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妹妹

◎“靜靜,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路邊的小店呈狹窄的長條狀, 擺上幾張桌子便顯得格外擁擠。

正是晚飯的時間,火鍋店最適合三五好友高聲暢談。

所以,當陳京澍突然告白時, 林逾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就唇角微揚,望向她的眸底是多情的旋渦, 帶著蠱惑的撩撥,隻要人稍微意誌動搖,就會陷入那以愛編織的潮水中去。

刹那間, 林逾靜差點隱藏不住自己心髒深處的心動。

十七歲時第一次喜歡的少年, 從初見那刻, 就看穿她的軟肋,成為她所有陰影裏的盔甲。

是會洞悉她堅強外表下, 脆弱敏感的底色。

他說, 她可以永遠做一隻待在他身邊的小狐狸, 狐假虎威, 由他撐腰。

那對向來無依無靠的少女來說,就像永夜裏隻為一隻蝴蝶,點亮的溫燈。

自此, 無論是十七歲, 二十七歲,還是三十七歲。

他永遠會站在她回憶裏的目光所及, 每一次的怦然心動,是往後人生無論光輝還是陰霾黯淡,永遠拔得頭籌的存在。

是隻要出現, 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 輕而易舉贏得周圍所有競爭者的人。

是永無出現, 也可被無限渡化金身的黃粱少年。

是青春裏,唯一一麵高揚的旗幟。

豔麗又鮮活。

是,初戀。

隻不過,短暫的夢。

被銅鍋沸騰濺在她皮膚上的滾燙水滴,拉回現實。

林逾靜抿了抿唇,嘴角的笑意卻泛著微苦,“阿澍,十七八歲時,誰還沒有瘋狂愛過一個人呢。可我已經過了那個年紀。”

“我現在,隻想平平淡淡過生活。和你陳少爺,就像此刻心無芥蒂地坐在一起吃路邊攤,就很心滿意足了。”

她承認,李沁詞在醫院的話,殺傷力極強。

道出了身處這帝都城裏,千百年來深刻不滅的門當戶對傳統思想。

皇城至今還是中軸線正心的奠基,內慧外明的祁博士幫不了柳家光複,她一個窮學生更加高攀不起陳家的太子爺。

李沁詞自私但有娘家做靠山,柳華懦弱但有父母愛人永不背離,祁渥雪癡情但有撞南牆的勇氣。

她一無所有,隻能做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連苦日子都無法改變,她成為一個愛做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灰姑娘。

畢竟,灰姑娘原本就是伯爵家的千金,她隻是一個浮萍,連做灰姑娘的資格都沒有。

現如今,能和陳京澍麵對麵坐在一起吃頓飯,對她來說就尤為不易。

否則屬於他們的未來,隻會是比貧賤夫妻百事哀,更加淒苦波折的。

她想了又想,自己一定做不到像師姐那樣心軟,會因為男人一滴淚就妥協一切。

自私的人,連清醒著沉淪都不會超過十五秒。

目前朋友的身份,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階級門第之困,沒有柴米油鹽之苦。

她自然也沒忘記答應陳阿姨的話,要讓那個少年永遠高坐明堂,而不是為了所謂虛無縹緲的愛情,再進那俗世紅塵中滾一遭。

陳京澍便看著她,連眼底的溫柔深情都沒變,隻是一句話也沒說。

從銅鍋裏撈出一塊燙熟的羊肉,夾到她碗裏。

林逾靜撓了撓頭,莫名有種故作堅強的灑脫,被人看穿底色的感覺。

“你不會,因為我拒絕你生氣吧。”林逾靜被他盯得心裏沒了底,剛剛還強硬淡漠的語氣,都變得怯生生。

陳京澍笑了笑,瞬間化開了此刻的冰點氣氛,他搖了搖雙手,語氣輕鬆道:“姑娘生日,我表白。一沒拿禮物,二沒好好追求人家。立刻就想人家答應。是我在妄想。”

林逾靜愣了下,趕緊回道:“阿澍,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並不是故作高潔的拒絕,也沒有以退為進,想要索取更多。

僅僅是,路邊泥潭的塵土,飄不到頂樓四合院的自卑。

“靜靜,我知道,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陳京澍對著她點了點頭,依舊笑道。

林逾靜再三看著他眼睛,確定是真心話後,才舒了口氣。

又突然想到兩人之間,除了年少時的那段初戀情,還有現在連接著商務往來的百校聯盟。

“那也不會影響,咱們之間的合作吧?”她低聲問道。

陳京澍挑眉,笑出聲來,“靜靜,我在你心裏就那麽小氣嗎?”

林逾靜趕緊搖頭,又討好地給他夾菜,“陳總在我心裏,永遠光輝偉岸。”

陳京澍突然停下動作,皺了下眉,“你叫我什麽?”

林逾靜後知後覺,立刻改口,嬌甜對著他喊,“謝謝哥哥~”

這聲哥哥,也像是把兩人一連幾天沉悶的氣氛,都驅散了。

“你還記得咱們高中時,學校特別流行認幹哥哥幹妹妹嗎?”陳京澍提起舊事,“要不,你也認我做哥哥?”

林逾靜回憶,那個時候確實很流行認幹哥幹妹。

隻不過大家都心照不宣,無非是確定戀愛關係前的曖昧拉扯。

最後十對幹哥哥幹妹妹,起碼有八對成為小情侶,根本和他們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你正經點好不好,那些認幹哥哥幹妹妹的,最後都親在一起了。”林逾靜嗔怪地瞪他一眼。

“是嗎?”陳京澍一臉疑惑,“我怎麽不知道。”

“你真不記得?咱們班之前有個女孩去找你,想認你做幹哥哥,結果被你拒絕。你還十分無情回懟人家:你媽媽知道你在學校不好好學習,到處認哥哥嗎?”林逾靜繪聲繪色道。

陳京澍搖頭,“沒有記憶。”

“...”林逾靜也不想和他過多計較從前的事,夾了塊肉填進嘴裏。

“但是靜靜,我說真的。你認我做哥哥,往後我手裏有的,都分你一半。”

林逾靜笑出聲,但放在桌下抖動的腳,是藏不住的開心,“哥哥,能分一半財產的,是夫妻。”

陳京澍瞧著她,目光盡是溫柔,散漫將手往椅背上一搭,說不盡地痞氣風流,“怎麽辦呢,哥哥就樂意哄你開心。”

林逾靜藏在長發下的耳根突然開始泛紅,連帶她藏在這人聲鼎沸裏的心跳聲,都有些難以壓製。

回甘的餘味,自甜微苦,也澀得舌苔發麻。

-

吃完飯,陳京澍結賬,將自己的外套丟進她懷裏,“抱著哥哥外套。”

林逾靜懶得和他爭辯,隻乖乖攏一抹烏木沉香在懷。

出了門,陳京澍長臂一抬,十分自然地抱攬在她肩上。

“哥哥,這就不合適了吧...”林逾靜掙紮一下。

誰知陳京澍抱得更緊,還把她往心髒處貼靠,“我抱我妹妹,怎麽了。”

林逾靜嗔笑著對他翻了個白眼,由他攬著向後備廂走去。

“你不會俗氣的,插一整後備箱鮮花,再拉一條彩色旗子,二次告白吧?”林逾靜微微仰首,問道。

陳京澍抬起另一隻手,在她額頭敲了下,“我在你眼裏,就那麽俗?”

等他拉開後備廂門,裏麵是一個小型的月亮漁火落地球燈。

和七年前送她的那個小夜燈,一模一樣。

“七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你還怕不怕黑。但想著之前的小夜燈應該已經壞了,我就自己畫了張圖紙,照著定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給你。”

暖黃色的光暈照在她臉上,那拚命掩藏在心底的動情,瞬間防護崩塌。

就像春夜的篝火裏,掉落一片很輕的羽毛,並不會出現多麽震撼的火焰。

可瞬間燃燒而起的焰,仍可為永恒。

她的心亂了。

“這次做得很高級,你可以語音控製。比如你說關燈,它就會立即關燈。”月亮漁火真的按照他的口令,關上了燈。

深冬的夜,兩人麵對麵而站。

五官都被昏暗的光線,映襯深邃。

“你說開燈,它就會再次開燈。”

林逾靜微微仰著頭,沒有去看車裏的燈。

而是瞧著眼前熱烈耀眼的人,有一種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心跳躍動,迅速如電流般酥麻淌過全身。

“這就感動了?”陳京澍居高,朝著她打了個響指。

林逾靜這才回過神,眼神略顯慌亂地四處閃躲。

陳京澍拿過她懷裏抱著的衣服,從羽絨服內袋裏摸出一個由紅繩編織的通體翡翠彌勒佛。

“這個是陳家藏寶閣裏的辟邪彌勒佛,一直看你睡覺不踏實,能助眠。”他語氣輕鬆,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飾品。

隻不過林逾靜本科時,有位家裏做翡翠珠寶生意的舍友。兩人關係好,她也沒少學習比高奢還要考究的寶石知識。

像陳京澍手裏拿的,通體翠綠如玻,清澈如水,不含一絲雜質,市價起碼在百萬以上。

而又被雕刻成模樣精致的彌勒佛,正所謂男戴觀音女戴佛,世家多用來送女兒,以美玉養人。

“這個就貴重了吧。”林逾靜撩了下頭發別在耳後,想掩蓋心底的受寵若驚,卻不想暴露了鮮紅如滴的耳垂。

“我給妹妹送個小玩意兒,怎麽就貴重了?”陳京澍摁住她雙肩,不許她動。然後將紅繩套到她脖子上,“壹京都流行,送自家姑娘玉。”

“我這人最護短,別人有的,我家姑娘都得有。”

林逾靜一顆心都揪在了一起,她是真的,真的好想愛他呀!

“哥...”林逾靜開口,像是被嗆了口風,聲音略帶哭腔,“抱一下我吧。”

-

兩人開車繞著城區轉了幾圈後,林逾靜打了瞌睡,陳京澍默默調轉方向去北四環。

黑色的大G剛駛進女生宿舍樓下,就看到台階上坐著一個人。

張嘉樂似乎等了一晚上,凍得瑟瑟發抖,看到她下車走過來,才起身。

“學姐,你終於回來了。”陽光開朗的小狗,也有冷得發顫時候。

“你等了多久呀!”林逾靜皺著眉,問道。

“也沒多久,就是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剛到。”

林逾靜不知道的是,他們離開時,就和張嘉樂擦肩而過。

“你傻不傻,知道今天多少度嗎?”

張嘉樂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這麽軸,他坐在這裏,與其說是等她,不如說是怕她不回來。

“學姐,生日快樂。”張嘉樂嘴唇發白,但看向她時,眼底仍是澄澈的真摯愛意,“我等著你,也是想向你告白。”

“一年前你讓我想清楚,我想了整整一年,還是好喜歡好喜歡你。”

那一刻,也有路燈的光灑在張嘉樂身上。

單純熾熱的陽光明媚小狗,永遠有著不知疲憊的追逐愛意勁頭。

“學姐,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林逾靜眼眶微微發燙,比起心動,此刻她更感動,“樂樂,謝謝你。給我這麽純粹的喜歡,但我是真地隻把你看做弟弟。”

她不是沒有感受,張嘉樂的愛和少年時陳京澍的愛十分相似,但她卻清醒分得清人。

她想要的,從來都是陳京澍的那份。

別人哪怕給得再多,再純粹相似,都不行。

“學姐,是不是因為他?”

陳京澍站在車邊,沒說一句話,就安靜地看著他告白。

“不是。”林逾靜語氣堅定,“對我來說,你比我親弟弟都好。陽光、真誠,又開朗,所以我希望你能找一個和你一樣的女孩在一起。”

她的日子太苦了,也不想拖累任何人。

“我就知道。”張嘉樂苦笑一聲,但仍對著她露出一個燦爛的小狗式笑容,“那告白拒絕了,花能收下嗎?”

鮮紅的紅玫瑰,就像少年赤誠的心,不摻雜任何蕪雜。

“我收下的話,你會開心點嗎?”

“會!”

林逾靜點頭,從他懷中抱過鮮花,“好,那我收下。”

熱烈的小狗,也有撐不住脆弱的時候,隻不過不能在喜歡的姑娘麵前落淚。

張嘉樂抹了把眼淚,跑著離開了。

林逾靜回頭,瞧著仍站在車邊的人,問道:“你還不走?”

陳京澍手插口袋,散漫痞氣,“有人向我妹妹告白,我總得看著點吧。”

林逾靜無奈,撇了撇嘴,“我沒答應,你快回去吧。”

“行。”陳京澍舒了口氣,還是先朝她走去,揉了一把她腦袋,“聽我妹妹的。”

-

陳京澍開車離開,沒先回家,而是繞路去了JING資本。

剛走進總裁辦的門,就看到褚言財務室的燈還亮著。

“褚總,辛苦了。”

褚言抬頭,看他略顯頹喪的表情,問道:“沒成功?”

陳京澍長歎了口氣,往他辦公桌對麵的軟凳上一坐,“小狐狸沒有安全感,我不能逼著人家答應。”

來到陳家這些年,他學會很多東西。

商場上的假意寒暄,官場上的洞察人心。

他愛林逾靜,也喜歡去看她臉上的小表情。

她浮於表麵故作堅強的灑脫,輕而易舉就被眼底波瀾而起的敏感底色暴露。

陳京澍將手伸進羽絨服內袋,掏出一枚戒指捏在指間,“七年,祁渥雪在她心裏的地位不比我低。要真能在這個節骨眼答應我,那才不是她林逾靜。”

“那少爺,您準備之後怎麽打算?”

“怎麽打算?”陳京澍突然勾了勾唇角,不加以偽裝情緒裏,是溺蜜的溫柔,“我與靜靜,來日方長。”

褚言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大哥,雞皮疙瘩起來了。”

陳京澍挑眉,又將戒指像寶貝一樣放回羽絨服裏。

“對了,他們學校因為那幾個女的去鬧事,不肯再租房子給百校聯盟,怎麽辦?”褚言問道。

陳京澍隻稍加思索,說道:“那就讓行政,明天在咱們總裁辦樓層批一點地方給他們做辦公室唄。”

“...”褚言放下筆,死死盯著陳京澍,像是想從他臉上盯出‘戀愛腦’三個大字。

“我辦公室旁邊,就有一塊,讓給學生們。”陳京澍越說,臉上笑意越盛,“有JING資本做後台,想來還能再幫他們拉點投資。”

褚言咂了咂舌,冷笑一聲,“陳總,您的算盤珠子,都要崩我臉上了。”

陳京澍倒是一臉的坦**表情,起身說道:“有嗎?”

作者有話說:

《Don\'t Yuo》

演唱者:陳少爺

【失落】【心疼】【手握話筒】【Don\'t you really wanna love me(你真的不想愛我嗎)Don\'t you really wanna kiss me(你真的不想親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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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澍:告白失敗也無妨。啟動Plan b——先當朋友後當妹,最後變成小寶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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