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隨心所欲
“我不知道。”蔣俞白的語氣裏帶著歉意, “以後有事跟我說,別憋在心裏,嗯?”
那樣高高在上的人啊, 能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如果再不接受, 連陶竹都覺得自己是得寸進尺。
蔣俞白沒有給她不說的選項,陶竹亦不敢奢求, 低頭說了聲“好”。
他們之間的隔閡來自雲泥之別的身份,他們家辛辛苦苦爬到食物鏈頂端,合該是隨心所欲。
陶竹不怪他。
她隻怪,曾經不知天高地厚,貪心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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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後陶竹交了翡翠品牌的腳本,課餘的時間開始接觸直播行業。
盡管看起來都是網紅, 但僅靠作品和直播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她也終於明白, 為什麽許多明星都紛紛放下架子直播。
光是從她自己來說,直播一個商品的坑位就頂她平時接一單廣告的錢,還不算後續的提成,而一場直播少則十個商品,多的話二三十個都是有的,且品牌方會提供相應的話術和營銷詞, 她隻需要背下來用自己的話說出來即可, 比自己拍作品簡單太多。
用拍作品十分之一的精力,能賺到拍作品十倍的錢, 也就怪不得,那麽多明星, 寧可挨罵,寧可掉價,也要做直播了。
用看不見的東西,換取賬戶裏看得見的真金白銀。
公司對於陶竹的首播也十分重視,柴瑞甚至請了關公鎮場,有用沒用也不知道,就是抱著有就比沒有好的心態,在直播前帶著整個直播組的小夥伴一起拜。
而陶竹也為了這場直播提前準備了一個月,畢竟一晚上就能收入六位數,不管是為了品牌方,還是也為了關注她的粉絲,預熱了一個月的首播,她全力以赴,責無旁貸。
但是,直播的流量像是玄學,就算所有人都用盡全力準備,整個人組的人都在周五晚上陪著她的直播間下班,但天仍不遂人願,效果平平。
可又不完全是一灘死水的平,觀賞直播人數和下單人數的比例極高,說明主播沒問題,是整個直播間的觀賞人數低,總給人一種可以搶救一下的感覺,但是不管大家怎樣轉發怎樣宣傳,進直播間的人數仍是寥寥無幾。
上層漏鬥就小,最後的轉化自然也大不到哪去,陶竹和助播喊破了喉嚨,也不可能把直播間外的人喊進來。
柴瑞在場外寫著牌子安撫場上人的情緒,但是他在工作群裏反複確認消息和來回踱步,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不安。
直播的坑位費是先付的,這個錢肯定是賺到了,但是直播不是一錘子買賣,想要長久的運營下去,肯定是要靠付費下單轉化。
關公沒用,氣的他薅下了關公麵前供著的香,一把衝進廁所。
就在這時,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柴瑞從廁所回來後,直播間的人數竟然開始成倍數上漲,但是任何人都沒做改動,像是一種奇特的流量後置。
柴瑞哆嗦著看著紅臉關公,虔誠地問:“是因為……您老爺,不吃香?”
人數上來後,陶竹和助播更賣力地宣傳帶貨,陶竹的嗓子也因此啞了三天。
最終這場首播的效果不錯,累積上架33個單品鏈接,有兩單單品銷量超過10萬件,一件庫存售罄,從合作商家反饋的數據來看,累積銷售額突破九千萬。
熬的夜,喊破的喉嚨,衝破雲層的日出,打不到車的深夜,通通值得。
“小桃子Z”組,全員年終獎翻倍!
慶功宴上,當柴瑞公布這個消息後,有人在角落淚流滿麵,有人高聲歡呼,如雷鳴般響徹整個房間。
要不是因為柴瑞攔著,組裏男生差點就把陶竹抱起來舉高。
飯局的末端,柴瑞趁著大家還有熱乎勁兒,露出了資本家醜惡的嘴臉,建議小桃兒寒假不要回家,多接兩場直播。
如果是平時陶竹肯定一口應下來,但是陶九做完手術剛出院,她不管怎麽說也得回去看看,因此商量道:“我家裏有點事,回去三天就回來,行嗎?”
柴瑞一口應下來,順便把下一場直播的時間也給她定下來了。
體諒她有期末考試,在她回老家前就隻給她安排了一場。
陶竹沒異議,隻提出了一個請求,希望能助農賣老家的水果。
繁春水果眾多,果汁廠隻收果汁廠需要的水果,例如橙子和石榴,但像枇杷和冬桃,隻能他們自己去賣。
走向新聞這條路最初的初心就是為了宣傳家鄉的水果,現在有可以幫助家鄉的機會,她一定會試著去抓住。
本身她的定位如此,且繁春的水果輸送鏈成熟,柴瑞沒意見,當即交給商務負責聯絡當地果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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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寒假還有半個月的時間,陶竹為了早畢業比別人多修了幾節課也全都要複習,同時還要再抽出時間了解直播的商品詳情,把陶竹忙出了高三既視感。
但又和高三不同的是,她現在的忙碌,能換來實打實的錢。
周五陶竹跟室友一起在圖書館複習,手機關了靜音,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才想起來看一眼手機,是蔣俞白半小時發的,問她在幹嘛。
陶竹像往常一樣,拍了張圖書館的照片發給她,回複道:複習。
蔣俞白回了張表情包。
表情包的第一個字是周,第二個字是爛,兩個字中間放了一張男人的照片。
陶竹沒看懂這個表情包,隻能看出來中間的男人像是個歌手,她暈乎乎地問:你朋友啊?
蔣俞白:什麽我朋友?
陶竹截圖表情包,把男人圈出來,問道:這個?
蔣俞白:……
大概這就是,代溝。
蔣俞白說:中間這個男人叫伍佰。
陶竹還是沒懂:所以呢?伍佰是你朋友?
蔣俞白:你連起來讀。
文字還能跟圖片連起來嗎?
陶竹艱難地嚐試了一下,從兩個字得到了四個字。
“周五(伍)擺(佰)爛”。
可能天真的是冷了吧,陶竹被他的冷笑話冷到不行,發了個黃豆流汗的表情包,表示自己此刻的心情。
蔣俞白回:晚上一起吃飯。
陶竹剛要說她已經和室友坐在店裏了,又看見蔣俞白說:吳家月說她想見你了。
於是陶竹跟室友們說了聲有事,從小店走回寢室,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
換衣服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她已經從最一開始,時時刻刻想黏在蔣俞白身邊,換取一點關注,變得沒那麽想見他了。
命運弄人,原本變成更好的人,是為了更好地站在他身邊,可當她真的在變好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沒那麽喜歡他了。
或許,說不喜歡他不準確,蔣俞白穿插了她的成長,是她的生命中無可取代,不可磨滅的人,她注定會喜歡他。
她隻是,不喜歡他對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態度。
他一開始就說過,命運給他的禮物,會收取她想象不到的價格。
而她是後來才明白,她已經一貧如洗,付不起了。
隻不過,禮物已經接了,還與不還,都不是她說了算的,她隻有等著蔣俞白哪一天膩了,把她一腳踢開的份。
就算工作和學習已經把她壓的快垮了,作為“跟著他的女人”,陶竹依然不敢上車就睡,她撲閃著眼睛找話題:“俞白哥,你看吳家月新拍的電影了沒?好美好靈。”
她態度好,蔣俞白自然態度也不錯,唇邊掛著淡笑:“在孟嘉其那看見了海報,不就長那樣嗎?”
陶竹本來是想討論電影劇情的,但是蔣俞白這麽說,她就不會接了。
最近她太忙,他們聯係的不多,沒了話題後,車裏陷入了沉默。
再下一個紅綠燈,蔣俞白忽地開口:“我看了你直播。”
陶竹問:“是Lisa告訴你我直播的?”
蔣俞白不答,反問她:“你怎麽不告訴我?”
“我跟你說了。”陶竹平靜地說,“但你好像太忙了,那天你沒回家住,也沒回我消息。”
她話隻說到這,不帶有一點指責的意味。
她不會說她那天有期待他看她的直播,也不會說,那天她等他回家,等到了淩晨。
因為說了也沒意義。
總不能,期待他,改正吧。
她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資格,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輾轉反側裏,默默消耗對他的喜歡。
蔣俞白手握著方向盤,目不斜視地說:“語速太快了。”
剛才話題不在這,陶竹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我說你直播的語速。”蔣俞白緩聲,給她思考的時間,“太快了。”
陶竹理所應當地認為他不懂直播,解釋道:“直播就是要很快的呀,cherry那邊有數據,平均每個用戶停留的時間隻有19秒,我語速要快,才能吸引他們購買商品。”
蔣俞白反問:“可如果他們都聽不清你介紹商品,怎麽買?”
這個問題陶竹回答不上來,她想了想說:“應該沒關係吧,屏幕下麵都有購物車。我之前看過很多大主播直播的,他們也都是這樣的。”
“不是。”蔣俞白沒有停頓,語氣沉穩,“你仔細聽,他們隻是語速快,但介紹商品時的語速是有條不紊的,而且會重複某個關鍵信息,不是一味盲目的快。”
是這樣嗎?
陶竹咬著下唇,在腦海裏回憶她看過的其他主播的回放。
好像,確實是蔣俞白說的那樣。
可是蔣俞白這樣的人應該沒時間看直播吧,他是怎麽知道的?
車一路開進孟嘉其家的地庫,保安認得他的車牌號,一路無人敢阻攔。
蔣俞白給了她時間讓她去思考,沒急著下車,不慌不滿地淡聲道:“你給我的感覺,更像是,急著把這件事做完。”
這點陶竹沒辦法否認,因為蔣俞白確實準確地形容出了她的狀態。
不管是直播,還是學校裏的演講,就連曾經麵試讓她做自我介紹,她都是這樣。
一緊張,語速就瘋狂加快,像手裏抱著個火球,說完話就能丟出去給別人似的。
都是個老毛病了。
也不是沒想過改,隻是緊張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那個場景一過去,她的大腦就會自動幫她篩選遺忘這段記憶,周而複始,原地踏步。
看她一臉嚴肅的小表情,蔣俞白淺笑著捏了下她的臉,收回來手自然地垂在她的手上:“不用這麽苦大仇深的,注意下就好了。因為那是直播,幾萬人在看,萬一你說錯話都沒有剪輯的機會,所以必須要留給自己思考的時間。”
陶竹認真思考著他說的每句話,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兩人下車,一眾保鏢圍上來。
蔣俞白穿了一身黑衣黑褲,身影清瘦利落,自然而然地牽住了她的手,往電梯走。
陶竹在電梯裏,看著鏡麵裏自己被頂光映的金燦燦的連,忽然又想起:“可我直播的效果很好哎。”
蔣俞白輕輕捏了捏她纖細的手指,看著鏡麵裏的她說:“但你本來可以更好的。”
陶竹一愣,目光轉移到他硬朗分明的側臉,忽然在想,她是哪個時刻愛上他的?
是曾經的飯局上,當她都沒有意識到別人的言語在貶低她的時候,蔣俞白的輕聲提點。
是因為他,在她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處處幫她,變成更好的人。
就像現在這樣。
電梯門打開,陶竹腳步沒跟上,頓了一下,但她的手在蔣俞白手裏,被他一拽,人歪了一些,栽到他懷裏。
蔣俞白大大方方地順勢攬過她的腰。
陶竹看著他攬在她腰間修長的手指,鼻子忽地一酸。
是不是,她太奇怪了。
分明才剛剛又下過決心不愛他,現在卻,好像更愛他了。
孟嘉其家大廳璀璨的燈光照在他們身上,陶竹牽著蔣俞白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到燈光之下,她終於無法自欺欺人的,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不喜歡他對她的態度,但她無法控製的,愛他這個人。
但這是她的錯,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