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這回不用猜了, 隻看夏大明的神情也能知道,吳金鳳肯定就在他們家,而且還跟他們一起吃了年夜飯。
就是不知道剛才的動靜是怎麽回事, 如果吳金鳳是自願跑來找夏青海的,那做什麽故意在夏青棠靠近棚屋的時候弄出一些聲響來呢?
夏青棠見夏大明確實驚恐得厲害, 就笑了一下繼續說:“能吃是好事啊, 我現在的飯量也變大了, 在婆家頓頓都吃兩大碗, 平時還有零嘴兒吃, 所以才會長胖。反正你們家也不缺糧食, 飯量變大了也養得起。爸之前瘦得厲害,現在多吃一點, 可以養身體。幹力氣活的人,就是要多吃。”
夏大明陡然鬆了一口氣, 他在慌亂中硬擠出一個笑容, 跟著說:“是啊,我們現在都挺能吃的, 你媽媽這幾個月都沒有貼補娘家,所以現在家裏的日子比之前好多了,多吃也不怕了。”
“趙美珍真的跟娘家鬧翻了?”夏青棠有一點不太相信。
上輩子趙美珍可是貼補了娘家很多年的,她嫁去孔家後,趙美珍還逼著她給娘家幫了很多忙,平時她送回家的那些東西,除了夏青海的吃用之外, 趙美珍也會送一份給娘家。
她這樣一個孝順的女兒, 怎麽可能說鬧翻就鬧翻?
“這次是真的鬧翻了,這事兒吧, 說來話長。你也知道的,你媽那次回娘家弄成了食物中毒,本來就是你外婆的錯兒。一開始呢,你媽也沒怎麽生氣,但是那邊一直在推卸責任,還跑來好幾次問我們要墊付的醫藥費。你哥哥就說,是你外婆讓你媽住院的,醫藥費應該是外婆給,結果你外婆動手打了你哥哥,你媽就生氣了,之後兩邊因為這個事鬧了好久,她當時在醫院,還影響治療了呢。後來出了院,她也沒有力氣出門,你大舅又找我要醫藥費,我沒搭理。這一轉眼都過年了,那邊也沒有半點消息,你媽也沒有回過娘家。還有啊,現在她的退休工資是交給你哥哥保管的,就算回了娘家,她也沒錢貼補那邊了。你哥哥說你媽是個糊塗人,所以錢得自己把關。”
“果然還是兒子管得住她。”夏青棠冷笑著說:“那爸你的工資呢?也是交給夏青海了嗎?”
要說夏青海這個人,確實得了趙美珍的真傳,在搜刮親人這方麵兩母子真是一模一樣的,隻不過趙美珍心裏還愛著這個兒子,但這個兒子的心裏隻愛自己。
“沒有交給他,從你結婚後,我的錢就自己收起來了。我單獨開了一個存折,每個月往裏麵存十塊錢。”夏大明低聲說:“爸這些年對不起你,你結婚,我什麽都沒給你置辦。所以,我想給你攢點錢,等你生孩子了,就拿給你。我的腰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可能也幹不了幾年就要退休了,能攢多少算多少吧。等退休了,那點兒退休工資也攢不起來什麽錢了。”
夏青棠不怎麽相信夏大明真的會給自己攢錢,不過她還是說:“自己攢錢是好事,你身邊需要留一點錢,將來夏青海不管你了,你手頭有錢,也不會過得太慘。”
“你哥哥……不是那樣的人……”夏大明低聲道。
夏大明這個人,稀裏糊塗地活著,既不了解自己的妻子,也不了解兒子,不過這樣也好,反正聰明也是一輩子,稀裏糊塗也是一輩子,能健康活著就好。
夏青棠沒有回應他那句話,剛巧他們也走到大門口了,她就說:“我們這就回去了,爸你也回去吃飯吧。祝你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哎,好好好,也祝你們身體健康。”夏大明說:“女婿啊,有空再回來坐坐啊。”
謝瑾萱笑著說:“好的,有空一定回來。”
但是倘若沒空,就不能怪他了。
夏大明左右看看,見附近剛好沒有人,就從口袋裏麵摸出一個紅紙包塞給謝瑾萱:“你來給我拜年,這是個小紅包,收下吧,收下吧。”
謝瑾萱看了一眼夏青棠,見她輕輕點頭,他就笑著接過紅紙包:“謝謝爸,那我就收下了,正月十五我們恐怕沒空過來,等端陽節的時候再說。”
“你工作忙,不用常來看我,你好好對青棠就行。”夏大明這次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你們倆好好的。”
“我會的,爸你放心。那我們回去了,再見啊爸。”謝瑾萱把紅紙包放進口袋裏,然後騎上自行車帶著夏青棠離開了。
一直騎出去老遠一截,夏大明還站在那裏看著他們。
夏青棠把手伸進謝瑾萱的褲子口袋裏,摸出那個紅紙包看了一眼,說:“給了兩塊錢呢,不算少了。”
這會兒兩塊錢能買不少東西了,夏青棠讀書時候收到的紅包有個一毛錢就會很開心了。
說著,她又把紅紙包放回了謝瑾萱的口袋裏。
他說:“你爸這個人,不是壞人。”
“是呢,他不是個壞人,但那個性格也挺容易壞事兒的。”
自行車拐了一個彎兒,騎上另一條大路了,夏青棠就說:“你聽見我那個棚屋裏麵發出的聲響了嗎?”
“聽見了,有個人在裏頭。”
“你說吳金鳳到底想幹什麽啊?她要是想被發現,為什麽不開口說話呢?”
謝瑾萱隨口道:“有沒有可能,是她沒辦法開口說話?”
夏青棠一驚:“你這話說的,難道是夏青海母子兩個把她綁起來還蒙了嘴巴?夏青海有這麽大的膽子?我怎麽不相信呢?”
“現在也猜不到他們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就看正月十六,要是正月十六吳金鳳正常去廠辦上班,那就說明沒什麽事兒了。”
夏青棠歎口氣,道:“日子過得也太快了,明天就是初八了,我們要去外婆那邊待三天,再回來就快要上班了……真想多休息幾天啊。”
這種話在這個時代可是非常另類的,因為這個時候的人們都很喜歡上班,喜歡為生產建設做貢獻,就算常年三班倒也沒有絲毫怨言,過年過節很多人還會自主申請加班或者幫同事代班呢。
就算有人不想上班,也不可能直接說出來,因為說出來會被所有人看不起的。
但謝瑾萱顯然不是那些人,他聽了夏青棠的話,笑著說:“要是想晚兩天上班,可以請個幾天假。一般剛剛上班的時候,辦公室都沒什麽工作可以做的,等差不多過了一個禮拜,才會真正忙起來。不信你可以看看,你肯定會有同事請假到過了正月二十才回去上班的。”
這是他的經驗之談,夏青棠想了想,說:“還是算了,既然剛上班不怎麽忙,那就去辦公室待著休息吧。反正在家也是看看書什麽的,還不如去辦公室看呢。”
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回到家裏的時候,大家已經吃過午飯了,謝成業跟謝母也帶著謝瑾蘊出去拜年了。
六嬸說:“你們吃過飯了沒有?”
“沒有,我嶽父讓我們在那兒吃飯,不過我們去之前沒有打招呼,他們做的飯不夠吃,所以就回來了。”謝瑾萱道。
奶奶說:“我就猜到你們不會在外頭吃飯的,小六啊,趕快給他們煮麵條吃。”
家裏有現成的掛麵,過年期間其他食材也很豐富,於是六嬸很快就煮了兩碗掛麵端上來。
麵是醬油豬油湯底,但是放了大白菜和幾片臘肉,夏青棠的碗裏還有一個荷包蛋,也算是很不錯的一頓午飯了。
夏青棠拿起筷子,把荷包蛋一分為二,然後夾了一半放在謝瑾萱的碗裏。
他笑著說:“你吃,不用管我。”
“我們一起吃。”夏青棠小聲說:“過年吃得好,我現在不饞這些。”
離開娘家幾個月,夏青棠不光養胖了一些,也是真的不怎麽饞肉了,畢竟在謝家每個禮拜都能吃上葷菜,平時雞蛋更是短不了她的那一份,奶奶還會每天督促她衝奶粉喝,連謝瑾蘊這個成長期的孩子都沒有她吃得好。
謝瑾萱這才笑著把半個雞蛋送進了嘴裏,然後說:“好香的。”
奶奶坐在茶幾那邊看著一封信,時不時抬頭看看他們兩個,見倆人一邊吃飯一邊都能嘰嘰咕咕地笑起來,就忍不住低聲說:“我們瑾萱跟青棠的感情可真好啊,比我跟老頭子年輕時候甜蜜多了。”
六嬸也笑著說:“也該甜蜜了,我看大院兒的那些年輕人,現在也跟以往不同了,走在路上還會手牽手,有的還會摟著腰呢,放在之前,誰敢這麽做啊。那天隔壁的還跟我說,現在的年輕人太大膽了,不太好。我尋思這有什麽不好的?年輕時候不摟在一起,等老了摟嗎?”
奶奶忍俊不禁:“你這話真是有道理的,要真是等老了才摟在一起,那才是真的不好呢。”
夏青棠跟謝瑾萱吃完麵條,兩個人一起到廚房去洗了碗,然後陪著奶奶坐了一會兒,就有人上門來拜年了。
不過到了今天,過來拜年的人已經不怎麽多了,但拜年這個行為會一直持續到正月十四,到正月十五那天才會真的沒有人上門,所以六嬸和奶奶一般是不出門的,倆人都得在家裏留著招待客人。
謝爺爺從書房出來跟客人說說話,夏青棠就跟謝瑾萱去樓上收拾行李,他們是明天早上天沒亮的火車,去的時候買的硬座,回來是硬臥,因為提前跟人打了招呼,所以這次的票很容易就買到了,也沒有拜托家裏人。
夏青棠把行李袋拿出來,然後將折好的換洗衣物和一些要用的東西裝進去,又拿出一些紅紙裁好,將提前換好的五毛錢的票子分別包在紅紙裏麵,然後在包裏的夾層口袋裏放好。
這次去看望外婆,恐怕會遇到親戚家的小孩子,所以要提前準備一些紅包。
又因為田家跟謝家的條件都算不錯,所以謝瑾萱說過,要準備五毛一個的紅包。
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夏青棠就去對麵書房找了一本小說,跟謝瑾萱一起坐著看書。
晚上,兩個人很早就睡下了,到早上四點,六嬸起來給他們做了簡單的早餐,又裝了一些零嘴兒給他們在路上吃,就由謝成業開車送他們去火車站。
小萬這段時間正在放假,他也是非常辛苦的,一直工作到大年三十的夜裏,把老爺子送到家,才停好車下班回家。
過年期間,車子就停在謝家的門口,謝成業跟謝瑾萱其實都會開車,隻是沒什麽事他們都不想浪費油票,所以到現在才用上。
吉普車開到了火車站門口,謝成業說:“你外公外婆前幾天的電報你們都看過了吧?”
“看過了。”謝瑾萱說。
田老爺子前幾天發了一個電報過來,說正月初十會在家裏公開宣布外婆死後的遺產分配問題,所以讓謝母提前想一想,如果有什麽要求可以讓謝瑾萱帶話過來。
“看過就行,這次你們過去,是代表你媽媽過去的,你媽媽想要什麽也都跟你說過了。你做事情一直很穩妥,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不管那邊給你媽媽什麽,你都收著就行。你媽媽雖然遠嫁出來了,但我相信你外婆不會虧待她的。要是你兩個舅舅有什麽不高興的,你也別搭理了,我們離得遠,到時候坐上火車回了家,管他們說什麽呢?”
謝瑾萱笑了一下,道:“我會的,爸你放心,這些話之前媽媽已經叮囑過我了,我都記下了。”
“那就去吧,路上小心,照顧好青棠。”
夏青棠說:“謝謝爸爸,爸爸回去就再睡一會兒吧,起來太早了,肯定會很困。”
他們倆拎著行李袋下了車,等車子開走了才手拉手走進火車站的候車室。
今天的天氣有些變天了,寒風呼呼地刮,候車室裏到處透風,裏麵的人都縮著脖子坐在那裏。
夏青棠跟謝瑾萱倒是穿得厚實,倆人還戴了圍巾和手套,可是耐不住他們坐的位置是個風口,所以沒一會兒兩個人就站起來了,找了一個稍微避風的地方站著等。
好在今天的火車沒怎麽晚點,兩個人順利坐上火車,因為火車上安安靜靜都在睡覺,他們倆也幹脆又睡了一覺。
到下午三點多,火車到了站,還是田飛揚跟小丁開車接的他們。
田飛揚比之前曬黑了不少,頭發短短地豎在腦袋上,倒是顯得更精神了。
他還是那麽健談,並且還說了一個好消息,彭薇懷孕了。
夏青棠立刻恭喜他:“真的嗎?那可真是太好了。哎呀,大表哥你怎麽不早說呢?早點說的話,我跟瑾萱應該要準備一點禮物過來的。”
“月份還小呢,再說你表嫂有點兒不太高興,因為她沒想過這麽早要孩子的,但孩子真的來了,也隻能接受了。我現在跟你們說,是希望你們別在她麵前提起這件事,就裝作不知道。”田飛揚說。
謝瑾萱說:“嫂子不高興,那大表哥高興嗎?”
“我還行吧,我對孩子沒那麽大的興趣,要不然我也不會一直順著你表嫂的心意來了。但這事兒吧,既然已經懷上了,我認為還是要留下來。”田飛揚說:“你們倆是怎麽想的?打算早點要孩子還是晚一點?”
謝瑾萱說:“我們打算晚一點再要孩子,青棠還很年輕,她也想好好工作幾年。”
“是呢,弟妹才去了辦公室工作,肯定要好好表現一下的。不過我可提醒你們,這孩子的事情吧,有的時候不好說,就算醫生說的措施你都做了,也有說來就來的時候,所以你們還是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的。”
謝瑾萱認真點頭:“我知道了,那關於這方麵,我們會認真思考一下的。”
一路聊著孩子的事情,很快就到了田家。
這麽久沒見,外婆倒還是老樣子,跟上次見到的時候沒什麽差別,也沒有變得更加消瘦,這讓謝瑾萱和夏青棠同時鬆了一口氣——看來信件裏麵大家都沒有撒謊,外婆的病情確實沒有惡化。
但也確實沒有好轉的跡象,外婆還是經常疼得沒法睡覺,所以白天總是坐在躺椅上,經常跟大舅媽說著話就睡著了。
當然了,這是大舅媽偷偷告訴他們的,外婆本人是報喜不報憂的,什麽都不往外說。
但謝瑾萱他們來了以後,外婆的精神還是好了很多,初九那天田飛揚開車,幾人一起去了公園和動物園,外婆還跟謝瑾萱和夏青棠拍了幾張合影,又一再叮囑田飛揚一定要多洗幾張。
“放心吧奶奶,我肯定會多洗幾張的,洗出來我就給他們記過去,保證夠他們一個房間貼一張。”田飛揚誇張地說道。
外婆笑著說:“就你會貧嘴,一個房間貼一張,誰家裏會那樣啊?”
“我們家會那樣啊,我打算把我們家一個房間貼一張。”田飛揚笑著說:“到時候奶奶你走到任何一個房間都能看見瑾萱的臉,肯定會特別開心的。”
玩了一整天回到家裏,外婆有點累了,晚飯簡單吃了一口,就回到屋裏睡覺去了。
其他人則坐在客廳慢慢吃飯喝酒,大舅媽做了好幾個下酒菜,還拿了她自己泡的楊梅酒出來讓夏青棠嚐了一杯。
夏青棠覺得味道不錯,就詳細詢問了楊梅酒的做法,打算回去以後自己也學著做。
田老爺子說:“明天國強一家人都要過來,到時候你們都注意一下,要是國強在家裏撒潑,別對他客氣。”
田國豪看了看田飛揚,父子兩個交換了一個眼神,他說:“爸這話是什麽意思?明天媽要宣布遺囑,現在這麽說,肯定是分給國強的東西不夠多,要不然他怎麽會撒潑呢?”
田老爺子說:“遺囑具體什麽樣,我其實也不太清楚,但聽你媽媽的口氣,大概是沒給國強留什麽好處。我是擔心國強到時候沒輕沒重,全家人一起撒潑會影響你媽媽的身體,所以提前跟你們打個招呼。”
田國豪點點頭,又歎口氣,道:“媽……何必這樣呢?做什麽要提前宣布遺囑,還要提前把東西分給我們。等她走了以後,再分東西也不遲啊。現在就弄成這樣,我覺得有點兒難過,好像媽沒兩天日子了似的。”
說著說著,田國豪的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大舅媽趕緊拍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
田老爺子說:“這是你媽媽的決定,不管你心裏怎麽想,我都希望你能支持她。”
“我會的,爸你放心,不管明天媽要怎麽分,我都沒有意見。要是田國強想要鬧事兒,我跟飛揚也會製止他的。他這麽多年沒有鍛煉,哪是我們的對手呢?”
“恩,你們出手也別太狠了,國強再怎麽樣也是你弟弟,弄點小傷不要緊,要是太嚴重就不好看了。”
“爸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彭薇吃好了飯,因為有點受不住酒的氣味,就一個人坐到沙發那邊去了。
夏青棠剛好也吃好了,跟長輩們說了一聲,她也端著自己的茶杯坐到了彭薇的身邊,低聲問她身體怎麽樣了。
彭薇苦笑了一下,說:“身體倒是還好,我們跳舞的人,平時運動量大,身體比較健康,我現在月份不大,也沒有什麽難受的症狀,就是聞到酒味有點兒不舒服。”
“你們文工團有規定,生完孩子就不能跳舞了嗎?”夏青棠有點好奇地問道。
“那倒不是,從來也沒有這個規定,但是你想啊,生完孩子,你得喂孩子帶孩子,那麽一耽誤,一兩年時間就沒有了。我們這一行,那麽久不訓練,就回不去巔峰了。但是孩子已經來了,你要我拿掉孩子,我又有點舍不得。按照我原先的設想,是想跳到三十歲再生孩子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夏青棠也不知道怎麽才能安慰她,隻能默默坐在一邊聽她發牢騷,同時也意識到生孩子這件事對女性的影響非常大,特別是某些職業的女性,一旦生孩子,可能就是人生的徹底顛覆了。
喝過酒,大家分別去洗漱休息,夏青棠從衛生間出來去了客房,這才跟謝瑾萱說:“你外婆是不是有很多遺產可以分?聽他們說話,感覺興師動眾,還會因為遺產打架。”
她知道謝瑾萱的外婆也不是個普通人,但是這年月還能分很多遺產給後輩,那可真不是簡單角色了。
“其實也沒什麽遺產了,早前外婆跟我聊過,那些房子什麽的,早就被收上去了,大部分東西也沒留住,也都交上去了。她手裏就是有一些沒被收走的東西,早前也是藏起來了。大概就是一些金器、首飾和古董什麽的,都是當初外婆的陪嫁。現金什麽的,之前給了我們一千多,她手裏恐怕也沒多少錢了。金子也就罷了,有些首飾和古董現在也賣不出去,也沒法放在家裏做裝飾品,拿到了也隻能先收起來。”
“現在賣不出去,但以後值錢啊。”夏青棠可是看過電視劇的,放在將來的社會,一個罐子一個錢幣都會很值錢的。
謝瑾萱說:“那還要等很多年呢,誰知道什麽時候古董才能值錢?”
“我看等不了多久的,這都改ge開放了,經濟說發展就能發展的,再有個十幾年,肯定就能換錢了。”
謝瑾萱笑著捏了捏她的小臉蛋,道:“聽你這話的意思,你挺想要古董的?”
“我是想要,但我可沒有盯著外婆的東西。這次外婆分東西,是分給你媽媽他們的,又不是給我們的。隻是你現在說起古董,我才想到了這麽一碼事,你說,要是我們跟人收古董囤起來,放到十幾年後,會不會是一件好買賣?”夏青棠盤腿坐在**,一臉認真。
她見識過未來的社會,有錢就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可以買大房子,買好車,孩子也可以讀更好的學校,還能出國留學。
因此她對自己的職業發展是有規劃的,但今天古董這件事確實提醒了她,要是趁現在囤點好東西,就算將來她的職業發展不太順利,家裏也會有錢花。
謝瑾萱也認真思索了一會兒,說:“這件事倒是可行的,我們現在手裏也有餘錢,要是收幾件價值不錯的東西,等我們年紀大了需要用錢的時候,恐怕真能派上用場。”
“你也讚成是嗎?那我們要去哪裏收?去鄉下?”夏青棠的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對於收古董她是不懂的,但她在電視劇裏看過,很多人去鄉下收破爛,可能一個喂雞的瓷缽就是個非常值錢的古董,很多人就是靠這個發財的。
謝瑾萱笑了起來:“鄉下肯定是有好東西的,但那樣做就太麻煩了,也容易引起公社的懷疑。這件事交給我就好,我認識一些人,找他們直接買就行。不過,我也要先學習一下這方麵的知識,既然要買,就要買以後容易換錢的東西。”
這會兒一部分人已經平反了,但回到城裏後,雖然恢複了工作崗位,但依舊過得很艱難,要是找這樣的人收個幾件好東西,他們肯定願意。
夏青棠秒懂:“那就交給你了,回頭你要錢的時候提前跟我說,我得提前去銀行取錢。”
家裏的錢都在她的名下存著,她還特地分成了定期存款和活期存款,手頭也稍微留了幾百塊藏在床底下,萬一有急需就能用的上。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古董的事情,也就漸漸睡著了。
第二天,大家都是過了七點才起床的。每個人的神情都有點肅穆,大舅媽甚至穿了出門拜年的衣服,以顯得鄭重一點兒。
吃過早飯,外麵的天開始陰了起來,田飛揚往外看了一眼,說:“看樣子怕是要下雨。”
謝瑾萱也摸了一下舊傷的地方,夏青棠立刻說:“是不是又開始疼了?”
“有一點兒,不怎麽嚴重,不用擔心。”謝瑾萱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他年輕底子好,舊傷對他的影響確實沒那麽大。
夏青棠沒說什麽,而是去找了大舅媽,問她借了一個空的鹽水瓶子,灌了熱水用毛巾包起來,給謝瑾萱放在舊傷處暖著。
外婆一臉慈愛地看著夏青棠,她低聲說:“青棠真細心。”
“我這算是很粗心了,要不是大表哥說要下雨,我都沒有意識到。”夏青棠說。
“這樣就很好了,瑾萱是個男子漢,也不用把他當成小孩子那樣去照顧。”外婆說:“有你在他身邊,我可真是太放心了。”
慢慢聊著天,到了九點半,田國強一家人就到了。
因為之前有過不愉快,所以他們兩口子進門的時候都是垮著臉的,倒是田飛龍和陳紅玉笑著跟大家打了招呼,然後就在一旁坐定。
雖然還是正月裏,但他們上門來也沒有帶禮物,大舅媽低聲嘀咕了一句,還是給他們都泡了茶。
田老爺子說:“飛揚,去請政委和老覃過來。”
宣布遺囑這麽大的事情,肯定需要兩個有分量的見證人,政委是肯定要來的,跟他們家關係很好的老覃也要過來做個見證。
田飛揚應了一聲就跑出去了,田老爺子就看著田飛龍和陳紅玉說:“你們兩個人已經登記結婚了嗎?”
田飛龍說:“還沒有,我們打算三月份再領證。”
“既然還沒有登記結婚,那就還是外人。小陳啊,今天這件事是我們的家務事,能不能請你先回避一下呢?”田老爺子客客氣氣地說道。
陳紅玉頓時漲紅了麵孔,她蹭的一下站起來:“出去就出去!”
說完,她背著自己的大皮包轉身就朝外走。
田飛龍一臉怒氣地站起來:“爺爺,這是做什麽?我們很快就要登記結婚了,就差這麽幾天嗎?”
“對,就差這麽幾天!你要是不高興,你也可以出去。反正今天是分東西給我的兒子女兒,又不是給你的。”田老爺子很不客氣地說道。
田飛龍氣得握緊了拳頭又鬆開,最後還是忍氣吞聲坐下了。
他今天是來給田國強撐腰的,他可不能出去了。
等政委和老覃都過來了,田老爺子就說:“今天,請政委和老覃幫我們家做個見證,老婆子手裏有一點東西,都是她當年的陪嫁。趁現在她還活著,頭腦也清楚,就想分給孩子們,也算是給我們自己一個交代。”
政委也不是第一次幫忙做見證人了,聞言便說:“老田你放心,我肯定會做好這個見證人的。”
田老爺子道了謝,就拉住外婆的一隻手,輕聲說:“老婆子,你說吧。”
外婆坐在田老爺子的身邊,穿著一件厚實的舊棉衣,腿上蓋著一條薄毯子,臉上是平和的笑容。
她看了看屋裏的晚輩們,開始說話了,她說:“我原先有不少東西,但很多都被收走了,現在這些僥幸留了下來,我早就想好了要把它們都分給你們的。我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按理說應該平分。但這些年,我看著你們走的路、做的事,覺得平分這件事是不可取的。因為有些人,不應該得到我的東西。”
其他人都在安安靜靜聽著外婆的話,但田國強夫婦聽到這裏卻忍不住站了起來。
田國強說:“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話還沒有說完,你這麽著急做什麽?”外婆溫溫柔柔道:“你是覺得自己不配得到我的東西嗎?”
田國強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說:“我可沒有這麽說。”
“那你就坐下來,好好聽我說。要是不想聽我說話也可以,現在就出去,東西也不會分給你。”外婆的語氣雖然很溫和,但說出來的話卻很強硬。
田國強忍氣吞聲,強壓下不滿道:“我知道了,媽你繼續說。”
外婆說:“我時間不多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走了,我怕走了以後,你們為這些事鬧得不可開交,所以不如趁我還活著,把話說清楚,把東西分清楚。我要事先說明,東西是我的,我想給誰就給誰,我不給誰,撒潑耍賴也沒用。就算我把東西全都扔了或者捐給公家,那也得聽我的。政委,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政委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你想給誰就給誰,本來就應該聽你的。”
田國強聽到這裏,夫妻兩個的表情就更加難看了,但因為剛才被外婆說了,所以倆人也不敢動彈,隻能坐在那兒強壓住火氣。
田老爺子說:“是啊,那都是你的東西,你想給誰就給誰,不想分給孩子們,我也支持你。”
“恩,那我就開始分東西了。”外婆說著,從茶幾下麵拿出幾張疊起來的紙,然後展開紙張,說:“我的東西都記在這裏了,我找人問了格式,按照遺囑的方式全都寫下來了,一件不差。我氣力不行了,請政委幫我讀一下吧。”
政委接過那幾張紙,先大概瀏覽了一下,就開始讀遺囑。
遺囑的內容非常簡單,就是關於財產的劃分,奶奶手裏一共有兩千一百塊存款,這個錢平分給田國豪三兄妹。
另有各種首飾若幹,奶奶提前找人稱了重量,按照價值大概分了一下,首飾也是大致分成三份給她的三個孩子。
分到這裏,所有人的表情都沒有任何不滿,二舅媽的臉上甚至露出了喜色,因為當初她嫁給田國強的時候,一直覺得自家的條件比田家好多了,倒是沒想到自己的婆婆居然藏了這麽多好東西,而且從來沒有提起過。
她眉開眼笑地拉住了田國強的手,身後的田飛龍也開始沾沾自喜了,因為這些東西早晚也會到他的手上。
政委繼續往下讀,開始讀到外婆的那些古董藏書等物了。
夏青棠因為提前聽謝瑾萱說過,所以並不覺得驚訝,但其他人聽著聽著,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外婆有五十幾件古董和上百冊古籍藏書,現在都放在一個妥帖的地方,等她走了之後,這些東西會分給田國豪和田國琴。
遺囑裏麵說得很清楚,古籍藏書全部分給女兒田國琴,而田國豪可以分到大部分古董,剩下的古董也歸田國琴。
每一件古董都寫了詳細的名字,很多讀出來大家都不認得,好在遺囑上寫明了編號,到時候根據編號就能分得清。
遺囑的最後,外婆還希望女兒田國琴能夠好好保管那些古籍,不要隨便糟蹋了。
到這裏,遺囑就全都宣讀結束了,田國豪夫妻倆肉眼可見的開心,田飛揚和彭薇也露出了微笑,隻有謝瑾萱和夏青棠的臉上一直很平靜。
政委讀完後,說:“遺囑宣讀結束,我作為見證人,可以簽字證明了。”
田國豪趕緊拿出事先就準備好的紙筆和印泥,讓政委和老覃二人都簽名按手印兒。
這邊正在忙乎,田國強猛地站了起來,他大聲說:“媽,你認真的嗎?那麽多東西,你一件都不分給我?大哥就算了,畢竟這些年一直是大哥大嫂在照顧你,生病之後,他們倆付出也很多。但田國琴是怎麽回事兒?她嫁到那麽遠的地方,沒有照顧過你一天,你憑什麽給她分那麽多東西?憑什麽?”
外婆輕聲說:“我當然是認真的,我認真寫了遺囑,還找了政委和老覃做見證人,這還不夠認真嗎?”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麽我沒有份兒?”田國強激動地上前一步。
二舅媽也氣衝衝道:“就是,憑什麽老二沒有?你憑什麽給你的姑娘?她管過你一天嗎?”
“我之前就已經說過了,我的東西,我想給誰就給誰,你們沒有資格來質問我,更沒有資格問我要東西。”外婆淡淡道:“而且,我不是分了東西給你們嗎?七百塊現金和那麽多首飾,還不夠你們用的?”
“不夠!憑什麽田國琴可以拿那麽多東西?她憑什麽?”田國強大喊大叫:“我不服氣!我不認可!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那些破書我不要,大哥的東西我也不搶,但我要田國琴分到的那一份!”
見他情緒太過激動,田飛揚和謝瑾萱都站了出來,擋在他和茶幾的中間,唯恐他會在激動之下對外婆動手。
外婆還是和和氣氣的,她說:“遺囑,已經定了,現在見證人也簽名作證了,我是不會更改的。反正,你能分到的東西我已經寫得很清楚了,你要呢,就拿走,你不要呢,也沒關係,就請政委幫我們捐給公家,也是做個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