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炎熱

恰逢此時。

殿外傳來通稟聲, “翰林院掌教燕大人求見。”

“宣。”明盛帝趙曠正色起來。

翰林院在前朝並無太大實權,安排各類人才陪侍皇帝遊宴娛樂。

經曆了宣朝先後幾位皇帝後,翰林院才逐漸演變成起草機密詔製的重要機構。

燕先竹年近六十, 擔任翰林院掌教,為皇上分憂,乃當之無愧的天子近臣。

燕先竹遞上來一份折子,“臣知皇上為軍餉糧草一事憂心,特來為皇上分憂。”

“當真?”明盛帝眼睛一下亮起來。

他煩苦已久,愁得做夢都是朝堂上一道道要錢的聲音, 可國庫哪來這麽多銀錢?

他又不會仙法,能憑空變出銀兩來?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 說不定做玩具的那小童,花起錢來都比他瀟灑大方。

燕大哥遞上折子, 將正在修遊園的宣平侯給拎了出來。

宣平侯是從老侯爺那兒繼承的封號, 小侯爺平日裏在封地不聲不響, 沒鬧出過什麽大動靜,倒是沒多少人注意到他。

可在封地裏作天作地的土霸王,怎麽會真的什麽事都沒有?

燕大哥收到弟弟的來信後, 便派人去查了一番,一下就捉到了不少錯處。

十年清知府, 百萬雪花銀。

更別說一個在封地作威作福當土霸王的侯爺了。

這樣的肥羊都送到麵前了,豈有不宰一刀的道理?

君臣在殿內商議許久, 最終定下了完整的計劃。

趙曠隻感覺身上的壓力和擔子瞬間輕了不少,他開懷道:“燕大學士可真解了朕的燃眉之急!”

他從前不懂,為何父皇會如此鍾愛燕家兄弟, 如今坐上了皇位,才知有人能總能在關鍵時刻解燃眉之急, 是多讓人鬆快高興的事。

“這樣一來,邊關的軍餉就不用愁了,隻要今年無天災意外,糧草也能解決一大半。”

明盛帝再看自己龍案上的那些奏折,都覺得舒心不少。

聊完正事。

明盛帝注意到折子裏砍木之地在寧都,“燕掌教祖籍可是在寧都府?”

燕先竹也不搶弟弟功勞,笑著道:“正是,家弟承蒙皇上厚愛,特派遣太醫回祖籍休養,如今還收了個小徒弟,這建議也是他給臣寫信時送來的。”

燕先竹收到了弟弟許多來信,每一封都離不開誇誇自己小徒弟的快樂、還有藏在其中看似苦惱、實則炫耀的小心思。

他腦海裏,幾乎都要勾勒出一個鮮活的形象,真的很難不愛屋及烏。

趙曠聽了也頗為有興趣:“這事竟也與他相關?”

見趙曠感興趣,燕先竹也挑揀著說了些。

比如顧璋習武後跑回來躲在燕老懷裏“哭”,看起來可憐無比的小模樣,讓人心疼得緊。

“結果您猜怎麽著?”燕先竹賣了個關子。

趙曠想了想:“是習武太累?”

燕先竹直笑道:“結果是他自己笑得開懷,所以身子才抖,最後忍不住笑,笑到躺在了地上,他把人都騙了。”

又比如打不過氣惱時,直接跳上薑武身上,樹袋熊一樣把人緊緊抱住耍賴。

最後硬是讓薑武這樣給背回去上課。

燕先竹說起這些的時候,眼底也不自覺帶上笑意:“還有一次,先梅本想和他講講薛將軍,後來不知怎麽聊到了他和薛小將軍誰更厲害。”

燕先竹畢竟年紀大了,說到這裏有些累停下來休息一下。

“那當然是見雷,見雷武藝高超,從小就打遍京城無敵手,過了十四歲,連許多成年武將都敵不過他。”趙曠幾乎是毫不猶豫作出了選擇。

但是話才說出口,他想起剛剛聽到的那些,又有些不確定問:“小石頭怎麽說?”

燕先竹受了弟弟信件滿是“小石頭”的影響,講述這些趣事的時候,也不知不覺從顧璋變成了小石頭。

這會兒也傳染給了明盛帝趙曠。

燕先竹也沒意識到不對勁,有些玩味地講起來:“他說那可不一定。”

“為何?難道他有什麽妙計不成?”趙曠連忙追問,若小孩有法子致勝,用在練兵上,豈不是兵力大增?

剛剛聽了燕先竹的講述,得知顧璋先是為了家人能輕鬆些做出龍骨車,又為了去學堂方便些做出自行車,趙曠已然在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說不定真有什麽奇思妙想的法子,或者想出了能一擊製敵的武器呢?

不料燕先竹手在腰間比劃了一下:“那時小石頭大抵就這麽高。”

“那小子說,他那小胳膊腿,若是跳起來打薛將軍一下,您說薛將軍好意思還手嗎?”

趙曠愣了一下,隨即腦海中浮現武藝高強、冷臉嚴肅身板結實硬朗如刀劍的見雷小將軍,突然被跑出來的小不點揮舞著拳頭“哈!”地打了一拳。

“哈哈哈哈——”明盛帝忍不住朗聲笑了起來,“當真有趣!”

“見雷恐怕還真不好意思還手。”

趙曠從小生活在規矩教條最多的宮廷之中,還從未見過如此鮮活有趣的事。

他甚至忍不住想,若自己日後的小孩也能這般聰慧機靈又討喜就好了。

見時間也差不多了,燕先竹不想耽擱太多皇帝處理公務的時間,就提出了告退。

趙曠反而有些不舍。

他從小被教導要當個明君,當下內憂外患,政務繁雜,往往從早忙到晚,精神緊繃不敢有半分懈怠。

今日倒是難得舒心開懷。

他暗搓搓給燕先竹這個“天子近臣”遞了個委婉地暗示,希望他日後收到來信不可一人獨樂。

***

永河村。

五月正是麥收時節。

人總是有超乎想象的堅強,盡管剛剛經曆了征兵,但永河村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普通百姓是沒有那麽多時間去傷春悲秋。

若不將麥子搶收上來,出了意外,那一年的口糧都將受到影響。

在餓肚子和活命壓力下,愁緒和悲傷都被驅散得七七八八。

顧璋也換了一身麻布衣,下到田裏幫忙撿麥穗,就是那種收割後散落在地裏的麥穗。

幾乎都是小孩在地裏撿,稍大些的孩童,已經拿起鐮刀成了收割的主力軍。

“小石頭,你累了就歇歇。”王氏也在地裏撿麥子,她有些不讚成,“你的手可是用來握筆寫字的,怎麽能來撿麥子呢?”

顧璋直起腰來,手裏的籃子已經裝了滿滿一筐,他理直氣壯道:“奶,你不是說我是被菩薩保佑的嗎?我來撿撿,說不定咱產量比往年都好。”

王氏連忙挎著籃子走過來捂住他的嘴:“可小聲點!”

她有些警惕的看向周圍,生怕這個名氣傳出去,又發生當年搶人祭河神的事。

顧璋被捂住嘴,隻留下笑成月牙的眼睛露在外麵。

自從回來之後,辛勤幫顧璋撒藥的小呆瓜喵喵喵地唾棄道:“宿主你又忽悠人!”

分明是它配合宿主弄了一堆土、肥料、藥劑,趁著五月小麥一天一個樣的關鍵時期,給大夥灑了藥。

怎麽能把這個功勞給菩薩呢?

分明是它!

小呆瓜癟癟嘴,哼哼唧唧道:“咱們的積分也夠買各種級別的生長液,直接趁著晚上把生長液灑下去,又簡單,增產又多,你偏偏不選,弄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累死我了!”

顧璋想要村民能長久保持收成,自然不能用沒法脫離係統的高級生長液。

他通過這兩年在村裏觀察的經驗,才在原本的基礎上進行了細化和改進。

不過時間緊了點,他沒法親自動手,確實辛苦小呆瓜了。

“請你吃棒棒糖怎麽樣?最貴的那個,冰爽荔枝係列。”顧璋在腦海裏哄它。

小呆瓜圓溜溜的眼睛立馬亮了。

最新款!而且那麽貴,一定很好吃,還能補充優質能源,這些天它看論壇裏好多統都在討論,但是還沒有人曬過呢!

是啊,別的宿主掙來的積分都要留著緊巴巴地自己用,哪有它小呆瓜的宿主能幹又大方?

它現在都是論壇裏最受人羨慕的超級明星統了!

小呆瓜頓時滿足地揚起腦袋:“那我就不計較啦,我可是最大方的統了!”

顧璋輕笑。

王氏環視一圈,也終於確定沒人聽見顧璋剛剛說的話。

她小心翼翼壓低聲音問道:“我上次說的,可是文曲星保佑,小石頭你難不成還夢見菩薩了?”

上次說的是文曲星嗎?

顧璋不太記得了,臉不紅氣不喘隨口就來:“奶你想啊,天上的神仙肯定都相互認識,文曲星和菩薩打聲招呼,也就是串個門的事。”

“說的也是!”王氏看看天,神仙總不能不嘮嗑、不說話吧?

串門時提一句也正常,她串門的時候,和老姐妹們也什麽都說,什麽都聊。

王氏想想有菩薩照應,地裏的收成還能再多,頓時喜笑顏開,不阻止顧璋繼續撿麥穗了,隻是偷偷附身在顧璋耳邊道:“那你省著點力氣,別累著自己。”

若不是怕大不敬,怕是要直接說“做個樣子就好。”

顧璋笑意更甚,他奶奶王氏這個菩薩信的,也不知是誰教的,好像還總是給菩薩畫大餅呢。

從小到大,他都聽到他奶,不知給菩薩許了多少座金身了。

王氏美滋滋地到前麵,悄悄和老頭子分享這個消息,又湊到秋娘和顧大根中間,迫不及待的說給他們聽。

顧璋走在麥田裏。

感受到風拂過麥田,形成一片高高低低翻湧的麥浪,耳邊傳來婆娑的麥穗摩擦的聲音,心中一片寧靜。

他撿起一根籽粒飽滿的麥穗,輕輕握在手中,心中對這次調整不足之處有了新的認知。

果然還是豐收最讓人快樂。

顧璋覺得心都被眼前這片金色的麥田給填滿了,鼓鼓囊囊的,有種吃飽喝足後血糖緩緩上升的滿足。

“幺妹,大哥來幫你收麥子來了。”響亮的吆喝聲遠處傳來。

顧璋抬眼朝不遠處望去。

永河村已經恢複了寧靜,但下田幹活的婦人更多了,甚至有婦人將孩子綁在背上,彎腰一刻不停的割麥子。

像是王幺妹這樣能找到娘家大哥、或者婆家其它房的兄弟來割麥子的,已經是比較幸運的一波了。

“你們村麥子長得好!”

“我這一握下去,就感覺肯定收成好。”

一旁有永河村的漢子回道:“那可不,自從前兩年豐收之後,咱聽了小石頭的話捯飭地裏,又分了好良種,收成是一年比一年多。”

“我家去年多了兩鬥!”

“我家雖然去年隻多了一鬥,但是感覺今年不錯,說不定能有兩石!”

說起這些,地裏的漢子和婦人們幹活都有勁兒多了。

“小石頭,你看俺這塊地,伺候得好不?有沒有可能收兩石?”從前一起玩的狗蛋朝這邊喊。

他雖然還是半大小子,但是缺勞力的家裏,已經下地幹活了。

雖然隻種了一個月,但是他毫不客氣的說是自己伺候的,畢竟那些麥粒都是他眼看著鼓起來了!

有些娘家兄弟多,從附近村來幫忙的漢子都驚訝的直起腰來,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問道:“你們永河村的小神童也在?”

他們嘖嘖稱奇,“小神童難不成也下地幹活?”

十裏八鄉誰不知道永河村的藥山?都羨慕得不行!

怎麽也沒想到,今日居然能見著小神童親自下地。

顧璋遠遠看著狗蛋跳著朝他揮手,招惹來了一堆視線,無奈應道:“有,狗蛋你伺候的好,我瞧著有。”

狗蛋立馬得意轉身,衝家人道:“爺你聽到了嗎?小石頭說我伺候的這塊地能收兩石!”

顧璋說完繼續撿麥穗,但這話卻一石激起千層浪。

弄得整個村子都興奮起來。

狗蛋那半大小子中途接手,頭一年種都能有兩石,他們難道還比不上個新手生瓜蛋子?

兩石明顯是個分界線。

頭年雖然各家都稍微多收了一兩鬥,但是畢竟也是一石*鬥,聽著就好像變化不大的樣子。

若今年再多一點,突破兩石,那感覺起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在這樣的動力下,他們手裏的鐮刀飛快,甚至都出現了一道道殘影。

沒幾天,被碾得平平整整的曬穀場上,就已經堆滿了一袋袋處理好的糧食。

“兩石一鬥!!”

“剛剛好兩石!”

“我家也收了兩石一鬥三升!!!”

激動的聲音蔓延在曬穀場上。

顧家不用交稅,也就不用上秤稱,但是顧家人心裏都清楚,他們家收成已經接近兩石六鬥了!

他們在家裏,拿自家的石鬥一點點稱出來的!

顧大根都笑傻了,笑得臉上肌肉酸痛,吃飯的時候都合不攏嘴,差點把飯給灑了。

他雙手一個激動,雙手抱住顧璋的腰,把他高高的舉起來,激動得無以複加:“小石頭!!!”

他家小石頭也太厲害了!

這才在家裏多久?菩薩都高興成這樣了!

因為豐收,村裏飄**的愁雲散了許多。

不少人都湊到一起,商量著要不要賣些糧食,置換些東西,給家人送去。

“聽說邊關冷,要不給他爹把舊夾襖拆了,加厚些送過去?”

“我覺得要做鞋,也不知道軍隊發不發鞋,帶去的穿破了可怎麽辦,他也不會做鞋。”

“要我說咱直接寄點錢,有銀錢需要什麽買什麽。”

永河村恢複了熱鬧。

顧璋也準備出發了,五月底開始搶收,等忙忙碌碌全部弄完,已經六月底近七月了。

院試八月舉行,他打算提前點出發,留足時間。

顧璋在書房裏收拾。

經過兩年時間,書房裏也大變樣。

裏麵添置了許多顧老爺子做的東西,有放在書架邊上掛著的草編小螞蚱,有掛在窗戶邊的風鈴。

朝兩邊推開窗戶,入目遍是起伏的群山和望不到頭的碧藍蒼穹。

“噠噠噠叮叮~~~”

風拂過山峰和草地,碰了碰風鈴,吹進了書房裏。

顧璋衣袍翻飛,感覺一陣清涼舒適,吹著清涼的小山風,他一點點的整理要帶去的書。

“籲——”

他忍不住朝窗外看去,那裏有一輛熟悉的馬車。

這輛馬車曾無數日夜,接送他往返於永河村與縣城。

薑武從馬車裏跳下來,朝他看過來:“老爺讓我給你送來的。”

他已經放棄掙紮了,他是勸不動了。

顧璋單手一撐,利落地從窗戶翻了出去。

“我已經找好商隊了,會跟著商隊一起出發。”顧璋摸了摸馬兒的脖側。

薑武把馬繩塞進他手裏:“坐商隊的馬車,哪裏有自家馬車坐得舒服?你也沒時間給紅棗再做個車廂了。”

“倔什麽呢?趕緊把功課拿給我。”薑武伸手彈了一下顧璋的額頭。

“疼!”顧璋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一手,根本沒防備,吃痛捂住額頭,氣惱地瞪他一眼。

薑武挑眉:“瞪我也沒用,你也打不過我,有本事去跟老爺告狀。”

“我總有一天能打贏你。”顧璋捂著頭不服氣地嘟囔,從書房窗邊的桌上拿出了這些時日的課業。

薑武暗中觀察他的身板,發現確實壯實了些,心中高興,表情卻不露分毫:“想打贏我,你小子還差得遠。”

他接過顧璋遞來的課業,簡單看了下就專門收好:“走了。”

他是不明白了,臭小子課業都在做,怎麽就偏偏不願意服個軟?

老爺也是,每次抓著他一五一十地匯報,問得他口幹舌燥都不放過,怎麽就不願意來哄哄臭小子呢?

明明收徒之前,那樣費盡心思,就差拿個小網兜把人兜起來直接偷回家了!

他現在隻盼著京城那邊的回信,能有點作用吧。

怎麽說也是當哥哥的,手下還管著那麽多翰林學子。

要不然他這樣一直兩頭跑,還兩頭不討好,不是事兒啊!

***

這次去府城院試,顧大根放下了地裏的活,特地來送兒子。

他坐在馬車上,還有點不適應。

“小石頭啊,燕老派馬車來送你了,還是關心你的,你打算啥時候和好?”

顧大根小心問道。

他最初怕小石頭受委屈,畢竟外頭好多師父對收的徒弟非打即罵,他們村就有現成的例子。

還是小石頭弄了山裏種藥的事後,那小孩才回來,一身的傷看得人心疼。

後來觀察著,慢慢就不擔心了,可又為兒子倔脾氣頭疼,他這個當爹的勸不動啊!

“爹,有點熱給我扇扇風吧?”顧璋把扇子塞到顧大根手裏,又往他身邊躺下來。

顧大根也覺得有些悶熱,不過他常年在地裏曬著,覺得還行,倒是心疼兒子搖起扇子來,注意力一下就被轉移。

顧璋枕在他爹的腿上,享受著風,嬉皮笑臉道:“爹最寵我了!”

即使這兩年聽了不少這種貼心話,顧大根也依舊笑得合不攏嘴,他點點不老實的兒子:“我分明前兩日還聽到你跟娘也說過同樣的話。”

說歸說,但是手上的動作一點沒停。

八月正熱。

甚至一路越是往府城的方向,溫度也越高,也許在屋子裏還好,但是在馬車裏,活像蒸籠一樣。

顧璋都不愛坐在車廂裏,而是掀開簾子,坐在外麵。

熱得久了,身上都起了痱子。

顧大根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這可怎麽辦?”

顧璋也有些不耐,但是在路上,什麽也不方便做。

顧璋早早想好了辦法,一到府城他們就找了家客棧,定了兩間上房。

他們行李不多,顧大根力氣又大,一趟就直接扛完了。

還沒落腳,顧璋就道:“爹,你在客棧等我,我去買點東西!”

他邊往外走,還對他爹喊道:“爹你讓小二準備洗澡水,我馬上就回來。”

顧大根一個眨眼,兒子就跑不見了,跟兔子一樣快。

他吩咐小二打水後,坐在客棧大堂,往外張望,府城城內還是很安全的,兒子也不是五六歲的小孩會被拐跑,但是當爹的難免憂心。

客棧裏住了不少學子,也許覺得房間悶熱,都坐到通風稍好些的大堂裏。

“感覺一年比一年熱了。”

“感覺坐著不動都流汗,若不是怕風寒,我定要買塊冰放在屋裏涼快涼快。”

“冰也太貴了,我倒是寧願省下這錢買本書。”

“冰裏能藏東西,又不讓帶進考院,咱還是忍忍,習慣習慣,隻希望院試那日不要這般熱才好。”

顧大根默不作聲地聽著,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起來,想要花錢買塊冰,考不考得中是一說,不能把小石頭熱壞了。

***

顧璋到外麵跑了一趟,買了一個圓柄長毛刷,又買了個正好能卡住刷柄的圓口酒壺。

順帶打了一壺酒。

他回來時,顧大根已經讓小二備好了洗澡水。

顧璋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清爽的衣服,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一截。

顧大根正琢磨他買回來的圓柄長毛刷子和酒壺,好奇問道:“小石頭你買這個回來做什麽?”

“做點能讓人涼快點的東西。”顧璋推著他去洗澡,“等爹你洗完出來,就知道了。”

顧大根好奇得都不想去洗澡了,他努力回頭瞧桌上那兩樣東西,怎麽都想不出怎麽做能讓人涼快點:“小石頭你要幫忙不?爹給你打下手。”

他剛剛在客棧大堂裏等小石頭回來,可聽到下麵好多穿書生袍的人都在喊熱。

除了花大價錢買冰,沒啥辦法,都在硬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