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微微發燙
命運生了鏽般的齒輪吱呀吱呀地轉, 時間一晃,到了臘月二十九。
北京是一座外來人口聚集的城市,越是在闔家團圓的節日, 這座城市越空曠。
實習的公司提前一天放了假,程果獨自在宿舍裏和父母視頻的時候,收到了蔣禾的消息。
Justin J:懶果果醒了嗎?
取名用果字的人不多, 從小到大,程果身邊認識的人從同學到老師都叫她果果, 沒留意到從哪一天開始,蔣禾也開始叫她果果。
程果把視頻界麵最小化,用他的表情包回複他:嗯嗯。
Justin J:我朋友晚上組了個密室局,五缺一,你有空嗎?
程果回複說:我有空……但我沒玩過不太會,可能會影響你們, 你再問問別人吧。
蔣禾發了個“太好啦”的表情過來, 說:我也不會, 就想找個不會玩的人陪我!
程果一愣,有點不會回了。
視頻那頭的媽媽看到她的表情,問:“怎麽了果果?遇到什麽問題了?”
“哦,沒有。”程果如實回答,“朋友叫我出去玩,但我不太會玩他們想玩的那個東西。”
媽媽笑了:“難得還有跟你一樣過年不回家的朋友, 叫你了你就去唄, 多跟朋友數落熟絡,在外才好靠朋友。”
程果:“哦, 好。”
程果打字回應蔣禾,媽媽又問:“對了, 我昨天晚上碰到小桃兒奶奶了,她奶奶說小桃兒過年也不回來,你過年有沒有去找她?”
提到陶竹,程果看著聊天框上的人,莫名心虛,支支吾吾回答:“沒……還沒,過完年再去找她。”
程果媽媽對她們在北京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自顧自地說:“跟小桃兒也多來往來往,有什麽問題跟他爸爸媽媽說,我都提前打過招呼了。”
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程果問:“媽,你讓雪平阿姨照顧我了?”
“嗯。”媽媽回答,“你雪平阿姨人不錯的,是怎麽了嗎?真遇到問題了?”
蔣禾的消息在這句話後麵發過來,他說晚飯左右過來接她。
程果心虛到不行,想到小桃兒對她的各種關心,程果覺得自己現在在做的事很對不起她,也對不起媽媽的囑托,她說:“沒有,媽媽,以後您別讓他們照顧我了,怪麻煩別人的。”
媽媽不以為意:“傻孩子,這有媽媽有什麽辛苦的。年後給你郵點家裏自己做的香腸,你給雪平阿姨他們帶過去。”
程果不好再說什麽,但她忍不住先問了蔣禾:等下小桃兒去嗎?
得到否定的答案,她才稍微放心下來,鬆了口氣。
掛了跟家裏的視頻,程果在找衣服的時候,忽然眼淚落在手背上。
當初小桃兒囑咐過她,不要跟蔣禾走的太近,她分明答應了,但沒有照做,她覺得自己這樣很對不起小桃兒。
可是,在這個空曠的城市裏,程果真的很希望能有更多的朋友。
對不起,小桃兒,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隻是不想讓你為我當心。
程果邊擦眼淚邊想。
……
晚上蔣禾來接程果,兩人先去吃了飯,因為程果一直惦記著自己還欠了蔣禾一頓飯,所以這頓飯理應由她來請。
兩個人才吃了168,雖說比食堂貴不少,但是大大低於程果專門準備的預算。
程果有點難為情,她跟蔣禾說可以不用照顧她的,但蔣禾卻解釋說,是因為實景密室運動量大,不能吃太多,才選的這家店。
程果將信將疑,跟著蔣禾一起到了密室。
來的時候忘了問,換衣服了才知道今天要玩的是喪屍主題的密室,他們要一邊解謎,一邊逃避喪屍NPC,還要完成一道主線任務,帶著人類小女孩一起逃出密室。
可真不愧是蔣禾的朋友選的店,程果進去還在無比認真地破解第一道門密碼時,身邊猛地竄出NPC,特效堪比釜山行的喪屍,皮膚蒼白,眼神空洞,四肢僵硬,行走間發出沉悶的嘶吼聲,甚至身上還彌漫著腐臭的氣息,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當時就把程果嚇到失聲尖叫,滿身雞皮疙瘩,不誇張地說,她是真的有好幾根頭發都豎起來了。
蔣禾稍微拽了她一下,結果程果的行為完全不受自己控製,緊緊地抱住蔣禾的腰。
但能考上燕大的學生總有寫不受外界幹擾的獨特思考能力,就算已經嚇到身體僵硬,躲在蔣禾懷裏哆哆嗦嗦的,程果也還是帶上剩下的五個草包,通過牆麵反射打開了第一道門,進入第二關。
第二關他們進了監獄牢房裏,因為又有幾個機關道具十分恐怖,程果大腦幾乎被嚇到空白了,但沒想到蔣禾的這幫朋友全是吃幹飯的,連最簡單的二元二次方程都忘了怎麽解,程果隻能在蔣禾的保護下,被他完全抱著,破解機密木盒的門鎖。
根據木盒裏的線索提示,他們六個人晚上要去獄長辦公室接走NPC小女孩,但是從監獄直接到辦公室會碰到喪屍,所以他們隻能另外找其他的路。
麵對這樣的困境,打死程果也沒想到,蔣禾跟他的幾個草包朋友隻能扒著監獄欄杆求外麵徘徊撕咬的喪屍這一條路。
沒辦法,她四處找了找,發現身後的牆是空的,推測後麵有通道地洞可以走,本來她想讓他們幾個男生去,但是幾個男生紛紛表示就算他們去了估計也解不開謎,程果隻好自己往前爬。
蔣禾在前麵帶路,先跳到辦公室裏,回身拖著程果的胳膊,把她接應下來。
但根據故事線來說,這時候他們接到了假的NPC小女孩,而觸發了喪屍係統,辦公室的木門被外麵的喪屍砸的砰砰砰作響,程果嚇到躲在牆角恨不得鑽進牆裏,蔣禾看到之後站在她身後,把她護在身體裏,很低很低的聲音告訴她說,別怕。
“對啊!別怕啊!”蔣禾的朋友用身體頂著門,撕心裂肺地大吼,“我們還得靠你救我們出去呢!!!”
程果看的想笑,但是太害怕了,她笑的比哭還難看。
最終還是在程果的帶領下,他們又一次找到了解藥,帶回來了NPC小女孩,往出口跑去。
但這樣的大型密室逃脫遠沒這麽簡單,後麵程果帶著他們又做了五六個任務,才到達終點。
最後一關,是要打開終點的門,需要選開門按鈕的顏色。
人在巨大的驚恐裏會忘記時間的存在,在他們不斷的尖叫聲裏,已經在密室中過了三個小時,因為全程都是程果一個人在動腦,其他五個人負責尖叫和體力活,到最後這關的時候,受了三個小時驚嚇的程果反應已經非常遲鈍了。
因此,她做出了一項錯誤的決定,她選擇了藍色的按鈕。
腳下的地在按下這個按鈕之後開始震動,NPC小女孩所站的位置慢慢下陷,最後在她驚恐無助的救命聲中,NPC小女孩當著他們的麵被拖下去,被龐大的喪屍群無情撕咬。
最終所有人都跑出來了,但是解救NPC小女孩的任務失敗了。
程果想到最後的那一幕,連換衣服時都還在哭,哭到不能自已,她不斷自責,如果最後能稍微認真一點,小女孩就不會死,他們的任務也就可以成功了。
蔣禾麵帶無奈的笑,輕輕地把程果攬進自己懷裏,心疼地哄道:“好了果果乖,不哭了,都是假的,是一個遊戲而已,都結束了,嗯?”
程果玩也玩累了,哭也哭累了,連點頭的動作幅度都很小。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吧,這是繼張誌強之後,她第一次和一個男生離得這麽近,可她很清楚,她不覺得反感蔣禾。
或許是蔣禾本來就很好,又或許是,在密室裏足夠近的親密接觸,讓她已經習慣了。
蔣禾的幾個朋友們在密室裏憋到不行,一出來就去抽煙。
程果跟在蔣禾身後一起去找他們,等著他們抽完煙時,回頭看到了剛剛“死”在密室裏的NPC小女孩。
她從另一個門口出來,整理著衣服上殘留的“血跡”,蔣禾的朋友們看見她,誇她演得很好,她也回以甜甜的微笑,模樣靦腆,半分看不出剛才在密室裏聲嘶力竭的樣子。
程果太入戲了,在她的眼裏,那個小女孩真的已經死了,她的再出現,像是那個絕望的喪失故事結束,另一個全新的故事已經展開。
她開心地扯了扯蔣禾的衣角,讓他看NPC小女孩的重生。
蔣禾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卻在目光收回來的時候才笑了下。
怎麽辦,太可愛了。
他說的不是NPC,是程果。
怎麽會有人為了一個遊戲流眼淚,還為這個遊戲的演員真情實感的開心。
可愛到,讓他真的很想保護她。
心裏這麽想著,蔣禾的手慢慢往下,拽住了那隻扯著他衣角的小手。
大年二十九,密室門店彩燈絢爛,紅紅火火的春聯掛滿門樓。
蔣禾在虛擬的爆竹聲中,把程果的手完全握在自己手裏,程果的臉在夜色的隱藏下微微發燙,沒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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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沒回呢。”陶竹出門前給程果發的消息,問她這個年怎麽過,回家又看了眼手機,一個消息都沒有,跟王雪平說,“估計是沒看見吧,人家也有自己的朋友啊,聽說她室友今年過年也沒回家。”
“哦,那行吧。”王雪平說,“她媽下午還問我呢。”
白天許婉樓給家裏所有人發了過節費,下午王雪平就休息下來了,她倆一起出門買了兩套新衣服回來,現在一邊啃著蘋果,一邊跟陶竹聊點有的沒的。
從學習聊到實習,又聊了聊身邊的親戚朋友。
爺爺奶奶,已逝去的外公外婆,還有程果的爸爸媽媽,以及在老家的叔叔嬸嬸們。
話題都是陶竹帶起來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潛意識裏在帶著話題的節奏,總之說到一半,她意識到,所有人,都是一對一對的,隻除了王雪平。
“媽,”陶竹在**偏著頭,忽然問,“我高二那年我爸去新疆的,現在都兩三年了吧?”
王雪平咬著蘋果,把短視頻往上劃了一頁:“嗯,有了。”
這樣的對話以前也發生過,但基本聊到這,陶竹就會很自覺地將話題轉變,可是今天,她沒有,她覺得自己也到了該知道實情的時候了。
她又說:“除了有一年過年他給我打過一次視頻之外,我就一直沒見過他了。”
王雪平還是那套說辭:“他忙啊。”
“可他這次又很久沒回我消息了。”陶竹給王雪平看她的微信聊天界麵,她發出的消息,陶九從來沒有在同一天回過,連看到她的錄取通知書,都是隔了兩天才回的,而這次陶竹發出去問他今年過年回不回北京的消息,已經是六天前。
這樣的聊天頻率,擺明了不能再用忙來解釋,可王雪平還是硬要說:“忙吧。”
短視頻洗腦的大笑背景音樂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王雪平的手放在評論區上,像是已經沒有力氣再滑動。
“媽,我十八歲了,考上大學了,如果真的出事,我可以為你們分擔了。”陶竹直接問,“你們是離婚了嗎?”
王雪平:“沒有。”
隻否認她的話,卻不回答她的問題,陶竹歎了聲氣:“可你別說他是去新疆外派了。”
王雪平不再講話。
冬天的夜晚在母女的沉默中慢慢降臨,漫天星鬥藏在夜幕中,宇宙孤曠,深不見底。
“小桃兒。”過了很久,王雪平在這片沉默中開口,聲音已經顫抖,“長大累不累?”
陶竹坐起來,兩隻腳伸進鞋裏,搖了搖頭。
淚水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流便止不住,王雪平裝了兩年,每每提到這件事,都無異於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她也隻是個平凡的婦女,早已承受不了這些。
她轉過臉來從小桌上拿抽紙的時候,陶竹借著月光看見了她滿臉的淚痕,和蒼老疲倦噙滿淚水的眼睛:“可我覺得好累,好累好累。”
短視頻還在播放,大笑的聲音在這樣寂寥的冬天夜晚顯得諷刺而詭異,陶竹拿過王雪平手裏的手機,關了軟件,躺在她身邊,輕輕地抱住她。
王雪平摟著自己的孩子,身體的止不住地顫抖,手不由自主地像陶竹嬰兒時期那樣有節奏地輕拍她。
窗外的北風歇斯底裏地哭嚎,陶竹一言不發地抱著她,隻在中途幫王雪平又抽了張紙巾。
母女兩人,在本該最歡樂的夜裏,悲寂地抱在一起。
“你爸爸他,坐牢了。”不知道哭了多久,王雪平的心情逐漸平複下來,身子也不再那樣顫抖,“有兩年半了。”
陶竹的身體猛地一頓,她曾經設想過最差的可能隻是父母感情不好離婚,全然沒想過陶九會坐牢。
陶九憨厚老實,不會偷更不可能搶,連吵架都不會,他怎麽可能會坐牢?
陶竹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她怕自己一鬆開,也會哭出來。
可她不能,現在必須要有一個人,是堅強的,哪怕是裝出來的堅強。
王雪平抖著下巴,說:“肇事逃逸。”
事情是兩年前的五一節後,陶九開車帶著蔣中朝去一個重要飯局的路上,有一對夫妻在街上吵架,女生要離婚,男生不同意,就躺在馬路中間,本意是要等女生心軟,卻不料等來了陶九開著的車。
夜太黑了,陶九什麽都沒看見,隻覺得車軲轆咯噔一下。
飯局本就要遲到了,怕耽誤了蔣中朝的事,陶九沒及時下車看。
而他剛到地方,警察就已經追上來了,認定他肇事逃逸,撞折了對方的腿,協商談不攏,他因此被判了三年。
天降橫禍,蔣中朝可憐王雪平孤兒寡母,便主動幫陶竹辦戶口,來北京上學。
陶九和王雪平也商量好,以外派為借口,至少先讓陶竹安心讀完書,不要讓她因為有個在牢獄裏的爸爸而受到影響。
這天晚上,她們的小房間裏沒有開燈。
王雪平哭累了,陶竹給她蓋好被子,讓她早早地睡了。
等她睡著,陶竹才拿了自己的浴巾,到衛生間裏,擰開花灑。
震驚、痛苦、悲憤,重重複雜的情緒摻雜在一起,苦澀的眼淚順著花灑裏的水,流進漆黑的下水道。
……
大概是這件事距離剛發生的時候已經過去太久了,王雪平一覺醒來便像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還給沒回家過年的人分了些吃的,一直維持到大年初四重新歸崗。
期間陶竹在她麵前也表現出像是坦然接受了的樣子,隻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躲進廁所偷偷看著陶九的微信頭像流眼淚。
陶竹是傾訴欲非常重的人,遇到事情,她會習慣向朋友傾訴,這樣會減輕她的痛苦。
她能信任的隻有程果,但程果沒接她的電話,到了很晚的時候,程果再撥回來,陶竹已經不想說了,幹巴巴地祝了她新年快樂。
在家裏呆了一整個過年,再出門,是蔣俞白帶著陶竹參加了一場慈善拍賣晚宴。
她跟在蔣俞白身邊,見到明星雲集的現場,他們吃飯的桌子就在那群盛裝打扮的明星們身邊,現場攝像頭在拍照捕捉,很有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把他們拍進去。
但此時陶竹的心情還沒有完全從陶九入獄的事情裏走出來,沒什麽心情去看光鮮亮麗的明星。
她在璀璨的燈光下喝飲料的時候,會想陶九現在是不是在透不進光的密閉混凝土房間裏連饅頭都沒得吃。
中途忍不住難過,陶竹跟蔣俞白打了聲招呼,跑到廁所裏洗了把臉。
冰涼的冷水把淚腺收緊,陶竹洗完臉正準備去拿紙巾的時候,有人給她遞了張紙。
本以為是保潔阿姨,但抬頭一看,竟是吳家月。
吳家月是童星出身,陶竹很小的時候就看過她演見過古裝戲,人長得漂亮,演技也好,小時候就是主角,隻是運氣似乎一般,後來“流量小生”一詞憑空出現後,她因為不屬於流量的那掛,就隻能演女二這類角色了,但不管怎麽說,也是娛樂圈裏叫得出名字的女明星了。
前段時間她剛生完小孩,還在全平台掛過兩天的熱搜,引發了不少“回憶殺”的討論,因此陶竹對她的印象更深刻。
在這樣的環境裏,在廁所遇到明星也不是什麽難事,但陶竹沒想到會有明星主動給她遞紙。
吳家月產後恢複的很好,瘦到能塞進最小碼的禮服裏,她把紙遞給陶竹後說:“剛才咱們兩個坐在同一桌的,看你吃飯的時候表情就不怎麽好,是心情不好嗎?”
陶竹接過紙說了聲謝謝,不知道是麵對陌生人的善意,還是因為這一句話又想到陶九,聽得她鼻子一酸。
吳家月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輕輕地抱住了她,揉著她的頭發,溫柔地告訴她一切不好的事都會過去的,一定要堅持住。
陶竹連著“嗯嗯”了幾聲,到底是忍住了眼淚。
如果,命運能預知,時間的齒輪可以撥亂反正,陶竹知道現在距離吳家月自殺的時間,不到三年,她一定會比吳家月更用力地抱住她,說出更有力量的話,給吳家月至少那麽一點點,活下去勇氣。
可惜,陶竹什麽都不知道。
她從廁所回到主會場,隻看見了在閃著金光的宴會廳裏,穿著黑色大衣的蔣俞白,神色傲慢地看著來敬酒的明星們。
在所有公開場合裏,永遠高貴的蔣俞白,連皮鞋都鋥亮反光,一塵不染。
察覺到來自陶竹的目光,蔣俞白微微側過頭,看著她的方向笑了下。
他位高權重,坐的位置在整桌的正中間,所有人都順著他目光的角度,以極快的速度看過來。
能參加這場晚宴的明星,都是娛樂圈的鳳毛麟角,能在這樣一個大染缸裏混出名堂,沒人不會察言觀色。
有人拉住陶竹,問了她衣服的品牌,問了底妝,問了麵膜和保養,一切潤物細無聲,親切的恰到好處。
陶竹不可以難過,微笑著一一回應。
她的情緒雖然在外麵不那麽外顯,但是今天話明顯少了很多,而且連坐在同一桌的陌生人都能注意到她的情緒,可蔣俞白卻看不見。
他和今天的主辦方交情匪淺,讚助了今晚全場的紅酒,被眾星捧月般擁簇,連帶著陶竹,也受到了許多優待。
陶竹抿了一口高腳杯裏晃漾的紅酒,那是他教她品嚐過的幹紅。
酸的,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