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輕煙。◎

“所以你是怕拔牙才跑出來的?”

周於瑗盯向捂著半邊臉的寧嘉,驚覺如此理智清醒的人,竟然也會有懼怕什麽的時候。

寧嘉很怕拔牙,而且拔牙之後也吃不了東西,隻能喝湯,一想到就害怕。

周於瑗提醒她,“據我所知,腫的時候是沒法拔的,得消腫之後了。”

寧嘉也反應過來,懊惱地說:“我居然忘記了。”

所以沈亦承隻是在嚇唬她,未免太惡劣,她早飯都沒敢吃便跑了出來,如今在甜品店已經坐到中午。

不知道沈亦承是不是睡到現在,與她發消息:【回來吃飯】

周於瑗用胳膊肘推她,“哎,沈家可是那種低調的老牌貴族,你的叔叔是不是特別有錢,他會不會救濟你很多?”

比起周於瑗這種飯來張口的小姐,還是沈亦承更適合藏寧嘉這個嬌。

寧嘉說:“沒見過他的財力,也沒看過他工作的樣子。”

“沈二少還用工作嗎?我聽我爸說他可是人人豔羨的富二代,閑散王爺那種,不用管事也能拿錢的。”

寧嘉當然清楚他的身份,當年大奶奶生他差點丟了一條命,全家上下最寵這個小兒子,不過也正因為他是二兒子,有他六邊形戰士的大哥在,他也就隻能閑散下去了。沈家不算家大業大,是以隻需要一個人撐住根本,那些隱形的資產早就變換名目,有更厲害的高管去負責,根本不需要沈家出麵,誰家的皇帝要親自視察縣令的工作呢?

沈亦承在她的印象裏就是吃喝玩樂,尤其是玩玉石十分上心,沈二少在所有人心裏都是風流且無所事事的形象,所以寧嘉也覺得他是。接觸下來,他閑散有餘,風流不足,當然,沈亦承滿嘴胡話,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沒跟女人糾纏過,寧嘉也不配了解那些事情。

昨晚要不是她還難受,跟他去看看他是如何工作的也好,省著每天晚上都對他的去處好奇,夜裏不回來就擔心地輾轉反側。

寧嘉正想著他,窗戶卻被人敲了一下。

兩個人側頭看過去,正是穿著襯衣的沈亦承。

周於瑗瞬時看向寧嘉,她起身,將飲料放下,與周於瑗匆匆告別,臨走頭錯開肩膀的時候,周於瑗難掩興奮地說:“他好好看!”

“花癡。”寧嘉怪了她一句,等他走到沈亦承身邊,被他的檀香包裹時,她還是難免俗套地落入他的眼睛。

太陽下他的瞳孔與琥珀一般通透。實在是美不勝收。

“路過,剛好看到你。”沈亦承看向周於瑗,“你的朋友,一起?”

寧嘉驚訝:“一起去哪裏?”

“回家吃飯。”

很有意思的是,寧嘉是沈二少的客人,客人帶客人,怎麽能說回家?寧嘉在那時覺得渾身都被太陽灼燒了,她的眼睛亮起來,“真的可以?”

“可以。”

周於瑗當然不會去,她拒絕過後便被司機接走了,寧嘉卻很開心,在沈亦承路過蒂芙尼為她買了一串玫瑰金的smile手鏈的時候,寧嘉更開心了。

她戴在手上,哪怕這類的經典款式,自己已經有了好幾條。

等上了車,沈亦承才笑話她:“不想拔牙,跑商場裏躲著?怎麽想的?”

寧嘉不想講話,擺弄自己的新手鏈,沈亦承說:“過兩周再拔。”

“拔牙可以,我不想自己去。”

“你那個朋友陪你不成?”

寧嘉說:“她暈血。”

“又不是她來拔。”沈亦承側眼看她,“非要我陪著?張姨呢?”

“你不陪我,我就不拔了。”

“好像我是在害你。”沈亦承淡淡道,“太過黏人。”

寧嘉問他:“不喜歡黏人的嗎?”

紅燈。

他停下車,看她,隨後打開車窗,點燃一支煙,白色的煙絲被窗外的空氣拽向遠處,寧嘉聽到他說:“喜歡聽話的。”

寧嘉反問:“我難道不夠聽話?”

“你隻會氣人。”

他的側臉帶有一種不可接近的神聖感,唇邊白色的煙嘴都沒有絲毫違和,寧嘉張開嘴,不知該如何狡辯,靜了一會兒才說:“陪陪我嘛。”

才到這多久,已經開始驕縱起來了。沈亦承按滅燃了一半的煙,寧嘉看著漸近的房子,等他停下便離開了副駕駛,而沈亦承在她打開車門的時候說:“我不在家吃。”

怪不得在外麵亂轉,還給她買禮物,原來是不能和她在家吃飯。

“那你帶我回來。”寧嘉不滿,站在車門口,扶著側沿說,“本來可以和芋圓玩一天的。”

“別在外麵吃出好歹。張姨已經給你做好了飯菜。”

寧嘉泄了氣,她不能不給張姨麵子,但是沈亦承的麵子她不想給了,她將車門關上,再見也沒說,回頭便到了屋。

張姨聽說她牙疼,給做的都是軟糯好消化的東西,寧嘉說了謝,吃好便上樓睡覺,等沈亦承回來,已經是十一點鍾,他仍是帶著一身的酒氣,寧嘉覺得他大概是李白轉世,喝酒助興,沒酒不行。

他坐著看電影,寧嘉下午睡過,晚上沒了困意,加上牙痛,便到一樓去看他,坐在他腿邊,如同他圈養的貓。

沈亦承按按她的發頂,寧嘉將腦袋搭在他的腿上,問他在看什麽。

他喜歡老電影,多是文藝的、甚至晦澀的。沈亦承喜歡在此時點煙,就著一小杯酒,時時睡在沙發。寧嘉來了,他便不再當自己一人,將煙酒收好,回答她的問話。

他的掌心滑落,寧嘉窩在他的手心裏,用自己腫痛的側臉蹭著,沈亦承撫摸著她臉與下巴,寧嘉將他的手放在唇邊。

他起初還能容忍,最後忍無可忍,用指尖碰了一下她腫痛的牙,寧嘉倒吸一口涼氣,幽怨地看著他。

他催促她:“去睡覺。”

寧嘉靠在他身上,顯然不想睡覺。

她忽得問:“你最近對我好,是因為我不舒服嗎?”

沈亦承沉默,當做默認。

“我想每天都生病。”

“那就不稀奇了。”沈亦承說,“隻有偶爾發生的才稀奇。”

他的回答這樣密不透風。

寧嘉接受了這種說法,她抬手想讓他將她抱起,沈亦承卻用腳扒拉著她的小腿,催促她趕緊離開,寧嘉很不高興,等她站穩,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掏出香煙。

寧嘉隱約已經有生氣的情緒,但是在人家沈亦承的家裏,那裏配管二公子抽煙的事情。

她看了他一眼,沈亦承覺得她黑曜石般的眼睛裏裝滿了怨,便將微濕的煙嘴拿出,寧嘉一把奪過去,徑直上樓。

她將門反鎖,從床頭櫃找出一個打火機,隨後便坐在陽台,將他的煙咬入唇中,火光掠過,淡淡的煙草味兒升起,寧嘉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煙酒不忌,卻能保持一身檀香。

煙的味道很淡,寧嘉覺得有點類似她平時抽的水果味,沈亦承抽這種煙,大概也是為了嘴裏有一點著落,而不是為了煙草帶來的愉悅。

她攤開一本書,是出國遊玩時購買的,寧嘉旅遊隻有一個愛好,去當地買書,當做旅行紀念,而她恰巧對語言頗有天賦,沈亦承那些色.情電影,她都聽得懂。

她看得很專注,煙對她牙齒的疼痛似有緩解,絲毫沒注意到樓下的沈亦承。

他出來鎖柵欄,仰頭便看到寧嘉穿著白色的絲綢吊帶裙,兩腿搭在踏腳凳上,靠著搖椅飲煙讀書,活脫脫民國闊太的模樣。

沈亦承將柵欄落鎖,返回屋內淋浴,出來準備接一杯水時,他下意識往她那裏移了幾步。

寧嘉並沒有關門,陽台也是。

今夜微雨,空氣很涼,她在**熟睡,風吹著她的額頭,沈亦承知道她怕熱,也不敢開空調,但這樣通風吹著,明天就得感冒。

於是關上窗戶,寧嘉瞬時驚醒,她努力分辨來人,沈亦承說:“是我,睡吧。”

寧嘉放鬆下來,抱著一隻枕頭,睡眼惺忪地看他,沈亦承臨走前用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寧嘉拉住他的拇指,沈亦承坐在床沿,她如今住得也自由,屋裏都是她喜歡的玫瑰的熏香,床頭擺著她常用的護膚品和香水,包括那本比手掌大一些的德文書。

寧嘉貼在他手背上,這次並沒有理直氣壯地張開手,沈亦承接觸的女性並不少,如寧嘉這樣能夠親近到這種地步的沒有,所以他察覺到她細微的肢體語言和目光的含意時,還會覺得驚訝。

她想要他抱抱她。

抱抱,貼貼,還有她最喜歡的,含弄他的手指。小女生喜歡的親昵,比起一種成熟的感情,寧嘉這樣,反倒如同對親人的索取。

沈亦承彎腰過來,寧嘉那些不滿頓時煙消雲散,她摟住他的脖子,沈亦承便落在她身邊,寧嘉腫痛的側臉預示著這並不是做夢。

她靠在他的肩膀,握住他的手腕,選了個她喜歡的手指放在嘴裏。

沈亦承安慰似的拍她,動作輕柔,寧嘉很快便陷入了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