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花朝盛會

他當真隻是身體弱了些, 而不是得了什麽難以醫治的頑疾。

這一點的確是讓顧嶠鬆了一口氣,但是商琅這樣喝了十多年的藥都沒能完全地好起來,這天生的弱症究竟是有多嚴重也可見一斑了。

因而顧嶠沒有去管商琅所說的話, 而是直接問他:“先生這樣的弱症,究竟是如何來的?”

話音剛落, 商琅就歎了一口氣。

南疆王族舊時的那些混亂的秘辛到底是呈現在了顧嶠的麵前。

商琅的父親的確不是先前的南疆國主, 而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不過這事情知道的人並不算多,加上商琅也不曾跟子桑瑤多去解釋這件事,子桑公主這才一直覺著她跟商琅是親兄妹。

尤其是他們父親原本就長得極為相像, 隔了這一層的關係,子桑瑤也沒有察覺太多。

商琅大概是不想汙了帝王的耳朵, 將那些混亂的東西挑挑揀揀地說了,最後落在關鍵上麵:“臣母親不知被何人所害,中了蠱毒,之後臣在有如此弱症。不過好在,那蠱蟲並沒有影響到臣。”

“隻是臣母親苦於蠱蟲已久, 後來才與父親一同離開南疆入了大桓,之後便是勸臣來參與科舉。”

“先生的藥是何人所開?”顧嶠追問,他實在是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讓商琅將這一份藥用上十多年也不曾拋棄過。

“已是兒時之事, 臣也記不清了。”

兒時, 那豈不是說商琅這藥已經喝了二十多年?

喝了二十多年商琅還是如今的模樣?!

過往權且不提, 在顧嶠的記憶裏麵,商琅的病似乎從來都沒好轉過。

簡直庸醫。

“陛下。”

商琅忽然喚他一聲,顧嶠這才發覺自己方才那一句話竟然直接罵了出來, 對上人的眸子的時候忽然就失了聲, 過了一會兒才囁喏著解釋:“朕一時心急……”

瞧這副樣子, 好像是他欺負了人一樣。

商琅輕輕彎了一下唇:“臣並未責備陛下。”

“不是先生的錯, 是朕自覺失言,”顧嶠挪了挪,縮短了兩人之間因為太醫看病而拉開的距離,直勾勾地看著他,語氣依舊是甜的,如同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子在跟長輩撒嬌,“先生與朕認識十多年,也當知曉朕待先生之心。”

“朕很喜歡聽先生說這些事情,所以,先生不必顧慮如此至多。況且——”顧嶠伸手將人的袖子拉下來,掩住他的手腕,卻沒有鬆開那一角布料,而是就著這個姿勢笑,“朕會生先生的氣,如果先生還要欺瞞於朕的話。除此之外,先生不必這般戰戰兢兢。”

他原先當真是覺得,商琅是那等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但若是很多時候丞相大人都是偽裝出來的話,顧嶠也便不再顧忌什麽“隻可遠觀”了,他現在隻想一層一層地剝下來商琅的偽裝,探到真實的內裏。

“快要花朝節了,”顧嶠輕聲開口,“先生同朕一起出去吧。”

“陛下又要……微服私訪?”商琅同他玩笑,眉眼輕輕地彎著。

“朕這是,與民同樂,”顧嶠一揚唇,“先生也在宮中待了不少的時間,忙活著好一陣子,也該出去逛上一逛散散心了。”

“臣卻之不恭,”這樣的事情商琅自然不可能推辭,幹脆地應了下來,而後又問,“陛下可要邀侯爺一同?”

“傅翎好熱鬧,這樣的盛事他是一定會去的,用不上朕去喊他,”在這個兩人好不容易說開的時候,顧嶠隻想好好地跟商琅多待一會兒,絲毫不想去多提旁的事情,便懶懶地開口,指尖有意無意地把玩著人的衣角,“何況眼下有子桑公主在,他們兩個人應當會一同出去,也不需要朕憂心。朕與先生二人就已足夠。”

他與商琅難得有這樣的閑情一起出去逛一逛,怎麽會容其他人在其中插足?

商琅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麽,顧嶠福至心靈,直接打斷人:“此次花朝節隻為遊賞,先生莫要去顧及其他。至於世家,朕自有分寸。”

眼下苟延殘喘的世家顧嶠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商琅選擇的這一條路,不過是錦上添花,在解決掉那些人之前還能順便撈一點油水以充國庫。

若真到了必要的時候,讓人直接將世家的那群人解決掉,顧嶠也半點不會心疼。

總有一日他會讓世家那些不義之財盡入彀中。

十多年、近百年,皇室與世家製衡數代,如今顧嶠能將世家給打壓至此,已經足矣他青史留名。至於後麵的事情,顧嶠有著足夠的耐心跟人磨,商琅這一計就算真的失敗了,也不會讓他們功虧一簣或是其他。

無傷大雅的事情,顧嶠更願意去隨著自己的心來做——比如,跟商琅心無旁騖地玩上這一天。

君命不可違,商琅見人如此堅持,也沒有再多說推脫的話來掃興,頷首應了下來。

顧嶠在人點頭那一瞬間,簡直要歡呼出聲,但還是忍住了,不過難免喜上眉梢,恨不得現在就去尋繡娘再給兩個人趕製出幾套新衣裳來,如果是那種一看便登對的再好不過。

最後顧嶠還是做了這樣的事,隻不過是在丞相大人回了側殿休息之後。

因為隻是花朝節出去遊玩,他們兩個人又不打算直接地暴露身份,不會穿一些太過於繁瑣華麗的衣裳,在這樣的條件下,宮中的繡娘還真是成功趕在花朝節前夕將衣裳給人送了來。

要給帝王,又要給丞相,這兩邊都不是能得罪得起的人,尤其若是得罪了丞相,可能連帶著皇帝陛下都會施以報複。奈何這兩位平日穿衣裳的風格又是天上地下,一淺一深,繡娘思索了良久才選擇各按照人的風格做了一件,又折了個中給兩人做了兩件晴藍色的衣裳。

無論商琅是如何想的,總之顧嶠是一眼相中了那晴藍。

宮中的繡娘能做出來的衣裳自然是極好的,商琅雖然穿不慣這樣的顏色,但是早就已經習慣了皇帝陛下隔三差五給他挑衣服的行為,毫無異議地答應下,跟人一起換了衣服。

到現在顧嶠還是對那頂岫玉冠耿耿於懷,不過今日人戴著的是頂白玉冠,倒也還算不錯。

君子佩玉,玉比那些金銀更要適合商琅。

顧嶠自己同商琅是差不多的打扮,不過不比丞相大人那樣一絲不苟地將一頭墨發給束起來,少年帝王的裝束要散漫得多,隨手紮起來一個高馬尾,用銀冠固定住,明明是相同的顏色,愣是被兩人穿出一靜一動的模樣來。

將一張人.皮.麵.具覆於臉上,顧嶠那張俊秀的臉便變得泯然眾人許多,但也足夠清秀,反觀丞相大人——顧嶠屬實不想讓人那張絕色的臉如此埋沒,就尋了個作用輕一些的麵具,眼下商琅隻是眉眼間褪了不少清冷,倒是多了媚,看得顧嶠實在是想稱上一句“紅顏禍水”。

如今的丞相大人,果真麵若好女。

兩人收拾好便從皇宮乘著馬車出去,在稍微偏僻一些的地方停下之後,才轉到街市上,一露麵便聽見有人來搭話:“兩位公子可是兄弟?”

無怪他們如此猜測,兩人眼下穿的衣裳實在是太相似,哪怕臉還差不少,也會有人朝著這上麵來猜。

顧嶠原先還愁著這一次要如何虛造他與商琅的關係,聽到這樣的話,頓時笑起來,坦然應下:“確是。”

他開口的時候商琅似乎瞧了他一眼,不過那道視線太過輕,他並不敢認,便沒有開口。

花朝節自然是要賞花的,街市上大都還是花販和平日裏一直都在的那些賣著亂七八糟東西的小攤子。顧嶠拽著商琅衣角在街上轉了一圈,見到花便湊上去,卻始終沒有找到什麽滿意的,失了興致,還是決定跟人出城,去郊外的賞花會上。

大桓京都實在是選到了一個風水寶地,郊外從不荒蕪,除了坐落的一些人家和那些耕田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樹啊花的。

原先是這些植物自由野蠻地在生長,等有人發覺其中好處之後,就開始有意地去養花,數年過去,這裏已經變得有模有樣,一到花朝節就有不少人跑來觀賞,連帶還有不少的攤販在旁邊賺這一時的快錢。

京都有精力賞花的自然都是王公貴族,顧嶠與商琅走出城之後,就看見了好幾輛眼熟的馬車,遇見不少還算眼熟的世家之人。

“朕倒是沒想到,都是如此光景了,他們竟然還有心情跑出來遊玩。”顧嶠壓低了聲音同商琅說話,毫不客氣的冷嘲。

因為怕人聽不清,壓低聲音的時候顧嶠也順勢朝著丞相大人旁邊貼了貼,明顯察覺到後者的呼吸一亂,變得局促。燙淉

好在沒有持續太久,商琅很快就鬆懈下來,又是那副如淵水平和的淡定模樣。

顧嶠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側過頭去看商琅,玩笑著開口:“先生這般緊張做什麽,莫非是還有什麽別的事情瞞著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