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陛下, 要是小七鬧你，你就讓人把他送回來。”儀貴妃臨走前，對著淩帝又說了一句。
她剛說完, 淩瑞就仰著小臉，嚷道：“我不吵爹爹呀！”
他可聽話了。
儀貴妃笑笑, 揉了下他的小臉, 叮囑著他跟淩帝早點睡，然後轉身走了。
儀貴妃一走, 淩瑞就坐下來，給淩帝拽好了枕頭, 他小手拍拍枕頭，糯糯道：“爹爹，睡！”
淩帝靠到床頭, 訝異的看著他：“今天不讓爹爹陪你玩了？”
淩瑞搖了搖小腦袋, 他乖乖道：“爹爹頭疼，不玩了。”
淩帝看他這麽乖，眼底也帶了點笑：“爹爹想跟你一起玩兒, 怎麽辦？小七真不想跟爹爹一起玩？”
“想的。”
淩瑞老實的承認了, 他看看淩帝, 最後在大**爬了爬, 小身子直爬到了靠牆角地方, 在牆角處他找到了一把珠子。
“爹爹, 可以玩一小會的彈珠子。”
“好。”
淩帝知道小家夥在他**藏了不少玩具, 這些玩具宮人在收拾床鋪的時候發現過，也問過他要怎麽處理。
他當時略想了一下, 回道：“留著吧。”
床大，留這些玩具繼續藏著, 也不礙事。
淩瑞把珠子鋪在被子上，跟淩帝說著怎麽玩兒，他的小嗓音說的有點含糊，但淩帝還是聽得認真。
一大一小玩著珠子。
外麵守著的祿光聽著裏麵的動靜，滿是褶子的臉上，一雙眼睛眯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
淩瑞把珠子收了起來，他嗖嗖嗖是的爬到靠牆的地方，又把珠子給藏了起來，藏好後他還拍了下床單。
“爹爹。”
藏好珠子的淩瑞重新爬回來，這次他爬到了淩帝的懷裏：“現在可以睡覺啦！你要多睡覺，這樣就不會頭疼了。”
淩帝的懷裏趴著這麽一隻崽，沉甸甸的，但也能承受的住。
父子倆挨著，淩帝語調懶懶的開了口：“小七，你喜歡在宮裏住麽？喜歡宮裏的人嗎？”
“喜歡。”
淩瑞玩到現在，自己已經有點困了，他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說道：“有爹爹，娘，哥哥……很喜歡呀。”
這裏有他最想要的家人，他當然喜歡了。
淩帝聽著他的念叨，眼底意味不明。
以前淩瑞過來時，淩帝總是會哄著他，讓他睡的快一點，這次兩個人卻是反了過來。是淩瑞在哄淩帝睡，淩帝不睡。
淩帝今夜裏很有跟小崽崽聊天的興致。
他半睜著眼睛，繼續問道：“小七，你覺得爹爹好不好？”
“好。”
“那你覺得，爹爹是個好爹爹嗎？”
“是呀。”
淩瑞回答著這些問題，他有點納悶爹爹為什麽會問這些。
困呼呼的小崽崽抬起小臉，去看爹爹的臉，他跟爹爹的目光對視上，感覺爹爹的目光有一點深沉，深沉到讓崽有點看不懂。
“爹爹。”
淩瑞眨巴眨巴眼睛，他禮尚往來的給淩帝也拋了問題：“你喜歡崽崽嗎？”
淩帝的一隻大手托著他的後腦勺，在小崽崽純粹的，滿是依賴的注視下，他最終還是動了動嘴唇：“喜歡，這幾個孩子裏，你是我最喜歡的一個。”
他第一次抱一隻幼崽這麽長時間，第一次給幼崽換衣服，第一次給幼崽喂飯，第一個陪幼崽玩耍，更第一次不止一次的把幼崽留宿在自己的宮裏。
這隻柔軟的，依賴他的幼崽，對他而言是特殊的。
如果當初，是梅妃或者跟他提過一次的淑妃撫養了小七……
淩帝覺得，自己也許對這隻幼崽的寵愛，能更肆無忌憚些。
“爹爹，也要喜歡哥哥姐姐呀。”淩瑞的小身子整個人壓在淩帝身上，他的小腦袋都快堅持不住了，可淩帝還不睡覺。
“隻喜歡你不好麽？”淩帝還記得自己以前做皇子的時候，可是隻希望著父皇隻喜愛他一個的。
“不好呀。”
淩瑞又揉了揉眼睛，他肉乎乎的小手揉著眼睛，要是儀貴妃見了早就心疼的攬著他睡了，但沒辦法，現在是不攬著崽崽睡覺的爹爹。他忍著困意，跟淩帝說道：“哥哥姐姐也是崽崽。”
哥哥姐姐們，雖然大哥跟二姐都十二三了，不是很小很小的崽崽，可他們還沒有出宮呢，還在這裏生活。
爹爹是家長，是要疼所有的崽崽，還要養所有的崽崽。
在山海世界裏，其實很多小獸都是有父親或者母親喂養的，他見過那些帶崽的大獸，大獸們都可負責了。
叼回來的肉，大獸總會讓崽崽先吃，等崽崽吃飽了自己才吃。
“小七，你知不知道爹爹有幾個兄弟？”淩帝突然問道。
淩瑞想了想，伸出了一根手指頭：“一個。”
他還記得很壞的雍王府前世子淩興，淩興的爹爹，就是他爹爹的哥哥。
淩帝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頭，說道：“不對，爹爹有好幾個兄弟，他們都很優秀，比我會討你皇爺爺的歡心，我當時是最不受寵的一個。”
“那會兒沒有人在意爹爹，你皇爺爺也不在意，他看不上你爹爹。”
“後來，爹爹的這些兄弟都沒了，有的死了，有的失蹤了，隻有你爹爹……最後成了皇帝。”
淩帝的這些舊事，從未對人講過。
即便是對這一切都心知肚明，甚至當初還扶持了他一把的雍王，都不敢跟他提起以前的事。
可眼下在這樣的夜裏，淩帝卻主動跟懷裏的小崽崽說了。
他說了自己的不受寵，說了兄弟們之間對他的排擠，他的本意似乎是想讓小崽崽知道，父親不是會對所有的孩子都一視同仁。
他能走到今天，他能當上皇帝，是件多麽不容易的事。
他為了這個位置，付出了太多太多。
淩瑞太小了，對他的這些話，根本理解不到。
“爹爹，不難過。”
淩瑞聽懂了爹爹說的，爺爺不喜歡他，於是他伸小手摸摸淩帝的臉，小嗓音軟軟的：“我喜歡爹爹，哥哥姐姐也喜歡，娘也喜歡。”
現在的爹爹，有很多人喜歡的！
淩帝：“……”
淩帝說了半天，感覺小崽崽根本就不懂他的意思。
他低頭看看尚還懵懂的小崽崽，半晌，翻了個身，將小崽崽給攬到了臂彎裏：“算了，我都多餘跟你說這些……”
小家夥這麽小，壓根聽不懂。
“睡吧。”
淩帝終於有了要睡覺的意思，他的大手拍了拍淩瑞的後背，低聲道：“好好睡吧，你在這宮裏的人緣，許比我都好。”
淩瑞被他輕拍著後背，本就困的不行的小腦袋瓜，迷迷糊糊的更困了。
他閉著眼睛，小拳頭攥的緊緊的，抵在淩帝的身上，呼吸聲均勻而又平緩。
淩帝聽著他的呼吸聲，也慢慢有了困意。
一大一小就這麽安安穩穩的挨著睡了。
睡到半夜。
淩瑞的小腿抽筋了一下，人也被驚醒了。他醒來後使勁兒的蹬了蹬小胖腿，小胖腿還踹到了淩帝身上。
淩帝沒有被他踹醒，倒是他自個兒在蹬了幾下腿後，小腦袋瓜清醒了。
他睜著眼睛，看了看頭頂的帳子。
幾秒鍾後，他的小身子往上挪了挪，小臉也貼到了淩帝的臉上。
大半夜的，他總算是有機會做正事了。
淩帝在黑暗裏也感受到了貼過來的小崽崽，但他隻當小崽崽在黏人，沒有理會。
他閉著眼睛，在軟乎乎的小臉貼貼下，繼續睡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淩瑞貼著他，腦海裏已經浮現出了預知的畫麵。
預知的畫麵先是模糊了幾下，隨後才逐漸清晰起來，他看見爹爹站在一艘大船上，很大很大的船，在爹爹麵前，是一些官員。
他們在說著什麽水道，讚頌著爹爹的英明。
可在遠處，很多很多的工人，汗流浹背，幹著苦力，他們有的幹著幹著活，就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的時候，他聽見了幹活的人裏，有人在罵狗皇帝這樣的話。
畫麵閃的很快。
緊接著浮現的畫麵，爹爹還是在大船上，但他人倒在了**，他身上都是血，很多很多血。
太醫們跪了一地。
淩瑞看著跪地的太醫，還有麵色慘白的爹爹，他的小心髒都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他還想接著往下看，但不知道為什麽——
對著其他人都能用的好好的預知能力，在爹爹身上，他用的有一些亂。
他又看到了一些對他來說，很混亂，混亂到他應該不能信的畫麵，這些畫麵裏是爹爹訓斥大哥，還有四哥的畫麵。
有一場畫麵裏，爹爹用茶杯砸向了大哥，大哥的額角被砸出了血。
爹爹沒有關心大哥的傷，反而憤怒道：“要不是你們，要不是你們……朕早就做了決斷！是朕不該心軟，不該放過禍星！”
淩瑞清楚的聽見了禍星兩個字。
在爹爹憤怒的斥責聲中，淩瑞看見的畫麵戛然而止。
這些畫麵讓他很困惑，也很不安，他自己沒有在畫麵中，可他總覺得這些畫麵，他都是在的。
“阿無。”
大半夜的，淩瑞毫無預兆的叫了阿無。
阿無也依舊及時回應了他：“我在，怎麽了？”
淩瑞把自己混亂的預知畫麵告訴了阿無，阿無在停頓了幾秒鍾後，說道：“沒事，你哥沒事。”
“可是哥哥被爹爹砸的流血了。”
“嗯，我知道，他不是個好爹，但歹竹出好筍，你這幾個哥都還不錯。”阿無中肯的點評道。
淩瑞擔心爹爹，但又覺得這樣的爹爹他很陌生。
陌生到讓他有一點點的怕。
“崽崽，你最近的預知能力，用的太多了。”阿無的關注點在這上麵，他聲音有點沉：“接下來至少半個月，你都不能再用了。”
“你爹爹跟你哥哥的事情，你不用管。”
阿無原是想把這些對崽崽不夠真心的人全部除掉，但崽崽不樂意，他隻能順著崽崽的心思。
“崽崽，你現在太小了，你哥哥的年紀也不夠大，現在你們要做就是好好長大。”阿無的話，難得多了起來：“很快了，馬上你就能過上一段時間的清靜日子。”
淩瑞：“？”
淩瑞沒聽懂。
阿無沒細說，他隻說了讓崽崽好好的。
次日，淩瑞起的晚了一點兒，他起來後，坐在**乖乖的張開小手，等著爹爹給他換衣服。
上完早朝回來的淩帝，對著淩瑞臉色如常。
而當天。
欽天監監正被人彈劾行事不斷，且證據確鑿，在淩帝治罪他之前，他自己上了請罪書，並自縊於家中。
欽天監監正死後，受了淩帝的吩咐，去查皇子們接連出事的內情的雍王，很倒黴的在路過巷子時，被人套了麻袋，打到幾天都不能動彈。
監正沒了，雍王隔三差四的負傷。
淩帝冷著臉，隻能看著他想查的事情，都慢慢的變成了一攤爛賬。
爛賬歸爛賬，前朝後宮倒是迎來了一陣的安生日子。
淩瑞的小腦袋瓜裝著四哥的傷，裝著爹爹的預知，也裝著先前預知到的小舅舅的畫麵。
他的小腦袋瓜裝了這麽多東西，可他這隻崽崽卻沒怎麽憂鬱。
阿無說了，這些預知隻是現在的。
有阿無在，阿無會陪著他，把他所有不好的預知畫麵，都改變。
有宮裏這些疼愛崽崽的人陪著，小小的崽崽快快樂樂的在長大著。
兩月後。
淩帝的頭疾還是會時時發作，他不堪其擾，準備去洛城待上一段時間，好好歇息歇息，調理一下身子。
洛城的風光是最好的，先帝就曾在洛城修建了行宮，用以避暑休養。
先帝修建的行宮麵積不大，也不怎麽奢侈，淩帝命人將行宮重新擴建，修繕了一番後，這才動身下洛城。
他這一去，把皇子公主也給帶去了。
大皇子跟四皇子沒去，淩琛要留下來聽一聽朝堂事，為淩帝分一分憂。
而淩帝在留下來了淩琛後，把淩皓也留下了。
淩皓的胳膊上已經用過了阿無寄來的一種藥，那種藥讓他的胳膊好了很多，雖力氣不能恢複如初，但日常生活不成問題。
等能夠真正給他治愈胳膊的藥草找到，他的胳膊還有徹底痊愈的希望。
淩皓對現狀很滿意了，但淩瑞還不滿意。
他繃著小包子臉，就連在出門前，都要跟四哥畫個餅：“四哥，你等著小七！”
“小七出門也會給你找藥的。”
淩皓捏捏他小臉，笑了下：“好，四哥等著。”
大哥跟四哥留下來，淩瑞跟其他的哥哥姐姐們，都出了門。
這次隨行的後妃裏，有皇後跟儀貴妃還有淑妃。
淩瑞看到儀貴妃在，整隻崽都安心的很。
“小七，來玩兒呀。”
趕路去洛城的途中，大多時間都是坐轎子的，淩福坐轎子坐的屁股都疼了，一逮到休息時間，他就迫不及待的來找淩瑞玩兒。
淩瑞這回來，還帶了兩個伴讀。
他的三個臨時伴讀裏，最會吹他彩虹屁的甄豐，還是沒被他選上。
他選了蔣言跟陳州。
聽到六哥叫自己，淩瑞帶著兩個伴讀，就湊過去跟淩福一起玩了。
他們倆出來玩兒的時候，二皇姐跟三皇兄也在，五皇姐陪著淑妃，沒有出來。
淩福坐在地上，跟淩瑞要活泥巴玩兒。這幾天下了雨，地上有很多小水攤，很方便活泥巴。
活泥巴這個玩法，是淩福在路上看到幾個小孩兒玩的。
“小七，看我的碗！”
“沒有我的大呀。”
在淩福提議活泥巴的時候，淩瑞就跟著也坐到了地上，用小手抓了泥巴做碗。
他們倆比著誰做的碗大，不遠處的二公主跟三皇子，都在往他們這邊兒看著。
“聽說這回是小七黏著父皇要過來，我們才能跟著一塊兒過來的。”
三皇子淩奕靠著根木柱子，語調懶洋洋的：“他這個小家夥，還真會討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