡直可笑。
德妃沉默地與家人對視了一眼。
在眾人看來,這沉默像是要平複內心的驚詫。
程少將軍摘下香囊,拱手呈上:“請娘娘明鑒,臣從未見過什麽才人。”
德妃點點頭,擺手讓亭芳接過,再派人去繡衣局請掌事嬤嬤來。
“韓才人,”德妃問道,“你有什麽話要說?”
陳常在哼了一聲:“證據確鑿,還有何話說。”
韓微目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娘娘,嬪妾想先問問俞貴人。”
德妃點頭。
俞貴人表情有一瞬間僵硬,想到後續的安排,她心中安定,麵上依舊維持之前那副表情:“妹妹,你問吧。”
韓微:“我身為小小才人,沒資格去向皇後娘娘請安,便也沒了機會認識各位姐姐,今日才得有機會見到各位姐姐。”
她頓了頓,嘴角微微勾起:“敢問俞貴人,您身邊的宮女又是如何得知,程少將軍的香囊與我身上的香囊香味相似呢?”
沒等俞貴人回答,那小荷便撲通一聲跪下,聲聲有力:“奴婢不敢妄言!”
她說:“貴人在剛入宮時,教引坊的陳嬤嬤前來教習規矩,奴婢曾在陳嬤嬤身上見過這個香囊,說是韓才人給的,因著奴婢與陳嬤嬤的舊緣分,這才聞到了香味。”
小荷話說得斬釘截鐵:“奴婢當時隻覺得這香味格外奇特宜人,便記在了心上,今日程少將軍走入殿後,奴婢便一下子覺得這香味很是熟悉。”
韓微解下香囊,走到宮女小荷身旁:“你確定,程少將軍香囊的味道跟我這香囊的香味一致?”
小荷扭頭看了眼俞貴人,咬咬牙道:“奴婢確定。”
韓微卻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樣淺笑起來,她解開香囊,讓螢飛帶著香囊在殿內眾位嬪妃麵前走了一圈。
“姐姐們應當能聞到這香囊中散發出來的、最明顯的便是茉莉花香。這茉莉花是奴婢在夏初家中采摘,曬成幹花後碾成粉末裝入香囊。”韓微說話聲輕輕柔柔,卻讓人不自覺地認真去聽。
眾嬪妃往日無聊,賞花便是一項極其有趣的活動了。這茉莉花的香味如此濃鬱明顯,又怎麽能聞不出來。
當下聽了韓微的話,便連連點頭,旋即又扭頭看向程少將軍。
韓微:“德妃娘娘,不知可否拆開程少將軍的香囊,來辨一辯這香氣。”
見韓微一點都不心虛害怕,德妃心中暗笑,連忙給亭芳個眼神示意。
也對,前世宮內來來去去換了不知道多少批人,唯有韓微維持著才人的稱號,卻依舊過得怡然自得,也得極其聰慧之人才能做到這般獨善其身。
亭芳早已氣得不行,這群人竟然汙蔑少將軍,這是根本都不想讓娘娘好好過這個生辰!
最不濟的情況,少將軍可以功過相抵,然而娘娘沒有龍子,又怎能求得聖上心軟。
這時終於得到示意,亭芳立即解了香囊,拿到廳中去。
眾人一聞,果然不一樣!
韓才人的茉莉花香濃烈,解開後可熏一室;而少將軍身上的香囊清新凜冽,更符合武人官兵的身份。
即便是外型一樣,內裏全然不同。這倆人之間又可能是沒任何特別關係。
原本以為定局的事情如今竟又了不同。
眾嬪妃眼神微亮,滿眼期待地等著後續。
小荷臉色有一瞬間蒼白,她俯身再拜道:“韓才人今日換了香囊,請娘娘派人去找陳嬤嬤,她能替奴婢坐證!望娘娘明鑒!”
“什麽事兒讓本宮也來明鑒明鑒。”宮門口傳來一聲帶著笑意的聲音,語調慵懶隨意。
德妃麵色一凜,隻見門口走出一身穿縕韍淺赤色煙雲蝴蝶裙的女子,身材豐滿有型,笑著輕揮團扇,一步一妖嬈地朝殿中走來。
王貴妃怎麽來了?
她一來,這件事便有些難辦了。
王貴妃定會想辦法在其中攪局。
瞧她打扮得比她這個壽星還要精致的樣子,來意便不簡單。
德妃眉頭微蹙,起身見禮。
“今兒拖妹妹的服,倒是把這後宮眾人一次性見了個便。”王貴妃滿臉笑意地看向這殿內的一群人,隨口說道:“倒是比得上給皇後娘娘請安時的陣仗了。”
雖然重生一回,但德妃依舊不喜王貴妃這幅笑嘻嘻的假麵孔,當即也沒什麽好臉色:“皇後娘娘乃一國之母,我怎敢妄想攀比,姐姐莫要笑我。”
王貴妃也不跟她扯這亂七八糟的口舌之爭,眼角餘光狀似無意地瞥過俞貴人。
瞧見對方求助的眼神,她心中忍不住輕嗤。
這麽點事都辦不好,竟還要派人來請她出麵壓陣。
若不是為了來看德妃笑話,王貴妃根本不想來這惡心的生辰宴。
俞貴人也沒想到韓微竟會給香囊換了個香料!
她早已讓小荷打聽了個遍,得知韓才人這幾日用的香囊都是清淺的陳皮橘香,這才有了這一出!
哪知道韓才人與程少將軍兩人的香囊,竟沒有一個是與“陳皮橘香”一致!
好在她六神無主之前,貴妃娘娘來了。
俞貴人看了眼貴妃娘娘,心中那塊石頭這才算是落地。
王貴妃揮著精致小巧的團扇,說道:“程少將軍乃德妃娘娘親兄長,為了防止德妃娘娘偏頗,不如由本宮來親自定奪。”
“如何?”她看向德妃,笑意卻未達眼底,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來晚了!祝大家看文愉快呀~
#突如其來的感冒讓我昏昏沉沉,周末都變得糟糕起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