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雨

◎她疼出幻覺了。◎

夜裏見到裴衍舟,衛瓊枝兀地又想起來芳姨娘白日裏的話。

倒也不是為了別的,隻是衛瓊枝也有一些好奇,單純地想問問。

裴衍舟先她一步上床,接著衛瓊枝磨磨蹭蹭上去,坐在床沿上半晌,裴衍舟倒沒有催。

俄而,她終於下定決心,轉身開口問道:“世子為什麽不要她們呢?”

裴衍舟躺在**閉目養神,聞言眼皮子都沒動一下:“誰教你問的?”

衛瓊枝臉一紅,但也沒供出芳姨娘,隻說:“是我自己……”

“你何時還會想這種問題了?”裴衍舟慢悠悠睜開眼睛,其實他已有些辨不出她是否說了真話。

其實衛瓊枝遠沒有他們相識時他以為的那麽蠢笨,隻看覓心堂失竊那晚,她還知道自己先出來把賊人關在裏麵,就能看出她沒有別人說的那麽傻。

一個真的傻子或許是不會說謊的,但衛瓊枝根本不是。

但他偏偏要以言語去刺她。

衛瓊枝一愣,然後立刻垂下腦袋,她不會想這種問題嗎?原來她在他眼裏真的那麽傻,連思考都不會。

而裴衍舟明顯也沒想著好好回答她的提問,首先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想再多幾個人放在身邊,還有其二,他從小見慣了父親身邊那些鶯鶯燕燕,甚至趙氏年輕時也是名動一時的美人,最後還是被父親棄如敝履,他厭惡父親這樣,但又實在不敢肯定自己將來會不會成為這樣令自己所厭惡的人,所以隻好盡早約束自己,不給自己任何機會。

裴衍舟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衛瓊枝,若是可以,他連衛瓊枝都不會收下。

隻是相處久了倒發現,衛瓊枝生得一張好皮相,但確實也不是父親那邊那些愛慕虛榮之輩,她多是為了自己那個生了重病的妹妹才會如此,也是十分可憐。

她又是個省事安分之人,留下倒也罷了。

……

夜半雲雨初歇,裴衍舟很快便背過身去,旋即他便聽見身後有窸窸窣窣的響動。

他知道是衛瓊枝,想了想便又側了身子看她。

衛瓊枝正把一件銀紅色的小衣往身上套,眼看著如珍珠一般瑩潤白皙的肩頭被衣衫罩住,紅豔豔一片朦朦朧朧,裴衍舟心念狠狠一動。

然而就在這一晃神的工夫,衛瓊枝已經一尾魚一般溜下床。

夜裏癡纏過後自然有幾分情動,裴衍舟今夜已沒有讓她走的打算,可見狀那句話便也堵在嘴裏,沒有說出來。

罷了,她自己都走了,那便讓她走罷了。

一夜無話。

***

一個月時間過得飛快,幾乎是眨眼之間。

按照裴衍舟和趙氏約定好的,他該去把她接回來了才是。

對此老夫人也沒有阻攔,這本就是先前說好的。

此時家中卻收到了趙氏寄回來的信,出乎意料的是她並沒有催促裴衍舟,而是提出在自己回來前讓衛瓊枝也去她身邊跟著禮佛,一兩日便罷,皆因她心急衛瓊枝還沒有身孕,想讓她過來求子。

這也是人之常情,老夫人看過之後也點了頭,又另外點了幾個得力的仆婦以及管事隨從護送衛瓊枝過去,再接了趙氏一道回來。

衛瓊枝其實不想去,眼下天氣已經很是寒冷,而她還要照看她的花,唯恐自己離開花就被凍死了,特別是那盆牡丹,或許是屋子裏成日都生著炭盆的原因,衛瓊枝發現竟是開始抽嫩芽了,仿佛把這裏當作了春天。

最後還是托了張媽媽,張媽媽答應一定好好看護,又是才走一兩日,衛瓊枝這才放心離開。

去了趙氏那裏倒也沒什麽可說的,跟著她燒香拜佛便是,衛瓊枝求子嗣還是其次,她更想替瓊葉拜一拜,讓她的身體能完全恢複如初。

第三日一早本就要走,但前夜卻下了一場大雨,冬日下這麽大的雨也是罕見,仆婦們勸著趙氏再留一日,趙氏卻急著要回府,拖一日那府上便一日不歸她管,怎麽也不肯再耽誤。

早晨雨已經停了,天還是陰陰的,勉強還算能行路,趙氏和衛瓊枝一行人便往山下去。

衛瓊枝一上馬車便開始睡覺,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忽然停下,她以為是侯府到了,不想外頭卻傳來嘈雜的聲音。

“糟了糟了,又下這麽大的雨,這可怎麽再走?”

“一會兒山泥說不準就要塌下來了,隻能再快些!”

“後頭馬車都陷進去了!”

很快這些聲音都被劈裏啪啦的雨聲所淹沒。

一共三輛馬車,趙氏和衛瓊枝的馬車都不能再走,隻有仆婦坐的那輛輕便些反而沒陷進去,但也已經很危險。

衛瓊枝出了馬車,趙氏已經苦著臉站在外麵,仆婦們從馬車上下來,便扶著趙氏往馬車上去。

雨裹挾著淩冽的北風往人臉上割,像是刀片一樣,衛瓊枝裹了鬥篷站在泥地裏,冷得直想跺腳。

本來趙氏和她的貼身丫鬟上去之後,就該輪到衛瓊枝了,但沒想到趙氏的丫鬟卻被趕下了馬車。

車夫道:“往後路更難走,能載上夫人已經是勉強了,人多就又陷進去了。”

周圍一片嘩然,那些能幹的仆婦管事一時更沒了主意,他們平日裏隻在宅院裏麵打轉,哪遇到過這種事情,隻能幹著急,更恨不得長了翅膀立刻飛回侯府。

趙氏又急又怕,忙掀了簾子道:“都愣著幹什麽,快走啊!”

旁邊有人道:“我們是能跟著走,可瓊枝姑娘怎麽辦?”

趙氏道:“她有什麽不能跟著的?難道要她留在原地等,既危險也不合規矩。”

雨點越來越大,其實人群中亦有不想走路隻想等著人來接的,故意拿了衛瓊枝做借口,又道:“這附近還是有人家的,我們陪著姑娘去,不過就是借個地方歇歇腳,給夠錢便肯的。”

這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畢竟雨中山路難行,暫時找個地方避雨算是較為穩妥了。

沒想到趙氏,想了想卻說:“不行,她年輕,我怕她被人輕薄了。”

趙氏這位當家主母一向是有些糊塗不曉事的,她既已這樣說,其他人也就不好再反駁,隻能認命陪著她。

但不免有拿眼去瞧衛瓊枝,也就這個木頭一聲不吭,若換了別個一定是不肯走的。

其實衛瓊枝也不想雨中泥地裏走路,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完,但她知道就算她反駁了,趙氏也不可能答應讓她去附近找地方避雨,又何苦掰扯浪費時間呢?

馬車又開始繼續向前行駛,後麵還跟著一群人,衛瓊枝也在其中。

這樣的情況下行路更是艱難,趙氏的馬車更是走走停停,好幾次都差點陷到泥裏去了,短短一段路程竟是走了有半個多時辰,饒是如此,還遠遠看不見山腳。

隊伍中已經有幾個丫鬟撐不住,互相攙扶著往前走,抱怨聲四起。

衛瓊枝剛開始還勉強能走,但漸漸的也開始體力不支,周身又冷又累,腿上像是綁了石塊一樣邁不開步子,走一步都要花費很大力氣。

紅雲比她還要不中用,扯著她的手直往後麵拉,衛瓊枝被她扯得累,再加上自己也確實走不動了,便隻能停下來,一時又找不到東西支撐,眼前一陣一陣發黑,直想作嘔。

前頭趙氏的馬車恰好又路遇泥坑再度停下,便有年長一些的仆婦上前對趙氏道:“夫人,實在不是我們不想走,但這麽大的雨真的走不了了,再走下去真的要出事了!”

趙氏道:“我急著回侯府。”

仆婦指了指後麵:“瓊枝姑娘一張臉都白煞煞了,再走下去若是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跟世子交代?”

趙氏隻好把衛瓊枝叫上來,道:“要不你留下?”

衛瓊枝點了點頭。

她真的走不動了。

她明明沒有那麽體弱,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

荒郊野嶺自然也有不想留下的,趙氏留了那幾個不想跟著走的丫鬟仆婦,另外並一個車夫一個管事給衛瓊枝,讓他們幾個等信兒,自己便又急著趕回去了。

此時已經過了午,天氣又極差,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要天黑了,這雨看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停下的,總不可能傻乎乎等著趙氏回去之後叫人再來接他們。

車夫便去找附近的人家,但一開始下山時還能看見有房屋炊煙,眼下在半道上又上哪兒去找,隻能無功而返。

於是又亂成一團。

衛瓊看著他們折騰,身上說不出的難受,便在路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那石頭又冷又硬又濕,也很不好受。

但很快管事便來問她:“您是我們這些人的主子,您拿個主意吧,眼下這可怎麽辦?”

衛瓊枝哪知道怎麽辦。

平時也沒把她當回事,有事了便說她是主子了。

幹等著也不是個事兒,衛瓊枝畢竟是一個人帶著小妹從家鄉跋山涉水來京城的,深知若入了夜找不到住處,這種山林間是很危險的,更何況還下著大雨。

她思忖片刻:“歇夠了就接著走吧。”

於是大家修整片刻,便又繼續趕路,說不定還能在天黑之前趕到山腳下,那時就好了。

衛瓊枝其實是強撐著,但她知道其他人也多有和她一樣的,便也咬緊牙關不肯露出分毫難受。

天漸漸暗下去,雨還是沒有變小的跡象,衛瓊枝心口越來越堵,氣也越來越急,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打濕大半,寒風一吹冰一樣冷。

偏偏這還不夠,正走在山路上忽聽得一聲巨響,眾人一驚皆是紛紛跳開,原來是從山坡上滾下來許多落石,還夾雜著泥漿水。

若躲避不及,很有可能就被砸到了。

衛瓊枝本來就昏昏沉沉的,被這麽一嚇,腳一崴便跌坐在地上,紅雲自己也怕得不行根本沒拉住她,便任由衛瓊枝摔了下去。

紅雲連忙去扶,可衛瓊枝卻半天沒起來,這一摔非但像是把全身給摔散架了,肚子也開始絞痛起來。

丫鬟仆婦們見出了事,又不知道她摔到了那裏,紛紛圍上來詢問攙扶,衛瓊枝更是被圍得喘不上氣。

這裏正拉扯不清時,便聽見不知哪裏來的一道聲音:“都讓開。”

衛瓊枝肚子疼得厲害,隻把這聲音在耳朵邊過了過,卻覺得聽著像裴衍舟。

可裴衍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怕不是她疼出幻覺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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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幼瀾以為自己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可徐述寒卻一直心存芥蒂,

直到徐述寒將自己從前定過親的女子接到府中,崔幼瀾才認清她的夫君是一塊捂不熱的冰。

崔幼瀾來不及氣憤卻已被人推入池塘中,再睜眼時,她發現自己身邊躺著的竟還是三年前的徐述寒。

三年如一夢,這一次崔幼瀾逃之夭夭,隻讓醒來後的徐述寒以為是經曆了一場旖旎瑰夢。

然而三月後,崔幼瀾卻被徐述寒找上了門,甚至被他提了親。

徐述寒將崔幼瀾堵到牆邊,狹長的鳳眸中盡是陰鬱:“三個月了,你打算把你肚子裏那個怎麽辦?”

崔幼瀾把手一攤,笑道:“如此受人指摘之事,怎能勞煩徐大公子費心,我已物色好了幾位合適的人選,想必能讓大家都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