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孩子

◎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衛瓊枝推門進去, 門“吱呀”一聲響,那些仆婦們還沒反應過來,懷中的孩童便已仰起頭來看她。

孩童長得虎頭虎腦的, 圓溜溜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衛瓊枝, 一對白嫩的手臂藕節似的, 在空中揮舞了兩下,讓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仆婦們見衛瓊枝來了,便向她行禮請安, 卻並不敢多說什麽,隻把孩子抱給了她身後的姚黃。

當年衛瓊枝回到王府之後產下一子, 慶王夫婦見女兒如此淒慘也是有苦說不出,要向外界說出王府大郡主未婚生子是絕對不可能的, 又怕府上人多口雜,瞞一時瞞得住, 瞞得久了便會傳出去, 便另辟了一處地方讓這個孩子另住, 隻讓衛瓊枝瞞住各人目光,偷偷與這邊來往。

雖然慶王夫婦對這個孩子頗有微詞, 但畢竟隻是一個還不懂事的孩子,又是女兒的骨血, 便也派人悉心照料,又看他憨態可愛,平日裏私下也對他疼愛非常。

王府裏多了個來曆不明的孩子, 知道內情的都是王府的心腹, 自然不會胡言亂語, 不知道的便也有猜測這是慶王在外麵的私生子, 抱回來之後王妃不承認, 這才不明不白地住著,或是說這是王妃遠親的孩子,猜是宋庭元私生子的也有,倒很少有往衛瓊枝身上猜的。

衛瓊枝生下孩子本來就是想自己養著玩的,雖不想和孩子隔開,但也懂得父母的一片苦心,於是隻每日都過來看看,一待就是好幾個時辰,有時還不止來一次,譬如今日就是早晨已經來過了,夜裏想著了便再來看看。

仆婦們總見她過來,多少總有猜到了一些的,但卻不敢胡亂說什麽,隻當做不知道,否則怕是慶王夫婦饒不了她們。

衛瓊枝摸摸孩子的腦袋,柔聲道:“虎兒,怎麽還不睡呢?”因他生在虎年,便幹脆取了這個小名,好聽也好記。

才一歲多的孩子自然不會回答衛瓊枝任何話,隻是張著嘴咿咿呀呀,算是在和衛瓊枝說話。

仆婦答道:“小公子白日裏睡多了,夜裏便不想睡了,實在不是奴婢們沒有盡心。”

衛瓊枝讓姚黃把虎兒抱到床榻上坐著,才道:“我也沒怪你們,他不想睡就晚些睡也是無妨的。”

仆婦們鬆了一口氣。

姚黃拿了許多玩具過來堆在虎兒身邊,虎兒興奮地抓起這個又抓起那個,一副玩不夠的樣子。

衛瓊枝索性就讓他玩,一點都不阻攔,還陪著他一塊兒玩,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虎兒才終於把體力給消耗完了,搖晃了幾下小身子,倒頭睡了下去。

衛瓊枝拉過小被子把他蓋住,又斜倚在虎兒身側輕輕地拍著他,虎兒的兩隻手捏成拳頭放在耳邊,有時會在睡夢中努努嘴巴,睡得很是香甜。

直到姚黃來叫了,衛瓊枝才起身,回到了浮影閣中。

***

三日後,春光明媚,惠風和暢,正是春遊踏青的好時節。

江恪來得殷勤,一大早便來慶王府裏等著衛瓊枝,等衛瓊枝穿戴打扮完他早就已經等得不耐煩,在那裏東逛西逛的,但見了衛瓊枝卻沒說什麽,隻將她從頭到腳誇了一遍。

今日她底下是一條緗色百蝶穿花織金裙,雪青色廣袖外衫,裏麵是一件石榴紅緙絲抹胸,因這幾日的日頭已經和暖起來,但到底春寒料峭,又披了一件織金披風來擋風,頭上雖除了一個縷金囊發冠之外隻簪了兩朵幾可亂真的絹花,但隻這一個冠子便已讓人挪不開眼。

平日裏衛瓊枝是不聽他這一套的,但今日她倒是頗費了心思打扮,聽在心裏很是熨帖。

看見魏紫手上捧著一盆金錢綠萼梅,江恪問道:“怎麽是這個?”

“金錢綠萼梅不好看嗎?”衛瓊枝道,“我覺得很好看,也很名貴。”

花有貴賤,但其實在衛瓊枝眼中並無分別,都是精心養出來的花,她全都喜歡。

這次蒔花宴她本來也不是抱著出風頭的目的去的,隻是為了開開眼界,沒必要較著勁和別人去比個高低,所以拿這株金錢綠萼梅就足夠了,又不會丟了王府的麵子。再者便是並蒂的姚黃魏紫她曾在榮襄侯府養過,雖不能肯定別的地方一定沒有,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不拿出來好。

江恪笑道:“沒有,金錢綠萼梅也很好,隻是不拿並蒂牡丹倒是可惜了。”說完便也不再提了,沒有強迫衛瓊枝的意思。

江恪搶在姚黃魏紫之前向衛瓊枝伸了手,衛瓊枝稍一猶豫,便也搭了他的手上了馬車。

江恪又在馬車外道:“蒔花宴隻有女眷才能參加,我去了也會被趕出來,就先走一步了。”

衛瓊枝失笑,原來他大早上過來就為了送她出家門,真是詭計多端。

江恪離開後,衛瓊枝這邊浩浩****一大隊人馬朝著蒔花宴的地點而去。

今日天氣好,路上的人也多,特別是去郊外踏青的,而蒔花宴也在京郊,衛瓊枝跟著出城的隊伍也隻得前進緩慢。

路上的人看見是慶王府的車馬,倒也不敢搶道,能避就遠遠避開。

快要到城門時,卻與進城的一支隊伍撞上了。

對方迎麵而來,或許是以為衛瓊枝這邊會讓他們,竟一點都沒有慢下來的速度,而慶王府從不讓道,兩邊的隊伍一對上,便都隻能立即停下,堪堪最前頭開路的幾個就要撞得結結實實的。

就連坐在馬車裏的衛瓊枝也跟著馬車的突然停下往前撲去,幸好被人扶住。

一時兩邊竟都沒有動靜,停下之後誰都不肯讓誰。

按著衛瓊枝的為人,讓讓也就讓讓,是一點都不打緊的事,但她如今是慶王的長女,在外行事便不可過於畏縮,給父母和王府丟臉。

慶王府從不讓道,所以慶王府這邊不動如山。

這時後麵馬車上的仆婦苦著臉來報:“小的該死,方才突然停下的時候抱著金錢綠萼梅的小丫鬟沒坐穩,連人帶花跌了,花也摔了。”

衛瓊枝聽了沒怪他們,卻一下子苦惱起來,準備好的花不小心給摔了,可她都遞了帖子說會赴宴,這會兒突然說不去倒不好了。

姚黃見狀道:“不如趕緊讓人回府去取了並蒂牡丹過來。”

衛瓊枝想了想,也隻能答應了。

她那裏花雖多,但大多都是普普通通的,要不就是夠特別但是不名貴,眼下能拿去蒔花宴上的也隻有並蒂牡丹最適合,若隨便應付了事,倒是會讓人背地裏笑上不了台麵。

衛瓊枝連忙使人去取花,而前邊慶王府的侍從已經朝著對麵喊道:“我們是慶王府的人,馬車上的是德寧郡主,還煩請你們行個方便!”

對麵很快便過來了一個主事模樣的人,對著衛瓊枝的馬車作了三個揖,笑著賠罪道:“周圍未曾設下步障,是以不知是郡主貴駕,多有得罪,我家主人讓小的來問,方才可是驚到了郡主?”

姚黃看了衛瓊枝一眼,隻見衛瓊枝輕輕搖了搖頭,便對外麵道:“郡主無事,若是方便便請您家主人讓個道。”

主事向著裏頭呈上拜帖,而裏邊衛瓊枝接了拜帖,卻還未來得及看,對方就已經讓出了道路。

姚黃舉了拜帖到衛瓊枝眼前,衛瓊枝掃了一眼,心下便是一驚。

原來對麵的竟是蔣端玉。

她於朝堂之事一無所知,但在慶王夫婦身邊待得久了,也能聽到一些事情,當初因為她走失一事,慶王府大亂,慶王又極愛王妃和兒女,便一心都撲在了尋找女兒下落上頭,又加上慶王有意要保全自身,輔佐幼主的大任便有大半落在了蔣端玉身上,因蔣端玉曾是當今聖上還在做太子時的太子太傅,陛下便對他極為倚重和信賴,隨著陛下日漸長大,早已主政了許多年頭,對蔣端玉的這種信賴竟是有增無減,蔣端玉風頭一時無兩。

今日若早知對麵的是蔣端玉,衛瓊枝是不會爭這個意氣的。

但眼下後悔也晚了,再說蔣端玉如此看來為人倒甚是謙忍有禮,不僅先來讓他家家人來道了歉,還留了拜帖,做事很是周全圓滑。

衛瓊枝自然不好就這麽大喇喇地過去,人家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她當然也要給蔣端玉一個台階下,不能真的讓堂堂首輔被她一個宗室女眷下了麵子。

衛瓊枝同姚黃說了幾句話,姚黃便也下去,對還留在外麵的主事道:“我們也不知是蔣大人,隻是實在是我們郡主趕著去參加今日的蒔花宴,這才急了一些,我們才是多有得罪,還望蔣大人不要見怪。”

隻見此時對麵馬車的帳簾中施施然探出了一隻手,遠遠見了都覺得勻稱如精雕細琢的美玉,帳簾掀開一角,又有半張臉露了出來,堪堪隻能得見下巴,卻不知怎的隻叫人覺得宛若謫仙一般。

蔣端玉點了點頭,姚黃便立刻小聲對著裏麵的衛瓊枝說了,衛瓊枝自然不好和他一樣掀了簾子去回應,便讓馬車直接從對方讓出的道上過去,等到了蔣端玉的馬車旁才停了下來。

“多謝蔣大人。”衛瓊枝稍稍掀開了車簾,卻不露自己的臉,用恰好能讓對方聽見的聲音說道。

蔣端玉道:“郡主不必言謝,是我衝撞了郡主,方才見後麵有人來向郡主回話,可是不慎弄壞了郡主的花?”

衛瓊枝一愣,不禁欽佩起蔣端玉的心細如發,隔著這麽遠,他自己又坐在馬車裏,竟能從她這裏下人的匆忙與姚黃說的蒔花宴聯想猜出是她的花被碰壞了。

她想了想,便實話實說道:“果然瞞不過蔣大人的眼睛,是我拿去赴宴的金錢綠萼梅被小丫鬟摔壞了。”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蔣端玉道,“我府上倒有一些珍品,郡主若不嫌棄,我便讓人送去蒔花宴上。”

衛瓊枝道:“不用了,我已讓家人回府去拿了。”

蔣端玉很明白分寸,衛瓊枝推辭之後,他便也不說什麽了,隻道:“聽說蒔花宴上須得是自己親手培育或是府上花匠栽培的,不知郡主的花是哪一種?”

如今衛瓊枝倒在慶王府習得了幾分與人打太極的能耐,且恢複記憶之後腦中混沌已消,麵對蔣端玉的詢問,她既不說自己的也不說是花匠的,輕笑了一聲後才道:“不過是平日裏打發時間的玩意兒罷了,給大家去湊個趣兒。若蔣大人無事,我便先走一步了,否則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話至此處,蔣端玉道:“郡主說的是,我們堵在這裏也是誤了旁人。”

看著衛瓊枝的馬車遠去,蔣端玉卻在一邊沒有急著走,卻叫來自己的侍從,問道:“這就是當時慶王丟的那個女兒?”

侍從答:“是,就是德寧郡主宋綾。”

蔣端玉一時不作他話,隻是盤著手上一串羊脂玉珠串,侍從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便道:“宣國使臣昨日已經入京,大人從行宮中急著趕來也是為了此事,為何又與她周旋這麽久?”

蔣端玉搖了搖頭,隻道:“不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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