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整理遺容遺表。◎

宋晚螢氣得捶胸頓足,剛才那一番指天誓日的話都白說了!

她就知道,惡毒女配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一個從前處處針對你的人突然有一天對你和顏悅色,別說女主,擱誰都會覺得莫名其妙。

再加上花房工人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很難不懷疑兩人是一夥的。

又不是瞎。

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宋晚螢這小綠茶哪裏是什麽痛改前非,明明是動了壞心眼給人下套呢。

宋晚螢和花房工人之間自以為隱秘的眼神交流被明薇盡收眼底。

其實像今天這樣的低級陷害,以往不是沒有發生過,隻不過都是一些小打小鬧,又同在一個屋簷下,一家人,沒必要鬧得太難看,再加上聞家的人也都不是瞎子聾子糊塗蛋,誰對誰錯,大家心裏都清清楚楚,所以隻要宋晚螢不太過分,明薇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隻是明薇的不計較和聞家的不追究,卻成了宋晚螢得寸進尺的依仗。

明薇走到聞老先生麵前,將手中的曇花遞給他,低聲致歉,“爺爺,我很抱歉。”

聞老先生的輝煌成就在小說中雖是一筆帶過,但也極具傳奇色彩。

說他出生底層,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幼年孤苦,入過歧途,大起大落幾次,用自己的雙手和敏銳的商業嗅覺,一點一點白手起家掙出了聞家的家業。

腥風血雨裏廝打出來的人,眼光毒辣,可沒那麽好忽悠。

不等聞老先生說話,宋晚螢深吸口氣,一個箭步上前,“不是!這曇花是我摘的!”

宋晚螢這話倒是讓聞老先生頗為意外,但他臉色嚴肅,語氣並不算和藹,甚至有追究的語氣在裏麵,看向宋晚螢嚴肅道:“你摘的?”

目光掃視過來,心虛和不安壓得宋晚螢抬不起頭來。

她對於聞老先生的印象取決於小說中的描寫。

小說裏他是個很和藹可親的長輩,總能在關鍵時刻給出針對性意見,是聞家的領航人,主心骨,但今天不苟言笑地站在她麵前,絲毫不見和藹,宋晚螢心裏直打鼓。

她懷揣著忐忑的心情點頭。

“是,是我摘的,下午去花房澆花的時候我看到曇花開了,我想著大嫂生日我連禮物都沒送,所以就摘了下來,對不起,沒有經過您的允許就摘了您的曇花,是我的錯,請您原諒我。”

宋晚螢垂頭喪氣接受著審判來臨,也不知等了多久,等到心態幾乎崩潰,才等來聞老先生爽朗的笑聲,“算了,摘了就摘了,別擔心,爺爺不會怪你的。”

宋晚螢瞪大了雙眼:“真的不怪我嗎?”

“當然,你能知錯就改,不推諉責任,就很好了,不過,我怎麽記得,薇薇的生日已經過了?”聞老先生調侃道:“生日都過了才想起來?”

“……”宋晚螢心態崩了,難怪女主對她慷慨激昂的發言不屑一顧,她連忙補救,“我就是想彌補姐姐的生日!”

說完,朝明薇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聞老先生充當和事佬,“薇薇,這是晚螢送你的生日禮物,你看,要不要收下?”

宋晚螢一臉期待看著明薇。

這點小事,明薇本就沒放在心上,微微頷首,算是應了。

聞老先生滿意笑道:“借花獻佛,皆大歡喜,不過,晚螢啊,這樣的事不許再有下一次了,家和萬事興,別為了這點小事傷了一家人之間的和氣。”

宋晚螢聽得出聞老先生這話裏的意思,都是聰明人,哪裏就那麽糊塗。

她當即連連拍胸脯保證,“爺爺您放心,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

注意到宋晚螢額頭上的淤青,聞老先生眉心微皺,“你這額頭……怎麽弄的?”

宋晚螢摸了摸腫脹發疼的額頭,倒吸了口涼氣,“可能是剛才磕桌上了。”

“好好的怎麽這麽不小心,以後注意些,不能再這麽冒冒失失的了,去上點藥,去吧。”

“那我先走了。”看了眼沉默不語的明薇,宋晚螢捂著額頭離開。

待到宋晚螢離開後,聞老先生看了眼身側的工人,“你先出去吧。”

花房工人誠惶誠恐,忙不迭走了。

花房內隻剩聞老先生與明薇兩人。

聰明人不需多說,僅一個對視的眼神就明白了對方要說的話。

“今天這孩子倒是有點反常,發生什麽事了?”

明薇搖頭,“我也不太清楚,讓我過來就把曇花塞我手裏,說是祝我生日快樂,連我生日是什麽時候都不記得,卻還祝我生日快樂。您呢?您怎麽過來了?”

“這還不是特地引我過來親眼瞧見你摘了我最喜歡的曇花?”

兩人對視一笑。

明薇將手中的曇花遞了過來。

聞老先生望著曇花微微出神。

這株曇花很有來曆。

當年聞老先生隻是個福利院出身的窮小子,卻對從小不愁吃穿的富家千金一見鍾情。

窮小子既不想讓大小姐吃苦,也不想被人說他攀附權貴,這層窗戶紙也就一直沒有捅破。

直到最後,大小姐都看不下去了,送了這盆曇花給他,告訴他,等曇花開花了就來娶我。

窮小子日嗬護夜嗬護,誰知道這盆曇花不僅沒開花,還差點被養死。

大小姐十分生氣,然後穿著婚紗嫁給了他。

可以說,這株曇花對於聞老先生而言意義非凡。

“既然是送你的,就收著,不是什麽大事,別放在心上,這孩子年紀小,還懷著孕,你是大嫂多擔待,以後多教教她。”

作為聞家的大家長,聞老先生信奉的是家和萬事興,既不允許有人興風作浪,也不允許小題大做,但在對待宋晚螢的事情上一直有失偏頗。

明薇明白,這是因為在聞老先生眼裏,宋晚螢的性格像極了早逝的聞老夫人。

愛屋及烏,難免偏心。

明薇無奈:“您就慣著吧。”

“嘶——疼!”宋晚螢淚眼朦朧地坐在沙發上,由聞家的阿姨給自己上藥。

陳姨小心用棉簽將碘酒浸濕往宋晚螢額頭紅腫處塗抹,“都撞破皮了,忍著點啊,一會就好了。”

宋晚螢含淚點頭。

或許是偽裝得太好,小說裏聞家的人對宋晚螢十分照顧,相比之下,“宋晚螢”那個名義上的丈夫一直對她不冷不熱,結婚之後,借著公司的名義常年不著家。

他像是除男女主之外看透“宋晚螢”本性的第三個人,對宋晚螢從來沒有多少好臉色。

相比於小說中先婚後愛感情日漸升溫的男女主,沒有愛和陪伴,“宋晚螢”的婚姻就顯得那麽悲哀。

同在一個屋簷下,男女主越是恩愛,“宋晚螢”就越是嫉妒。

她嫉妒得快要發瘋,正如從小到大單純無害的外表下掩藏著一個扭曲的靈魂,她理所當然的認為,別人有的自己也要有,自己沒有的,別人也不許有。

這也成了她處處為難陷害女主的原因之一。

宋晚螢無語。

放著那麽漂亮的小姐姐不貼,熱臉去貼個狗男人的冷屁股,“宋晚螢”這小姑娘怎麽想的?

麵對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想方設法嫁給他,愛情的力量真有這麽大?

還是說這聞硯長得和天仙一樣?

響起的腳步聲打斷了宋晚螢的思緒。

“這是怎麽了?”

陳姨抬頭,對不遠處滿是疑惑的聞夫人笑道:“夫人,晚螢撞到了頭,我正給她上藥呢。”

腳步聲逼近,還不等宋晚螢回過神來,一雙手溫柔抬起她的下顎,猝不及防之下,抬頭的瞬間,宋晚螢對上一雙寫滿擔憂的眼睛。

“哎呀!”

宋晚螢一哆嗦:“嚇我一跳。”

聞夫人躬身凝眉端詳著她額頭上的傷勢,“好端端的怎麽撞成這樣?都破皮了!陳姨,你去叫司機準備一下,我們去醫院。”

去醫院?宋晚螢連忙擺手,“不至於不至於!我這點傷,晚點到醫院隻怕都要愈合了,貼個創可貼就行了,我還不至於這麽嬌氣。”

聞夫人無奈道:“什麽叫這麽點傷,破皮了你看看,萬一有個破傷風怎麽辦,去醫院看看沒壞處,正好,我幫你約了產檢,咱們順便做個檢查。”

宋晚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幹巴巴笑道:“我就撞破了點皮,沒必要產檢吧?這也太小題大做了。”

“什麽小題大做,四個月了,你這肚子和沒懷孕似的,一點動靜都沒有,還是去醫院檢查檢查,都是要當媽媽的人了,怎麽還這麽不上心?”

宋晚螢如遭雷擊,頃刻間仿佛被打通了奇經八脈。

她下意識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遺漏的劇情在她生鏽的大腦裏一閃而過。

為了嫁給聞硯,“宋晚螢”設計將聞硯灌醉後同睡一張床,並借著懷孕的名義逼婚。

在順利嫁進聞家後,眼看著假孕的事即將被發現,為了解決這個遺留隱患,也為了誣陷女主,“宋晚螢”鋌而走險,在明薇麵前滾下樓梯,順利被送進早已打點好的醫院,成功“打掉”了這個孩子。

當然,所有配角的陷害在擁有絕對實力的女主麵前都是紙老虎。

“宋晚螢”虛弱出院後,明薇將自己查到的“宋晚螢”假孕的證據當眾拿了出來,還了自己一個清白。

罪證在前,“宋晚螢”百口莫辯,隻能發揚她一貫小綠茶作風,哭得梨花帶雨,哽咽認錯,連連保證,自此消停了好長一段時間。

聞夫人看著宋晚螢過分平坦細致的小腹,忍不住將手放上去比劃,“你這肚子,看起來隻有我巴掌大小,瘦得都凹進去了。”

“我當初懷聞越和聞硯這倆混賬東西的時候,也是四個月,肚子比你這個還要大一些,去醫院檢查,結果查出營養不良,你這肚子……”她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不行,還是得去醫院檢查看看,這麽瘦,估計營養不良。”

垂死病中驚坐起。

宋晚螢捂著小腹心虛道:“您別擔心,醫生說了,我懷孕才四個月,寶寶還沒發育多少,加上我本來就瘦,不顯懷很正常,再過一兩個月就能看出來了。”

“一碼歸一碼,自從你懷孕之後,我還沒陪你去醫院做過一次檢查,我心裏總放心不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陪你去醫院,好好檢查檢查。”

宋晚螢想哭。

她現在根本就沒有做好直麵假懷孕被拆穿後的準備。

一想到假懷孕被揭穿後“宋晚螢”被聞家眾人審判的名場麵,她就難受得抓心撓肝。

太丟人了!

想她宋晚螢,從小就是老師眼裏的三好學生,從來沒做過任何過分的事,更沒被老師說過一句重話,工作後除了被無良老板雞蛋裏挑骨頭,沒人對她冷言冷語過,更何況是這種被眾人批判“罪行”的名場麵。

難道自己隻能學著原主宋晚螢的樣子,在聞家眾人麵前哭哭啼啼,狼狽道歉認錯,來平息這場鬧劇嗎?

恍惚間,宋晚螢仿佛看到了自己鋃鐺入獄的服刑路。

剛才花房的經曆,對她這顆脆弱的小心髒已經是超負荷運載,再來一個假懷孕這樣爆炸性的重磅消息,她真覺得自己離踩縫紉機的那天不遠了。

別墅外腳步聲由遠及近。

“夫人,鍾老來了。”

“來了?”聞夫人驚喜起身,朝門口走了兩步倏然回頭,看向宋晚螢似乎想到了什麽,“晚螢,既然你不想去醫院,那我待會請鍾老給你把把脈。”

宋晚螢愣在原地,“鍾老?”

陳姨笑著解釋道:“鍾老是老先生特意請來為大少爺看病的,六十年的老中醫,很有名的。”

眼睜睜看著聞夫人將精神抖擻的鍾老迎進家門,宋晚螢眼前一黑。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宋晚螢整理淩亂的衣領和衣袖,安詳躺下。

“晚螢,你這是幹嘛呢?”

宋晚螢閉眼,“整理遺容遺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