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玩物
◎作這些**巧浮華之物何益?◎
這邊張媽媽帶著何太醫進了屋,便笑著對衛瓊枝道:“這是何太醫,世子特意請來為姑娘看病的。”
衛瓊枝眼下暫且連妾的名分都不曾有,勞動太醫過來已經是輕狂之舉,沒有這樣的規矩,不過是裴衍舟自己還有幾分薄麵,這才能請來何太醫。
衛瓊枝也不知自己有什麽病,但也能猜想到幾分,總歸是為了她不能再生育一事,這幾日她這裏已經分外冷清,每日兩次的湯藥張媽媽也不曾再送來了,想必趙氏那邊已經起了另外的心思,沒想到還能再為她請一位太醫過來。
到了裏間坐下,她不用張媽媽吩咐,便乖順地將手拿出來,到底自己的身子也隻有自己關心,就算不再想其他的,趁著這個機會若能調養一下身子也好,免得折騰來折騰去,年紀輕輕就添了什麽治不好的病症。
何太醫把了一會兒脈,又細看了看衛瓊枝的神色,也不曾再說什麽話,隻是起身又去了外麵。
裴衍舟見他出來,便往前迎了兩步,何太醫見狀過來便先笑道:“看來世子的腿已經大好了,這實在是一樁喜事。”
裴衍舟少不得要與他寒暄幾句,而後再問道:“她的身子到底如何。”
何太醫道:“無妨,索性及時發現,並未傷及根本,我再開幾貼調理的藥讓她服下便可,眼下我觀她脈象也並沒有什麽了,可見先前為她看病的大夫醫術倒還不錯,隻是倘或不敢直接斷言罷了。”
聞言,裴衍舟心下便了然,何太醫是宮裏出來的,醫術高超自不必提,但有些話他敢說,尋常的大夫卻不敢說,唯恐說錯了以後來日被怪罪,照這樣看趙氏和衛瓊枝都直接認定了她傷了身子,或許金大夫當時其實並沒有斷定,而是言辭委婉罷了。
衛瓊枝這邊暫且不論,趙氏那邊這幾日又忙得快要手腳朝天,隻為著再給他尋一個合適的人,還要小心瞞著不讓其他人知道,就算裴衍舟不涉身其中,也是煩不勝煩,更遑論趙氏不多日又要悄悄再給他塞個人過來。
如今有了何太醫一錘定音倒也好,既可以直接拿去堵了趙氏的嘴,對衛瓊枝也總算也有個交代,否則她沒有著落也實在有幾分可憐。
裴衍舟謝過何太醫,著人送走何太醫之後,又把何太醫方才的話給張媽媽說了,讓她去稟報給趙氏聽,張媽媽自也是欣喜,連忙就往錦濃閣去了。
裴衍舟正要抬腳離開,忽見得耳房的小窗子邊隱隱倚了一個瘦弱的影子,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樣,無端端像是一根被雨水壓住的花枝。
他眉心一動,便轉身往耳房走去。
罷了,也不必張媽媽回來再說了,他去與她說明白也是一樣的。
衛瓊枝沒料到裴衍舟會進來,她隻是悄悄走到窗邊去望了一眼,隻是想看看裴衍舟走了沒有,沒想到卻驚動了他。
因為裴衍舟總是對她冷眼相待,衛瓊枝害怕他責怪自己偷窺他,一時之間便無比慌亂,人都到了跟前也沒想起來要行禮,隻是直愣愣地看著裴衍舟。
裴衍舟再次掃了一眼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蹙了蹙眉,才道:“何太醫說了你的身子無礙,自此便不必憂心。”
衛瓊枝眨眨眼睛,聽完也沒有很明白,慢慢才反應過來,太醫竟然說她沒事,那就是她的身子沒有被傷到。
不過她聽後倒也說不上開心還是不開心,反正總歸是這樣,她走是走不掉的,唯一好處的就是又能養一個小寶寶了。
她低下頭,沒有去看裴衍舟,如果小寶寶像裴衍舟這樣冷冰冰的,就一點都不好,但她相信她一定能把小寶寶養得很可愛,畢竟她能養好那麽多的花,把它們都養得活色生香的。
裴衍舟也沒指望她能說什麽話,趁她低頭之際便朝外麵走去,結果猝不及防又看見了那一堆花。
他停住腳步,這才仔仔細細看清楚她到底在弄什麽東西,仿佛是把花都剪下來插到了一塊布上,乍一看花團錦簇又熱熱鬧鬧的煞是好看,倒像是用花作了一幅畫一般,隻是終究是打打鬧鬧上不得台麵的玩物。
卻仍是背對著衛瓊枝,冷聲說道:“將好端端的花摘下,作這些**巧浮華之物何益?”
衛瓊枝聽出他好像是在訓斥自己,這倒也是她早有預料的,這回倒是回得很快:“是我自己在玩。”
“它們被你摘下享樂,不如開在枝頭。”裴衍舟丟下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衛瓊枝倒無所謂,她和裴衍舟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她做的事他看不慣也很正常,畢竟方才連紅雲都不能理解,可她願意給紅雲解釋幾句,卻絕不會與裴衍舟去說,至於裴衍舟說的話,她也沒往心裏去,下次再開花她還是要這樣擺弄。
她坐下來,繼續方才自己在做的事,小心地把花調整好角度插到廢布上,然後再調整幾回,廢錦生花,眼下方便些隻能用繡繃固定,隻是玩玩罷了。
***
錦濃閣。
趙氏看人看得累了,正休息時便見到張媽媽匆匆而來。
趙氏還以為是裴衍舟出了什麽事,結果未等她開口問詢,便隻聽張媽媽把方才的事情都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夫人,這下可是好了,人也不用再挑了,老夫人那邊也不用再瞞了。”末了張媽媽道。
趙氏亦是鬆了一口氣,不過她思忖片刻後,又道:“你說何太醫是衍兒特意請來的?”
張媽媽道是。
“哼,”趙氏懨懨地喝了一口茶,“這才幾日工夫,他倒是心裏想著媳婦兒了,什麽人也值當他特意去請一回太醫來過府,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看笑話。”
張媽媽眼見著趙氏似乎有些不高興,連忙賠笑道:“不過就是一個妾侍,哪裏就擔得上‘媳婦’二字了,依奴婢看來,世子也是不忍見到夫人為著他的事如此操勞,如今找何太醫看過了,既然何太醫都這麽說了,那就是沒事了,大家也都放了心,隻等著過幾日便能有好信兒了。”
趙氏點點頭,又問:“衍兒的腳最近似乎已經好了不少?”
她長久都待在自己的錦濃閣裏,而裴衍舟也隻在覓心堂,除去有時在老夫人那裏請安時見到,尋常也不太來往,母子兩人其實生疏得很,趙氏知道自己兒子是個冷心冷情的性子,也不愛往他那裏過去,裴衍舟亦不常來錦濃閣,略略見到的那幾麵,裴衍舟似乎都隻坐著,趙氏一時忽略,也沒細問他腿腳究竟如何了,還是聽底下的人說起才知道裴衍舟已經能夠自己走路了。
張媽媽道:“是,不過也才是幾日前的事,世子必定是想恢複得再完整些,才肯讓夫人知道的。”
“衍兒這個孩子,就是從小與我不親近罷了,那會兒他傷成那個樣子,在**起都起不來了,我讓他來錦濃閣我照顧他,他都不聽的,隻去自己那裏住著,倒讓我總是掛心,”趙氏又歎一口氣,“這孩子不是自己從小養的,就是怎麽都養不熟。”
“夫人可別這樣說,您到底是世子的親娘,又是侯府的大夫人,誰能越過您去?要奴婢說,世子請來何太醫也是不想您再為他的事操心。”
趙氏聞言先是不語,半晌之後才道:“這回衛瓊枝生下孩子,我一定得抱來身邊養著。還有,人我已經看好了,我想著也不用打發了,仍舊悄悄給衍兒送過去,多幾個便多些保險,不拘誰先懷上,林家的那個進了門若有意見,那也是她不容人,老夫人愛她我可不慣著她,再說林家眼下算是落井下石,就該想到他們家姑娘有這麽一天。”
趙氏難得算計得那麽通透清楚,張媽媽也不再說什麽,又說了幾句話,便同趙氏一塊往隔壁跨院去看趙氏挑中的人。
一直到天黑下來,趙氏才放了張媽媽領了人回去。
覓心堂每日到了戌時便會在後院落鎖,沒有什麽大事輕易不會再開,算是這裏的規矩。
張媽媽掐著點兒從錦濃閣趕回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小丫鬟,一把抵住就要關上落鎖的門,帶著人擠了進去。
趙氏是個急性子,既然人都已經挑好,隻趕著讓張媽媽粗略教了規矩,便往覓心堂帶。
人是趙氏從外邊兒買來的,也不知走的什麽路子,趙氏一說要便由牙婆帶進來好幾個,趙氏挑了好幾撥才挑中這兩個,隻要安分守己還有身家清白的。
自然比不得衛瓊枝知根知底來路端正,但趙氏一開始是為了應急,如今是不急了但人已經定了,也就不再費力氣更換了。
張媽媽進去後隻讓見到的人不要聲張,又往衛瓊枝住的耳房望了一眼,便領著新人去沐浴更衣一番,打扮幹淨後又教了一番行事說話,她實在是不敢貿然就把人往裴衍舟跟前領,但這是趙氏吩咐的,張媽媽想著上回裴衍舟敲打她說過的話,便也隻能親自把人帶到跟前,再分說一回。
這事張媽媽沒經手,卻總疑心趙氏會不會被人給騙了,這兩人瞧著是符合趙氏的要求,但教規矩時也沒見她們用心學,後頭帶到覓心堂裏來,兩雙眼睛便開始滴溜溜地轉,東望望又西望望,張媽媽提醒了好幾回才壓下去。
張媽媽想了想,便沒直接把人帶到裴衍舟麵前,隻先自己進去回話。
裴衍舟一聽,果然道:“這事我上回就說過了,讓母親不必再多操心。”
張媽媽道:“夫人已經讓奴婢把人帶過來了,這麽晚了再送回去反而不好,世子不如就先見一見。”
“你去告訴母親,我還受不起這兩位美人,她喜歡便自己留著。”裴衍舟冷眼掃了張媽媽一眼,“既然衛氏身體康健,留她一個就夠了。”
張媽媽便知道再也說不通,她本就沒想著裴衍舟會同意,聽到這裏反而如臨大赦一般退了出去,又悄悄開了鎖把人往回帶。
那邊趙氏也還在等消息,看見張媽媽去而複返,便又是生了一通悶氣,但也沒其他辦法。
上回讓裴衍舟納衛瓊枝已經不易,原是怎麽都不肯的,還是她日日去裴衍舟的床前哭,老夫人也開了口勸解,再曉以利弊,這才能讓他應下。
趙氏也弄不懂這個兒子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不過就是納個妾怎麽就和要了他的命一樣,別說是如今有事才納,便是他們這樣的人家平日裏要納妾又怎麽了。
她其實倒有些疑心問題根源是出在林家那位姑娘嫻卿身上,裴衍舟雖然在邊關待了好幾年,也不常回京中來,但他十五歲之前卻是一直都在京城的,還小一些的時候也和林嫻卿見過幾麵,趙氏印象倒不是很深,但老夫人卻記得真切。
老夫人倘或也是看出裴衍舟和林嫻卿之間的那幾分意思,再加上林家與侯府門第相當,老夫人又中意林嫻卿溫柔嫻靜,這才親自出馬去說了這門親事。
親事也是在裴衍舟十五歲上就定下的,這之後他便出了京城,按照趙氏所想,裴衍舟那個性子若他不願意,這親事沒那麽順利。
這段時日裴衍舟受傷回京,林家卻是那種態度,倒是沒再聽他自己提起過這門親事或林嫻卿,趙氏也就沒放在心上,現在想想也是她大意了,換了別個裴衍舟或許早就受不得這般折辱主動退親了,也隻有舊時與林嫻卿有那麽一點子情意,他才肯忍下來。
趙氏越想越頭疼,隻往**去歪著去。
作者有話說:
說一下這部分其實是前期,很多人物都沒出場,包括男二男三男四等等,女鵝跑路之後正式劇情才會拉開,也會有事業線。
帶帶預收古言《為君妻》,瞎眼愛情(指男主真的瞎了)
沈蓮岫被繼母許配給了商戶做填房,從此商婦人生一眼望到頭,
然而就在她成親前幾日,繼母卻讓她代替繼母所出的妹妹沈蕪瑜嫁到誠國公府。
誠國公府世子周臨錦當日對沈蕪瑜一見鍾情之後便一力求娶,
可沈蕪瑜卻傾心他人,並且私奔出走。
正當繼母萬般無奈前去退親之時,
周臨錦卻忽然中毒目不能視,繼母舍不得富貴姻親便想出一計。
於是沈蓮岫頂著妹妹的名字嫁給了周臨錦,
周臨錦如玉君子,成婚之後對她百般珍惜,而沈蓮岫享受著周臨錦的愛憐,
越是濃情蜜意時,心中便越不是滋味,
隻有她自己才知道,周臨錦給予她的一切其實都是給沈蕪瑜的,他也隻是對沈蕪瑜好,而她什麽都沒有。
沈蓮岫怕自己沉溺於周臨錦的情意中,更怕這幾乎等同於偷來的鏡花水月消失。
可惜天不遂人願,沈蕪瑜在受了傷害欺騙之後最終逃回家中,
隨後她便與母親一同出現在誠國公府,當場揭穿了沈蓮岫是個冒牌貨的事,
沈蓮岫則成了那個處心積慮故意讓妹妹失蹤,再冒名頂替她的人。
麵對誣陷,沈蓮岫百口莫辯。
當她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周臨錦時,卻看見周臨錦一張清俊麵孔冷若冰霜,
她的心也跟著慢慢冷下去。
周臨錦走到沈蓮岫身邊,對她道:“入宗廟族譜的乃是沈蕪瑜,你留下名不正言不順,而誠國公府也容不下一個殘害親妹的女子,念你侍奉盡心,拿了錢便走吧。”
沈蓮岫點頭不再說什麽,第二日清晨,她未取國公府一分一毫便悄悄孤身離去。
沈蓮岫走後,一切重歸正軌,未幾周臨錦的眼睛複明,
當他終於重新看清麵前的妻子時,不知為何,周臨錦的心口卻忽然疼痛難忍,
他這才明白,原來眼前人與心上人,早已不是同一個人,
端方君子終是紅了眼又失了態,然而天地茫茫,沈蓮岫已經無處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