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謝成業說:“能怎麽辦?你們繼續找啊。”
“我不是來這裏找了嗎?”
謝成業說:“我們這裏沒有啊, 她沒來過,也進不來。”
奶奶說:“是啊,田老二, 我們家老頭子跟門衛打了招呼的,不管是前門還是後門, 都不可能讓吳金鳳進來的。所以她不會來我們這裏的, 你應該去別的地方找。”
田國強看向謝爺爺:“老爺子, 能不能請你幫幫忙, 讓人去找一下……我們在這裏也不認識什麽人, 老吳倒是認識幾個人, 但這會兒都不在家,回老家過年去了, 都幫不上忙。”
謝老爺子說:“這要是小孩子丟了,我肯定會幫你們一起找的, 但吳金鳳是個大人, 還是有工作的大人,這個忙我就不摻乎了。你們還是應該找警察, 警察會幫忙找的。不過吳金鳳這麽做,明顯是在躲著她的父母。她要是真的躲起來了,這麽大一個城市,你們就算想找,也沒那麽容易吧。”
老爺子這個人,嚴肅刻板敬業,就算是為了家裏的孩子, 也不一定會動用關係, 更別提為了吳金鳳這樣的人幫忙了,所以他的拒絕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
“老爺子, 好歹也是親戚,你真的不幫忙了嗎?”田國強問道,他眉眼倒豎,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對,我不會幫忙的。這是你們的事情,你們三個人,看不住一個年輕人,這能怪誰呢?”老爺子淡淡道:“你有時間在這裏對我表示不滿,不如出去多跑幾個地方,看看怎麽找到人。這大過年的,她一個沒有吃過苦的姑娘,能去什麽地方呢?肯定有人收留了她,幫她藏起來了啊。”
田國強還是皺著眉頭看著謝老爺子,謝瑾萱說:“二舅,我爺爺的意思是,這麽冷的天,吳金鳳不可能露宿街頭,現在商店也都關門了,她能去的地方不多。要麽她找了個招待所住下來了,要麽就是有一個認識她的人收留了她。所以,你們不要盲目地在大街上找人,應該先去所有招待所問一問,之後應該去他們廠裏問,看看吳金鳳平時跟誰關係還不錯,來往比較多,按照這個去找,肯定很容易找出來的。”
“是啊,瑾萱說的在理,你們趕快去找人吧,別在這裏浪費時間。”謝母說:“你要知道,吳金鳳可是害過我們家瑾萱和青棠的,我們家是絕對不會摻乎這檔子事兒的。”
田國強衝著謝母狠狠翻了一個白眼,然後轉身就走了。
奶奶說:“田家老大也不是這個性格啊,怎麽老二這樣。”
謝母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是我二哥不好,大過年的鬧出這麽多事,害得大家心情都不好。”
“跟你沒關係,你二哥做人有問題,又不是你有問題。”謝老爺子說:“行了,都進去吃飯吧。咱們過咱們的年,別被這些人影響了。”
於是,一家人又回到屋子裏,幸好室內比較暖和,飯菜還沒有變冷。
謝成業給能喝酒的人都倒上酒,全家人舉杯碰了一下,就開始吃飯了。
今天雖然還沒到除夕,但桌上還是有一道豬肉,六嬸用幹豇豆和土豆跟豬肉一起燉,滿滿一大鍋,湯汁泡飯也特別好吃。
六嬸一邊吃一邊說:“今年過年比較特殊,瑾萱結婚了,家裏多了一個人,這是大喜事兒,所以我提前做好了準備,明天吃團年飯,我準備了八個菜,雞鴨魚肉都有,保證讓大家吃好。”
謝瑾蘊第一個歡呼起來:“太好了!那我可要多吃一點兒!”
謝成業說:“既然都準備八個菜了,怎麽不再湊上兩個素菜,直接弄個十全十美呢?”
“我原先也是這麽想的,但是我們青棠說,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能有十全九美就已經是難得的福分了。我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你看那天上的月亮,圓了以後就會缺角,所以還是整八個菜吧,省得太完美了反而不好。”六嬸笑著說。
老爺子立刻道:“青棠這話說得對啊,確實是這個道理,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凡事有個八分好九分好,已經是最好不過了。我們青棠雖然年紀輕,但確實是有大智慧的啊。”
於是全家人都把夏青棠好好誇了一通,讓她都不好意思起來了。
吃過飯以後,謝瑾萱拿出早就買好的紅紙,打算寫對聯和福字,夏青棠幫他一起裁紙。
家裏房間多,院子門、大門和後門都要一副對聯,大家的臥室各需要一個福字,六嬸還要剪窗花,於是夏青棠跟謝瑾萱仔細量好尺寸,然後認真裁剪,生怕剪壞了會浪費紙。
“謝瑾萱,我可能知道吳金鳳去哪兒了。”夏青棠見大家都不在客廳範圍活動了,就小聲說道。
謝瑾萱趕緊說:“是不是你們廠有什麽人幫她藏起來了?”
“對,而且這個人……我們都認識。”
“我猜不出來是誰,你快跟我說吧。”謝瑾萱笑了起來。
夏青棠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我覺得,是夏青海。”
謝瑾萱一愣,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來了。
“夏青海看上吳金鳳的家世了,他之前去醫院看過吳金鳳,還在食堂跟她一起吃午飯,全廠人都看見了。吳金鳳得罪了所有同事,大家都不喜歡她,她在這個地方躲起來,能找的人隻有夏青海了。而且夏青海肯定會趁這個機會跟她發展成那種關係,隻要倆人之間有那種關係了,吳金鳳就跑不了了。隻是不知道夏青海把人藏到哪裏去了,他們去棉紡廠家屬區找,未必能找到。”夏青棠低聲道。
“說不定人就在你們家屬區,你媽媽不是最心疼夏青海的嗎?她肯定會幫著一起隱瞞的,你爸爸是個悶葫蘆,壓根兒不說話的。就算他們把人藏在家裏,吳金鳳父母也找不到。”
這倒是真的,別看夏家隻有兩間房子和兩個小棚子,但隻要吳金鳳不吭聲,在小棚子裏藏一個人還是很簡單的。
再說沒有確切的證據,吳金鳳父母也不可能在家屬區裏挨家挨戶搜查,夏青海說不定真的把人藏在家裏了。
想了想,夏青棠說:“那他們要是找不到人,會直接回家嗎?要是都留在這兒了,你二舅豈不是要來咱們家裏過年?”
夏青棠不喜歡田國強這個人,今年過年對她的意義不一樣,所以她不希望家裏出現田國強。
“我猜他們最多找到明天早上,要是還找不到,肯定會坐明天一大早的火車回去過年的。我二舅還能來我們家吃口飯,那倆人要怎麽辦?招待所過年還能給他們做飯嗎?他們隻能回家。”謝瑾萱說。
“希望他們早點回去吧,我隻想過個安穩的年。”夏青棠見沒人在客廳,就放下裁紙刀走到謝瑾萱的身後,伸手摟住他的腰,然後趴在他的背上輕輕歎氣。
謝瑾萱也放下手裏的紅紙,把大手放在她的小手上,然後低聲說:“你別擔心,就算他們真的過年都不走,奶奶也不會讓二舅來家裏過年的。”
“我又沒說不讓二舅來家裏過年……”夏青棠小聲嘟囔道。
謝瑾萱笑著說:“是我不想讓二舅來家裏過年,他那個人胳膊肘往外拐,我就不高興見到他。”
夏青棠這才笑了起來:“那這件事兒我們就別告訴家裏人了,免得節外生枝,也讓大家擔心。”
“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們的。如果吳金鳳真的跟你哥哥在一起,不是免去了我的一個大麻煩嗎?我一定會幫他保守這個秘密的。”謝瑾萱微微一笑,見奶奶跟六嬸從後院進來了,他就趕緊換了話題,大聲說:“六嬸,紙已經裁好了,你現在剪紙嗎?”
“你先放在那兒,我過會兒再去剪。”六嬸說著,就跟奶奶一起去了廚房,她準備炸豆腐了。
謝瑾萱便把剪窗花用的紅紙拿開放在了茶幾那邊,自己則鋪開裁好的對聯紙,開始磨墨。
夏青棠坐在一旁認認真真地看著他:“你居然還會寫毛筆字。”
“小時候跟爺爺後麵練的,我的字寫的一般,爺爺的字才好看呢,隻是他太忙了,從我十幾歲開始,對聯就是我來寫了,有時候也給隔壁鄰居寫。”
但謝瑾萱其實是在謙虛,等他飽蘸濃墨認真寫下第一幅對聯的時候,夏青棠就被驚呆了。
“你這字還叫一般嗎?那什麽才叫好字?”
謝瑾萱說:“爺爺的字就是好字,我的字過於匠氣了,沒有什麽氣勢。”
“我覺得已經很好看了,你以後又不要做書法家,寫成這樣已經可以去給別人題字了。”夏青棠認真道:“等夏天你給寫一個扇麵子吧,我今年夏天打算弄個折扇放在包裏,用起來比較方便。”
她現在坐辦公室了,帶點文雅的東西也用的上。
“隻要你不嫌棄我的字,你要幾個扇麵子我都給你寫。”
“好啦,別謙虛了,你再謙虛,我就不陪你了。”
謝瑾萱笑了起來:“好好好,是我不對,我應該實事求是的說,我的字還算過得去。”
“這還差不多。”
謝瑾萱寫好三幅對聯,又寫了很多個福字,還沒寫完,謝成業就從外麵回來了,他見謝瑾萱正在寫對聯,就說:“剛才隔壁老常家說,今年還是請你寫對聯,紅紙我一會兒過去拿。”
“沒關係,紅紙還有,那還跟往年一樣,也是三幅對聯?”謝瑾萱道。
“應該是吧,你先寫著,一會兒寫好了給他送過去就行。”謝成業去了二樓,拿了什麽東西又匆匆出去了。
“爸爸在忙什麽啊?”夏青棠低聲問道。
“打麻將去了吧。”謝瑾萱低聲說:“今年好像不管這些了,大院兒也有人開始偷偷在家裏打麻將了,我爸肯定是去劉叔叔家打麻將了。”
夏青棠說:“我都不會打這些,你會嗎?”
“我會,基本上什麽麻將和撲克牌我都會,就是沒什麽機會可以玩兒。”
“那你教我,到時候咱們在家裏打。”夏青棠眼睛一亮。
謝瑾萱剛說了一個好字,她就立刻說:“現在不行,我不能耽誤你看書學習的時間!”
“過年嘛,勞逸結合,你放心,我複習得差不多了,不用那麽緊張。”
“那也不行,你畢竟是跟現在的應屆生去考試的,他們可是一天十二個小時都在學習的,還有老師在教課。”夏青棠嚴肅道:“等你高考完再說。還有,過完年之後,我們自己搬出去住,我會認真調理你的早飯晚飯,保證你吃好喝好,大腦不會缺少營養。”
這也是跟以前小區的其他人學的,她記得那些高中孩子的家長每天都會給孩子葷素搭配,要喝牛奶、豆漿,還要吃雞蛋,要是吃不好,大腦也會跟不上的。
謝瑾萱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樣你就太辛苦了。”
“不辛苦,不就是做個飯嗎?我本來就挺喜歡做飯的……再說了,為了你的高考,我辛苦一點也是應該的。”
每年高考前,小區的樓上樓下會禁止一切娛樂活動,生怕影響高考的孩子們。
要是有哪戶人家在高考前裝修,一定也會迎來很多人的抗議。
雖說這就有一點兒魔怔了,但高考確實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夏青棠願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好好照顧謝瑾萱。
謝瑾萱往廚房那邊看了一眼,見奶奶跟六嬸都踏實待在裏頭,便輕輕斜過身子,在夏青棠的嘴上親了一口:“謝謝你。”
夏青棠輕笑一聲:“我又不是貪圖美色的浪**子,你這樣謝我是沒有誠意的。”
謝瑾萱也跟著笑:“那怎麽樣才算有誠意?”
“等過完正月搬了新家再告訴你。”夏青棠做了個鬼臉。
謝瑾萱忍俊不禁:“還說不是貪圖美色的浪**子,你說這樣的話,擺明了是在貪圖我的美貌啊,是想等到搬家以後,對我為所欲為吧。”
夏青棠嚴肅道:“怎麽可能?我可是正經人,我說的感謝,是希望你高考結束後多做一點家務,這樣我就能做個甩手掌櫃了。”
正說著,謝瑾蘊突然從二樓跑了下來,看這邊正在寫對聯,便也要湊個熱鬧,說要給自己的房間也寫一幅對聯。
謝瑾萱就說:“可以,紅紙應該是夠的,一會兒我寫好了,你自己裁了紙自己寫一幅。”
等對聯和福字都寫好了晾幹了,謝瑾萱就把給常家寫的對聯卷起來,然後送了出去。
夏青棠把自家要用的對聯和福字也卷了起來,就放在客廳的矮櫃子上,明天上午就可以貼上了。
之後,夏青棠就在廚房給六嬸幫忙,等六嬸忙好了,就跟在她身後學習剪窗花。
剪完了窗花,大家都去大院兒的澡堂子洗澡。
因為快過年了,所以澡堂子的人也特別多,花了挺長時間才洗好出來,夏青棠陪著奶奶慢悠悠往家走,走到家門口,就看見田國強又站在那兒,正在大力拍門。
“二舅,家裏沒人。”夏青棠大聲說道。
田國強回過頭來,見夏青棠跟奶奶都披散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知道他們是去澡堂子了,就趕緊說:“其他人也去洗澡了嗎?”
“對,都去洗澡了,你又過來我們家做什麽?”奶奶說:“我們這裏沒有吳金鳳,她真的進不來。你要是不相信,你去我們家裏找找嘛。”
田國強說:“我知道人不在你們家,我過來,是找小夏的。”
“找我?”夏青棠心裏犯起了嘀咕,擔心他們已經查到夏青海身上去了。
奶奶說:“進屋說吧,我們濕著腦袋,容易著涼,屋裏暖和。”
說著,她就拿出鑰匙打開院子門,然後帶著田國強進去了。
屋內確實暖和,夏青棠先把盆子放好,就說:“二舅要喝茶嗎?”
“不喝茶了,我是想問問你,你之前在廠裏,是不是跟吳金鳳發生過衝突?”田國強也不坐下,直接站著問。
“我沒有跟她發生過衝突,因為我工作很忙,壓根就沒有時間搭理她。但是她每天都會來我們辦公室大聲指責我一通,還偷走過我寫好的發言稿,最後是他們廠辦的黃主任代替她過來道歉的。不過我不明白,你們不是在找人嗎?現在跑來問這個做什麽?”
田國強說:“這不就是你跟她起過衝突嗎?”
“不對,這是她單方麵找茬,你以為我很閑嗎?我為什麽要跟她起衝突?”夏青棠冷冷道。
“好好好,那就是她單方麵找茬。我是想問問你,既然你們之間有矛盾,你又是棉紡廠長大的,廠裏有很多你的朋友……”
夏青棠眯起眼睛:“二舅到底想說什麽?”
“我是想說……你有沒有可能,讓你棉紡廠的朋友,故意把吳金鳳藏起來了?或者……故意害了她……”
屋子裏沉默了一會兒,奶奶正要發火,屋內突然響起了夏青棠哈哈大笑的聲音:“二舅,你沒有發瘋吧?”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在好好說話啊,我覺得二舅你瘋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我為什麽要幫著吳金鳳藏起來?我巴不得她早點離開我們城市,滾得遠遠的,一輩子都別出現在我的麵前才好。至於害了她,我想問問二舅,你覺得你自己的朋友,會幫你去殺人嗎?”夏青棠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田國強。
奶奶說:“田老二你肯定是瘋了,我告訴你,你再這樣我真的要拿棍子打人的!我們青棠這麽好的姑娘,你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胡話!”
田國強說:“我就是問問,你們這麽著急做什麽?我們實在是找不到人,也是走投無路了。我還聽說夏青棠你的哥哥在食堂跟吳金鳳一起吃過飯,你哥哥為什麽要跟她一起吃飯?難道不是在幫你幹壞事?”
“我跟我的家裏人早就斷絕關係了,你沒有聽廠裏人說,我跟父母和哥哥都不來往了嗎?”
“聽說過,但是打斷骨頭連著筋,誰知道你們背地裏是不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那你跑來問我做什麽?如果夏青海真的做了什麽,你們去問她啊。我從放假以後就沒有去過棉紡廠了,你跑來找我,我隻有一問三不知。”
“你昨天不是出去了一趟?是不是趁那個時候出去找人了?”田國強用不怎麽和善的眼神盯著夏青棠看。
“你怎麽知道我出去過?你在打聽我的行蹤?”夏青棠的眼神也不怎麽友好了。
“我不該打聽你的行蹤嗎?現在吳金鳳失蹤了,她在這邊隻有你一個仇人,你就是最大嫌疑!”田國強還挺理直氣壯的。
夏青棠做出一個送客的手勢,眼神冰冷:“我已經不想再跟你說話了,你要是覺得我殺了吳金鳳,你可以去報警,拿出證據讓警察抓走我。但你現在沒有證據,麻煩你滾出去!你年紀不小了,我看在你是瑾萱長輩的份上,我不會對你動手,請你自己出去!”
奶奶突然從茶幾下麵摸出一根謝瑾蘊玩遊戲用的竹棍子,拿起來就對著田國強的胳膊狠狠打了兩下子:“出去!滾出去!”
田國強嚇了一跳:“你幹什麽?你怎麽打人啊?”
“我打你怎麽了?你該打!你這個不長腦子的東西!瑾萱是你的親外甥,你幫著外人害自己的外甥就算了,你現在還來誣陷外甥媳婦殺人!聽說你們老田家舍不得教訓你,但你現在送到我們門上,那我幫他們教訓你!你這個不長腦子也不長心的畜生,你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說著,奶奶手裏的小竹棍子就一下一下抽在田國強的胳膊和背上。
奶奶畢竟年紀不小了,力氣也不會有多大,加上田國強冬天穿得厚,所以打在身上也不怎麽疼。
但田國強覺得特別屈辱,他自己的爹娘都沒這麽打過他呢,一個陌生老太太憑什麽這麽對他?
“你夠了啊!別以為我不敢還手!”說著,田國強就看準機會把竹棍子狠狠一拽,就給拽過去了。
奶奶因為正在使勁兒,所以竹棍子一被拽掉,她就趔趄著往後倒,幸好夏青棠就站在她的旁邊把她抱住了。
“你們姓謝的都不是好東西!”田國強揮舞著竹棍子罵道:“現在人家丟了一個大閨女,人命關天的事情,你們還在這裏計較以前的小矛盾!特別是你這個老太太,就是你縱容這個女的嫁給瑾萱!我告訴你,這個女的不是什麽好東西,遲早把你們謝家人都給害死的!”
“你在說什麽?”謝瑾萱突然打開家門衝了進來。
隻見田國強手裏揮舞著竹棍子,而對麵是夏青棠扶著奶奶,兩個人的臉上都充滿憤怒,謝瑾萱立刻衝上去搶走了那根竹棍子。
謝成業和謝瑾蘊緊跟著跑進來,謝成業瞪大了眼睛:“田老二,你對我媽做什麽了?”
“我對你媽做什麽?你媽拿棍子打人!你自己看看,我被打成什麽樣了?”田國強見男人們都回來了,態度頓時沒有剛才那麽囂張了。
“奶奶,你沒事吧?”謝瑾萱立刻走到奶奶的身邊。
奶奶指著田國強罵道:“他過來冤枉我們青棠,說我們青棠找人把吳金鳳藏起來了,還說青棠的朋友和哥哥可能把吳金鳳殺了!你說他該不該打?該不該?”
謝瑾萱麵沉如水,他看著田國強,冷冷道:“你是認真的嗎?你跟吳金鳳的父母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也沒什麽真不真的,這找不到人,我總得來問問啊。棉紡廠的人都說你媳婦兒跟吳金鳳起過衝突,還不止一次,要說有仇,她們倆之間仇恨可大了。你媳婦兒的哥哥還跟吳金鳳一起在食堂吃過飯,大家都看過的。”他說著說著,底氣陡然變虛弱了。
“那你去她哥哥家裏找過了嗎?”
“找過了,去了兩次都沒找到。”
“既然沒找到,你來問青棠,是覺得她可以不出這個大院兒,就把一個人憑空消失掉嗎?”
田國強說:“我問問也不行嗎?我們找人找到現在,已經快急死了。吳金鳳是個大姑娘啊,要是真的出了事,可怎麽辦啊?”
“那是你們的事,是吳金鳳自己的事,她二十幾歲的人了,自己跑出去了,難道要別人來承擔她的人生?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家青棠是個善良的好人,她也是個有格調的人,她根本不屑於跟吳金鳳那樣的卑鄙無恥之徒有來往,更不可能對她做點什麽。你與其懷疑她,不如來懷疑我,我有力氣有頭腦,我想要一個人消失,其實特別簡單。如果你想試試看,我現在就可以演示給你看。你信不信,我能用最簡單的方法,讓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且你的家裏人永遠不知道你去了哪裏。”謝瑾萱的語氣和眼神陡然變得特別危險,特別是他的眼睛,那平時總是帶著笑意的雙眼裏迸發出無窮的殺意和惡意,這讓田國強嚇得渾身一抖,還不自覺地朝後退了兩步。
這個時候,謝成業說:“田國強,你這次做的事情太出格了!我們家瑾萱和青棠都是老實孩子,而且這兩天都沒有出過大院兒的門。你為了幫你的上級領導,就來我們家裏汙蔑我的孩子做出了傷天害理的事情。田國強,你這是人幹的事兒嗎?”
田國強低著頭不說話,奶奶說:“還跟他說那麽多做什麽?讓他滾!”
“你確實應該滾了。”謝成業沉聲道:“我代表謝家告訴你,從今以後,我們家再也沒有田國強這個親戚。你也別想再進來我們家的大門,這個大院兒,你也進不來了。就算嶽父嶽母上門來說情,我謝成業這輩子也不會再跟你來往了。”
田國強一怔:“有那麽嚴重嗎?我又沒有懷疑瑾萱,我就是懷疑了那個夏青棠。你們是不是都瘋了,為了一個窮女人,就要跟我們斷絕親戚關係?”
“什麽一個窮女人?夏青棠是我兒子登記結婚的妻子!她現在跟我們是一家人!你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們整個謝家!小夏是非常好的孩子,我們全家人都很喜歡她。你一而再再而三對小夏做出種種不尊重的事情,我作為父親,可以直接告訴你,他們不需要你這樣的長輩,我也不需要你這樣的親戚。你現在可以滾出去了!”謝成業很難得發這麽大的火,連屋外都能清楚聽到他的怒吼。
田國強站在那兒不動彈了,他還想等謝母回來,偏偏謝母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到現在都沒有露麵。
這個時候,謝瑾萱走了過去,他把手一伸:“是我請你出去,還是我扔你出去,你自己選。”
“謝瑾萱!我是你舅舅!”
“從現在開始不是了,你不尊重我的妻子,就是不尊重我。我以後,隻有一個大舅。”謝瑾萱冷冷道:“我忍你很多次了,是你自己故意選了這條路。”
“行,不認就不認!你們謝家牛,牛得很哪!我倒是要看看,你娶了這樣一個窮女人,到時候你的親家母找上門來,你就一輩子被他們吸血吧!”田國強狠狠一跺腳,開始往外走。
謝瑾萱跟著他一起往外走,謝瑾蘊悄悄在後麵跟著。
謝瑾萱說:“我高興被人吸血,你管得著嗎?你這麽喜歡管事情,你管好自己的兒子就行了,別把手伸到我這裏來。你也別跟撂狠話,論狠,你比不過我。我今天是看在外婆的麵子上,才沒有動手打你。換做任何一個人這樣侮辱我的妻子,我早就讓他後悔做人了。田國強你記住了,回去告訴吳金鳳的父母和你自己的妻子,夏青棠就是我的命,如果有人對她做了什麽,我會拉著你們一起下地獄。”
大過年的時節,小道上熱熱鬧鬧,可以聽到孩子們歡快的說話聲還有偶爾響起的鞭炮聲。
但聽了謝瑾萱的話之後,田國強卻仿佛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一般,他從腳底冷到了心底,呼吸也變得不太順暢了。
謝瑾萱見他腳步變慢,就低喝道:“走快點,磨蹭什麽?”
田國強呆愣愣地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大外甥似的。
他印象中的謝瑾萱永遠是笑嗬嗬的,他從小就討人喜歡,對著所有人都很有禮貌,英俊、聰明、和氣,是跟了他這麽多年的印象,但田國強沒想到的是,這個外甥也會有這樣凶惡的一麵,而且是為了一個女人……
對田國強來說,女人不過是他人生道路上的墊腳石,所以他才會選一個嬌生慣養的女人作為妻子,就是為了從她那裏獲取利益。
他看著謝瑾萱,突然意識到這個大外甥跟他是完全不一樣的人,謝瑾萱可能是真的愛上了那個窮酸女人……
在可怕到令人窒息的氣氛中,謝瑾萱將田國強送到了大院兒門口,他直接指著田國強說:“幾位看好了,這個人叫田國強,從今以後,別讓這個人進我們大院兒的門。”
省委大院的門口除了正常的保衛室之外,還有負責站崗巡邏的小戰士,所以一旦門衛記下了一個人的名字和長相,這個人是不可能再有機會進這個大院兒了。
田國強看著大外甥冷酷的側臉,低聲說:“瑾萱,至於嗎?至於嗎?”
“如果我找人開除了你,拿走了你的所有的錢和過去的一切榮譽,你會跟我拚命嗎?”謝瑾萱低聲道。
“啊?”田國強一愣。
“你肯定會跟我魚死網破的,因為你這輩子就圖一個升官發財。青棠之於我,就像你的官職之於你,你動了青棠,就是在逼我跟你拚命。所以,你說至於嗎?”
田國強這次徹底失語了,他看著大外甥的臉,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心口也怦怦直跳。
“同誌,請你出去。”門衛大聲說道。
田國強被驚醒過來,他下意識抬腿往外走,但兩隻腿卻因為發軟有些不受控製,沒走幾步就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跤。
他好不容易站穩拍拍自己的胸口,轉頭一看,卻發現兩個外甥都站在那兒,用一種非常冷漠的眼神看著他。
“小蘊啊……”他期期艾艾開了口。
“我哥哥沒有你這個二舅,我也沒有,你也別叫我的名字了。你這麽壞的人喊我的名字,我覺得髒。”謝瑾蘊一臉鄙夷地看著他。
謝瑾萱對著門衛室裏說:“幾位大哥,我們就先回去了,最近過年,可千萬別讓危險的人進來大院兒了啊。”
為首的保衛笑著說:“謝幹事,你放心吧,過年期間我還會增加巡邏的,一定保證家家都能過一個安穩的好年。”
“辛苦大家了,明天我送吃的來。”謝瑾萱寒暄完,就拉住夏青棠的小手大步往家走。
謝瑾蘊墜在後頭,一邊走路一邊偷偷聽哥哥嫂子說話。
夏青棠伸手在謝瑾萱的胸口處順了順氣:“剛才,謝謝你啊。”
“我隻恨自己沒有早點這樣做。”謝瑾萱說:“讓你受委屈了。”
“我委屈什麽?你知道奶奶打了他多少下嗎?我數著數著都數亂了。”夏青棠笑得很開心,“我特別高興,你們都對我這麽好,我特別特別高興。謝瑾萱,謝謝你。”
謝瑾萱停住腳步,一把抱住她:“你別謝我了,我心裏特別難受。”
“為什麽啊?”夏青棠不解。
“說了要好好照顧你、好好保護你,結果現在卻是我的親戚給你帶來了傷害,我心裏真的很難受。”謝瑾萱把腦袋埋在她的肩膀處,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似乎真的很壓抑。
夏青棠笑著拍拍他的後背:“你做的事情就是在保護我啊,你不是把他趕出去了,還說以後都沒有這個舅舅了。這樣還不叫保護,那什麽才叫?真的揍到他爬不起來嗎?”
謝瑾萱抬起頭,就看見夏青棠帶著甜甜的笑容看著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全都是溫柔和真切的感激。
他心口一緊,低聲說:“我做得遠遠不夠……”
“不著急啊,你說我們會有一輩子的,那就慢慢來,你想做什麽,後麵再做嘛。”夏青棠說:“你現在一股腦把什麽都做完了,以後的漫長歲月要幹什麽呢?”
謝瑾萱點點頭:“很有道理。”
“那就行啦,跟我回家,我肚子都餓了。”夏青棠拉著他大步朝前走。
謝瑾蘊瞪著一雙好奇的眼睛又趕緊跟了上去,他覺得哥哥和嫂子之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不像爺爺奶奶之間,也不像爸爸媽媽那樣,但具體是什麽樣的,謝瑾蘊也說不清楚。
回到家裏,謝母正坐在沙發上捂著臉無聲地流淚,謝成業原本正在安慰她,見他們回來了就問道:“怎麽樣了?”
“跟門口說過了,不會再放他進來了。”謝瑾萱說:“媽哭什麽?為了田國強哭?”
這人這方麵跟夏青棠有點像,說了不再有二舅,就真的直呼大名了。
謝母抬起頭看著大兒子,愣了一下才說:“倒不是為了他哭,就是覺得我娘家這樣……心裏愧得很。”
“這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未必不是壞事,如果不是他越來越過分,我也不會這麽快跟他斷了親戚關係。以後就不是親戚了,媽也不用哭了。”謝瑾萱說:“青棠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媽也一樣,隻記住外公外婆、大舅大舅媽是好的,就行。”
謝母看著兒子,張張嘴不知道能說什麽好。
吃過晚飯,全家人都早早回到臥室各自休息了。
謝母躺在**輾轉反側,總是睡不著。
謝成業說:“還在想那些事兒?”
“不是,我是在想瑾萱。”
“瑾萱怎麽了?”
謝母低聲說:“我覺得瑾萱變化很大……”
“孩子大了,有變化是正常的。”
“我隻是有點擔心,不知道他現在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他以前沒有現在這麽……果斷,或者說,現在更冷酷了。”
謝成業笑了起來:“對田國強那樣的人要是不冷酷,那就是對自己冷酷了。我還以為你在擔心什麽呢,原來是擔心這個。那我跟你不一樣,我對這樣的瑾萱非常放心,而且充滿期待。對待敵人要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他以前做不到,現在做到了,這是好事,大好事。我們瑾萱,以後肯定比我有前途,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謝母愣住了,沒等她想明白,謝成業已經翻個身打起了呼嚕,她也隻好歎口氣,轉個身睡去了。
大年三十的早上,夏青棠七點起床,穿上新外套係上新圍裙,就鑽到廚房幫忙去了。
因為謝爺爺每個過年的晚上都有工作,所以謝家這些年都是中午吃團年飯,因此一大早就要開始準備了。
謝母不擅長廚藝,奶奶會做飯但是做出來的不好吃,因此今天還是要看六嬸的手藝。
夏青棠平時插不上手,但早就跟六嬸說好了,她準備給大家做八寶飯,也好嚐嚐她的手藝。
東西昨天就提前準備了,糯米泡好了,紅豆煮好了放在那裏備用。
為了不占用六嬸的爐灶,所以謝瑾萱給夏青棠在後院用磚頭砌了一個小灶,點上火就能用,也算很方便。
隔壁鄰居也在院子裏燉煮著什麽好菜,一股香氣飄過來,夏青棠吸吸鼻子分辨了一下,說:“是雞湯。”
奶奶笑著說:“我們家的雞湯昨天夜裏就用碳爐子燉了一晚上,早上才斷了火的,一會兒煮開了,先裝一碗給你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