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司明雪完成了這個劇情任務後就不打算再多逗留了, 她來這裏的目的僅僅隻是為了完成任務，又不是真要結交誰。
“謝謝你。”司明雪將宋澈的西裝外套還給他，跟在她身後回來的程燁卿眼神複雜地盯著她的背影。
宋澈注意到他的眼神, 剛剛也見司明雪一下就把人放倒了，明明她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這個反差著實亮眼。
“不參加後續的慶祝會了嗎？我可以帶你認識幾個朋友。”宋澈很想把她幫自己保守秘密的人情還了，可她既不接受禮物, 也不接受他的解圍，心裏就像有根羽毛在撓。
司明雪笑著搖搖頭, “好意心領了。”
她身後的程燁卿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隻能陰陽怪氣兩句：“收起你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吧, 人家壓根就不需要你多事。”
宋澈習慣了程燁卿這一點就炸的性子, 沒和他計較。
和慕辰的小霸王稱號不同, 圈裏人私下都叫程燁卿“瘋狗”, 惹了他, 咬人不死不休的，惹人嫌，所以他身邊也沒幾個真心朋友, 多數都是為了他的家世攀上他。
“司小姐路上小心。”宋澈目送她離開會場。
程燁卿見他對司明雪這樣殷勤的樣子, 表情古怪, 在司明雪離開之後，靠近他, 詢問道：“你也被她拿捏了？”
拿捏？宋澈雖然不知道他這話從何而來，但想到司小雪不卑不亢，在名利場裏也保持著自己的原則, 處理事情遊刃有餘的模樣，他忍不住輕笑。
“或許吧。”
離開了會場, 司明雪尋了個無人的地方換人設。
隻要換上貴族學校的校服，就是學生司明雪。
學生司明雪和千金司明雪的人設切換隻需要一套校服，她穿著校服的時候，隻要她不承認自己是司家千金，認識司家千金的人站在她麵前，就會模糊自己的認知，把她當成一個普通學生。
司明雪這幾天都沒有豪門的劇情任務，就不打算回司家了，免得他們見到她還要問她和顧家到底什麽關係，還有和那群富二代打架的事情，嘖，先晾他們幾天，避避風頭。
插上豪門千金的電話卡，回複司家父母的信息：“去外麵住兩天。你們什麽時候不生氣了再通知我。”
司家父母也習慣了司明雪神出鬼沒的蹤跡，反正她要是想離家出走，就算把她鎖在五樓高的閣樓，她也能自己爬下來。
有一回司明雪被關禁閉反思，她直接翻窗跑路，站在五樓高的外牆，嚇得司夫人再也不敢鎖著她，生怕她想不開跳樓……又或者是害怕別人說她苛待女兒，才會讓司明雪想不開到跳樓，保全自己的好名聲。
司家父母對這個“叛逆”的親生女兒毫無辦法，隻能專注把寶壓在司依依身上，待司依依比從前更好了。
司明雪乘坐最後一班前往A市的高鐵，途中閑得無聊就開始刷手機，看到熱搜上麵果然有慈善晚會的詞條。
隻不過熱搜上能被大眾看到的都是些公眾人物，像顧景瀾之流，連照片的一角都不能拍到。
程家近年來不遺餘力地搞文娛產業，還搞得有聲有色，程燁卿作為程氏集團的大少爺，他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熱點。
這次他帶的女伴是萬素素，有人見他們舉止親密，就說他們確定了關係雲雲，說萬素素是程燁卿第一個圈內公開女友，把萬素素送上了熱門。
但沒過多久，程氏集團的公關部就出來辟謠了，說萬素素隻是程氏集團子公司的藝人，兩人隻有上下級的工作關係。
然後宋三小姐轉發了這條微博。外界都在傳聞宋三小姐在追程燁卿，而程燁卿似乎也有意和宋三小姐訂婚。
要是程家和宋家訂婚了，兩家聯手對付慕家，慕家就危險了。
司明雪翻開娛樂圈小說看劇情。
今晚過後，萬素素感到迷茫，她反應過來自己不過是程燁卿的一個玩物，今天可以是她，明天可以是別人，捧誰都隻是程燁卿的一句話，可是，接下來她該怎麽做呢？
是繼續當他的金絲雀，背靠大樹，想要什麽劇本便能拿到什麽劇本，想要什麽資源便能得到什麽資源？還是……退圈回到鎮子裏，從此不再做夢？
司明雪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萬素素發來的信息，之前她們在酒店的時候就互換了聯係方式。
【萬素素：小雪，請問你現在方便嗎？】
【司小雪：怎麽啦？】
其實她猜到萬素素是問她要那個翡翠墜子。
【萬素素：小雪今天拍下的翡翠墜子，是我母親的遺物。冒昧問一句，小雪可以賣給我嗎？開個價，我日後湊夠錢就還你。】
聽起來很像空手套白狼，如果司明雪沒看過小說，肯定會覺得這人太不要臉了，不過萬素素會這麽開口，也說明她著急了。
司明雪也很想答應她，但是劇情還沒到還給她的時候，萬一錯過了讓頂流男主看到這個翡翠墜子的劇情，那受苦的就是司明雪自己了。
【司小雪：這個翡翠墜子我很喜歡。這樣吧，它先放我這邊，等素素姐有錢了，我再給你？】
萬素素等的也是她這句話，就怕司小雪是為了送人才拍下這個翡翠墜子，既然是放在她那邊，萬素素也相信她的人品，不會出爾反爾。
【萬素素：謝謝你。】
司明雪以為她們之間的聊天到這裏就結束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萬素素又發來了信息。
【萬素素：小雪，一入豪門深似海，謹慎選擇。宋澈風評雖好，但……也並非良人。】
她這話是經驗之談，交友切忌交淺言深，她會提醒司小雪，也是真把對方當好友了。
司明雪當然知道這句話對於萬素素的分量，看著對話框裏萬素素的頭像，思考著怎麽回複。
萬素素的頭像是她第一次拍戲時，穿著戲服的花絮照，那時她笑容靦腆，有種純天然的美麗和野性，和現在的萬素素截然不同。
萬素素坐在保姆車裏，慶祝會結束之後，她還不能休息，要去趕通告，發了這條消息之後，司小雪久久沒有回複，心想是自己多事了，指不定人家有多煩她呢。
手機振動。萬素素看到司小雪發來的消息，突然紅了眼睛。
【司小雪：祝你早日逃離這片海。】
她懂她。
**
司明雪在慈善晚會上為了保持身材，沒吃多少，急著從會場出來也是為了去找點東西填肚子。
A市夜晚的購物中心很熱鬧，都是拖家帶口出來逛街的市民。
同樣都叫“司明雪”，但學生和司家千金的身份背景完全不同。她現在住在A市市中心的大平層，人設是除了錢一無所有的暴發戶大小姐，父母有錢但離婚，管不著她，她就自己一個人來A市上學。
作為學生的司明雪是最自由的人設，除了學校裏的人和學神男主之外，沒幾個人認識她。
司明雪混在人群裏，手腕掛著一杯戳開的黑糖奶茶，左手舉著關東煮，右手拿簽，左顧右盼，邊走邊吃。
這要是讓司家人看見了，肯定會說她吃沒吃相，吃的都是垃圾食品。
“媽媽！我想要那個x羊羊氣球！”一個小孩指著不遠處，那邊有個穿著小熊玩偶服賣氣球的人。
還有不少人在跟它合照。
小熊玩偶右手拿氣球，左手舉牌“合照一次5元，氣球一個20元”，牌子下方則是付款二維碼。
這邊人流量很大，而且它看起來有將近兩米高，襯得女孩子十分嬌小，有不少人把它當景點合照。
有些手賤的人會故意拍小熊玩偶的腦袋，還有些人會故意推搡它，但玩偶服裏的人也隻是任勞任怨地站在原地等他們拍完照離開，被拍了腦袋就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緩過勁來才邁向下一個人多的地方。
司明雪逛了一圈回來，它還在賣氣球，手裏的氣球隻剩下一半了。
真不容易啊。
她填飽了肚子，坐在街邊的長凳上，邊喝奶茶邊看人來人往，數著小熊手裏的氣球還要賣多久。
在這個世界裏，這些人在小說裏沒有姓名，籠統地以“市民”概括，卻也有著自己的家庭和人生。
對於他們自己而言，他們就是他們人生裏的主角。
司明雪閑著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坐在人群裏，安靜地看人來人往。
這種什麽也不用幹，什麽也不用想的獨處時間，相當奢侈，她要珍惜。
微涼的晚風拂過她的手臂，長凳旁的路燈照見她所在的這一圈，人聲漸歇，路邊的小攤販都已經收拾收拾準備回家了。
不遠處有個賣青蛙氣球的大青蛙，它的生意沒有小熊玩偶好，一晚上了，大青蛙才賣出去一半的氣球。
大青蛙見人少，提著數個小青蛙氣球，避開人多的地方，在無人的路燈旁靠著坐下，取下了玩偶頭套——穿著玩偶服的是一位銀發奶奶。
司明雪吸珍珠奶茶的動作頓了一下，把珍珠咽了下去。
她默默地移開視線，看向遠處那些熱熱鬧鬧收攤回家的攤販，對比起來就顯得青蛙奶奶和她的氣球崽崽十分落寞。
司明雪的視線頓了頓，又移了回去，看向那位在路邊低頭數青蛙氣球的青蛙奶奶。
“019，或許你喜歡小青蛙嗎？”司明雪突然問。
019：“……你真心送嗎？”
係統也不是什麽禮物都收。
司明雪笑了起來，起身往青蛙奶奶的方向走去。
“奶奶，剩下的這些氣球怎麽賣？我們學校要搞班級活動，我想買幾個回去裝飾，全部買下能算便宜點嗎？”
“哎！可以可以。”青蛙奶奶今晚生意不好，辛苦了一晚上，滿頭大汗，看到有人幫襯她的生意，高興地笑開了花。
司明雪用自己沒帶手機為理由，用現金付了款，“找不開零就算了，您早點回家吧。”
青蛙奶奶連連道謝，一手抱著玩偶腦袋，一手小心地護著賺來的錢，往地鐵的方向走去。
司明雪連人家掛氣球的杆子都買下來了，手裏提著一串小青蛙氣球，慢悠悠地往回走。
路過正在收攤的奶茶鋪時，她和老板說：“老板，辛苦了，送你個小青蛙氣球。”
老板認出她是剛剛來買奶茶的小姑娘，樂嗬嗬地收下氣球。
司明雪一路走過去，就一路送氣球，送到最後手裏隻剩下一個。
夜市街的盡頭，小熊玩偶拿著僅剩的一個兔子氣球和人拍完合照，轉過身來便看見站在他麵前的司明雪。
小熊像是沒反應過來，僵硬著身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工作辛苦了，這氣球我買了，你也早點回家吧。”小熊比青蛙呆的時間更久，好像有不賣完氣球就不回去的架勢。司明雪從包裏掏出二十塊錢現金，正要遞給他的時候，小熊擺了擺手，然後指向她手裏的青蛙氣球。
“你要和我換氣球嗎？原來你喜歡青蛙氣球。”司明雪理解了他的意思，從他手裏接過兔子氣球，然後把青蛙氣球遞給他。
小熊低頭看了一眼手裏掛著小青蛙氣球的杆子，又抬起頭，看向司明雪離開的方向，幾乎每個還在營業和準備收攤的攤子都掛著一個青蛙氣球。
他算是知道那個大青蛙的氣球都是怎麽賣光的了。
“姑娘，我女兒喜歡你手裏的兔子氣球，能用青蛙氣球和你換個嗎？”旁邊的老板詢問司明雪。
司明雪笑容燦爛，舉著兔子氣球，伸出食指搖了搖，“這個不行喔。因為我也喜歡兔子氣球。”
【文景澤好感度：+5】
司明雪若有所感，轉頭往小熊的方向看去，那隻小熊還拿著她剛剛和他交換的青蛙氣球，望著她這邊。
她知道學神男主周末會兼職賺生活費，隻是沒想到這麽巧，這也能碰見。
明明她在小熊玩偶麵前晃了好幾圈，她每次朝小熊玩偶那邊看過去，小熊玩偶都是恰好不看她，有一次還差點被她捉到他在看她，司明雪還以為是自己長得好看，回頭率高，便也沒多心。
既然對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在她麵前摘下頭套，擺明了是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在兼職。
司明雪收回視線，假裝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拿著兔子氣球離開了。
文景澤鬆了一口氣，在商城換了常服出來，順便把租借的玩偶服還給店家。
脫下玩偶服的他大汗淋漓，後背都濕透了，食指勾著衣服領口，任由晚風灌進衣服裏。
少年的身材清瘦高挑，黑色碎發被汗水打濕，淩亂地半遮住那雙清冷的眉眼。
他左手提著那隻青蛙氣球，靠在人行天橋的欄杆上，計算今晚賺了多少錢，夠不夠還給她。
在他的手機記事本上，記錄著他每一次兼職打工的收入，還有生活費等必要的支出。除此之外，便是司明雪每一次給他送的東西，每一件物品後麵都跟著相對應的價錢。
最開始她的備注還是“不知道名字的爛好人”，到後麵就是規規矩矩的“司明雪”，物品小到一個創口貼和繃帶，大到她在麵包店給他買的“臨期早餐”。
在司明雪以為學神男主沒有任何觸動的時候，他其實每一條都記了下來。
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都遵循他內心的標準，記的一清二楚。
文景澤看見今晚的收入，有些高興，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手裏的青蛙氣球隨著晚風**來**去。
可是，像她這樣的有錢大小姐，應該什麽都不缺吧。
上回她帶著他逃跑的時候，踩著水坑濺到汙點的白襪，那個牌子他從來沒有見過，去搜了才知道是個名牌，一雙襪子都要三位數。
文景澤攥著手裏的青蛙氣球，骨節分明的手漸漸握緊成拳。
購物廣場的巨大銀幕切換著廣告，彩色的光絢麗無比。巨幕的光吸引了文景澤的注意力，他抬起頭看過去。
“是司小雪！快快，我要和我的偶像合照！”路過的女孩子指揮她男朋友幫她合照。
文景澤看著熒幕上的年輕偶像。
她的笑容明媚張揚，每往前走一步就換一套年輕時尚的服裝，完美顏值扛住了鏡頭的大特寫，最後的畫麵是她走到鏡頭前，用紅色的唇膏寫下了品牌的名稱。
文景澤在購物軟件上查詢這個牌子的唇膏，看到價格的時候，瞳孔震縮。
一支口紅都能頂他半個月的生活費了，得是誰才能用得起這樣的口紅啊？文景澤腦海裏閃過司明雪的身影。
她提著買來的數個青蛙氣球，一路給那些攤檔老板分發青蛙氣球，他心裏泛起一點不知名的酸意。
文景澤不知道那個大青蛙裏是誰，隻知道她稍微向對方施加援手，就能照顧對方一晚上的生意。
原來幫助他也並非是他本身有什麽值得她看得起的地方，隻是她本性善良，見不得有人在她麵前受苦罷了。
他和她之間，相差的不隻是金錢身份。
隻有從不缺愛的人，才會毫不吝嗇地去愛別人。
文景澤閉了閉眼睛，將手機塞回口袋。
明天是周末，再兼職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