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食堂外麵的公園角落的長椅上,奚遠撐著下巴坐在那裏,看著不遠處正說著什麽的兩人。

“再過幾天那些崽子就要去集訓了,你當真不再去說點什麽?”廖尺的目光很複雜,他看著高百川,對於這位多年好友的遭遇,他曾經也憤恨過,可是又有什麽用呢。

而半天過去,見對方還沒有想開口的意思,他急了。

“別人的錯,你幹嘛非要強加在自己身上,你這一年都這麽一副樣子,好不容易回學院了,結果跑器材室那當起了管理員,哎,你不會以為我看不出來吧,說到底你還是……”

“說夠了?說夠了就走,別耽誤我時間。”高百川打斷他,看樣子是不耐煩了。

“等一下,”廖尺妥協了,“我昨天才從卡夫星趕回來,要帶這群崽子他們去集訓,明天我們就走。”

“那一路順風。”

“這可是五年一度的聯賽!”

“比賽是他們去比,如果我說一句就有用,那還要他們專門訓練幹什麽,更何況,你不是一直在跟隊嗎。”高百川轉身。

“我確實是全程跟著他們,但你也知道我,”廖尺歎了口氣,“整個帝國放眼望去,還有誰比你更有資格去指導後手啊。”

“你覺得就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幹什麽?”高百川看他。

廖尺看了眼他的右手,難得的臉上露出了不自然,“你……”

“高叔,走了?”奚遠看著回來的男人,站起身。

“不走還要躺在這椅子上睡一覺嗎。”

“才戒的火藥怎麽又吃上了,真凶。”奚遠嘀咕道。

“……”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身後,廖尺又追上來,“哎,這位同學,還不知道你是……”

“插花7301班的,奚遠,怎麽,想讓她給你養兩盆花送過去?”高百川轉頭冷冷出聲。

廖尺訕訕地收回手,整個人身上的遺憾都快溢出來了,“插花班的,怎麽是插花班的呢……”

奚遠突然覺得他好可憐啊。

回到了器材室,一路都沒說話的高百川果不其然重新躺回到了躺椅上。

跟在後麵的奚遠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高叔,你是不是很厲害啊。”

對副將軍兼執行院長都敢這麽說話,這明顯是有大身份啊!

而本以為對方不會回答的,卻在下一秒就聽到:

“能在藍穹的,你覺得哪個是普通人?小孩子少打聽這些。”

奚遠哼了一聲,“真小氣。”

臨近傍晚的時候,奚連雲打來通話,是參賽的隊伍明天就要跟著導師一起去卡夫星集訓了,時間半個月,結束後直接趕赴賽場,不會再特地回藍穹一趟。

“我不在的期間有什麽事就去找阿雪,誰要是欺負你了跟導師說,我們集訓的時候禁止使用一切電子設備,一直到比賽開始前都不能聯係外界。”

聽著對方一道道的叮囑,奚遠哭笑不得:“表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都知道的。”

“好好照顧自己。”

通話剛掛斷,一聲提示響起,是對方轉來了一百萬。

“……”

奚遠有些頭痛,不缺錢是一回事,可對方總這樣,會把她慣壞的。

默默地將錢收下,奚遠歎了口氣。

唉,真是令人煩惱的幸福。

另一邊,整裝待發準備前往卡夫星的參賽隊員們各自處理好接下來半個月的事,明天一早就要搭乘專門的星艦離開藍穹。

“我黎姐呢,她還在帝都沒回來啊,不和我們一起嗎?”見奚連雲打完通話了,一旁的鬆征湊過來笑嘻嘻詢問道。

“一黎他們直接從帝都過去,昨天就出發了,預計會比我們晚兩天到。”

“幹什麽在帝都待了將近一個月啊,從開學就沒見到過她,還怪想念的。”

趙一黎是這次參加聯賽的隊伍副隊長,最擅長輕型機甲。

“她有她的事,你管好自己訓練就可以了。”奚連雲毫不客氣,鬆征一看就知道他還在記半個月前的仇。

“我當時就是嘴欠說了一句想要奚遠妹妹的光腦號,你不也沒給我嘛,怎麽還在生氣啊。”

前者淡淡掃他一眼,他立馬舉手投降:“哎呀好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你忙你的。”

奚連雲去做自己的事了,站在原地的鬆征看著他的背影,哼哼一聲:“一天天的,就知道防著我。”

……

晚上,器材室裏,借著整理器具的理由又把各種平常接觸不到的武器摸了一遍,奚遠心滿意足地準備回寢室。

而角落,可能是今天見到了廖尺,高百川從回來後就躺在那張椅子上沒起來過,奚遠喊他也不回應,整個人變得更沉悶了。

將東西收拾好,離開前奚遠又喊了一聲。

“知道了,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我待會兒再走。”男人連眼睛都沒睜開。

後者無奈,調暗了些房間內刺眼的燈光,背著包離開了。

經過訓練場的時候,奚連雲他們已經沒在那裏了,但是四周燈火通明下,還是有很多學生在那裏訓練。

奚遠邊走在路上邊出神,而隻相隔一道圍欄的裏麵,正在打對抗的兩個單兵間氣氛緊張,銳利的長.槍與尖刃碰撞摩擦,火星四濺,周圍有前來觀摩的學生睜大眼睛,努力去拆分他們的一招一式。

“鏘!”

“叮!”

令人眼花繚亂的招式間,長.槍被挑開,在周圍清晰的燈光下劃破□□尖反射出亮眼的光。

“可以啊,幾天不見,你背著我跟哪個大佬練過了,這麽猛!”

手中的槍被挑掉,青年立馬一個翻身去抓,同時玩笑的話語脫口而出,而大概就是這一個分神,他剛好與那把槍擦過,沒有抓住。

看著長.槍飛往的方向,他急忙大喊著提醒走在那邊的同學,誰料定睛一看,下一秒整個人都嚇掉了魂。

“我靠!是器材室那個妹妹!小心!”

訓練場上時不時就會有亂飛的武器這是在這裏訓練過的學生都熟悉的事情,所以才會有導師說過訓練過程中所有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以避免意外發生。而如果是往常他們是不會擔心那把長.槍會傷到人的,可是沒想到走在那裏的人是奚遠。

因為經常訓練需要借一些特殊用具,一來二去之間,單兵院的好多學生都知道器材室有個長相精致,說話也特別溫柔的插花班的漂亮妹妹。

如今,眼看著那杆長.槍就要刺向少女,自知要闖下大禍的一眾人拚命朝她那裏跑,突然,奚遠腳下被什麽絆了一下,她身形一歪,那杆槍剛好擦著她的左邊肩膀而過,沒有受傷。

這刺激的一幕反轉再反裝讓兩邊趕過來但都沒趕上的幾人猛地鬆了一口氣。

“同學你沒事吧!”

“我靠嚇死我了,我以為我肯定完蛋了。”丟槍的那個青年聲音都嚇抖了,跑上來檢查奚遠有沒有受傷。

而後者的表情看著有些茫然,但看到了地上插著的那杆槍,立馬明白發生了什麽,她瞬間彎腰,語氣滿是抱歉:“對不起,影響你們訓練了。”

“哎哎沒有沒有,對不起對不起,哎喲,不是你,這事都怪我,怪我。嚇死我了,還好同學你運氣好。”

兩方人對此表現得都很客氣,互相低謙地道了歉,然後又笑聊了幾句,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回去的路上,還在思考機甲軸承如果將原有材料替換成最近新起的那種半粒子材料會不會對其耐用度有影響的奚遠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今天寧小果是不是還沒有回她消息?

打開光腦,果然,從早上就問她怎麽請假了沒去上課,一直到現在都沒收到對方的回應,這不符合她的性子。

思慮了一番,最後奚遠還是直接打了通話過去,而大概等待了好一會兒,通話才終於被接通,下一秒:

“遠遠,嗚嗚嗚……”

光腦那頭傳來女孩的哭聲,奚遠心頭一跳:“怎麽了,你現在在哪裏,有人欺負你嗎?”

……

連夜翻牆逃校坐快艇趕到寧小果的家,門一打開,後者看到她還傻愣愣的:“遠遠,你,你怎麽出來了,不會是逃出來的吧,被發現怎麽辦啊。”

她語氣著急,但奚遠並不在意這些,藍穹全部的圍牆她都摸了個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是絕對不會被知道的,她現在關心的是寧小果的事。

兩個人走進門,寧小果家是住在主城區偏郊外一點的地方,她家的情況沒有奚遠家裏好,但也不算太差。一直穿過客廳到了臥室,裏麵,一個看起來比她們還小的少年此刻渾身通紅且身體伴隨著輕微抽搐地躺在那裏。

奚遠一進來就感受到那充斥在整個房間的紊亂分散的精神力,她心中立馬有了數。

房間裏,寧小果的父母也在裏麵,他們滿臉疲憊,周身充斥著濃濃的悲傷和絕望坐在床邊,看到寧小果帶客人回來了,他們實在提不起心思去招待,語氣歉意地和奚遠道歉。

“沒沒沒,叔叔阿姨,我就是過來看看小果的,你們可以不用管我。”

說完,她拉著寧小果走出去,後者這時候眼眶已經又紅了,一層水霧浮在那裏。

奚遠問:“你弟弟怎麽了?”

寧小果有些哽咽:“他在學院裏跟人比試,不知道中途發生了什麽,精神海受損狂暴昏過去了,事後被送去醫院,醫生說精神海暴動太嚴重,他們沒辦法,讓我們得去找愈療師。”

“後來我們去學院,他的那些同學都說是意外……呸!什麽意外,我才不信,我雖然不是單兵,但正兒八經的比試哪裏會把精神海傷到,明明就是他們故意的!我那幾個伯伯的兒子最壞了,平常就老愛挑釁我弟弟,我們家都已經很忍讓著他們了,他們就真的以為我們好欺負是不是!”

少女氣得身體都在抖,奚遠安撫地拍著她的肩,問:“那現在呢,醫院那邊讓你們找愈療師,是沒有人願意來嗎?”

愈療師天生擁有的特殊親和力可以治愈人體精神海所受到的一切損傷,這種對於旁人是棘手的難題,對於他們卻是不難,而差別隻在於耗費心力的多少。

寧小果含著淚搖頭。

“太貴了,愈療師,你也知道的,愈療師這個職業完全看天賦,比指揮那些還難得,厲害的愈療師隻為軍方服務,而剩下的那些,我看過,光是預約費就要五十萬星幣,還不說後麵後續的治療,沒有百萬星幣肯定不夠。”

“前不久段家的那個大兒子不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嗎,比我弟弟嚴重點,後來就被一個愈療師救了,他們家給的報酬是一塊黑隕,那可是他們當初五百萬拍下來的……”寧小果咬了咬唇,“我們家隻是寧家旁係,我爸媽他們……”

說著,她的眼淚已經控製不住地流下來。

她一下抱住奚遠,泣不成聲:“嗚嗚,怎麽辦啊遠遠,我要怎麽辦嗚嗚嗚……”

“沒事的,”奚遠輕拍著她的背,感受到肩膀傳來的濕意,歎了口氣:“我認識一個愈療師。”