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男菩薩。◎

寧嘉在夢中將他的雙手親了一番,醒來時腹部一陣疼痛,打開被,隻見一片黏膩的血色。

她緊張起來,不是為了生理期,而是為了染髒了沈家的床。寧嘉一想到阿媽的眼神,她還是會煩躁。

她沒辦法,又沒預備衛生巾,可能是昨日的夢的原因,她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因為寧嘉遲遲沒有下樓,阿媽在沈亦承身邊說:“可能在睡懶覺罷,沒心沒肺。”

沈亦承瞥她一眼,“阿媽。”

是她做傭人的越線了,阿媽立刻閉嘴,但寧嘉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她忍不住想,那她該怎麽樣,又哭又鬧,頹廢度日?這樣是不是所有人都會滿意?

她咬咬唇,等沈亦承走了才下樓,她衣物都還沒拿來幾件,隻能沈亦承的襯衣,掖在她的校服裙裏,不倫不類,阿媽見了皺眉。寧嘉張口:“阿媽,能勞煩您幫我買點衛生巾嗎?”

阿媽剛被沈亦承講了,這會兒正不高興,聽到這個,便將抹布拋在池子邊,將兩手在圍裙上抹了抹,然後脫了圍裙,穿上鞋出門了。

沈亦承早早就給她漲了工錢,往常要伺候沈亦承一個二少爺,現在又來個大小姐要伺候,阿媽覺得本應該拿兩份工錢。

寧嘉坐在衛生間發呆,出於無聊,她還將最近的模擬題拿了過來,低頭做著。阿媽終於回來了,將門開了,寧嘉立刻將試卷搭在腿上遮擋。

衛生巾就放在她旁邊的台子處,寧嘉剛才忍著涼將內衣洗了,肚子疼極了。她覺得委屈,甚至有點屈辱,但是沒辦法,寧嘉想著今天就把自己的東西搬過來一些,之前一直沒提,是怕沈亦承介意她有小姐做派,但是根據她幾天觀察,沈亦承根本什麽都不在乎。

寧嘉換好衣服,看到阿媽在那裏不帶遮掩地厭煩她弄髒的床褥,寧嘉隻好說:“放著吧,我洗。”

肯定是料定寧嘉不會跟沈亦承告狀,阿媽真就扔了被褥,沒管她了。

寧嘉還不熟悉這個家,她下樓去找藥箱,翻翻找找,阿媽又發作了:“找什麽?”

“止痛藥。”寧嘉平淡道。

於是醫藥箱被放在台子上,寧嘉將布洛芬拿出來,用溫水就著吃了,然後將箱子放回原位。

她換好衣服,等身體舒服一些便將髒了的床單被罩洗淨,放在洗衣機裏烘幹,隨後晾好,然後臉色偏白地離開了沈家。

她打車去了她分到的那個房子,將行李箱騰出來,因為今天是周六,周於瑗將電話打了過來,劈頭蓋臉地問:“你被開除了?”

“沒有…不過也差不多。”

“哇…聽說你把姓段的打了,她這兩天也沒上學。”周於瑗難掩興奮,“打得好!就是代價有點大…”

“沒事,反正我也不想上學了。”

“那你沒事吧,你現在在哪呢?”

寧嘉將這兩天的事說了,周於瑗風風火火地趕過來給她收拾行李,看她的神色,猜到了她生理期到了,把她扒拉到一邊,自己給她整理行李箱。

寧嘉感激地看著她,趴在**休息,周於瑗給她合上箱子,在床邊看著她,好奇道:“你叔叔長什麽樣呀?”

寧嘉將手機遞出去,上麵是沈亦承創辦的基金會剪彩照片,周於瑗放大了好幾倍,指著那個大肚便便的,“這個是你叔叔?”

寧嘉笑著指了指主位,周於瑗難以置信,“像是神仙下凡的臉。”

“是挺好看的。”寧嘉往常也會和周於瑗聊帥哥,“手也好看。”

周於瑗又特地看了看他的手。

因為看的是他做慈善的照片,周於瑗對沈亦承的第一印象極好,拍拍寧嘉,“真好,被男菩薩救了。”

寧嘉卻不怎麽高興的樣子。

“怎麽了?”周於瑗低頭小聲問,“你受委屈了?”

寧嘉歎氣,思來想去,還是沒把傭人跟她甩臉子的事情告訴周於瑗。

好像她多小家子氣,這些事都裝在心裏。

等她恢複精神,兩個小姐妹一起將行李箱拖到了沈宅。

因為距離寧家有些近,周於瑗神色緊張地觀察寧嘉的表情,她巍然不動,目光平和,像個小玉佛。

目的地是沈亦承家,寧嘉就沒請周於瑗進去,兩個人在門口聊了會兒天,周於瑗就被親媽召喚回府了。

送走周於瑗,寧嘉拉著行李箱,看著柵欄裏的台階犯難。正好沈亦承回來了,看她再門口發呆,便走過去,單手拎起那個箱子,他帶著笑說:“還挺沉,怎麽,裏麵有金子?”

寧嘉臉紅,“我的衣服。”

“臭美。”

寧嘉臉更紅了。

他總是那樣,一種輕浮的狀態,卻帶著生人勿進的目光。好像誰都要離他半寸距離,將親不親的狀態。

因為施力,他的手背凸出青筋,寧嘉看著他的手,感覺饑餓難耐,又因為生理期,她的體感就是又饞又惡心。

沈亦承將箱子放在門口,將身上的東西放下,寧嘉這才看到他也拿了個包,裏麵有塊巴掌大的翠色玉料。

“放我工作室去。”沈亦承交代她,然後又問,“這些就撂在你屋了。”

寧嘉不疑有他,立刻給他送料子去,等到了他的工作室,看到他雕好的玉盤,忍不住駐足看了一會兒。

枝葉豐滿,山石聳立。一隻白兔躲著看向狐狸,而那狐狸左右張望,急不可耐。

栩栩如生。

寧嘉看呆了,把臉貼在他立好的保護罩上看,又看到樹上有團雀幾隻,正在低頭看戲。

寧嘉開始崇拜沈亦承了,崇拜起他的一雙手來。

寧嘉也不知道怎麽,胃裏**,口中發幹,臉紅地從他的作品中移開目光,又上樓去找他。

沈亦承看到她晾在外麵的床單被褥。

寧嘉迎著他上來,就聽到沈亦承交代阿媽燉些紅棗銀耳湯。

寧嘉耳朵發燙,看向他的背影,沈亦承長得很高,背挺直如鬆,肩寬腰窄,而且並不瘦弱,他的背看起來也曠闊厚實。

寧嘉偷偷對著他在心裏拜了拜,返回臥室,把常穿的衣服擺出來,等一切做完才下樓喝湯。

沈亦承蹺著腿,坐在這裏看大開幅的畫報,寧嘉猜測他又想刻那個新拿回來的玉料,便道:“想刻什麽?”

“你來看看?”

沈亦承看起來脾氣很好,寧嘉知道,不過他也可能是在逗她,但寧嘉還是湊過去看了。

雕刻主題不過花鳥蟲魚、山水石林、名人雅士以及佛與道。

寧嘉靠近他的腿,俯身時,整個人都快倒在他身上。寧嘉想著他那塊料子,問他:“那是什麽玉?”

“獨山玉。”沈亦承翻看著畫冊,“雕些什麽好呢。”

寧嘉站在旁邊看,沈亦承就給她拉了個凳子,寧嘉乖乖坐下,湊在他旁邊,手裏還拿著餐具,一點點往嘴裏送,沈亦承看她兩眼,寧嘉把勺子抬起來,問他:“叔叔也吃?”

“我又不用補血。”

寧嘉覺得很不好意思。

她看來看去,忽然看到一個美人臥蓮的圖,就是感覺他那塊料子有點小,可能不適合,但是那塊綠白勻稱,白色正好做美人的臉與胸口,下麵做一朵翠色的蓮花…寧嘉就指了指那張圖。

沈亦承不太讚同,因為料子過小,於是對此持保留意見。

寧嘉離他很近,聞到他身上的檀香,可能是檀道的味道,她並不確定。沈亦承敞著領口,還能看到他線條流暢的鎖骨,她便不再去看圖畫,而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他。

看著他脖子上的一粒小痣,看他的手翻動畫冊……就靠這些喝下去一大碗湯。沈亦承忽然張開手,問她:“我這手怎麽了?”

寧嘉連連搖頭。

他說:“都快破出洞了。”

仔細看,能看到大小不一的傷痕,還有他常拿刻刀壓出的微凸,寧嘉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下他昨天的傷口,已經愈合,呈現出一條暗紅色的痂。

“這個傷已經沒事了。”

沈亦承以為是她在意他手上的傷,便活動手指,站起來,寧嘉離他太近,他起身,寧嘉好像被一股風帶動了,晃**了一下。

她吃好後將碗刷幹淨放好,冰水讓她小腹抽痛,還好肚子裏還有熱湯。

寧嘉擦擦手,從廚房裏走出來,沈亦承將衣服又解開一個扣子,閑散地坐在沙發上,打開超大的顯示屏。

阿媽平時就住在一樓保姆間,她將水果切了放在茶幾上,又將窗簾拉了,這才回房休息。

寧嘉想上樓學習,卻聽到沈亦承語調平穩地喊她:“嘉嘉。”

“來了。”她乖乖站在他旁邊。

“剛才做什麽了?”

“剛才…洗碗?”寧嘉看了看桌子上的水果,小腹抽痛,她一個都吃不了。

“你為什麽要洗碗?”沈亦承看著電視,目不轉睛,“被褥也是自己洗的?”

寧嘉不知道該怎麽說,她隻點頭。

她坐在他身邊,沈亦承自始自終也沒有看過她,他拿了兩枚櫻桃握在手中,又遞給她,櫻桃沾染了他的體溫,寧嘉放在嘴裏,一口甘甜,還有他手上淡淡的檀香。

“別有下次。”

他這樣說,寧嘉一時沒明白,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答應之後就離開了。

第二天清晨,阿媽不見了,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勤快的阿姨,寧嘉跟她點了個頭,阿姨笑起來,“小姐,早晨喝八寶粥行嗎?”

寧嘉吃什麽都行,她笑著說謝謝阿姨,坐下吃八寶粥,沈亦承在剝雞蛋,他那一雙手比雞蛋清還白淨,寧嘉時不時看一下,他手裏的雞蛋便咕咚滾到了她的八寶粥裏。

寧嘉將雞蛋打碎了,一口一口吃著。

“先生,我來吧。”

剛上任總得勤快點,沈亦承卻擺擺手,讓她也坐下吃飯。

飯桌上的空氣寂靜,沈亦承用餐安靜優雅,寧嘉的小嘴不停地吃,阿姨一臉憐愛地看著她,等沈亦承起來,寧嘉也吃好了,幫著阿姨收了碗筷,阿姨趕緊讓她下桌,寧嘉隻好離開。

樓梯對著門口,寧嘉在樓梯下望向沈亦承,看他在找外套,就去廚房拿了遞給他。

寧嘉抿唇,跟他說:“謝謝叔叔。”

他察覺到了什麽,於是換了傭人。

理智上講,這並不是一個好選擇。阿媽伺候他有一陣了,對於沈亦承的喜好很熟悉,沒必要因為她看不上寧嘉就辭了。

但另一種方麵來講,沈亦承大概是不喜歡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他不允許的事情。阿媽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寧嘉還沒自傲到認為他是因為疼她才辭退阿媽的。反而對他這樣不留情麵有點擔心,怕哪天他對她也厭倦了,就隨意掃地出門。

伴君如伴虎啊。

沈亦承披上外套,拿起車鑰匙,準備出門,“有什麽注意的就跟張姨講。”

“好。”寧嘉幫他理了下領口。

這是她下意識的行為,沈亦承垂眼看她,寧嘉卻在注視著他的手。

出門後,沈亦承抬起自己兩隻手,左右看了看,最後也沒看出來他這雙手有什麽好看的,值得寧嘉的目光緊緊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