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叛道

◎“晚上我能留在你的房間睡覺?”◎

林逾靜被陳京澍再次打的響指喚醒, 她沒好氣地將他手拍開,嘟囔句,“幼稚。”

“想什麽呢?”他好像很怕她陷入一種自我封閉的精神狀態, 寧願對著他歇斯底裏地哭鬧,也不想她自己把所有心事都憋著。

“那之後,你準備做些什麽?”林逾靜問道。

陳京澍思索了下, 悠慢說道:“在薑家沒有任何回應前,我會暫時保持沉默。”

倒不是為了以不變應萬變,而是此刻兩家每個人所要麵對的危機各不相同。

陳京澍所要擔負就是道義情麵, 即使全天下都拿他做笑柄, 他也不可以站在最前麵攻擊薑家。

林逾靜托腮, 終於還是問出自己內心最在意的,“那...陳家呢?”

“老爺子這個春節估計要為人情往來操碎心, 至於我那個爹, 正處在競選關頭, 他怕是最煎熬的一個人。婚約, 一定是就此告吹了。”陳京澍邊說,邊伸出手想去握她腳踝,卻被林逾靜先一步躲開, “但畢竟是世交, 肯定不會在這個關頭公布。不然就隱晦地將這件兄妹亂.倫板上釘釘。”

“而且,華仁也算是受害者, 隻要在不影響股市的前提下,丟些臉麵屬於可承受範圍。”

林逾靜怔怔盯著陳京澍捏著她被單把玩的手,低聲呢喃了句, “但其實, 也隻有你自己在丟麵子而已。”

這一場摻雜各種違反社會公序良俗的輿論, 薑家兄妹背負道德的譴責,陳京澍則要背上男性尊嚴的損失後的嘲笑。

陳京澍撓了撓頭,不以為然道:“我又不喜歡薑應禮,這帽子算是送給陳家的。”

“...”

陳京澍看向她,突然推倒矮凳,邁步跪上床去,不給林逾靜半點反應的時間,再次把人桎梏於胸膛之間,說道:“但如果是你,那我現在一定就要瘋了。”

林逾靜皺眉,推開他,“如果是我,後麵連著的名字一定是你。那麽今天被譴責的人,就是你我。”

陳京澍歎息,“我挺佩服薑小姐的,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阿澍,你正經一點。”林逾靜將懷裏的抱枕砸向他,“你覺得我自私也好,或是從不肯為你屈就半分也罷。但我的人生不像薑小姐,肆意妄為後仍有人會為她收拾殘局。我必須像一輛不可越軌的列車,按照自己製定的軌道一路向前。”

陳京澍接住她的抱枕,後退一步下了床,像是泄了氣的氫氣球,似是妥協,“靜靜,既然答應過你,尊重你的一切決定,我就不會去惡劣地強迫你。”

“但我唯一求的就是,別把我趕出你的世界。我是真的,沒你不能活。”

林逾靜無奈笑了笑,“阿澍,這世界,沒有誰沒誰不能活的說法。”

“那你可以現在離開我試一下,看看我這顆心髒,能獨自苟活幾年。”他就看著她眼底,沒有任何過激的行為,連語氣都是平靜淡漠的。

“萬一,最後我們贏不了呢?”

“靜靜,我什麽時候讓你輸過?”

從相遇那刻,陳京澍存在的意義,好像就是隻為了她。

保駕護航、毫無底線的一遍遍妥協、凡是她要隻要他有,恨不得傾盡全世界。

如果說,她所有得來的成就、名利,財富都是來之不易的。

那陳京澍可以保證,他的愛會永遠是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唾手可得之物。

“阿澍,那你有沒有想過,縱使沒有了薑小姐,就憑你現在的身份,往後就不會再出現周小姐,高小姐嗎?”

她知道陳京澍之所以有其他京圈子弟沒有的——對愛情的倔強,是他那句沒被這個圈子背後的文化所熏陶。

骨子裏,仍流淌著陳璿和澎鎮灌輸給他的淳樸真摯的情感。

可他既然回了陳家,那麽他們之間有且僅有的,便是無法逾越的階級地位。

是生命體無法產生的情感共鳴,待時間長久,他浸**其中,屆時才是他們的故事迎來爛尾審判的時刻。

她太驕傲了,即便從來深陷沼泥,也不曾有過半刻迷失。

自然也無法做一個,需要依附男人的愛生存的人。

如果那是她注定攀爬不到的金字塔,流連片刻半山腰的風景就已彌足珍貴。

現在想來,陳嶸清之所以選擇了她去澎鎮接近陳京澍,大約便是篤定了她性子裏的高傲。

她不會為了任何人踮起腳尖,自然也不允許任何人為她折下腰肢。

“算了,和你這種又軸又強的人說不通道理。你就隻適合專注地做個藝術家,其他的都交給我完成。”陳京澍轉身,從衣架上取下她的衣服丟到**,“別再想了,婚約的事年關內處理不完。你擔心的周小姐,高小姐此刻更不會出現。”

陳京澍:“有為了虛無的人吵架的功夫,咱們不如趁著這段時間,好好逛逛澎鎮。”

林逾靜:“嗯?”

陳京澍:“想去澎鎮一中轉轉嗎?”

林逾靜的思緒被他帶偏,不再執著於婚事,“我來的當天就想去學校轉轉,但被保安攔住了。”

“今年大年初一,學校肯定沒人。”陳京澍說完,又想道:“就算大門不行,還有條小路,準能把你帶進去。”

林逾靜點了點頭,“那你出去吧,我換衣服。”

陳京澍抱臂,沒有絲毫挪步的打算,“又不是沒看過,你把我當空氣就行。”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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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俄亥俄首府——哥倫布。

彼時天色漸晚,薑應禮隻穿了件及腳踝的羊毛大衣,單薄的人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時不時張望四處,邊又壓低米白色針織毛線帽。

終於,在大小姐快要撐不住時,一輛紅色法拉利停到了她麵前。

雲越荻降下車窗,看到連臃腫的冬裝都難掩藏的,薑應禮削薄的身子。

她一張鵝蛋臉不沾半點血色,精致的五官都透著死氣沉沉,嘴唇更是蒼白如紙。

“大小姐,上車。”

薑應禮畏寒得很,一上車,先是將車內空調和座椅溫度調至最高。

雲越荻作為薑應禮為數不多的好友,也是唯一知曉她和薑應止事情的人。

今天見她,都有些著急,“大小姐,你這次真的闖大禍了!”

聞言,薑應禮隻脫下鞋子,赤腳踩到羊絨地毯上,問道:“我哥哥給你打電話了嗎?”

“我還以為,你一個人都不在乎呢。”雲越荻說道:“你ins更新後的第十分鍾,薑應止就把我電話打爆了。威脅我如果聯係到你,第一時間告訴他。”

“他也就會這招。”薑應禮冷笑。

雲越荻無奈歎息,並不是嚇唬她道:“聽我爸說,你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大年初一,全體董事被緊急召回京。”

“寶貝!你知道這種不計後果的行為,已經引起了重大黑天鵝事件嗎?”以及其難以預測地,非比尋常地,甚至引起市場連鎖負麵反應,顛覆大眾認知的小概率事件。

薑應禮則倚著車窗,像一張沒有生命力的張,淡淡道:“我隻是想活下去。可他們不關心我,連哥哥都想拋棄我,我隻能為自己爭取一下了。”

在薑應禮的認知裏,爸爸媽媽並不像外界所看到的那般恩愛和匹配。

他們有且隻有爭吵,謾罵,互毆。

大家羨慕的別墅城堡,經常一片狼藉。

這麽多年,她隻被媽媽管教,而薑應止隻被爸爸管教。

夫妻兩個,連對孩子的看管,都像楚河漢界,分工明確。

十歲之前,她和薑應止更像夫妻二人證明自己更為成功的具象表現。

每次的考試成績,各種比賽的評級考核。

都是兄妹二人,一場如臨大敵的比拚。

誰落後,就會被教訓。

她的懲罰方式是被媽媽關在書房抄書,三字經、道德經,千字文幾乎倒背如流。

後來就是抄莎士比亞文集,各種語言,各種釋義版本,能挪起一麵牆。

而薑應止會被爸爸帶出家去,回來時會得到一套新衣服,還會再額外收獲一份玩具。

這讓小小的她疑惑不解,並且默默對比後,心生嫉妒。

她想媽媽真是討厭,又猜想爸爸肯定是帶哥哥出去逛了一天的街,這個家向來隻有她一人接受懲罰。

直到某次暑假開學前,她偷走薑應止的暑期作業藏在自己床下。

結局便是一貫對外溫柔有禮的文學教授,坐在沙發上冷嘲熱諷,話裏話外都在諷刺薑辭不懂教育小孩。

薑應止長大後的結局,便是和他一樣,成為撒謊成性的騙子。

那天,薑辭當著眾人,對著努力想為自己辯解的薑應止,狠狠甩了一耳光。

力量之大,直到現在薑應禮還記憶猶新。

小少年的眼鏡碎在地上,嘴角、耳朵都冒出了血。

他苦苦哀求著,還是被薑辭拖出家門。

薑應禮站在客廳瑟瑟發抖,但下一刻迎上詩爾的眸光,她又立刻哆哆嗦嗦道:“媽媽,我一定不會學哥哥撒謊的。”

詩爾卻是連看她一眼都沒有,直接提起手包,像是打了場勝仗般高傲而去。

一連幾天,都沒有再回家裏。

而薑應止,從晚上回家後,連續發了多日低燒。

畢竟年齡小,犯了錯就控製不住心虛,薑應禮第一次跑上三樓,躲在門後看到從小照顧薑應止的保姆不住哭訴,“你爸爸真是狠心,哪有拿親生兒子試藥的。”

薑應禮瞬間聯想到,她從前跟著詩爾去薑氏醫藥公司的實驗室。

她便親眼看到身著白大褂的男人,將一支足有她小臂粗的針管紮進小白鼠體內,不過幾秒,小白鼠就死在她眼前。

小姑娘瞬間被嚇哭,躲在詩爾懷中不敢出來。

她也是那天才知道,薑應止每次被帶走後,是去了哪裏。

他也像一隻任人宰割的小白鼠,躺在實驗室中,被注射各種藥物。

保姆走後,她才敢偷偷進去。

也是,第一次接近薑應止。

對於她的到來,薑應止似乎一點不意外,還溫柔笑著問她餓不餓。

薑應禮愧疚到了極點,主動道歉,“哥哥,對不起,你的作業是我偷走的。”

本以為薑應止會如她所想那樣為自己平反,卻沒想到他說:“我知道是你做的。”

“那你怎麽不告訴媽媽和爸爸?”

“如果我說了,那受罰的就會是你了。”

薑應禮眼眶頓時便紅了起來,“可是,我們本來就該這樣比拚的。”

“傻小禮。”薑應止拉過她的手,看她因抄書嚴重變形的手指,“你是我妹妹,哥哥的職責從來隻有保護妹妹。”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保護她,是天生的職責所在。

從那之後,兩人便像是偷偷結了盟。

如果薑應禮考試落後到第二名,那麽薑應止一定會同時犯錯。

兩個人要麽一起被原諒,要麽一起受罰。

寒冬臘月的天,兄妹二人被罰跪在零下氣溫的院子裏。

她冷到不行,薑應止就脫下外套裹在她身上,再將她緊緊抱進懷中。

直到兩人差點凍死在冬夜裏,才被允許抱了回去。

薑應止意識不清,也始終記得要抱緊妹妹不鬆手,一遍遍重複哥哥的職責隻有保護妹妹。

她便窩在薑應止心口,聽著房間外夫妻二人的打罵。

也是那天,兄妹二人終於知道了一段不為人知的身世之謎。

薑應止捂住她耳朵,怕她傷心。

她隻看向他,心裏想的全都是,哥哥的職責是保護妹妹。

那她現在不是他的親妹妹了,他以後是不是就不會再保護自己了...

“薑禮,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出來後,薑應止會不會真的就不管你了。”

她眼角終於落下一滴淚,那是十幾歲得知身世之謎時,沒敢掉的淚,“我不是他親妹妹,他沒有保護我的職責。所以不會在乎我嫁給誰,會不會幸福。那我幹嗎還要在乎他。”

雲越荻瞧了眼病態的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隻覺得薑應禮越長大,心理越扭曲。

“後麵有輛車一直跟著我們。”雲越荻說道:“好像是你哥的,他想逼停我。”

薑應禮立刻回頭,透過後車窗,一眼就看見薑應止於車前玻璃內的一張陰翳黑臉,“越荻,我不能被他帶走。”

-

不同於美國的突亂,澎鎮則總保有安逸的一麵。

林逾靜和陳京澍去了澎鎮一中,發現校門口雖然沒有保安執勤,但新換的鐵門過高,根本沒有攀越的可能。

兩人隻好繞著圍牆,一路摸到一堵偏僻的矮牆。

陳京澍站定,指了指牆體說道:“從這裏進去。”

林逾靜仰頭,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確定?”

說話間,陳京澍已經一躍跳上矮牆,“手給我。”

林逾靜沒有其他選擇,隻好遞給他一隻手,然後被陳京澍拉上矮牆。

等她坐穩後,陳京澍直接便翻了進去。

“靜靜,你跳下來,我接著你。”他站在矮牆下,朝她張開雙臂。

林逾靜咬緊牙關,一閉眼真的朝他跳了下去。

結果就是,冬日的兩人過於臃腫,陳京澍接住她瞬間,便一起摔倒在地。

她趴在陳京澍懷中,被他牢牢護住。

同時,咫尺的距離,陳京澍眼睛忍不住盯著她嘴唇打轉,另一隻手不知何時攏著她後腦勺,下一刻吻便要落在她唇上。

電光火石間,林逾靜急忙推了他一把站起身來,“你幹什麽!”

麵對她的質問,陳京澍半點不慌亂,隻捂住自己心髒,不知是真是假連連喊痛。

“...”

見她臉色逐漸溫和,陳京澍才伸出手,“拉我一把?”

林逾靜嗔怪瞪他一眼,懶得計較,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誰知,陳京澍抓住她手後,直接便不再鬆開。

“別這樣!”

“靜靜,我心髒疼,你就讓我扶著你走一會兒。”

林逾靜咬唇,拿他徹底沒了辦法,隻好說道:“那我們約法三章,不許再有比牽手更親密的舉動。”

聞言,陳京澍賤兮兮湊近,“靜靜,在我的世界裏,牽手就是最親密的舉動。”

“...”林逾靜瞬間無語。

然後又聽陳京澍繼續說道:“那按照你的說法,是不是,晚上我能留在你的房間睡覺?”

作者有話說:

我怕國慶的祝福太多,你會看不到我的問候。我怕國慶的鞭炮太吵,你會聽不到我的祝福。我怕國慶的菜肴太香,你會看不到我的消息。所以選擇現在給大家送來國慶祝福,祝寶貝們國慶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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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3-09-29 23:49:58~2023-09-30 23:38: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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