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見夏青棠低著頭抿嘴笑得很開心的樣子,謝瑾萱不免好奇地問道:“想到什麽了?笑得這麽高興?”

“我隻是突然想到,你的名字很好聽,像是有文化的人取的名字。”

“你的名字也很有文化,你叫青棠,是合歡花的意思,而我叫萱草,也就是忘憂草,合歡花、忘憂草,我們兩個連名字都是登對的。”謝瑾萱輕聲說道,眼中是細細流淌的溫柔。

夏青棠驚訝極了:“原來是這樣嗎?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是合歡花的意思。我叫青棠隻是因為我哥哥叫青海,我出生以後,爸媽就順著他的名字隨便取了一個順口的。但你的名字,肯定是家裏人仔細給你挑選的吧?”

謝瑾萱看出了她眼神中淡淡的落寞,便說:“以後,我們可以給我們的孩子仔細挑選名字。”

說完這句話,謝瑾萱的眼睛閃閃發光,像是在憧憬他們兩個人的孩子。

夏青棠眼中的落寞也瞬間消失,她可是很喜歡孩子的,上輩子沒能如願,但現在不同了。

她點頭說:“你讀的書多,到時候就請你來取大名,我取小名。”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謝瑾萱又跟她握了一下手,滿臉都是喜悅。

“那……你去上班吧,有事兒我會去找你的。”

兩個人這才在路邊依依不舍地分開,夏青棠往前走了老遠一截,回過頭一看,才發現謝瑾萱還站在原地認認真真看著她,見她回頭,他就大笑著衝她揮揮手。

夏青棠心情極好,走過路口便去了醫院。

腰傷並沒有什麽大問題,但醫生還是提醒她不要長期從事傷害腰部的工作,夏青棠就請醫生把這個診斷結果寫在了病曆本上,然後就回去了。

晚上,她給胡燕妮展示了自己的結婚證,胡燕妮高興極了,找出了一包糖果遞給了她。

“喜糖?哎呀,我都沒有準備。今天我結婚,應該是我給你發喜糖才對的。”夏青棠說道。

胡燕妮笑著說:“這是你愛人謝同誌提前準備的,你這麽個迷迷糊糊的性子,肯定不會買這些,所以他都準備好了。我們都得了喜糖了,這一包,是他專門給你吃的。”

夏青棠收好糖果,心裏非常熨帖,感歎自己真的找到了一個好人做伴侶。

第二天,夏青棠剛好是中班,到廠裏的時候,記者同誌已經采訪過了齊廠長、工會主席、一些基層工友們和倉庫的馮主任,就剩下夏青棠這位主角了。

謝瑾萱果然是說到做到的,昨天下午,工人報就給棉紡廠打了電話,說第二天要去廠裏做采訪,而且人家不光通知了廠辦,還通知了工會,說是要同時采訪很多人,也想聽聽基層工人們對那篇文章的看法。

在工會主席的陪伴下,夏青棠第一次接受了記者采訪,她表現得非常誠懇,問什麽答什麽,還親自展示了自己是怎麽做搬運工的,然後又把之前受傷住院和昨天的檢查報告都拿給記者同誌看了。

“之前的傷已經養好了,腰傷是這幾天造成的,醫生要我好好休息,但我怎麽敢休息呢?廠裏和領導們都對我寄予希望,我是棉紡廠第一個搬運女工,我就算是折斷了腰,這輩子殘廢了,我都要在這個崗位上做出成績來,絕對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夏青棠說得情真意切,聽得記者同誌幾乎落下淚來。

她這點兒演戲的本事還是跟孔良超的妹妹孔良靜學的,在她身邊看她演戲那麽多年,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點。

采訪結束,記者同誌握著工會主席的手,正色道:“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寫完這篇報道的!”

送走記者同誌,工會主席拍了拍夏青棠的肩膀,笑著說:“小夏,我聽說齊廠長今天本來要給你換回一車間的,但是因為記者的采訪,他又決定讓你留在倉庫了。”

“我會成為一名合格的搬運工,不會辜負齊廠長的厚望。”夏青棠裝聽不懂的樣子。

其實真正不懂的那個人是齊廠長,也不知道他長了個什麽腦子,居然看不懂夏青棠那篇文章隱含的意思,也不懂記者今天過來采訪的意圖,他天真地以為自己率先采用女搬運工這個創舉是一件好事,所以也不管孔良超跟他說了什麽,反正夏青棠暫時得留在倉庫了。

“齊廠長還說了,要再從每個車間都調一名年輕女工去倉庫做搬運工,樹立我們棉紡廠的新氣象。”工會主席笑得很有深意,“不過呢,隻要下一期的工人報出刊,你們就能回到原來的崗位上去了。”

工會主席拍拍夏青棠的肩膀,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轉身走了。

第二天,倉庫果然又來了三個年輕女工,每個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長得眉清目秀,可每個人都黑著一張臉,整個倉庫怨聲載道,原本的搬運工被氣得故意不好好工作,馮主任更是當場血壓升高,被送去醫院了。

夏青棠不管這些瑣事,在下一期工人報出來之前,她勤勤懇懇上著班,順便等著中秋節的到來。

工人報是一個星期出一期,很快,新一期的工人報就出來了,那位記者同誌用很大的篇幅和巨大的標題寫了棉紡廠的那次采訪。

這一次,齊廠長就算再傻,也看懂那篇文章了,因為記者同誌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指出了棉紡廠這次的決策失誤,並且點名批評了領導層枉顧基層工人的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全,隻想著自己拚名頭,卻拿普通女工的健康和性命去達成目標。

同時,報道還寫了工會主席的據理力爭,寫她為了保護基層工人而做出的層層努力,工會跟齊廠長他們鬥了好些年,這次終於揚眉吐氣。

很快,市領導的批評意見也下來了,那意思非常明確,齊廠長要是不想幹廠長了就早說,上頭可以換人。

齊廠長嚇得瑟瑟發抖,當天就親自去了一趟倉庫,讓包括夏青棠在內的四名年輕女工趕緊恢複原來的崗位,他還私人掏了腰包,給她們買了麥乳精這樣的營養品,又批了假期讓大家都好好休養一下身體。

特別是夏青棠,她病曆本上的內容都被報道著重描寫過,所以齊廠長甚至給她補償了一張肉票、一包紅糖還有一罐很難得的奶粉,又特批給她五天假期,細細叮囑一定要養到腰傷好了再來上班。

夏青棠大獲全勝,不光杜絕了齊廠長之後再犯糊塗被孔家收買,也得到了工會主席的認可,她便安安心心拿了假期,在胡家等著中秋節的到來。

中秋節的上午,天氣晴朗,微風拂麵,夏青棠穿上白襯衫灰褲子,背著一個斜挎包,跟謝瑾萱同誌肩並肩精神抖擻地走進了棉紡廠家屬區。

中秋節統一休假,所以一路上她碰到了無數熟悉的鄰居和工友們,大家都好奇地盯著他們看,但夏青棠走路太快了,所以他們還沒來得及問上一句,夏青棠跟謝瑾萱已經到了夏家的門口。

客廳的門是開著的,可以看見坐在門口的夏大明正沉默又尷尬地四處張望,也可以聽到裏麵傳來的大聲說話聲。

那是趙美珍的聲音,聽起來高興極了:“不是我吹,這附近大大小小多少個單位,誰不誇我會養孩子?我兒子可優秀了,我的內退也辦好了,就等著我兒子回來接我的崗位了,到時候,我兒子是可以給小孔這個妹夫做助力的。還有我那女兒也是出了名的好看,這幾年,說媒的快把我家門檻踩爛了,我是看你們家小孔還算踏實可靠,才舍得把女兒許給你們家的。”

孔母那多年未聽的嘶啞聲音響起了,她陰陽怪氣地說道:“那你女兒人呢?還沒出嫁的姑娘居然不住家裏,這像話嗎?還有,我們說好了上午九點上門,這都幾點了你女兒還不回來,她是不會看鍾表看時間嗎?”

趙美珍還沒說話,就見門口的夏大明一扭頭發現了夏青棠,然後立刻喊道:“青棠,你回來了?”

趙美珍笑嘻嘻地跑了出來:“我女兒這不是回來了嗎?青棠啊,趕快進屋,小孔跟他媽媽都來了……”

很快,趙美珍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她盯著夏青棠和她身邊的高大男青年,視線落在了兩個人緊握著的手上,語氣凶惡地問道:“夏青棠!這是誰?這是怎麽回事?”

夏大明也震驚地看著他們倆,但他沒有開口說話。

屋內,覺得不對勁的孔良超也跑了出來,一眼就看見今天要跟他定親的夏青棠居然跟一個高大俊朗的男青年手拉手站在外頭一副親密的樣子,登時氣得臉都扭曲了:“幹什麽呢這是?你跟個男人手拉手?夏青棠你是不是瘋了?這還沒結婚呢,你就給爺爺頭上戴點兒綠?”

夏青棠笑眯眯地說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愛人謝瑾萱,我們倆已經正式登記結婚了,有證的。結婚證我們也帶在身上了,需要的話可以展示給大家看看。”

謝瑾萱也大大方方看著幾人,然後喊道:“爸,媽,你們好,我是青棠的丈夫,我叫謝瑾萱。”

孔良超的臉上一會兒發白一會兒發紫,看上去精彩紛呈,他先是震驚,接著就是極端的憤怒了,他大吼道:“夏青棠!你爺爺的敢玩兒我?”

左鄰右舍都在家裏準備過節,聽見怒吼全都圍了過來,一看才知道,原本說是今天定親的夏青棠,居然直接帶了個丈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