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直接賺出一輛自行車了!

“呸!”陳衛數著手上的錢, “叫得這麽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這樣的, 還擔心自己會被人上!”

申琇雲驚慌理著衣服坐起來,臉上因為剛才掙紮的太壓力, 被水泥磨破了皮, 滲著血絲,拚命咽著口水, 被嚇得還沒回魂。

“三百塊不到。”陳衛手裏抓著一把錢,連一分的都被搜了出來, “尾款總共六百塊, 我是誠信人,不多拿, 也不絕不可能少要, 還欠我三百, 明天不送過來, 我就去你單位要。”

“你……”

申琇雲蓬頭垢麵, 咬牙切齒看著他, 卻說不出任何字,原以為今天來是拿捏準了他, 沒想到他寧可跟她撕破臉, 放棄黑市, 也不肯吃下這個悶虧,居然還敢對她動手動腳, 更重要的是, 她還被他反拿捏住了。

他要真去了工商所, 找她要錢, 她一切都完了。

這可不是簡簡單單裝不認識,反說他潑髒水就可以的,兩人交易這麽多年,雖然她一再謹慎小心,沒留下什麽痕跡,但對方手裏總會抓住一些她的辮子。

就像她的手裏同樣捏著他的尾巴一樣。

“你以為,我會讓你有好果子吃?”

“有沒有好果子,你都得把剩下的三百塊錢還了再說,不然……”陳衛坐在**,抽了一根煙,點燃狂吸幾口,“琳琳倒是挺對我胃口的。”

“你敢!”申琇雲霍地站起身,“你敢對琳琳起心思,我絕對送你去吃槍子!”

陳衛眼神陰惻,“是你要鬧到這一步。”

申琇雲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看著桌子上的錢,腦子一陣暈厥,喉嚨裏泛起了腥意。

該死的小偷!

她已經付了一千塊,全打水漂了,現在又損失了三百塊,還另外欠著三百!

關鍵錢沒了,東西還沒拿到,更重要的是,她現在急需這些東西,她主任的位置,女兒的工作,女婿的升職,全都火燒眉毛等著,卻弄都弄不到!

就算能弄到,還要再拿這麽多錢出來,不,起碼要拿雙倍的錢出來。

因為陳衛給她弄到的票錢,是低於黑市價格一半的,現在要是自己找人去弄,不可能是這個價格。

短時間內,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

申琇雲走下閣樓的時候,心裏被怒氣與懊悔裝滿,要不是那該死的小偷,她怎麽會和陳衛撕破臉,要不是那該死的小偷,女婿今天上門,說不定就是來聊結婚的事!

雖然她當著女兒的麵,說鄒凱不好。

但是,誰不想和鄒家攀上關係,更別說當親家了。

現在所有希望全都大打折扣了!

“該死的小偷!該死的小偷!該死的小偷!”

“小舅媽,你好棒呀!”

“小舅媽,你真厲害!”

大丫二丫崇拜看著正在忙碌的小舅媽,一早上起來,幾下就把大舅舅留下的床,櫃子,書桌全給拆成木板了。

水琅放下手裏的鋸子,拿著鉛筆在處理好的木頭上做記號,“差一張床的木料,要去買木材,還有大姐,弄堂裏應該有木匠吧?我想借用工具。”

周卉驚訝問:“你還會木工?”

“會一點。”水琅以前習慣性在開工以前用木板做一套模型出來,榫卯工藝與現代快節奏機器釘子工藝,都有嚐試過,不過這年代釘子值錢,一般人都用不起。

“有,有在家具廠做木工的,也有在木材廠工作的,但不熟悉。”周卉搜尋著記憶,“哎對了,可以找老油條,他每天走街竄巷,雖然沒有正經工作,但是屋裏廂的這些物事,他都有花頭,而且他爺原來就是木工,他也學過。”

“老油條?這是個人名?”

水琅拿著紙筆走到旁邊坐下,“那這老油條住在梧桐裏?”

“就在隔壁7號樓亭子間,他和他娘住在裏麵。”周卉指著隔壁二樓,“你是不是還沒去看過亭子間,就是樓梯直上去第一個房間,站在下麵,就能看到小敏的房間。”

“知道,那我過去問問。”

“小卉~”

水琅剛想走,客廳裏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頓時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麽會有陌生人從客廳裏走出來,“誰?”

“好像是,三樓盧奶奶。”周卉朝著客廳應了一聲,“盧奶奶,我在天井。”

“我看見了,哦呦,小卉,不曉得有多少年沒看見過你了。”

客廳走出來一個舉止蠻優雅的老太太,衣著整潔幹淨,短發剪得利索,即使從走路姿態看上去年紀不小了,但是一點兒也不見老態,從頭發絲到腳,都充滿了滬城腔調,手裏端著一個搪瓷盤,走出客廳,來到天井了,發現是裏麵裝著餛飩。

周卉善意一笑,“盧奶奶,你還是那麽漂亮。”

“快要六十歲了,哪還能稱得上漂亮。”盧奶奶端著餛飩,看著周卉的雙腿滿是心疼,“造孽啊,想想你小時候,一直跳芭蕾舞呢,穿著小裙子,白襪子,芭蕾舞鞋,就像隻白天鵝一樣,現在弄成這個樣子,可惜哦。”

真會聊天。

水琅差點就翻了白眼。

“這是小赫老婆吧?”盧奶奶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著水琅,“聽說小姑娘對我們小卉老好了,心地特別善良,儂好儂好。”

“儂好。”

水琅學她的腔調,客氣一笑。

“喏,我今天早晨去糧站排隊買的餛飩皮,買了肉,包的薺菜餛飩。”盧奶奶將手裏的餛飩挨個遞給她們看,重點給了三個丫頭看,“想吃伐?賣相老好了伐?去拿筷子來吃,可憐你們在鄉下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的東西。”

水琅:“……”

周卉看著弟新婦的表情,低頭一笑,“盧奶奶,你這是做啥,餛飩皮難買,好不容易攢到票換到了,你留著跟盧爺爺一起吃呀,不要送給我們。”

“是呀,特別難買,我上次吃餛飩還是過年的時候,這都好幾個月過去了,總算又能嚐到味道。”盧奶奶坐在凳子上,“小姑娘,你也吃吧,聽說你是從北大荒來,北大荒那個地方比鄉下還要苦,是不是從來都沒吃過白麵,肉就更沒吃過了吧,趕緊嚐嚐。”

水琅終於將白眼翻了出來。

雖然盧奶奶說得都對。

水琅去了十年,確實沒吃過白麵,沒吃過肉。

“來呀,快吃呀。”

盧奶奶還在說,“我盛了五隻,你們分著吃,剛剛好。”

真是一個也不多,一個也不少,水琅心底是感謝的,但離誠心誠意,總是差了那麽一點。

她也很想吃,但是暫時沒有吃。

果然,在三個丫頭剛咬了一口餛飩後,盧奶奶就開口了:“真沒想到,你們會分了家,小赫早出晚歸,總是碰不上,我想了,就直接同你們商量了。”

周卉跟水琅一樣,一直沒有動筷子,“盧奶奶,有啥事體,你講。”

“巧芝昨天晚上跟我講,以後三樓曬台,他們家要用一半。”盧奶奶指著曬台道:“當初商量好了,底樓後廚房你們用,三樓曬台我們用,我們廚房都搭了好多年了,現在複興夫妻倆突然講要分一半,你說,哪能辦。”

周卉愣住,沒想到盧奶奶下來是說這樣的事,她看了一眼的水琅,發現她的表情似乎意料之中,頓了頓,回道:“盧奶奶,這個事體,跟我們沒有關係的呀,你們兩家商量好了呀。”

“啥?”盧奶奶驚訝看著周卉,“小卉,你哪能這麽講話,複興總歸是你兄弟的呀,哪能跟你沒有關係,你講這個樣子的話不對,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之間,就是最親的親人,不能斷掉的呀。”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卉著急道:“我是講,二樓三樓的事你們自己商量。”

“你們兄弟姐妹是不好疏遠的,雖然分了家,還是要常來常往。”盧奶奶一臉善意勸道:“複興夫妻倆要曬衣裳,你們就讓她到天井裏頭來曬,這樣後廚房也還是你們家的,我不沾邊,兩家還是清清爽爽,這個樣子最好,你講呢?”

水琅好奇問:“你不沾邊,平時是怎麽上去的?”

盧奶奶麵色一頓,“哎呦,我們隻是從後門過一下的呀,又不占用後廚房的地方。”

水琅點了點頭, “那這個樣子的話,我們就把後廚房過道擺上東西,以後讓大哥大嫂從前門走,一樣是常來常往。”

盧奶奶張著嘴,說不出話了,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叫道:“你這小姑娘哪能這個樣子,後廚房雖然是你們在用,但那是公共空間呀,本來有我們一份,你哪能好全占上,不給我們家的人走。”

“我還以為盧奶奶不知道什麽地方是公共空間,什麽地方是私人空間呢。”水琅笑著道:“既然知道,還想把別人家的私人空間變成公共空間,隻考慮自己家方便?”

盧奶奶不吭聲了,臉色也慢慢不好看了,端起還剩一顆餛飩的盤子,“我是看著你們周家三個孩子長大的,我都是一片好心。”

水琅再次好奇問:“盧奶奶,你一直住在樓上嗎?”

“是呀。”盧奶奶的神情驕傲,“弄堂剛建好我們就在這住了,住了有三十年了,一天都沒有離開過。”

水琅“哦”了一聲,“那怎麽前幾天大姐剛回來的時候,沒見你一片好心站出來跟大哥說,兄弟姐妹要互幫互助呢?”

盧奶奶這下被堵得麵孔通紅,驕傲全無。

一個字都不說了,端著還有兩隻餛飩的盤子,扭頭就往客廳走。

走到房間門口頓了頓,看了一眼,又繼續上樓了。

“弄堂裏,有人情味,但也麻煩得很。”周卉笑著道:“都想著多占點便宜,大家一般都是看破不說破,畢竟還要相處。”

“媽媽,我們是不是不該吃餛飩?”

三個丫頭頭一回吃餛飩,咽到肚子裏了,都不記得是什麽味道。

“是盧太婆非要我吃的。”三丫伸著小手指指著人消失的客廳,一臉委屈。

“不關你們的事。”

水琅安慰一句,看了看日頭,“要到中午了,真耽誤事,工作都沒做好。”

“已經做了很多事情了。”周卉指著院子裏的木材,“這些東西木工都得做一天,你沒到半天,就全做完了,正好,中午老油條有可能在家,早了晚了他都不一定在。”

“先做飯吃,吃完再說。”

水琅正是對做飯開始上癮的時候,但今天心思都在工作上,沒有再花時間去做菜,燒水放了掛麵,撒了一把雞毛菜,鋪一圈蛋液,燒開出鍋分飯。

今天天氣正好有點涼,四人坐在天井裏,一人一碗青菜雞蛋麵,有湯有水有白麵有雞蛋,吃得冒汗,渾身舒舒服服。

老油條長著一頭胡蘿卜色的頭發,身材幹瘦,皮膚也像胡蘿卜色,看起來真像是根油條,又因為年紀大約在四十歲左右,不算小了,整個形象與老油條的貼合度堪稱百分之百。

“買木材?想要多少斤?”

“一張一米二的床,五十到八十斤。”水琅打開筆記本,將房間設計圖遞給他,“聽說你也學過木工,除去天井裏這些木材,再買五十斤夠吧?”

老油條湊過來看了一眼,下一秒就光速將筆記本捧了過去,看一眼水琅,再看一眼筆記本,來回數次,越看眼睛瞪得越大,“這是,你畫的?”

“就是我小舅媽畫的。”二丫搶先回答,昂起小下巴,“厲害吧?”

又嚇到一個!

“真的假的!”老油條不敢置信看著水琅,“你這比前麵的石副廠長畫的功底都強!而且是強多了!”

沒等水琅說話,就繼續滔滔不絕:“還有這設計,看都沒看過,聞所未聞啊!設計不簡單,但又好像很容易做出來,你是打哪裏冒出來的人才,居然還沒有工作?!”

水琅拿回筆記本,第一次沒拿回來,加了力氣,才硬抽回來,“五十斤木材夠嗎?”

“大差不差。”老油條臉上震驚沒消退一點,神情中還有一點兒亢奮,“這樣,我們先不去國營木材行,我們去找前麵的石副廠長,看他能不說能弄到不要票的木料,這樣不但省些錢,還能省了票。”

“找石副廠長?”

周卉突然意外看了一眼老油條,“你現在跟石副廠長關係好了?”

沒記錯的話,這兩人可是多年死對頭。

“我們關係一直很好。”老油條催促著水琅,“走呀,現在就走,不然馬上午休時間過了,他要去上班了。”

水琅看了看大姐,周卉點了點頭,“石副廠長就住在16號樓。”

前幾天二丫跟著小舅媽出門,羨慕壞了其他兩個丫頭,今天就在弄堂裏,出去一會兒沒事,三個丫頭都跟在小舅媽後麵,跑出來玩了。

“石副廠長在家伐?”

“哪位呀?”

前門天井門打開,一個穿著藍白校服,五官長得很俊氣的男孩出現在門後,單肩背著書包,看樣子打算去學校,見了人,回頭應了一聲:“老油條。”

“小赤佬,老油條也是你叫的!”老油條招呼著水琅進門,“車子還停在天井裏,石副廠長還沒去上班。”

“你怎麽來了。”

石副廠長見了老油條,臉上連個客氣笑容都沒有,但也沒有反感,臉色很平淡,看了眼後麵的水琅,“這是?”

“光赫新娶的老婆。”老油條不客氣往凳子上一坐,看到四方桌子上擺著果盤,也不客氣拿了一個青蘋果咬了起來,“你這麽多年在廠裏,家具做來做去就那些老式樣,我今天幫你帶了個師父過來,讓你學習學習,漲漲眼界。”

“你說什麽?”

東邊房間走出來一個女人,烏黑頭發盤在腦後,裏麵穿著白色的確良襯衫,外麵披著一件棕黃色羊絨衫,“你要給石庚找師父?你是真不怕師父從墳墓裏跳出來找你麻煩!

“滿嘴鬼神論,恐怕我爸還沒跳出來,你就先被麻煩找上門了。”老油條轉頭看向水琅,“小水,這位就是石副廠長,把你剛才畫的設計,給他看看,看完了,你看看能不能從廠裏弄幾十斤木料出來。”

“坐呀,快坐。”女人對老油條不耐煩,轉頭麵對水琅時就揚起了和善的笑容,“三個小丫頭好像胖了嘛,也收拾得幹淨了蠻多,小舅媽對你們很好是伐?”

三個丫頭躲在水琅後麵,點了點頭。

“你好。”石副廠長對著水琅道:“祝你新婚快樂,是要用木材做家具?為啥不去買成品?”

居民結婚,可以去街道領取兩床棉花票,一套家具票,一張書桌,一副床架或者一張床,一張飯桌,還有兩把椅子兩個凳子,比單獨買木材要省心得多。

“我想自己親手做。”水琅雖然看出來兩人是什麽關係了,但並沒有去管他們之間的彎彎繞繞,現在確實沒有木材票,如果能在這直接弄到票,那是再好不過了。

“你做?”石副廠長眼神驚訝,“你會做木工?”

水琅笑了笑,“簡單做做。”

“從來沒見過女同誌做木工。”石副廠長老婆也驚訝看著水琅,前兩天弄堂裏發生的事情,他們上班沒見著,但下了班都聽過好幾輪了,知道光赫找的老婆聰明又好看,“是打算做啥?置辦結婚家具嗎?”

“不是,打算做一張高低床。”

“哦,是打算給周卉做是伐?”石副廠長老婆看著三個小丫頭,“是蠻可憐的,你心地蠻好,都是一個弄堂住著,你就不要自己胡搞瞎搞了,老石,你幫忙從廠裏弄一張質量不過關被淘汰下來的高低床,再幫忙修一修,便宜出給他們好了。”

石副廠長想了想,點頭,突然,一陣大笑聲響起。

“汪繡,儂幫幫忙,啥人要你質量不過關被淘汰下來的東西,人小姑娘比你們家石副廠長設計的要好一千倍!”

汪繡出自好心,卻被嘲諷,頓時不高興道:“我明白了,你今天就是來觸我們黴頭的,這麽多年,你混成這個樣子,還不肯服氣,那好的呀,把東西拿出來給我們看看,你都不怕丟人,我們還有啥好怕的。”

汪繡臉上的高姿態跟石副廠長的不以為意,刺痛了老油條的神經,從水琅手裏搶過去筆記本,打開遞到兩人麵前,“看看,好好看看,是不是比你們的老石強上一千倍。”

石副廠長隨意看了一眼,立馬頓住,緊緊盯著筆記本上的設計圖。

汪繡不懂設計的事,但看到丈夫的表情不對,也跟著看了幾眼,發覺本子上線條是蠻直的,再仔細一看,情不自禁叫了出來:

“哎呦!這哪能設計這麽好的啦!”

“是你設計的?”石副廠長表情轉為嚴肅,看著水琅,“小姑娘,你可不能撒謊,這樣的功底,我到現在才能勉強達到,是誰,是不是哪個有名的設計師幫你設計的?”

“功不功底的,不過線條畫的直一點罷了。”水琅不甚在意道:“重要的是設計思想與個人美感產生的概念結果,畫功再好,隻會千篇一律,照葫蘆畫瓢,又有什麽用。”

石副廠長眼神一頓,直麵感受到從眼前的小姑娘身上傳達過來所向披靡的自信,心底的懷疑瞬間被擊碎個徹底。

毋庸置疑,這一定是她畫出來的,並且是人家實力當中的冰山一角。

這讓他們震驚的設計,她根本就沒放在眼裏,就像喝口水一樣那麽簡單。

“怎麽樣?”老油條看到師弟的臉色,心裏一陣暢快,“比你強上一千倍吧?”

石副廠長認真點頭,“不論從功底還是設計理念,都比我當年強。”

老油條“嘁”了一聲,“既然讓你增長了眼界,就從你們廠裏弄點木料出來,便宜賣給小水同誌吧。”

“你真的要自己動手做出這樣子的房間呀?”

汪繡還在盯著設計圖看,已經把自己家小孩子的房間幻想成這個樣子了。

有自己的床,自己的衣櫃,自己的書桌,再也不用搶來搶去,抱怨就一間房子,幹嘛生兩個小孩了。

關鍵是,這樣子設計完,中間還有那麽大的空間可以活動,一點兒都不擁擠。

不但兩個兒子全能有屬於自己的空間了,哪怕再要一個孩子也不是不行。

汪繡心動壞了,推了推老公,“這個月不是剛退回來一批木頭嗎?你弄幾根出來,有辦法的呀,總歸是要內部消化的。”

石副廠長不知道在琢磨什麽,沒有吭聲,正當水琅準備說可以拿其他票換的時候,聽到他說:“這樣,你放手去做,不管用多少木頭,我都免費支持你。”

客廳安靜一瞬。

水琅驚訝過後,問:“有什麽條件?”

老油條叫出來:“你不會想用點木頭就要剽竊人家小姑娘的設計吧?!”

“不要當別人都跟你一樣。”石副廠長終於忍不住懟了一句老油條,接著對水琅道:“沒有什麽條件,你的設計給我看了,我不能白看。”

水琅詫異看了他一眼,後時代剽竊跟風模仿她的人層出不窮,想偷看她設計理念,搶先完成的人也能繞著地球轉半圈,除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趁機送禮的人,從來沒遇到一個看了一眼,看完就要付“版權”費的。

“隻是這樣?不是為以後自己廠裏也出類似產品,提前打算?”

“等你真的能做出成品,我們工廠想要生產類似產品,一定會經過你的同意。”

石副廠長話說得漂亮,但水琅已經明白了意思,這是在提前賣個好。

不得不說,這種做法讓人很舒服。

放到以前,水琅可能不需要,甚至送上來都不放在眼裏,但是時代環境不同,這個年頭一針一線都是國家的,一個人想要做點什麽,就會被蓋上各種各樣的帽子,你再強,也沒有用。

“那就多謝石副廠長的支持了,麻煩先給我送200斤木料。”

老油條“噗”地笑出來,“小姑娘,你倒也是不客氣的。”

“本來沒有木頭,隻好把家具拆了省著用,現在有了石副廠長的支持,我就可以完善的再好點了。”

聽到水琅這麽說,石副廠長眼睛明顯亮了,沒有一絲不情願,“我現在去廠裏,明天早上就安排人給你送過去。”

“我沒有工具,能不能從廠裏再順道借一套木工的工具送過來?”

“沒問題。”

沒想到跑了一趟,不但不要票弄到了木料,連錢也不用付,還又多了一百多斤。

這個時候普通木材要五毛到一塊五一斤,拿最便宜的算,最少也省了一百塊,多的話要省到兩百多塊了。

直接省出一輛自行車了!

-

從石副廠長家出來,水琅帶著三個丫頭往國營菜市場走去,另外還叫上了老油條。

雖然今天老油條更多是為了自己找石副廠長出氣,但能省出一件三大件之一,也確實是因為人家,沒人家,她們連石副廠長家的門都不知道在哪裏。

這個時候,水琅想起了街道居委主任讓她當的弄堂幹事了,就跟大姐說的一樣,當了這個幹事,認識弄堂裏的人,人家一般還都會給弄堂幹事一點麵子,那麽各行各業都能有人脈了。

“這次街道挑的弄堂幹部人選還都真不錯。”

“我最看好光赫新娶的老婆,那小姑娘腦子嘴巴靈地不得了,聰明。”

“我也看好她,那小姑娘很適合當梧桐裏幹事。”

“我看你們是老糊塗了,看人都看不清爽了。”

國營菜市場門口,一群人等在走廊底下聊天,最後說話的人是6號樓三樓盧奶奶。

“做啥?盧幹部不服氣?”

“我有啥不服氣,我都多大歲數了,走也要走不動了,這次弄堂重新選裏弄幹部,還是我一再拒絕居委,居委才不得不讓我休息。”盧奶奶撿著讓自己好看的話說,“隻是沒想到會選到我們樓下的小姑娘,那可是個最會裝腔作勢的人。”

“這話哪能講?”

“我覺得那小姑娘挺直來直去,不像是會耍滑頭的人啊。”

“你哪能曉得人家是個裝腔作勢的人?”

“我就住在樓上,天天上下樓看著,我哪能會不曉得。”盧奶奶搖著頭,“這剛讓光赫分了家,剛開始兩天讓小卉幾個人住一間房間,等你們都相信她是好人了,這不,立馬就把周卉趕出去了。”

“趕出去了?趕到哪裏去了?”

“不會吧,我剛才出來,還看到小卉在天井裏坐著織毛衣。”

“小姑娘不是那樣的人,人家找複興夫妻倆分了錢,也是給的小卉大頭。”

“分了房子也是把最好的房間給小卉住,那屋裏有沙發有新櫃子,床還是彈簧床墊!”

“你現在再去看看,床還在吧,沙發還在吧,統統搬出來了。”盧奶奶一句話立馬引起一片驚訝聲,接著道:“那個彈簧床墊,搬到她自己屋裏去了,昨天留著一張床擺在客廳裏,今天連床都給拆了,你說說看,多惡毒啊。”

“床拆掉了?真把小卉趕出去了?”

“不會吧,床拆掉了讓小卉住到哪裏去。”

“是要鋪地板吧?我記得複興買了地板。”

“不會是借著鋪地板,把好床墊櫃子趁機都給自己用了吧?”

“哦呦,哪能這麽有心機的啦,要這樣下去,估計不把周卉趕出去,也得讓她去住那間沒鋪地板的房間了。”

“肯定的呀。”盧奶奶看到局勢被自己扭轉,心裏頓時高興不已,繼續煽風點火道:“你說,要是讓這樣有心機的人當了裏弄幹部,背地裏還不知道讓我們吃多少虧。”

“是,我最不喜歡這樣兩麵派的人。”

“我們也實在弄不過這樣的人,估計把我賣了都還得幫她數錢。”

“反正要投票的,到時候我們都不投她,她參加了也沒用。”

“參加的人裏,除了這個小姑娘,還真不覺得誰好,唉可惜,她哪能會是這個樣子的人呢。”

“我也不曉得投誰了,就怕都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盧奶奶歎了口氣,“要是你們實在不知道投誰,就投我好了,為了大家,我再撐著幹兩年。”

原本正苦惱的人,立馬發出捧場的聲音。

水琅剛走過來,就看到那邊有一群老太太吵吵著,立馬遠離,沒走過去湊熱鬧。

弄堂裏這些老人湊在一起,除了說各家閑事就捕風捉影猜測各家八卦,一旦走過去,等她一走,話題就得轉到她身上。

中午吃的麵條消化快,這會看到市場攤位上賣的雞魚肉蛋蔬菜,已經餓了,看到肥胖的老母雞,嘴巴裏頓時流出口水。

好久沒喝雞湯了。

立馬掏出票子和錢買了兩隻母雞,一隻送給了老油條。

老油條高興壞了,抱著母雞連連謝道:“小姑娘,你人真好,我都沒做啥,你看你還這麽客氣,哎,你要買青菜的,幫我也拿一捆好了,小姑娘就是會搭配,我就沒想到往雞湯裏放青菜。”

距離青菜攤起碼有三米,隻是往那邊攤位上的土豆看了一眼的水琅:“?”

原來不但外表長得像老油條,性格也是個老油條?

水琅走到青菜攤,抓了一把青菜放到營業員遞過來的秤盤裏,稱好了就放進籃子裏,轉身就走。

老油條很有眼力見,沒再厚著臉皮要,隻道:“其實什麽都不放,原汁原味才是最好喝的。”

三個丫頭捂嘴偷笑。

晚上回家燉了雞湯,搭配周光赫從單位食堂帶回來的饅頭。

砂鍋端上桌子,一揭開蓋子,香氣飄散整個客廳,三個丫頭猛吸鼻子,吸完“啊”一聲,咽著口水迫不及待等著小舅媽分飯。

此時,後廚房也傳來一陣吸鼻子的聲音。

剛從外婆家回來的周敏,站在後廚房不肯走,仰著頭看媽媽,“媽媽,雞湯,我也想喝雞湯。”

晚上外婆隻燒了黴幹菜泡飯,是中午的剩飯,沒有肉,沒有青菜,連饅頭也沒有。

她想吃個雞蛋糕,外婆都不讓。

金巧芝自己都咽著口水,“明天讓外婆燉給你吃。”

“我現在就要吃。”周敏不肯上樓,伸頭往底樓客廳望,離得近了,香氣更濃,口水頓時泛濫,但是她不敢走過去,因為看到小嬸嬸了,怕被打,推著爸媽,“媽媽,爸爸,你們去找叔叔盛一碗雞湯給我,我餓。”

周複興本就難看的臉色,看到小女兒連口雞湯都喝不上,而且不但是今天喝不上,以後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喝上,變得更加難看,直盯著老婆看。

金巧芝避開丈夫眼神,推了亂叫的小女兒一下,“叫什麽,上樓!”

這一推,讓周敏頓時委屈得不行,扯開嗓子嚎哭起來。

“哭,你繼續哭!”金巧芝指著客廳,“最好把你小嬸嬸叫出來。”

周敏立馬收住哭聲,抬起小手捂住嘴巴,小心翼翼伸頭看了眼客廳,正好見到小嬸嬸看過來,嚇得打了一個嗝,抬起小短腿就往樓梯上爬。

金巧芝鬆了一口氣,突然發現頭皮有點冷,發現丈夫冷冷看了自己一眼,上樓時把樓梯踩得“嘣嘣”響。

頓時覺得這日子過得真是如履薄冰。

怎麽也沒想到,她信誓旦旦說回娘家去,娘家會熱烈歡迎,結果就頭一頓飯熱烈歡迎了,下一頓飯就隻能看到白菜葉子,這兩天中午要不是在單位吃飯,連個肉沫子都見不到。

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娘家會是這個樣子。

現在都懷疑,頭一頓熱烈歡迎的飯,究竟是為了姐姐一家做的,還是真的為了歡迎他們一家回去做的。

發現自己居然有這樣的想法,金巧芝立馬甩了甩腦袋,把剛才可怕的念頭全都甩出去。

當然是為了她,怎麽可能是為了姐姐。

她才是家裏最受重視,父母最在意的小孩!

肯定是姐姐在家裏住得久了,爸媽才故意做不好的飯,趕姐姐一家走呢。

“雞湯真好喝呀。”

水琅肚皮撐得溜圓,也不想走路,隻想癱在椅子上,要不是弄了一天木頭,還沒洗澡,還想去**攤著。

“雞肉太好吃啦。”三丫拿著早就啃光光的雞腿骨頭繼續嗦著,“小舅媽燒飯最好吃。”

水琅非常讚同這句話,晚上這鍋雞湯燉地,金黃濃鬱,肉質嫩滑,分飯的時候,毫不客氣給自己分了一隻雞腿,另一隻讓他們推來推去.

最後決定,今天剩下這隻雞腿由最小的三丫吃,以後再燉雞腿,另一隻由大丫和三丫石頭剪刀布贏的人先吃,以此類推。

全家默認,水琅永遠擁有一隻雞腿。

水琅蠻喜歡做飯,但不喜歡洗碗,把洗碗的活分出去,周光赫包了晚飯的碗,能幹活的大丫二丫,包洗中午的碗,三丫夠不著廚台,暫時玩著。

周光赫看了看外麵天井裏被拆掉的木板,又在客廳裏巡視一圈的,接著又走到房間裏,終於忍不住問:“晚上我睡哪?”

“床框在外麵,等下搬進來鋪床。”

水琅走進房間,翻找新做的衣裳,她準備去澡堂洗個澡,忙了一天,身上都是木屑灰塵,用盆洗不幹淨,用浴缸還得一遍遍燒水往裏麵倒,洗完了還得刷一遍浴缸,不如去澡堂裏站在淋浴下衝的舒服。

周光赫跟在水琅後麵,“那你……”

睡哪?

“什麽?”水琅將衣服香皂洗頭膏都放在編織籃裏,看著男人欲言又止,“你有什麽問題?”

“……沒有。”

“那別擋在門口了,我要出去。”

周光赫慢慢挪開,眼神一直盯著水琅,看到人往外走了,“等等,我也想去澡堂。”

水琅回頭,“那你快點收拾。”

“好!”周光赫快步走進房間,打開櫃子隨便拿了兩件衣服,又快步走了出來,要放在水琅拎著的籃子裏。

“哎,你幹嘛?”水琅拎著籃子避開,“我們倆進的又不是一個地方,你放我這裏,是打算洗完光著走出來?”

他傻了。

周光赫差點不敢相信自己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幹咳一聲,“路上放你這裏,進澡堂之前我就拿出來。”

水琅“哦”了一聲,讓他把衣服放進來,蓋在她的衣服上麵,“幹洗啊?香皂洗頭膏不要?”

周光赫又返回房間,從自己的臉盆裏拿出香皂,“等下我進去之前,你給我一點洗頭膏,我直接抹在頭發上。”

“……”

水琅沒話說了,“那走吧。”

“小舅媽……”

客廳剛傳來二丫的聲音,後麵還沒聽清說什麽,水琅就被周光赫拉著走到了門外。

“你走這麽快做什麽。”水琅掙開他的手,“我差點被你拽地崴了腳。”

周光赫回頭看了看幾米之外的家門,放下心來,低下頭看著水琅的腳,“沒事吧?要不要我背你?”

“我倒想。”水琅將籃子遞給他,“你不怕被抓典型啊?”

“……怕。”周光赫自己是不怕的,“ 我怕你不好意思。”

水琅笑了,回頭看了看,“我剛才怎麽好像聽到三個丫頭叫我。”

“沒有。”周光赫拎著籃子向前走,“快走吧,再晚澡堂就要關門了。”

“你之前不是說澡堂24小時開著?”

“…………”

“小舅媽!等等我們!”

正當周光赫說不出話的時候,讓他更說不出話的事情發生了。

三個丫頭提著籃子追上來。

“我們也想去洗澡。”

“我就說剛才聽到有人叫我,東西都帶了嗎?”

“帶了衣服和香皂,沒有洗頭膏。”

“我這有,走吧。”

三個丫頭高高興興把小舅媽圍住,大丫二丫一人抱住小舅媽的一隻胳膊,三丫繞著圈子走,想拽著衣角,走起來又不方便,想要小舅媽抱著,小舅媽又沒手了,隻得退而求其次,轉頭對著小舅舅張開手臂。

周光赫一隻手將三丫抱了起來,讓小丫頭坐在臂彎裏,一隻手拎著籃子,看著前麵他沾不上邊的老婆,發出一聲無人能聽到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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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凱,這還是你第一次到我們家裏吧?”

申琇雲特地下樓迎接未來女婿,除了真的是發自我內心的高興,還有一層心虛在,想提前用挑不出錯的態度去歡迎他,看看等下有沒有緩和之地,“快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